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哥回来的时候,我确实吓了一跳,但在那之前,我得先确定大哥平安无事。我飞快地从
卧室走了出来,看见虽然削瘦但很表情平时无异的大哥,连忙跑了过去,脸凑得很近。
“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休息了一阵子。”
“真的?”我看见他肩膀上的雨滴,但随即被他衬衫衣䙓的血迹吸引。我问:“这是血?
”
大哥答得很平淡:“不是我的。”
此时,整个人几乎依附在大哥身上的“东西”终于说话了:“……那是我的,你们这些混
蛋。”少年咕哝:你们都是疯子。
我看见少年满是伤痕的脸,我可没干得这么夸张,很明显是别人做的。
大哥小心翼翼地把一百九的少年放平在沙发上,竟然还把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他身上,我怀
疑在这之后就连沙发都要换新。
我认为这家伙就是寄生虫,但其实心里又很清楚他们是互利共生的关系,这点让我非常挫
败,即使我早就明白了。
“你怎么进来的?”大哥问。
我低下头:“对不起,我偷偷打了你家的备用钥匙。”
摆出低姿态是很重要的,我总得“反省”,毕竟在常理来说是一件负面的行为,即便我所
有的行为都是出自于“爱”。
半晌,大哥连叹气都没有,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
“算了,你也是担心我。”
沙发上的少年发出了呛咳,好像在说:这也可以?要不是大哥在,我真想过去偷偷用毯子
蒙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而死。
“但苑之,你要记住。”大哥将手放在我的颈子跟肩膀的交接处,手指却漫不经心似地掐
在我的脖子上。他淡淡地说:“你不能再伤害小卷。”
“大哥。”我也很冷静,“他比家人更重要吗?”
“这不是可以比较的问题。”
“大哥,你让我好伤心。”
“对不起,苑之。”大哥竟然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很失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知道的。There is no way. 我怅然若失,胸口好像
被挖掉了很大一部分的血肉。
此时,门铃忽然响了。
现在这个时间会是谁?更何况外面还下雨了。但不等我开口,大哥仿佛早有准备,立刻起
身去开门。
等到来人走进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几乎快要瞪出来。
“小分姊!”我惊呼。
周文分更是抽搐著嘴角,“……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起来刚下班,身上还穿着白色的制服,我猜她大夜班刚结束就被大哥叫过来,我不禁
想这放到男女版上大概会被砲得很惨。
“不好意思,小分。”大哥带她走到沙发旁:“他受伤了。”
“受伤就给我去医院!严重的话就去急诊——我的天!”小分姊拉开毯子之后稍微拉高了
音量:“这可不是小伤!家里有没有医药箱?”
大哥像是训练有素的助手,立刻从客厅的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白色的箱子,上面还有红色的
十字架。大哥甚至还乖巧地补充:“前阵子才确认过,都还在期限内。”
周文分拿出纱布和棉花棒,先从脸上的伤口清理,非常俐落,看见皮开肉绽的伤口也能面
不改色地把双氧水倒下去。
“……痛!”闵隽川反射性的低喊:“嘶,痛……”
她理也不理,只是又道:“我手边能用的东西最多只能帮他处理这类皮肉伤。他的肩膀脱
臼了,手腕也骨折。腿,我看一下……噢,我的天,大概断了,可能是粉碎性骨折,这得
去医院——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大哥摸了摸闵隽川的脑袋,我不确定是不是模仿人们安抚病人的行为,总之我是没看过他
这么做过就是了。
“他目前没办法去医院。”大哥只是简单地说。
紧闭双眼的闵隽川听到了关键字,脑袋想要挣扎,但身体只是乱动了一番,稍微妨碍了周
文分处理伤口。我被她一个犀利的眼神招唤,虽然很不愿意,但她现在就是神,是货真价
实的上帝,我一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连忙过去按住闵隽川没有受伤的那只手。
“伤口我可以处理,但骨折放著不管会恶化。”她虽然话说得很快又很密集,但手上的动
作却分毫没有打折。她语带威胁:“他可能永远都只会跛脚,手再也抬不起来。”
我下意识地去看大哥的脸——那一瞬间,我知道大哥某种程度上非常乐意这件事的发生。
周文分没听见回答,过了会头也不抬地问:“为什么不能去医院?”
大哥这才回答:“他现在身上没有健保卡。”
周文分皱眉,手的动作竟然缓下了许多——她正在结尾,掀开的皮肤下是血淋淋的肉,闵
隽川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牲畜了,不过不是以被食用为目的,至少现在比较像被疼爱的宠物
。
“……你们什么关系?”
“我们刚从真神教离开。”
周文分显得很惊讶,但随即露出释怀的表情。“是吗?”她的口气也温和许多,“那就好
。”
我心想她还是太天真了,带着闵隽川离开真神教的大哥依然是不正常的,说不定更疯。我
们家已经够不正常了,每一个都很奇怪,现在还带一个回来,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
不过,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对闵隽川指手画脚了。
“健保有缴吗?”
闵隽川又勉强地回:有。
“可以先自费挂号,之后等找到或者补办好了,十天内回去申请退费就可以。”
“我,我不——嘶!”闵隽川还想挣扎,周文分却面不改色地狠狠在他没有伤口的大腿上
捏了一下。
“大半夜的把我叫来,你最好听我的。”周文分冷冷地对大哥说:“这点钱你不会没有吧
?”
大哥好像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面无表情。他点了点头,不过没有承诺也没有拒绝。
“身分证呢?”周文分又问。
大哥从闵隽川的口袋拿出差点被折断的身分证,发照日期还是国中,上头的人看起来就只
是个男孩:瘦弱,营养不良的样子,满脸的怨恨,但仍旧倔强地盯着镜头,也不知道在瞪
谁。
“民国……十二月二十五号——过午夜十二点了,”周文分惊叹:“他今天正好满十八岁
。”
大哥垂下眼帘,去摸闵隽川逐渐放松的眼皮。
周文分提过要报警,但先被痛得要死却激动大叫的闵隽川回绝了。她来得快,去得也快,
能做都做了,要报警要送医都不是她能决定的,自然没有在前男友家多做停留的意思。
大哥要我留下来照顾闵隽川——我表示拒绝,不过被大哥无视了——他则去送周文分。
“好了,我也不是没来过你家,门口就好。”
但大哥很坚持,“至少让我送你到公寓大门。”
周文分思索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离开之前,她很明显也是为了让我——或许也包含
闵隽川——听见,刻意在门口对大哥说:“我知道你们很排斥,但我仍想在这个对我意义
重大的节日祝福你节日愉快。我很庆幸你脱离了异端。我希望你至少能在这天获得平静。
”周文分认真地说:“去和你的家人团聚吧,没有信仰也好,不信仰上帝也无所谓。但你
要记住,上帝会爱着任何人,即使你们并不爱祂。我们不会在见面了,至少我是这么希望
的,所以我祝你往后的日子能够平静。”
大哥只是替周文分把门打开,并且将门口的围巾套在她的脖子上,并没有去看前女友的眼
睛。是他厚著脸皮把前女友叫过来,帮类似现任男友的家伙疗伤,于情于理,至少对一个
正常人来说,都应该意思意思地接受这样的祝福。
但很可惜,大哥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仿佛已经获得了永恒的平静,禹思言竟微微一笑,连周文分都看得失了神。
“上帝已经抛弃了我们。”他淡淡地说:“祂永远不会爱我,而我也永远也不会爱祂。愿
你也获得永远的平静。”
#
其实事情到这边也就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唯一让我不太开心的就是闵隽川开始频繁出现在
我们家。就跟大哥以往交女友一样,他竟然把闵隽川带回了家,介绍给所有家人认识。
“他就是条寄生虫。”我故意刻薄地说。
大姊倒是没有我这么排斥,毕竟她也年长了我几岁,和大哥经历了相似的童年,如果家里
有个人得代表其他家人表达支持或者反对,除了忙于工作的父亲以外,她是唯一符合资格
的人。
况且大哥根本没有要求表态支持与否的意思,他在寻找真爱的路上总是一意孤行,再疼爱
的弟妹都一样。
不过最近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大姊低头看着纸张,闵隽川也认真地动笔,没有人辩驳
我刚才说的话。我凑过去看——竟然是去年的数学指考的考古题,在学的二姊不在,只能
由已经毕业的大姊家教。
大哥泡了杯咖啡走过来,放在我的右前方,然后在我开口之前说:“这是给小卷的。”
“……”
大姊虽然不是非常有耐心,但她确实是家里最有数学天份的人之一,她拿着自动铅笔点了
点考卷说:“你这题花太久时间了,先跳过。”
闵隽川的鼻头都冒出汗水,立刻依言往下跳了一题。大姊注意到旁边的咖啡,立刻严肃地
说:“考试期间不能喝东西,你要让他习惯。”
大哥只好把咖啡收回去。
“等等,你要让他考大学?”
“他才十八岁。”大哥说,“他还有机会成为‘正常人’。”
大哥对于“真爱”的执著到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程度,竟然还让热爱加班的大姊下班后立
刻回家,自己则负责国文和英文这两大主科。
“苑之,你自然科不是很好吗?”
“……”
而我也逃不过家庭教师这个游戏。
看起来大哥是真的很投入这个考大学游戏,好不容易闵隽川写完数学考卷了,大哥立刻戴
上眼镜,方才的国文考卷已经批改完毕。
“思贤,麻烦你改一下数学,我们先来检讨国文。”
闵隽川的脸有些扭曲:“……”
我不确定闵隽川的自愿成分有多少,但他几乎是没有异议地接受安排。这一切好像都在往
正轨的方向前进,但我和大姊心照不宣,这可不是什么励志电影,只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
我们把餐桌留给认真备考的他们往客厅移动,大姊还一边吃著外送的小火锅一边改数学考
卷,真是个非常尽责的老师。虽然很想先吐嘈宵夜是小火锅这件事,但在那之间我有更重
要的问题。
“……大哥是认真的?”我压低声音问。
大姊耸肩,“大哥一直都是个认真的人。”
“他真的想让闵隽川考上大学?大哥到底在想什么?”
大姊伸出两根手指,“有两种可能:一,他可能只是想玩一个帮助失学少年的游戏……”
我皱眉打断,“这样有什么好处?”
“自我满足吧,这跟成立宗教接受众人崇拜、又或者将自己奉献给上帝没两样。”烂掉的
王子面大姊也照吃不误,咽下之后才又道:“毕竟他擅自把从小在邪教长大的人带出来,
总得负起责任。”
“……”我不喜欢这个回答,我们没有救助他人的能力和义务,这么鲁莽的行动真不像大
哥。于是我问:“第二种可能呢?”
大姊抹了抹嘴巴,明明吃饭都什么声音,优雅得像是十八世纪的贵族,偏偏她吃完不是打
嗝就是直接用手背抹嘴巴,真是浪费她那张让学弟妹倾心的脸。
“第二种可能……”大姊眨眨眼,“说不定大哥只是喜欢他而已。”
“喜……”我没想到这种可能,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之后,我不可置信到有些结
巴:“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喜欢?大姊你最近开始改看偶像剧了?”
“谁知道呢。”大姊无视我最后的讽刺道:“我说的‘喜欢’并不一定符合社会的定义,
说不定只是一种独占欲,一种和小朋友一样的幼稚也说不一定。”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无论是自我满足还是自以为是爱的喜欢都很愚蠢,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瞪着大姊自若的脸,无语足足有五秒才咬著牙说:“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怎么还陪大
哥玩这个考大学游戏?”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内,大姊轻松地说:“这也没什么不好吧?至少大哥找到了某个目标
,我想这可以让他获得一阵子的平静。”她勾起了略为嘲讽的笑容:“他是我亲爱的大哥
,我就好心一点陪他玩下去,帮那个小卷补习也没什么。况且,我们能做的有限,这也是
没有办法的事。”
我想起周文分说过的话:我祝你往后的日子能够平静。如果是这样的平静,不知道是否也
符合她的期望?
事情原先不怎么糟糕但也发展到了难以理解的地步,我认为这种为了获得不知道多久平静
的“游戏”总有一天会崩盘,届时大哥可能真的会被死神带走,又或者以更加无法自拔的
姿态坠入异端信仰之中。
但很可惜的是,若事情真是那样发展,诚如大姊所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放心吧,至少我们还有这个。”大姊从口袋摸出闵隽川前阵子刚申请到的健保考。她修
长的手指晃了晃,半开玩笑似地说:“这也是一种保险吧?”
我则从口袋的皮夹拿出闵隽川的身分证——这是他压在我们这边的东西,我们活像是个地
下钱庄——但不小心自己的身分证也掉了出来。
我反应很快,在它从沙发滑下去之前接到了。
大姊凑了过来,“唉呀,你那个时候真可爱。”
身分证上的我看起来也是国中的年纪,当时我其实刚被接到这个国家没有多久,没有闵隽
川那么瘦弱,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男孩,容光满面,脸颊红润,看起来十分滋润。
唯独眼神非常怪异,在镜头下显得异常尖锐,非常地不讨喜。我不太记得当时拍摄的情况
,但即使是现在的我,也非常厌恶照片中的男孩。
无法回避地,上面出现了我的出生年生日、发行日期,照片之下是性别和身分证字号。发
行日期和身分证字号是我无法决定,出生年月日还是由信徒记录,但我唯独对性别这栏的
僵硬感到恶心——那不是我的性别。
大姊注意到我的停顿,我凝视著自己的身分证,久久没有动作。我一直极力避免任何写着
性别的东西,这某种意义上看似和李仁爱一样,但只要了解我便会明白,本质上两者其实
完全无关。
这只是我自己的梦魇、地狱,枷锁,厉鬼。
两只手的拇指、食指分别夹住身分证的左右两边,大姊发出了叹息,她无法阻止我,也没
有真的阻止我的意思,只是咕哝著:别这么做。但我不管。
啪。我将身分证硬生生折断。
“我”裂成了两半,讨人厌的眼睛仿佛长在脸的两侧,这让“我”看起来滑稽了些,冲淡
了惹人厌恶的气质。“我”下面的“男”也成了两半。
我想起李仁爱当时问我的问题:“你想要成为女人吗?”
我那时耸了耸肩,但我很清这才是真正的回答:我不该成为任何性别。我既不喜欢男人,
也不喜欢女人——我一点也不喜欢人类,每年都总会有一无所知的同学替我庆生,每当他
们时不止地央求我许愿时,我的第三个愿望总是没有变过:我希望人类毁灭。
“你怎么又折断身分证了?”大姊摇了摇头,“申请新的一张很麻烦啊。”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成了两半的身分证随手扔进垃圾桶,我一点也不在乎。
大哥喊我们过去,国文考卷的结果看起来不错,闵隽川的脸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但在听见
大姊笑着说“数学可就没这么好运”后,脸又垮掉了。
“我上个厕所,你先把数学考卷给他吧。”
我依言接过,但看见大哥拿着钥匙准备出门后忙问:“大哥,你要去哪?”
“去接爸。”大哥面无表情地说:“他忘记带大门钥匙了。”
“呃,我去吧。”
“不,你先带着小卷看数学考卷。”大哥无视我抽搐一下的嘴角说:“你数学也不错吧?
”
“……”
厨房只剩下我跟闵隽川,幸好我对他的排斥程度变得和讨厌婴儿的哭声差不多,非常烦人
,但并不会特别兴起更进一步的想法。
我把数学考卷放到他面前,说是满江红也不为过,他瞪着考卷上的分数几乎丧失了语言能
力。
“你喜欢这个游戏?”我问。
他回过神,瞪了我一眼,我的口气其实不再有讽刺或者刻薄的情绪,和闲话家常比较相似
。确定这点之后,他才撇过头,重新盯着考卷,勉强地耸了耸肩。
“大哥不是正常人。”
听到这句话之后,闵隽川的回应快了些:“我也不是。”
“哈。”我轻笑,“但你不是疯子。”
一百九十公分的他垂下了脑袋,违和地变成了某种脆弱无害的小动物,但我从他的侧面看
得出来他没有畏惧、退缩,但也没有期待,反而因此和缓了下来,好像他从此便获得了平
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别无选择。”
“是啊。”我看着满是红色的考卷说,“Good Luck.”
替父亲打开公寓大门之后,禹思言收获了一个温暖的拥抱。父亲身上已经没有风尘仆仆的
味道了,隔离十四天之后什么也没剩,没有让人怀抱恐惧的病毒潜伏期,也没有出差归国
后的激动,十四天似乎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漫长等待。
“好久不见,爸。”
“真的好久不见。”男人笑出了鱼尾纹,这让他看起来更可亲了:“弟弟妹妹都还好吗?
”
“思贤和苑之在家帮小卷补习,苑乐偶尔会回家,大弟二妹的隔离也快结束了。”
“小卷?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父亲点点头,“幸好思贤刚毕业不久,苑之也还是学生
。”
他不顾阻止替父亲拉起了行李,父亲虽然有点手足无措,但却对于长子难得的体贴感到窝
心,笑容再也没有停过。
按下电梯之后,没什么表情的他却破坏了这样的好心情
“爸爸。”他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Rainbow……何塞在哪里?”他直视著电梯向下
的标示,很聪明地没有去看父亲僵住了脸。他问:“离开之后,他怎么了?他去哪了?”
Rainbow的“结局”是什么?
许久的沉默,直到:叮,门缓缓打开,一点一滴地展示了电梯内的空间,包含墙上的镜子
。
禹正一原本预期会看见姊姊苍白的脸、和那长得足以顶到天花板的脖子,但门打开之后,
他看见了自己。他年轻了好几岁,正抱着失去情绪波动的男孩,站在摇晃的双腿旁,双目
圆睁,脸色苍白,仿佛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们。
禹正一那时不过二十几岁,连抱着孩子的动作都很僵硬。
动了动嘴唇,他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直到费了很大的劲,他才用嘶哑的声音回答:“他
死了。”盯着过去的两人,禹正一的嘴巴一开一阖:“是自杀。”
禹思言微微张开了嘴巴,但过了一会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禹正一再度看向镜中的自己,这次他没有抱着男孩,周遭不再阴郁,姊姊的亡灵也消失了
,但他却独自一人蹲在雪中,不断哭泣。
“思言,你会得到真爱,并且在那之后获得长远的平静。”他盯着镜子,再也无法掉出泪
水的眼眶发麻,嘴里吐出了诅咒般的祝福:“你会的,你会的。”
因为真爱无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