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远又多看了画中人几眼,在依恋不舍的同时,他突然发觉飏飏为何此刻要让自己看这画
了。
“你知我欲问程定山一事吧?”郁远微瞇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审视著肖飏。
肖飏微笑,“是。”
“那你还不让我问?”郁远埋怨地看着肖飏,“只想方设法拖着我。”
“主人以为,为什么?”肖飏反问。
郁远看着肖飏,他当然知道他的飏飏若不让他问自有原因,“你别跟我说没法子,我受不
了听到这个。”都能带他去看爸妈了,怎么师弟之事,会没办法呢?
肖飏笑而不答。
郁远见他没答话,心下更烦躁,毕竟程定山现下占着他师弟的身体,照他目前所知,竟没
有别的法子能将师弟唤回来,让程定山的灵魂出去,再毁去程定山魂魄。
所以他知道还留着的那个师弟,说要自己解决程定山,他约莫就清楚是怎么个解决法。
“我不想两个师弟都没了。”郁远又道,神情颓丧。
“却不是什么都没法解。”肖飏舍不得看他难受,心里暗暗地记上杜自迩一笔。这责任不
管出在谁身上,他总是要记在杜自迩帐上的。
郁远抬起眸,有些惊喜地看着肖飏。
“主人。”肖飏他昨夜安顿好郁远后,为此奔波忙碌许久,“你心系的那个师弟,现在与
我们在不同世界、时空。”
郁远有些着急地问道,“他在哪?”
“……”肖飏一想到那家伙在哪,恨得牙痒痒,“不想告诉主人,总之他好得很。”
郁远突然灵光乍现,试探地问道:“有我的地方?”
随后他看到飏飏一脸似笑非笑的,他却可以感觉到飏飏不高兴,虽然飏飏如今是人身,他
却仿佛能看到大白虎吹虎须瞪眼睛的模样。他便清楚,自己是猜到了。
“那我能说吗?”郁远问道,他心想若能跟留在此的师弟说,他便不会那么难受。
肖飏笑问,“主人以为?”
郁远答道,“好吧,不能。”他望着飏飏,“那你有方法将程定山赶出去?”
肖飏摇摇头,“我无法办到。”他微微笑了起来,“这件事,却只有你留在此界的师弟有
办法。”
郁远的眼睛豁然瞪大,“……你的意思是?!”
肖飏气定神闲看着郁远,微微点头,唇角微微挑起,“置之死地而后生。”
*
心里底定后,郁远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他虽不舍双胞胎二人,但是他深知小不忍则乱
大谋的道理,便每天都继续着他旧时在魔道总坛的行程,混得特别悠闲自在、风生水起,
连重望明都没发觉他失忆,只不过没再跑来跟他蹭饭,只要是有荧惑堂主会出现的场合,
重望明总是会被卜烈植带走。
郁远很快搞清楚卜烈植怎么把重望明带走,原来是重望明总跟卜烈植下战帖,卜烈植往往
没理他,但这个时候,卜烈植总是把人哄走,说是要去比试了,让重望明一路追,结果却
是去采集。
不管多少次,重望明都还是进套,只不过,重望明也不是省油的灯。卜烈植采了什么,重
望明总让自家蛊虫再去吃掉卜烈植采的药草。
对重望明来说,他家蛊虫自然还是比较厉害,毕竟卜烈植的药草又没办法反过来啃他的蛊
虫。他认为每次的比试自然都是他赢。
郁远也不想要戳破这孩子,便乐呵呵地随他去。
喻劭已经显怀,郁远不想要让他露馅,常独自到他院落去教他几招几式,尽量不伤到他身
子为主,自然,喻劭有孕一事仍掩得滴水不漏。
苍山傅安甯如今自然是想要跟魔道攀上关系,倒是来过几次情真意切的信函,除了给魔尊
肖飏的以外,也分别给荧惑堂主以及凤临尊者。
给荧惑堂主及凤临尊者的,郁远连看都不想看,又不想往喻劭那里塞,心道这样太诛心,
喻劭是平静得很,“傅安甯有寄信给师叔,是吗?”
郁远头有些疼,他失忆后才跟喻劭相处一两回,便发现这晚辈心思之细腻,绝非他所能及
,听到喻劭这么问,他想回答没有,但也知道瞒不住。
“傅安甯给我寄信了,说会赶快接我回去。”喻劭倒是笑得恬静自得,“他怎可能不给你
跟小师叔们寄信?约莫是你们回苍山之类的。”
“他便也做做样子吧。”郁远叹了一口气回道,“别谈他,谈到他就糟心。”
他虽然最初被娇惯得很,不太需要看他人脸色,但是在苍山一久,便也知道得事事小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苍山对他有杀意的人,不只程定山一人,连那个看来玉树临风的二师兄都
对他怀恨在心,积累已久,他更不知傅安甯对喻劭竟如此……套用肖飏的说法,便是渣了
。
他看自己这小师姪,左看右看都心疼,怎么好好一个人遇上了傅安甯就变这样,要是当时
没被傅安甯救,说不定比较好?唉,确实想到就心塞。
“我倒很期待。”喻劭抚了抚自己的隆起的腹部,神情祥和,唇边还有着淡淡的笑容,“
期待着回去见他的那天,看他是否会欣赏我给他准备的惊喜?”
*
在准备惊喜的却不只有喻劭,还有杜自迩,他一直进行着各种准备,不让程定山真正接近
魔道事务核心,也不让程定山有更多机会接近郁远等人,但是他自然不能让程定山发觉不
只他,而是所有与他们亲近之人都看出破绽。要拿捏其中分寸,并不容易,但他在苍山这
么多年,怎可能没学会察言观色?程定山对他们双胞胎不熟,他们身为弟子,岂能对程定
山不熟悉?他真有心,要哄得程定山信他,也算不上困难。
杜自迩近来看似沉迷在咒术书里,看似不想被发觉,却又没有特别遮掩,程定山也问过他
几回,“你看那些书有何用意?”
“纯属兴趣。”杜自迩灿笑,把书拿给程定山,“哥哥你也要看吗?”
“不想。”对程定山来说,这些咒术不过都是小把戏,若是真有用,他当年早就用别的方
式,在更早之前就除掉郁远了,何必等到血缘法器?
“那我便自己看吧。”杜自迩又多去取了几本书回来,仍是咒术之书。
程定山自然有所怀疑,他素来利益取向,并不在徒劳无功之事上花时间,他不信杜自迩看
这么多书,没有想诅咒之人。
又相处了几日,程定山冷著一张脸,问杜自迩,“你该不会想咒我?”
他再与双胞胎如何不熟,却还是清楚杜行远对杜自迩的照顾从未少过,是以他夺舍后,凡
事也让著杜自迩,他算得清楚,如果他长久的未来想撂倒肖飏和郁远,他要做的,当然是
拢络杜自迩。
他会这么问,自然是清楚,杜家双胞胎的情谊有多好,杜自迩不会想要对他下手。他最初
几天还担心杜自迩发现他不是杜行远,但慢慢相处,他发觉杜自迩连对杜行远都有些活泼
跳脱,也有点爱开玩笑,渐渐便放下心防。
“我咒哥哥做什么,我与哥哥血脉相同,不等于咒我自己?”杜自迩笑笑地说道。
程定山心下一凛,他未把自己真正当成是杜行远,一时间竟忘记此事。
幸好杜自迩看来也不在意,笑着又说:“我就看着玩呢,哥哥别想东想西的。”
程定山倒是希望杜自迩不是看着玩的,但他深知来日方长,他既然能为了杀郁远等上这么
长的时间,还有什么不能等?
程定山心里默默盘算著,却不知杜自迩同时也在打量着他。
程定山还能等,他倒是等不及了。
*
这天,郁远一早就进了灶房,比杜自迩来得都还早,肖飏也没打断他,他们昨夜就说好,
今日是双胞胎生辰,郁远想亲自为师弟煮一碗长寿面。
肖飏没怎么吃醋,毕竟让郁远下厨,那是一件毁天灭地之事。
倒是郁远,笑笑地说道:“待你生辰,我也煮一碗长寿面给你?”
肖飏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为哪日,白虎到苍山之后,才明白人类有过生辰的习惯,便告
诉郁远,未来便视他们二人重逢日为他生辰。当时的郁远还不怎么愿意,有些感伤,毕竟
那日也是白虎的父母忌日,但白虎却坚持便是那天。
会失去父母,对他来说,是早晚的事,无论是父母死亡,或是他成熟长大,他们虎类原就
是独居之兽。但遇上郁远却不一样,郁远是他的新生,是他愿意一辈子视为主、交付性命
之人。
郁远后来也就慢慢明白,白虎是真不在意,妖兽更习于天地间总是会有的消逝,于是也将
那日视为白虎的生辰了。
说起生辰,肖飏也同时回想起这段往事,不过他自然不想郁远下面给他吃,他没那么自虐
,一根长寿面搓不出来那还没什么,面煮烂煮糊煮焦……无异是场灾难,他的主人还是会
画一手好菜便够了。
“不要你下面,想你下面。”肖飏低低说道,眼神大方地扫视他腰部以下。
“……”郁远在心里暗骂着畜生!刚刚在浴池里已经压着他双修了两回,现在还说这种话
,这年轻力壮的畜生,他实在无法招架。
不想再聊下去了,他默默翻身准备睡觉。
肖飏笑了笑,“主人是知道明日你师弟会行动吧。”
“嗯。”郁远轻声回道。他熟知双胞胎的性格,知道他们与彼此牵绊之深,绝不能没有彼
此,“如果师弟早晚要行动,他必定忍不过这一天。”
“你想先跟他谈吗?”肖飏问道。
郁远点头,“自然是想的。”虽然这件事他帮不上太多忙,但是他还是想让师弟知道,师
兄在呢。
“睡吧。”肖飏抚著郁远的发,“主人信我,明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郁远翻了两下,还是想要大白虎陪睡,膨松的毛和温暖的身躯,乃是天下至乐,“你不变
回虎身吗?”
肖飏轻笑,“睡不着?也许我们再双修一下,主人便能睡着了?”
郁远:“……我睡便是。”
肖飏嘴上这么说,随后还是立刻变回白虎,郁远看起来忍了两下,还是没有忍住,小小声
地喜呼出声,抱着白虎的背,整个人往里埋,两三下便睡了。
白虎见他睡了,轻手轻脚地拿出玉球,他原身时对这种球类、圆形类的东西,还是会不自
觉地想把玩,他放在虎掌里玩了两下,才打进讯息,发了出去——
明日你师兄要做长寿面,你想办法来阻止他吧。
*
御厨没想到这早先进灶房的不是大杜小杜堂主,而是凤临尊者,问了一下才知道郁远想做
长寿面,他今早是做点心和粥品,已经都做得差不多,便想帮郁远做,郁远却坚持自己做
。
他便发现,郁远做这长寿面,有多可怕,郁远做的长寿面,若观其形,只能说是短命面,
而且还是甫出生,活不过三天就死掉的短命程度。
郁远也不懂为什么他无论如何都搓不成这面,急得御厨都想帮他做了。
幸好,小杜堂主没多久就到了。
“师兄。”杜自迩笑嘻嘻地走进灶房,拉着郁远的手,“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到外
面饭厅,我泡壶茶给师兄喝。”
“他没来?”郁远东张西望,找的自然是程定山。
“我说要来给师兄做早饭,他怎么可能有兴致。”杜自迩笑吟吟地,“我便给他个台阶下
,要他半个小时后再过来,师兄以为,他记得今日是我们生辰吗?”
苍山那里对他们亲传弟子自然都留有生辰纪录,但留有纪录与程定山是否真能记得,却是
两回事。
郁远点点头,反拉着他师弟,“那我们便先去饭厅说话吧,这面便留给御厨帮你下?”
他等著跟师弟单独两人谈话已久,这些日子都各忙各的,没办法单独凑在一块,师弟得牵
制程定山,自然是到哪都得带着程定山。
有些事,没有单独在一起,他是无法说得出口的。
杜自迩到饭厅,笑笑地帮郁远泡了壶茶,郁远却持过壶,“今日我来倒。”他说完便帮师
弟倒了杯茶,才倒上自己的,举起杯,说道:
“生辰快乐,这段日子苦了你了,行远。”
杜自迩……或者该说是杜行远,随之一愣,眼里立刻两行清泪滑了下来,微颤地说道:“
果然瞒不过师兄。”
—
今天还可以,就来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