[自创] 赠品提袋

楼主: vul35858 (水查水查)   2022-06-24 12:10:09
国三重新能力分班时,孙宥轩和张睿承都被分到了升学班,
静静地在升学主义的陋习下扮演自己的角色。
张睿承用的便当提袋是保险公司送的那种,提袋固定挂在左边椅背,
而孙宥轩就坐在张睿承的左边,
于是“用廉价赠品提袋的人”便是孙宥轩对张睿承的第一印象;
观察了几天后,孙宥轩对自己未来的邻居很有意见,
他的邻居总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在班上没有比较要好的同学也不会主动搭话,
粗框眼镜更是让他整个人显得加倍笨拙,
但这些便罢,最最让人看不下去的,铁定是那个便当提袋。
怎么会有青春期的男学生愿意用这个绣著保险公司 logo 的粉色提袋?
×××
他们这个升学班的特色就是:老师只管他们拿高分,对班级经营的事务可说是漫不经心。
因此,他们这班竟是一整年来完全没有换过位置。
然,从七月暑辅到隔年五月基测、每周见面六天(升学班周六加课合情合理)、
每天从早上七点半相处到傍晚六点,
这么多的时间始终没有办法让孙宥轩和张睿承这组邻居成为朋友。
孙宥轩下课时总有人找,而张睿承下课时要嘛趴着睡觉、
要嘛看市立图书馆借来的被翻得破烂的金庸小说、要嘛忙着写习作讲义里的练习题,
两人对话仅止孙宥轩向张睿承借笔记誊抄,如此而已。
张睿承在升学班的成绩中等,不会让人特别注意到他,
他上课几乎不发言(被点名点到时除外)、下课也不太会私下问老师问题,
反倒是上课常打瞌睡的孙宥轩——这正是他得向邻居借笔记的主因——成绩名列前茅,
人也活泼。
张睿承的笔记无有什么个人特色,多半是老师上课讲什么他便抄什么,没什么系统性,
且字很小,一笔一画都凿刻得很深,或许可以说端正但绝对称不上漂亮。
只是孙宥轩仍习惯向他抄借,
一来是地缘关系最方便,上课时打个暗号过去,对方就能会意过来,
二来是因为如此枯燥的笔记至少能确保自己没漏掉什么上课所讲的重点,
因此孙宥轩仍是怀着感激之心的,
不过每往右边转身一次,他就要看到那个免费的粉色提袋一次,眼睛亦被刺痛一次,
孙宥轩简直忍不住替张睿承感到羞赧。
和张睿承用力过度的笔迹相反,
张睿承这个名字并没有在孙宥轩的生命中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
船过水无痕,整整一年过去,若不是张睿承还有着“孙宥轩的邻居”这一层关系,
孙宥轩自己几乎都要不记得班上曾有这么一个人了。
并且不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孙宥轩高中时还会跟班上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聚餐,
他们依序唸出座号,试图对照一下这些数字所对应上的人。
“16 号是谁啊?”
“对欸,完全没印象。”
讨论一阵之后,孙宥轩回道:“张睿承吧。”
“喔!对啦!好不熟喔。”
“他考到哪里去了?”
“高工。”
“喔,好像是喔。”
张睿承这种“不上不下”的成绩让他最后走上了技职体系,没说考得多好但也不算考差。
和孙宥轩完全不一样。
×××
孙宥轩二十岁以前的人生经历稳定地照着样本批次打印出来的一般:
成绩不错就进了国中能力分班的前段班,之后考进了明星高中,又升上了顶尖国立大学。
他和他大部分的大学同学依循着类似的轨迹过日子,
不算是顺风顺水,但也称不上真正经历了什么人生低谷,很像某种大量的复制贴上,
想想都要替负责阅读备审资料的教授们感到同质性过高的疲乏。
大二上的学期初,孙宥轩结束了系队的练习准备走回宿舍,
在回去之前他先走到学校对面的饮料店,准备趁饮料店打烊前买一杯水果茶再回去。
店里已经没有顾客了,员工们陆续在清理收拾,
连那一句“请问要点什么?”都因为空荡的环境而听起来格外清晰。
孙宥轩抬头见到的便是隔着柜台的、好久不见的张睿承的脸。
×××
也许是夏夜里——如果九月仍称得上是夏天——的晚风,吹拂得孙宥轩心情不错,
他竟在等待制作的过程中和顾收银台的张睿承聊上几句,
是连同窗期间都不曾有过的热络,店长看两人是旧识,
便看在人生四大喜事之一的份上允许张睿承先下班。
(只是这两人算不算得上他乡故知仍有待商榷)
孙宥轩提着他的水果茶,盯着张睿承揹著背包、拎著书袋从店里走了出来,
但书袋上那个保险公司的 logo 依然强烈刺痛了孙宥承的眼,
甚至一瞬间有假装两人不认识转身就走的冲动。
一别四年,这人的品味丝毫没有进步。
重逢的兴奋褪去,不自在慢慢地浮现上来,只怕两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早先在等待饮料制作的过程中,孙宥轩得知张睿承就读隔壁的科大,
他决定顺着这个安全又枯燥的话题继续发展下去,
不然根据他以前的经验,要等到张睿承主动开口,说不定《猎人》都完结了。
“你是学什么的?”虽然他压根不在乎对方读什么科系。
“资工。”
“欸那我们一样欸!”听到这个回答,让孙宥轩再度感到惊讶,
他继续问道:“那科大资工系的大二学些什么?”
虽然学校就在隔壁、虽然大学跟科技大学只差了两个字,
但孙宥轩对科大的世界丝毫不理解,一如他对张睿承这个邻居的理解一样。
“嗯,我大一。”
“咦?你重考喔?”
“不是,我去年休学,我妈生病。”
“喔。”连聊这么安全的话题都能有空气凝结的效果,
孙宥轩突然明白他们那年没办法成为朋友的原因,
却还是勉力挤出一两句话来敷衍:“能继续读就好,有问题也可以问我。”
“真的吗?”假的,孙宥轩只是不想追问对方母亲的状况而已。
“嗯,真的。”
“那我跟你交换 Line 可以吗?”
OKAY,天要亡我。这是孙宥轩惟一的想法。
×××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晚张睿承便传来了第一个问题,
更加亿亿没想到的是,他问的不是微积分、不是计概,而是:
“抱歉 可能有点冒犯 我看到你的包包上面有挂六色彩虹的吊饰 请问你是直同志吗?”
孙宥轩快被这种单纯天真(以及白目)给吓坏了,
但又觉得对方知道直同志这个词应该不是个性别盲。
同时孙宥轩也想叫对方自信一点,把直拿掉,
他孙先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妥妥的 gay,
不过孙宥轩回忆自己国中的时候隐藏得很好应该看不太出来,
(且他本人也是国中时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性向的)
直到上大学之后发现世界如此辽阔才开始做自己,
加上不少资工系同学们脑子装的是程式、LOL、二次元老婆跟奶子,
似乎也不太会特别问起性向,只能讽刺的说性别盲默认大家都是异性恋有极少数好处的,
但他如此开诚布公挂起彩虹吊饰的最主要原因是:
带着同志小物会有更多的炮可打,“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孙宥轩当然没打算把这几秒里的脑内思绪转述给对方听,
他当然也没有打算跟这个半生不熟的国中同学出柜,
他能做的只有连忙把这个跳出来的讯息滑掉,总之能暂时无视多久就先无视多久,
甚至思考起刚加好友就封锁对方的可能性,大不了以后不去饮料店不喝水果茶。
但张睿承接着传来:“我是同志 一个人北上读书觉得有点迷惘 有点想找人聊聊”
可能封锁太坏了,先传同志咨询热线的电话给他比较对。
×××
孙宥轩想着大概是被雷打到了他才会跟张睿承约在通识教学馆的一楼大厅算微积分。
但被雷打中也不是第一次了,
应该这么说,基本上从重逢张睿承那天起,自己的反应完全就是卡到阴,
他竟然在饮料店和不熟的国中同学聊天、竟然和不熟的国中同学交换 Line、
竟然被国中同学出柜,而且他竟也真的同时向国中同学出柜了!
国中时孙宥轩连自己的性向都没彻底摸透,对邻居的感情状况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过就算是 gaydar 已经开启的现在,他依然不是很在意张睿承究竟是不是圈内人
——只要他还在用保险公司赠品的一天,他们就不会是同类人!
虽然张睿承无法让孙宥轩 G-G-IN-IN-DER,却至少能让他 G-IN-DER,
帮忙一个无助的同志解决人生问题并且教他算微积分,根本阴德值破表,
若当是还国中时借笔记抄的债,这利息也算得太重了吧!
孙宥轩诚挚地希望上天能够看在他如此尊重友善包容的份上,让他天天有炮打。
两人互相出柜的那天,张睿承对孙宥轩讲了自己没有圈内朋友的孤单,
以及他虽然找了很多资料却好像仍然融入不了同志社群云云,
孙宥轩很想跟他说交友软件赶快载一载,没有一炮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就两炮,
但他依然很卡到阴的鼓励对方自己过得舒服自在比较重要,
并且给了一个正向到不像自己的结论:
“有需要可以找我聊聊。”潜台词无疑是拜托不要死都不要,有需要请自己去打手枪;
然而张睿承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他,
于是在开学第四周,张睿承的微积分小考前,
两人约出来见面,让孙宥轩当一回免费家教。
“统测有考微积分吗?”
“数学 C 有考,但我休学这一年就忘得差不多了。”
先不管数学 C 是什么了,为什么又聊回休学了啊啊啊!
孙宥轩觉得如果有心要交这个朋友,那他该是时候问出这题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颇有壮士断腕的决心问出了:“那你妈现在还好吗?”
张睿承摇了摇头,“她去年底过世了。”
孙宥轩记忆中的国中模样已经有点模糊了,
但如果可以,他希望当时的自己多关心一下自己的隔壁同学,
至少知道对方家庭状况如何,是否有兄弟姊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知道他上了高工、上了科大,并且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休学一年,
其余的一无所知(扣掉知道他是一名母丧的 gay 这点以外)。
×××
孙宥轩很喜欢自己大学之后的自在,天高皇帝远,连家都很少回。
他懂得探索人生的可能性,约炮时认真约,谈恋爱时也认真谈,
他在大二下和大四下分别交了两任男友,一任交了半年、另一任四个月,
他都是以定下来长期交往的心态在跟伴侣相处的,
只是时间久了,双方皆没有因为感情成为更好的人,反倒在歧见中发现彼此的不适合。
最后分手都是他提的,但他其实也会难过。
第二次分手时他已经升上了硕一,留在同一所学校读著同一个系所。
分手那天他滑过一票 Line 好友,突然谁也不想找,
但他瞥见了这些年仍有一搭没一搭聊著天的张睿承,
或许因为他不多话,此刻就是想找他。
三年过去了,张睿承差异不大,还是偶尔会在作业写不出来时跑来抱孙宥轩的大腿,
请他帮忙 debug,问他组合语言怎么写、编译器怎么刻,
要知道,看别人的 code、了解别人的思路逻辑是件痛苦至极的事情,
但张睿承问的问题多半都是孙宥轩能解决的,他便仍然还是会顺手帮帮张睿承,
张睿承顶多偶尔请他吃吃饭,勉强可接受,却是完全不尊重专业,
搞得孙宥轩觉得自己是御用工具人,就当作前世欠他的吧。
这么说来,阴德值应该够累积接下来三辈子了。
不过张睿承除了第一次曾在 Line 上提过他的孤单外,
再也没和孙宥轩分享过自己身为同志的心情,
不曾分享彼此喜欢的 gay pornstar 或 category,
连哀号个几声“好想谈恋爱”也没有,孙宥轩都要怀疑自己当时是中了什么镜花水月。
再回到孙宥轩,他有着很满的阴德值,跟不算顺遂的感情路,
总是要请张睿承投桃报李一下,
于是他传讯息给正在就读大四的张睿承,
“你在宿舍吗?你要不要来我研究室喝酒!酒你买”
是的,恋要失,酒要喝,实验还是要跑。
×××
张睿承回了个“好,给我十分钟”,
之后在第十三分钟时打给孙宥轩,叫他到楼下帮忙刷门禁。
他买了六瓶易开罐啤酒,分别是六种不同的口味,
这种不知该说是心细如发或者不干不脆的作风很张睿承,
并且依然是用那个已经脏兮兮的保险公司免费提袋装来,
孙宥轩一看到便在走廊上笑了出来。
走进研究室,除他二人外再无他人,
(研究室里面摆满的一包包乖乖上印着的两齿吉祥物应该不算人吧)
孙宥轩把学生证跟钥匙丢在桌上,劈头就说:“我分手了。”
张睿承停了一下,可能是在搜寻该怎么应对,
最后他说出的是:“我看你 instagram,你们上礼拜不是还去玩吗?”
“玩到一半就吵架了,干,所以那个动态我后来就删了,这样你都来得及看,
你是 instagram 重度成瘾者喔?”
张睿承的老师没教他不要用问句回答问句,于是他没有回答孙宥轩丢出的问题,
反而继续问道:“吵什么?”
“就,各种价值观不合,一言难尽。”
“喔。”
如果是国中或大二的孙宥轩,他一定会爆气,
在心中暴怒喊著“就讲一个喔?随便句点是懂不懂得安慰人啊干!”
但他已经是个硕一的成熟工具人了,
他太习惯张睿承的沉默,甚至觉得这种时候不被多问很轻松。
至少有人可以什么都不问地陪他喝酒,这种感觉异常踏实。
孙宥轩挑了一瓶酒精浓度最高的啤酒,打开瓶口拉环猛灌,
他大概缺水缺爱缺得夸张,都要干渴枯萎了,
一边吞咽时他一边想着该说些什么填补空白。
“你呢?你今年可以毕业吧,你毕业后要干嘛?”
身为一个大腿被越抱越粗的工具人,问问雇主的行程应该不算太过份。
“我应该会申请研究所。”
“你会想读研究所?”他一直以为张睿承只想顺利拿到文凭就去工作。
“我……我想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
“很厉害又不藏私的大神。”
“还好吧,我也不是每学期都拿书卷奖啊。”
“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把什么事都处理得很好,
读研究所会让我们之前的差距变小一点的吧?”
看到张睿承很真诚却滑稽的回答,孙宥轩哑然失笑,
“我今天才刚他妈分手,哪里处理得好了?”
“至少、至少你很诚实地去面对啊。”张睿承吞了一口口水,缓缓地说著:
“我连怎样做才是做自己都不知道,我想和同样的人多亲近,但太陌生也太……
不知道,我就是没办法,明明我是这个群体的一部分,但好像又是个完全的局外人。”
孙宥轩是知道的,他遇过把感情看得既纯粹又神圣的圈内朋友,如今多了一个张睿承,
当然也不是说孙宥轩就不把感情看得纯粹了,
只是他愿意尝试,愿意不断的 try and error,直到找出最佳解,
反正自己的感情规格就随便自己开,内存跟运算资源都没有限制,
时间有一辈子,复杂度多高多没效率都无妨,错了就关掉 terminal 重来一次。
“我、我觉得你是 P2P 网络里面的 supernode,你那边可以连到很多不同的 node,
但我是最后 endpoint 的一个 node,
所有人要交换资讯就会找你,但我这边没有人会跟我联络,
我唯一的 edge 就是和你之间的 connection。”
这一定是孙宥轩听过最荒谬但最能理解的比喻之一了,
一边赞叹张睿承学得不算太差,说不定之后就能用同志社群之间的拓朴写出硕士论文了,
应该要推荐他加入图论的实验室,
一边又觉得理工人不愧是理工人,数学没有背叛他,会就是会。
但这又是说到哪边去了!
最最最让孙宥轩痛苦的是,在听完张睿承的孤独自白及他对孙宥轩的专业吹捧后,
孙宥轩竟然觉得张睿承那严肃到莫名的喜感让他微微心动,
他觉得如果是眼前这个跟自己有着相同主修的国中同学,
或许或许,可以互相扶持让彼此都成为更好的人。
糟了,现在除了 G-IN-DER 外,似乎也开始会 G-G-IN-IN-DER 了。
从今天起,他孙宥轩是一个分手第一天就见异思迁的晕船仔。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喔。”孙宥轩再灌一大口啤酒,应该有达到借酒装疯的 threshold。
“是。”张睿承正襟危坐点头。
“如果,”孙宥轩不知道是喝酒后的发热潮红或是他自己在脸红,
但他仍然直视著张睿承,“如果我跟你说我对你有一点好感,你会怎么样?”
张睿承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视线避开孙宥轩,
伸出有点颤抖的右手从提袋中随便拿了一罐酒,目不斜视的开罐、微仰头喝了一大口。
几秒钟的动作,却在安静的空间里面显得漫长。孙宥轩显然知道张睿承在酝酿情绪,
即使自己焦躁得要命,还是耐住内心的不安等著对方的回应。
“我想,可能会有一点开心吧。”
×××
说开之后,张睿承变得更主动了一点,在两人各有两罐酒下肚之后,他们聊了很多,
却不是感情的事情,他们聊从前,
聊张睿承休学的那一年,聊孙宥轩国中时怎么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
对于感情之事,张睿承意外地理性,明明没谈过恋爱却老成得像身经百战,
说孙宥轩刚失恋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沉淀,也可能是某种酒精催化的类吊桥效应,
总之可以留待日后慢慢确认彼此的想法。
“那你喜欢我吗?”
“好感应该有一点,看你打 code 的时候觉得很帅。”张睿承毫不讳言地说,
“不过我也会怕我没有经验,所以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好的,要打 code 的话,以后约会就直接约在研究室打硕论了。
于是从不熟到有好感,孙宥轩谈了缓慢步调的一次恋爱。
正式在一起是孙宥轩分手的两个礼拜后,
张睿承还耳提面命要他暂时低调一阵子,才不会让人觉得无缝接轨,让他的评价变差。
孙宥轩对现任新伴侣那圆滑到近乎没有存在感的性格感到莞尔,
但正是对方的体贴和傻气吸引了他,
虽然他一边唾弃自己变心之快,却还是觉得真可惜没早点发现身边这人的好。
他们第一次上床是在确认关系的两个月后,在张睿承放榜的那一天,
庆祝到后来气氛对了,改以床上绚烂的烟火来做最后的节目,
也让张睿承的处男年资终结在 23 岁。
在张睿承准备就读硕士班之际,两人开始同居。
×××
张睿承搬来的行李中——孙宥轩数了一下——光是赠品型的提袋就有至少五个。
但孙宥轩此时已经知道了。
他知道张睿承是单亲家庭,妈妈扶养他很辛苦。
他知道张睿承是个如何听话的孩子,在家时会帮忙料理三餐。
他知道张睿承高三那年既要上课又要打工还得照顾妈妈,是怎样的难熬。
他知道张睿承一个人勇敢地面对母亲的过世,坚持参与每一个丧礼的筹备环节,
从每天待在殡仪馆向来者致意,到最后替妈妈选了一个好看的骨灰坛,全都亲力亲为。
他知道张睿承休学那年后来兼两份工努力存钱,才终于能放下过往,安心北上念书。
他知道张睿承虽然领了奖学金却还是背着学贷。
这些他现在都知道了,但他之前从未试图了解。
数年来,眼前的人面对生活骤变却始终没变,真是太好了。
双人床旁边——孙宥轩睡的这侧——可以看到一个提袋挂在左边的椅背上,
他想着睡在他旁边这个散发著热源的人是怎么面对过往的,
便很庆幸自己从没在他面前脱口嘲笑那些提袋的不合时宜,
这些磨损且沾满污渍的提袋陪着对方,合该是要说声谢谢方是。
于是他转身面对张睿承,将他抱住。
“怎么了?”
“你国中的时候怎么看我的?”他从没问过,也不敢问,
怕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幼稚的中二死屁孩。
“不太熟吧,国三好像跟谁都不太熟,可能是我个性太无聊了。”
“不是,是大家都只在乎成绩在乎得疯了,是那个老师的错。”
孙宥轩不愿在对方面前承认自己的可鄙,只好暂时栽赃给他最讨厌的国三级任导师。
“虽然你们好像都不太喜欢他,但他帮我申请很多奖助学金,我还是满感谢他的。”
“好,那我把讨厌收一点回来。”
语毕,孙宥轩把张睿承抱得更紧,张睿承轻轻回抱,一如他性格的安静本色。
半晌,张睿承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睡觉。”
“好,晚安。”
×××
孙宥轩当研发替代役时,张睿承正在水深火热的硕二地狱,
但他家有很强的腿可以抱,他觉得水温有因此从大概 100 度下降到 69 度左右。
除了写硕士论文外,最重要的事是替孙宥轩准备中午的便当
——科技业的替代役不像公家机关的替代役需要帮忙订便当。
张睿承想给孙宥轩适合他的东西,于是他难得花钱买了一个新的提袋给伴侣装便当。
“宥轩你女朋友真的很贤慧欸。”几年过去了,他这个领域的人依然颇性别盲。
他只微笑含糊称是,没有多做解释,
再从提袋中拿出同居另一半替他准备的爱心便当放进冰箱,
接着,他小心翼翼的检查提袋里面有没有被弄脏,再拎着提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是另一半替他准备的提袋,是他珍惜的宝物。
(完)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