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中部检警这段期间完全焦头烂额,意图对法医动手的黑道与之前的灭门血案有一点关
系,加上一些尸检问题让警方单位对某个堂派执行大规模抓捕,算是新仇旧恨累积在一起
,动不了警方与检调部门,就妄想着对势力较单薄的法医下手,本想着要给司法一些震慑
,让他们知道惹到不该惹的人,所以派出底下人潜入司法大楼准备行刺。
没死也要让对方重伤,恐吓残害意味浓厚。
却没想到误伤实习检察官,该杀害的人没杀到,反倒引起更大波澜,当下那个堂口黑
道连夜四散,主要成员纷纷潜逃躲避,本想着低调隐身避过风头再说,但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们竟然一一被揪了出来,送到了警政署门外,一个都逃不掉。
新闻闹得很大,大概全国人民都知道灭门血案牵出案外案,误伤检察官一事。
当事人捡回一命,几周后还能坐在病床上讲视讯电话。
“那些人是阿莱抓的吧?”半躺卧著的此安看着手机中的对方影像。
‘抓什么人?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被迫两三天就讲视讯电话的阿莱表现出很无奈的脸,他是一个地区的黑帮组长,开视
讯讲电话就像与情人聊天没两样,他都要觉得丢脸死了。
“不是就不是。”此安知道阿莱脸皮薄,不想承认就算了,用手在镜头前比了个圈圈
,“我肚子上有这么大一个疤痕,破破烂烂的伤口,你要不要看?”贴着人工皮都还没拆
线呢,可以想见以后会有多么丑,肚子上破洞。
阿莱瞪他一眼,摆出嫌弃的脸。
‘我身上的伤还会比你少吗?你要不要看?屁股上还有一个……’
“才不要,变态鬼。”此安假意遮住眼睛,但还是从大大的指缝看见视线。
笑笑闹闹,阿莱知道此安算是度过了,手术成功,接下来好好休养就无大碍。‘还会
很痛吗?’
此安摇摇头,“偶尔还是会抽痛,但是好很多了,大家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你乖乖休息,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
“嗯。”此安却在对方快要切断对话前又叫了一声,“阿莱……”
‘怎了?’
“谢谢你。”
‘傻小子,谢什么呢?’阿莱只是温柔笑笑,‘你快挂电话休息了。’
“好,掰掰。”
切断视讯之后,此安瘫倒在床上,还是觉得腹部里头一抽一抽在痛,虽说左腹没有重
要脏器,但肠子也是他的内脏之一啊,痛痛痛痛痛……
昨天采采事务官来看他,问他说,之前他老是把点心蛋糕拿去送人,是不是就是送给
法医部的戴主任?
此安没回话,采采却吁了一口气对他说:“你所有情绪都放脸上,这样怎么当好一个
检察官?”
“你们……怎么会知道?”此安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听说在场的人都看到,戴主任抱着满身是血的你,疯狂地叫着你的名字,什么都听
不进去,连救护人员到场也劝不听,是郭处长跟其他警卫合力硬将他拉开,才让你可以被
抬上担架送医,之后听说戴主任也被救护车载走……”
“他受伤了吗?”
看此安的反应,采采心中也明了,“没有,就是好像情绪上失控了,郭处长跟大家解
释,是因为戴主任有PTSD,所以看见有人受伤在眼前才会被引出精神疾患症状。”原先她
也相信是那样,可是如果此安送点心的对象就是戴主任,那事情应该不会只是PTSD这样简
单了。
本来单纯小小八卦而已,可是却好像被她知道了一些隐密私人的事,让她莫名有些愧
疚。
“你放心啦,我不会跟别人透漏,连小瑜也不会说。”
如果一名实习两个多月的实习生被刺伤摔落楼梯间而引发戴主任的症状,这算是众人
可以理解,可要是知道此安送点心的对象是戴主任,戴主任又因为此安重伤而有疯狂的表
现,任谁都不免也会猜测几句,谣言传来传去,到最后自然就不会好听了。
“谢谢采采姊。”这些此安当然明白,苍白著一张脸但说道谢,是真心感激。
“好好休息啊!”采采摸摸此安的脑袋,就结束探病离开了。
许久之后,此安拨了手机给赛文哥,如同之前拨打一样,对方并不会接听,此安很是
沮丧,缩在床上。
转眼间就来到了此安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日子。
出院的那一天,此安看见手机来电显示,是那个他朝思暮想但却也想不到的人,他颤
抖着手将接通键滑开。
“赛、赛文哥……”此安发现他连声音都是发抖的。
‘你今天要出院了?’
“嗯。”
‘出院之后,还是要好好休养。然后……’戴雨森迟疑了几下,才缓缓开口,‘实习
期满之后,你就申请其他地方的检察官,离开这里,离开我的生活圈,好吗?’
恍若天上突然劈下一道雷一样,狠狠打进此安的脑袋中,一时之间他听不明白赛文哥
说了什么,“赛文哥……你、你说……”
‘以后我们不要再相见,可以吗?’戴雨森将话说得直接。
“为、为什么?”此安瞬间慌到眼睛中都是泪水,“因为这次我受伤的关系吗?还是
……还是之前我对赛文哥……一直死缠烂打?还是……还是……你生气我离开十年……为
什么不要再跟我见面了……为什么……”
‘十年前在这个城市,你擅自出现我的生活里、哭着留下,发生了很多事情,又突然
地离开了,我等着你的解释,等了十年,十年后你又莫名出现在我眼前,好像从来都没有
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还了我钱,笑着说要跟我吃饭,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是什么?你真
的有把当年我照顾你的心情记在心里吗?’
“当然有,我很想说,我很想跟赛文哥好好说,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
么开口……”用力抓着身上的病服,此安忍着让眼泪不要掉下来。
他一直都很想跟赛文哥说这十年的经历,他住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怎么拚死
努力才考上大学?是怎么苦读、生活,一脚一脚踩在艰困的道路上朝着赛文哥的方向前进
。他不是不想说,可是赛文哥根本没有给他说的机会,甚至就不想面对他,只想要两个人
安安静静说一段话都办不到,他要怎么开口?
‘也许你认为我当年没有把你照顾好,我也在反省,我是真的有认真在想要怎么样让
你过得更好,可是你只留下一个讯息就离开。’伤心难受失望这些情绪他的确无法深刻感
受到,但是却明白,他被狠狠的背叛了,虽然不断告诉自己也许只是此安想要一点时间空
间想一想,把房间空了十年等他回来,可是从来没有一丝音讯,房间也从原本的干净整洁
,到后来的满是灰尘。
他的心也跟那个房间一样,善意的等待与理解逐渐被埋没,他把心阖上,想要把十年
前当作一桩再也不去回想的回忆,可是却没想到,人突然又蹦了出来,就像十年多前在巷
子中尾随他、被他发现时一样。
擅自出现、擅自离开、又擅自回来。
戴雨森迟钝的发现,原来心里面会有一种被撕裂开来的感受,他很不舒服,他想要逃
走,不然整个人会有坏掉废弃的感觉。
‘如果你有心,十年的时间你为什么都不说?’
因为此安没有自信,他希望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才敢重新出现在赛文哥面前,只是动
作太慢,一眨眼就十年过去,他也知道这是一段太过漫长的光阴,足以毁灭了情感。
他抓着手机,就跟十年前一样无助,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只能哑着声音问著:“
赛文哥,你不要我了吗?是我做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十年都不去找你
……”
听得出来此安已经在哭,戴雨森却只是因为恐惧,想要远远逃离。
此安在他的人生中,应该是很重要的,因为重要,所以经不起再次破裂绝望,想起此
安与那个要刺杀他的黑道两人打斗一起滚落楼梯,他无力阻止,只能看着地面上不断流出
的血,手按压在伤口上面,止不了……
疯狂叫着此安的名字,眼睛没有睁开、没有回应,那时候他真的就要崩溃,他无法再
承受亲近的人死在眼前的事实。
其实那一天他在看见此安满身血之后,记忆是一片空白,等到再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
想法就是,他要此安离开他的生活,不然他一定,会疯了……
‘去别的地方,好好生活,保重。’
这是他留下给此安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切断了手机。
一个人坐在办公室中,就像失了神一样,冷气好像开得太强了,他的手在发抖,所有
感受都是冰凉,连胸口也一样。
有人敲门,走了进来。
“此安今天出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他?”
走进来的是郭时相,他问著Selwyn。
戴雨森看着他,好一会才说道:“十年前,我知道是你带着他一起离开的。我看了公
寓电梯监视器。”
郭时相一愣,去看监视器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十年来Selwyn什么表示都没有?
“知道很多事情我不能理解,可是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想去问,可是这十年间,
为什么此安一句话都不跟我解释?我累了。”他定定看着郭时相,“虽然我已经没有感觉
、没有心,可是我还是会疯掉,我承受不起再一次看见他受伤,所以……我跟他说……从
今以后,离开我……”
话才一说完,郭时相就往外冲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留下戴雨森一个人,摀住了脸,什么都不想再说。
#
驱车前往医院的路上,郭时相想到的是十年前此安要出院的那个画面,他在大厅中找
到那个落泪的孩子,哭着请他救救他,怎么又会在十年后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心里也在埋怨Selwyn,这些话是不能等到人出院了之后再说吗?
两个人想要摊牌来说,那也该找个适合的时间地点,出院前来个这一句,是要逼死谁
啊?
车到医院,他冲到病房中,却不是他想像中的画面。
此安甚至没有哭泣落泪,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已经哭过,眼睛通红、眼皮很肿,脸色却
非常惨白,失魂落魄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愣愣的,灵魂像是被抽走一样,只剩躯壳。
查觉到有人进来,此安抬起脸来看着对方,用喑哑的嗓子对他说:“郭叔叔,赛文哥
不要我了。我做错了……十年前我不应该离开的……”
郭时相走到他身边坐下,搂着他的肩膀,“不是的,不是这样,十年前你应该要走,
你不走,到最后被逼疯的那个人就会是你。”
当时的此安精神上太脆弱,离开Selwyn是他觉得再正确不过的选择,所以才要带着此
安走,希望他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可是郭时相却忽略了,另一个被留下来的人,
尽管看起来就像继续过著正常生活一样,看不见的内心却是逐渐一块块在崩塌,Selwyn这
几年维持得太好,让他某些程度上遗忘了Selwyn就是个有问题的成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
叹了一口气,他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两个人怎么办了。
窗外下起了大雨,此安看着窗户上不停滴流的雨滴,他知道赛文哥的名字里有个雨字
,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而看到雨,就会想到他。
“此安,你还好吧?”
如果嚎啕大哭、悲伤欲绝,那才是正常该有的反应吧?这样子冷静的此安却莫名让郭
时相感到心慌。
“我……不应该再哭了,我是个大人了啊……”
此安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郭时相,像是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一丝温暖。
#
风雨非常癫狂,像是台风来袭一样,即使在室内也可以感受到外头的狂风暴雨,窗户
被吹到嘎吱响,轰隆轰隆,强风不停扑打在玻璃窗上。
此安婉拒了去郭时相的家里,他坚持回到自己的租屋处。
租屋处是个老旧的公寓,只有楼梯,他住在顶楼,整栋楼中最便宜的地方。
冷风透过不紧密的隙缝吹进来,呆坐在地上的此安这才有了反应,他摩娑著自己臂膀
,想缩回去床上裹棉被睡死,却发现床上的毯子不见了。
遭小偷了吗?
他用力回想,才惊想起在他意外被刺伤前一日,毯子拿到天台去晒,也就是他这间顶
楼加盖的外面,看着窗外的风雨,他想死定了,毯子一定泡在水里了吧?而且都多少日子
了……
几经考虑,他还是拿着雨伞,出了门到外头看看情况。
回来时他脑中一片紊乱,什么都没注意到。果然外头风雨交加,原本架著晒毯子的支
架倒了,毯子……不见了?
撑著雨伞他四处走走看看,这个大一个毯子不会被吹走吧?
然后在漆黑的阳台上他看见毯子半挂在女儿墙边的铁架之上,铁架原本好像是用来挂
什么东西的,年久失修早就已经锈迹斑斑,此安本不想理会毯子,想说等雨停再来取,但
是随着风雨,半挂在外的铁架看似快要承受不住吸饱雨水毯子的重量,晃荡著摇摇欲坠。
他心想万一铁架砸下去,伤到人怎么办?部分原因还是他的毯子造成的。
果断放下雨伞,淋著雨,想要把毯子拉扯上来,可是不知道哪里勾到了,他用力扯著
,却不如想像中可以把毯子拉回来。
浑身就像是浸在水里,眼前视线也被风雨所遮挡,好不容易把毯子硬扯回来,可是下
一秒一阵强烈狂风吹过,让他根本站不住脚,踉跄了一下……
女儿墙不高,到腰而已。
此安撞到墙上,一个重心不稳,双手在半空中挥着,竟然就这样头下脚上倒栽葱似的
往墙外仰倒……
风强雨大,一条毯子独留在淹水的天台上,女儿墙间的铁架因为风吹,发出吱吱吱的
声音。
原本故事设定,此安帮赛文挡刀并不是跌落下去,可是改过故事,才会让此安摔两次,真
是对不起安安小可怜T T
周末休息,下周…故事要走向奇怪的篇章(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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