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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我今天早上收到总事务官的回信。”
哈德兰在起居室与艾蕾卡会面，“各个庄园都有贵族回报出现巨大的生物，马拉利队长已
经派人处理，过不久他们也会派狩猎者前来埃德曼庄园巡逻。”
“我取消森林打猎的活动，让仆人们留意所有贵族的动向。”艾蕾卡一早刚喂完蕾西喝奶
，她将女儿交托给保母后，总算得回清净的时光，“蓝玫瑰的事，总事务官有怪你吗？”
“总事务官一向通情达理。”哈德兰并未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他提及有狩猎者回报，斯
堪地大草原最近发生一次大规模的动物迁徙，让我去猎捕黑虎羊的同时一并观察迁徙的原
因，再回报给他。”
哈德兰常年身为探险队公会积分榜上前十名的狩猎者，拥有与总事务官直接沟通的管道，
也会接总事务官下达的直属任务。
“近年来发生很多异相。”艾蕾卡过去一年因待产与生育已经好一阵子没接任务，但她仍
然可以从其他狩猎者的信件交流里得知消息。“那项链——”
“这正是我打算跟你谈的另一件事。我缴回两条项链，总事务官已经确认袭击我们的刺客
与马拉利队长在厄斯里山脚下遇到的刺客是同一伙人，他们戴着同款的项链，锡币上的铃
兰花也是五朵。”哈德兰的神色变得阴郁，“刺伤皮拉欧的蓝宝石匕首是特别行动骑士队
从基里部落缴获的，但最近失窃了，骑士队还在城外发现罗素副队的尸体。”
“罗素副队已经——”艾蕾卡掩不住惊诧地提高音量，“除了马拉利队长，还有谁能赢过
罗素副队的剑？”
“也有不光彩的赢法。”哈德兰轻声道，想为特别行动骑士队副队长留点余地。
“酒和女人。”艾蕾卡在哈德兰的神色中猜出真相，她轻叹口气，“我不该感到意外。”
“既然已经知道有这一批刺客存在，我们行事要更加小心。马拉利队长会利用巡逻巨大生
物的名义加强保卫斯堪地联邦的贵族，所有举办社交季的庄园都会成为重要据点，埃德曼
庄园正是其中之一。”哈德兰低声说，“务必确保贵族们打马球时不要误闯后面的森林，
也不要让任何人落单。”
“我会让伊修达尔把命令传达下去。”艾蕾卡搁下鲜奶茶，“还有一件事。”
她瞅著哈德兰的目光里有三分同情与七分忍俊不禁。“不少小姐向我打听你的行踪，玫琪
络小姐和雪礼诗小姐都说与你有约，希望你有空能见见她们。”
哈德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难道不能代替我拒绝吗？”
“我有，但是她们坚持亲自跟你谈，是关于蝎狮坠饰的事。”艾蕾卡快活地说，“我尽力
了。”她如愿看到哈德兰皱起一张脸，不情愿地用喝下一口红茶掩饰他的不悦。
她喜欢这种表情丰富的哈德兰，仿佛狩猎者逐渐找回七情六欲，回到她最开始认识他的样
子。
“好吧。”哈德兰慢吞吞地说，“帮我约个时间。我想想——就约在皮拉欧去泡浴池的时
候。约在后面的花园，别被他看见。”
埃德曼公爵夫人意外的目光让哈德兰升起防备，“我不想听见你关于这个决定的任何评论
。”
艾蕾卡好笑地道：“我什么也没说。”
“是还没。”哈德兰睨她，“提姆有打听到那位圣堂驻手的下落吗？”
“他按照你提供的名单挑几位他看得顺眼的问了几句。”艾蕾卡对于丈夫的随兴感到抱歉
，“跟你得到的情报差不多，大部分的贵族都跟那位圣堂驻手接触过。”
“那没接触过的贵族有谁？”
“你问到重点。”艾蕾卡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道，“那位圣堂驻手的驻点是在赛提斯的伊
索斯圣堂，除了住得偏远的北方贵族之外，赛提斯所有贵族世家中至少都有一位家族成员
直接或间接接触过那位圣堂驻手，只除了诺埃克森家。”
艾蕾卡补充道：“我家一直都不是虔诚的圣徒，我大哥更是如此。”
“目前看来，这件事跟诺埃克森家没关系。”哈德兰客观地说。
艾蕾卡表情凝重，“还有，贝索里尼总管与伊索斯圣堂关系相当密切，他是圣堂最大的资
金捐献者之一，提姆没问出这是否来自米夏兰斯基公爵的意思。”
哈德兰沉默片刻，“总事务官的信里提到在这几起刺杀背后，他们有几位怀疑的人选。主
使者既豢养这么大批的刺客，又有够高的声望能管理这些人，这样的财富与家底，至少是
伯爵以上的贵族。”
综合以上几点，他们怀疑的对象就可以限缩到雪礼诗伯爵、英格兰侯爵、米夏兰斯基公爵
与柯法纳索瓦公爵。
“先安排我跟雪礼诗小姐谈谈吧。”哈德兰决定，“你也来吗？”
“不了。你们单独会面，雪礼诗小姐会透露得更多。”艾蕾卡慢悠悠地拒绝，“我还要忙
著照顾两个孩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那话里分明是透露出让哈德兰使出美男计，哈德兰忍不住轻嘲，“大的那个还会暗地里威
胁我不能带你出任务。”
“你知道他就是那种个性。”艾蕾卡耸肩，灰眸里的笑意像透明玻璃折射的光芒，在阳光
下闪闪发亮。
哈德兰咽下嘲讽，盯着眉眼充满母爱的艾蕾卡，此刻，她的丈夫与女儿仿佛就是她的世界
。她不再以他为先，不再是他的黄金搭档。
在伊尔达特，他们配合得默契无间，有几个短暂的时刻曾给他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回到五
年前共同出任务的日子。
事实上，他已经失去他的搭档很多年了，从那一场婚礼之后。
他似乎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事实。
某种情感从缓慢地身体里剥落，随着怅惘一同流出来，释然与开阔填补了那些空缺。
过去早就结束了，仅能在有余裕的时候，从记忆里捡起来缅怀。
艾蕾卡有她的归宿，他也找到想共行人生的旅伴。
“谢谢你，艾蕾卡。”他说，“谢谢你陪我去伊尔达特，还有妳为我与皮拉欧做的这些事
。”
艾蕾卡随即失笑，“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想到我还没正式跟你道谢。”哈德兰轻声说，“我不该把你做的这些视为理所当然。
”
艾蕾卡收起笑容，“哈德兰，我永远都会为你这么做。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就算当不
成伴侣，哈德兰也是她永远的家人。
哈德兰凝视她坚定的灰眸，“为了这句话，让我再说一次谢谢吧。”
“够了。”艾蕾卡嫌弃地赶他出门，“快去找你的渔人玩耍。”
哈德兰笑着离开起居室，米夏兰斯基公爵站在走廊不远处，弯腰欣赏作为摆设的花瓶。
“爵爷。”他主动打招呼。
“杜特霍可。”米夏兰斯基公爵矜持地微微点头，“这花瓶的雕刻很类似五六百年前东南
区亚斯王朝的流行。”
“是仿制品。”哈德兰毫不犹豫地道。他很熟悉埃德曼庄园的一切摆设。
“我一直认为这很有趣。我们若是能从作品里收到同样的感动，又何必区分仿制品或真品
？又或者，何必告诉他们是不是仿制品？”米夏兰斯基公爵若有所感。
“——我假设爵爷也许会想知道那是仿的。”哈德兰不掩诧异，通常贵族们很计较艺术品
的真伪，“我祖父跟我说过，无论仿制品做得再怎么逼真，那些赞赏都应该是真品应得的
。假的做得再逼真也是假的。”
“若你看见一个艺术品，在无法判别真伪的情况下，就无法欣赏了吗？”
“倒也不是。只要能认识一件新作品都很棒。”哈德兰实话实说。
米夏兰斯基公爵微微扯起唇，那已经是最接近笑容的幅度。“我认为如果能达到同样的目
的，就不需要计较过程。跟你聊天真有趣。我以为狩猎者都像我的兄弟那么散漫。”
“罗宾会长是个特例。”提起那个任性而经常不见踪影的探险队公会会长，哈德兰实在说
不出好话替他缓颊。
“我耳闻你在打听制作蝎狮坠饰的圣堂驻手，看来探险队公会的一级狩猎者接任务的自由
度很高。”米夏兰斯基公爵突兀地换了话题。
“在一定程度的限定下。”哈德兰谨慎地答。
米夏兰斯基公爵闲聊似道：“那么，你不妨派人问问贝索里尼，他对赛提斯的所有圣堂都
很熟悉，尤其是号称最灵验的伊索斯圣堂。”
哈德兰神色一凝。米夏兰斯基公爵所提的，正是他打算向总事务官提议的。这是巧合吗？
还是米夏兰斯基公爵为了撇除关系而丢出来的试探？
“赛提斯有好几座颇富盛名的圣堂，据传都很灵验。”哈德兰并不正面回应。
“心有所愿，便能得偿所望。”米夏兰基斯轻道，“你相信吗？”
这是摩罗斯科的名言，至今鼓舞不知凡几的圣徒，点燃他们心中的希望之火。
“不。”哈德兰干脆道，“我曾经求过，只是失望罢了。”失望的感觉太难受，难受到他
不愿意再相信神灵，他只相信他自己。“我认为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才不会贪图不该得
到的东西。”
狩猎者话中的意有所指让方才的友好气氛荡然无存，米夏兰斯基公爵沉下脸，“你该记得
你领的是探险队公会的报酬，探险队公会的经费都来自斯堪地联邦。”
“我一向清楚是探险队公会发布任务，不是斯堪地联邦。”哈德兰犀利地反驳。“我有事
要忙，爵爷，午安。”
针锋相对的话题让两人不欢而散。
哈德兰往窗外看，天色尚亮。希望今天能捕到他心中想要的那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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