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护理师做完基础检查后主治医师也来了。医师检查完头部及手脚的外伤并留下医嘱
后，没多久又来了第二位医师，阿修罗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很快判断出第二位应是心脏
科的医生。
　　接受诊察的过程中帝释天都没有再看向阿修罗，专心地回答医师的问话，也许是脑震
荡的影响，他说话有些吃力，等医师离开后，他无力地闭上双眼，一会儿才开口：“片场
那边……”
　　“拍摄暂停了，剧组还没决定是要延后开拍、还是换角。”苏摩回答。
　　“……替我向他们道歉……”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替你处理好，你只管好好休养。”苏摩道。
　　帝释天轻轻嗯了声，这番对谈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他没再开口，也没再看向阿
修罗，躺一会儿便睡着了，只剩下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苏摩见帝释天睡下后，拿起包包低声对阿修罗说：“我去办住院手续，顺便去帝释天
家里拿替换衣物来。你要待就待，如果要走，记得请护理师让你走员工通道，你要是被记
者看到出现在医院，事情会更麻烦。”
　　阿修罗点点头，他没打算此时离开帝释天身边。
　　苏摩又从包包中拿出一支手机塞进阿修罗手里，“这是帝释天的手机，他如果等等又
醒，可能会想用，但别让他看太久。”苏摩细心地叮咛。
　　阿修罗一一应下。
　　苏摩走后阿修罗拿着帝释天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用帝释天的
指纹解开了手机锁。
　　手机桌面是白莲花纹，阿修罗点开通讯软件APP，本想趁机看一下他和光明天到底有
过什么联络，一点开APP，却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最上方。
　　他们分手了三个月，帝释天竟然不曾把他的钉选置顶取消。
　　阿修罗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把帝释天取消封锁。他为当初冲动之下设了封锁感
到无比后悔；不、不止这件事，他一开始就不该因为光明天的鸟事而对帝释天生气。
　　他点开光明天的对话串，里面只有光明天传来的时间、地点等简短的讯息，阿修罗数
了数，从半年前就开始，大约有十来个日期。阿修罗把这些讯息全部备份传给自己后全数
删除，顺便把人给封锁。
　　帝释天再次醒来时头脑已经不再如先前昏沉，眨了眨眼，第一次看清了病房的模样。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著2，房内只有微弱的灯光，外头一片黑暗，显然现在是半夜的两点。
睡得有点久，难怪感到神清气爽，大概把这阵子不足的睡眠都补回来了。
　　帝释天以为半夜病房不会有人在，没想到一转头，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床边──阿修
罗坐在床边的椅凳上，三更半夜的他竟没睡，双眼直直盯着自己。
　　视线相交，两人无语地对望了一会儿，帝释天先收回了视线。他想用没受伤的手支撑
身体起身，此举让阿修罗开口了：“躺着别动，想起来的话我调整病床……”
　　帝释天依言停下动作，阿修罗把病床调成他可以舒适靠坐的角度后，才问：“有没有
哪里不舒服？”
　　帝释天摇摇头，用干哑的嗓音开口道：“我想喝水……”
　　床头的柜子上放著帝释天惯用的保温瓶跟宝特瓶，还有几个塑胶杯，阿修罗从保温瓶
倒了些水递给他。
　　帝释天发现水是温的。
　　歌手为了保护喉咙，平时尽可能都喝温水。对于阿修罗还记着这点，帝释天心里说不
出的感动。
　　缓缓喝下一杯水润喉，阿修罗接回杯子，又问了一次：“没有不舒服吗？不要逞
强。”
　　“真的没事。”帝释天低声回答。
　　“……那就好。”阿修罗把杯子放回原位，将椅凳拉到可以与帝释天对视的位子，轻
声问：“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帝释天刚与他四目相对就移开了视线，他不忍心看到阿修罗眼中满满的歉疚。沉默了
一会儿才回应：“好啊。”
　　看到帝释天逃避了自己的视线，阿修罗内心一紧，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低
下头，第一次在帝释天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对不起。”
　　轻轻的三个字，重重敲在帝释天心上。他强压住激动，没有流露出任何反应。
　　“对不起，那天……我不该说那些话。我知道我伤害了你，真的很抱歉……我愿意做
任何事，只要你愿意原谅我。”阿修罗缓缓地，一字一句发自内心地说。
　　帝释天依旧没有抬头，安静的病房中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好半晌他才轻声开口：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不，我已经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阿修罗道：“你怪我、气我都是应该的，我
只希望……你能给我弥补的机会。”
　　帝释天摇摇头：“我不曾责怪、更没有气过我的阿修罗……”
　　听到他口中说出往日情人之间的爱称，阿修罗燃起一线希望，试探地握住了帝释天的
右手，满怀期待地问：“那……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帝释天却没有如他期望地点头，又一段沉默后，他再次摇头。
　　阿修罗大失所望，试图说动他：“你果然还气我对吧？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怀疑你，
你说的话我都会听，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生气、让你难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好
吗？帝释天。”
　　帝释天不为所动，依旧摇头。
　　对面帝释天的拒绝，阿修罗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脑袋跟口才都不好，更没几次这样
低声下气求人的经验，仿佛走到了绝路，碰到一堵越不过的高墙，除了放弃没别的路。
　　“那，至少这段时间让我照顾你，好吗？”阿修罗只得退一步，“你手脚受伤，苏摩
是女孩子，有时候我在比较方便……”
　　这个请求帝释天没有拒绝，让阿修罗松了一口气。无法回到从前，至少还能暂时待在
他身边。
　　帝释天再次入睡前把棉被拉高盖住眼睛，医院的棉被比家里的薄，也没有熟悉的味
道，让他不太习惯，但他此时不想把脸露出来，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他不争气流出的眼泪。
　　阿修罗那番话，是三个月前他怎样也乞求不来的。如今，他已经不需要了。
38.
　　也许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影响，住院的第二日，帝释天仍时醒睡醒，除了接受护理师定
时的检查，其他时间几乎都在昏睡，也没吃东西，只靠吊点滴补充营养。
　　苏摩早上来了一趟，顺便替阿修罗带了些吃的。见帝释天情况稳定，没待太久就去公
司了。而阿修罗整天什么也没做，就只坐在病床边守着帝释天。
　　夜里，几乎睡了整天的帝释天悠悠转醒，下意识地转头想看那人是否还在──阿修罗
当然还在，他躺在墙边的长椅上睡着，胸膛微微起伏。帝释天看着他，那张给陪病者休息
的长椅虽然本来就可以让人过夜，但阿修罗身材高大，屈就在有限的狭小空间中显得侷促
，帝释天不由得担心他这样能否睡得舒适。愣愣地看了会儿，帝释天缓缓伸手，他也不知
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努力朝阿修罗的方向伸长了手臂。纤细的手臂在空中什么也没抓到，
最后只能悄悄收回。
　　到现在他仍不太相信，眼前的人是真的、而非他又陷入了梦境之中。
　　帝释天就这样看着阿修罗，直到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住院的第四日，医生检查过后宣布帝释天可以出院，但仍须在家多休养观察，之后每
半个月回诊一次。
　　苏摩着手替帝释天收拾东西，阿修罗毫不迟疑地掏出皮夹，拿了自己的信用卡交给护
理师结住院费。
　　收好行李后苏摩先下楼把车开到医院的后门，避开正门前虽然已经少了很多但仍在蹲
点的媒体。阿修罗把帝释天抱到租借的轮椅上，等苏摩联系就把人带下去。
　　这两天帝释天几乎没有主动开口和阿修罗说话，脸上总是面无表情，那天的微笑仿佛
只是幻觉。阿修罗心里有点寂寞，但现在他只要能待在帝释天身边就该满足了，他知道自
己没资格要求更多。
　　帝释天难得开口叫了他，跟他要住院的帐单。阿修罗啊了一声，把刚刚看都没看就塞
进口袋的帐单掏出来递给他。“你要拿去申请保险对吧。”
　　帝释天没有回应，看了看上面的数字，小心翼翼将之收起。“我过两天会把钱汇给
你。”
　　阿修罗闻言错愕，“不用……这点钱何必跟我算。”
　　“钱自然是得算清的。”帝释天淡淡地说。
　　“……”阿修罗咬著下唇。过去和帝释天交往的时候，两人从未计较过花费的问题，
阿修罗不在意金钱，为帝释天买食材买甜食一向不手软；而帝释天也经常买东西给他，有
时出远门也会轮流付油钱。没有想到脱去了恋人的身分，帝释天会这么说。
　　他果然还是不满足于现在。
　　但是，该怎么让帝释天回心转意，再次接受他？
　　阿修罗还在苦思，苏摩的电话来了，要他们下楼。
　　苏摩开自己的车，阿修罗把帝释天抱进车里、并把轮椅放进后车厢后，和帝释天一起
坐在后座。
　　帝释天起初垂著头一语不发，直到车子开了一段路，他看向窗外发现和预期中的街景
不同，才疑惑地开口：“苏摩，你是不是开错路了？”
　　“她没开错，”回答的是阿修罗：“这是往我家的路。”
　　“咦？”帝释天睁大碧绿的眼眸，终于看向阿修罗。“为什么……”
　　阿修罗有点开心帝释天终于肯看自己，他回望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看向车外。“
你手脚不方便，一个人我不放心，苏摩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也同意你暂时住我这边。”
　　“抱歉，没有事先告知你，如果说了，我想你一定会拒绝。”苏摩也开口：“我知道
你们现在没有在交往，但比起我，他能把你照顾得更好。”虽然讨厌阿修罗，但为了帝释
天好，苏摩必须承认这个事实。
　　帝释天听两人这么说，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
　　阿修罗又瞄了他一眼，见他似乎不太乐意，心头泛起一阵苦涩。
　　抵达阿修罗的住处后，苏摩推著轮椅送帝释天进屋，再次叮咛医生的各项医嘱后才离
开。
　　“你先洗个澡吧，我帮你。”阿修罗道。
　　帝释天低低应了一声。
　　阿修罗仔细地替他把手脚的石膏用塑胶袋包好，以免洗澡时碰到水，再放了张防滑椅
凳在浴室里，那是他前一天听从护理师建议买的，让帝释天在湿滑的浴室中也能安全盥
洗。
　　手脚都打了石膏，帝释天连脱衣服都不太方便，需要阿修罗协助。连同内裤都脱下
后，帝释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背对着同样脱光的阿修罗；即使交往期间两人裸裎相见不下数
次，此时彼此间微妙的关系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阿修罗。
　　阿修罗并不介意帝释天的反应，着手替他洗头发。帝释天的发丝又细又软，阿修罗相
当喜欢，动作温柔地替他洗头，如果帝释天此时回头，就会发现阿修罗脸上不自觉泛起浅
浅的笑意。
　　头发洗净后，帝释天要求自己清洗身体，阿修罗便把挤好沐浴乳的身体海绵交给他，
自己在另一边快速冲澡。
　　脱衣、淋浴、擦拭身体、穿衣服，日常生活中简单的动作，帝释天却因为受伤而无法
自己进行，全靠阿修罗耐心温柔的帮忙才得以完成。过程中帝释天面无表情，令阿修罗难
以猜测他在想什么。
　　从浴室出来后，阿修罗让终于恢复清爽的帝释天坐在客厅沙发上，替他吹干头发后
问：“我去一趟超市，你想吃什么？”
　　医院的饮食极为清淡，苏摩买来的也只是便利商店的便当，对于习惯重口味阿修罗来
说是这辈子再也不想吃的东西。
　　帝释天没有马上回答，阿修罗一度以为他是不是气得不想和自己说话了，才终于听到
那人轻轻开口：“你做的都好。”
　　以前帝释天就常常这么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以前的回答中总是饱含笑意，不像现在毫
无感情。
　　至少他肯回话。阿修罗安慰自己。他将水杯和点心放在帝释天面前的茶几上，再把电
视遥控器和手机都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确认帝释天没别的需求后才出门。
39.
　　阿修罗出门后，帝释天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了一圈这间自己曾经很熟悉的屋子。
　　屋内摆设没有什么变化，阿修罗本来就不是喜欢改变的人。短短三个多月不曾前来，
却有种睽违数年的错觉。
　　回想这几日阿修罗无微不至的照顾，帝释天既感动又感伤，他知道阿修罗还是爱他，
他自己的心意也未曾改变，但他也知道，经过这次争执，他们都和以前不同了。
　　帝释天试图找事情转移注意力，他拿起手机，在医院的时候几乎没有碰过。打开自己
的SNS，最新一则贴文是意外当日公司替他发布的文章，告诉粉丝他没有大碍，住院治疗
中。帝释天想了想，决定再发一篇简单的贴文告知他已经出院了。短短几行的文字发出后
，按赞和评论快速飙升，帝释天看着几乎每秒都在增加的数字，放下手机，伸长了手从沙
发另一端拿了一个靠枕抱在怀里；一会儿又低下头将脸埋在靠枕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令人怀念的、安心的，阿修罗的味道。
　　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能再次沉沦，但情感上他实在难以拒绝这满屋子阿修罗的味道。
　　帝释天就这样抱着靠枕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阿修罗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不知做
些什么。帝释天回头，不由自主地看着阿修罗的背影好一会儿。
　　这样下去不行。帝释天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能重蹈覆辙。
　　但是现在除了阿修罗，他还能靠谁？还有谁愿意照顾他？
　　“……”
　　帝释天想到了一个名字，他咬著牙，心想：也许这是唯一一个能让阿修罗不再对他执
著的机会。他打开手机通讯软件，想找到光明天的名字，却发现怎么找也找不到，连对话
纪录也不见了。
　　他忍不住怀疑是苏摩还是阿修罗趁他住院时做了什么。正好此时阿修罗问他要不要吃
午餐，帝释天回头问：“你用过我的手机？我跟光明天的讯息全都不见了。”
　　“对，我把他封锁了。”阿修罗大方承认：“你以后不用再去见那个家伙了。”
　　“你……”帝释天一时语塞，内心五味杂陈，最担心的还是关于阿修罗主演的电影会
不会受到影响。
　　仿佛看穿帝释天心中所想之事，阿修罗补上一句：“不用担心，我已经把电影推掉
了。”
　　“！！”帝释天大感错愕，随即一股怒火袭上心头：“你、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
去见他！你还……为什么擅作主张！”
　　“擅作主张的是你，帝释天。”阿修罗冷静以对：“你以为我很稀罕演电影吗？为了
一个工作值得让你把自己赔进去？”
　　“电影主演是很难得的机会！对你的未来发展……”
　　“如果我的发展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上，这种工作我才不要！”阿修罗忍不住拍桌。
　　帝释天安静了下来。
　　阿修罗马上后悔自己刚刚那样激动的反应，放软音调好言道：“我的意思是……”
　　“算了。”帝释天冷冷打断他的话，转头不再看他。“反正我过去的苦心都白费了。
随你吧。”
　　阿修罗有苦难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对着帝释天的背影开口：“……电影我虽
然口头推掉，但导演很坚持要我演，要我再多考虑一会儿。我告诉他，他迟早会被光明天
以资金要胁把我换掉，所以他的坚持没有意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希望我能顺利接演，
但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不要你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儿的自我牺牲、自我满足。我不喜欢
这样。”
　　帝释天没有说话。
　　阿修罗不知道帝释天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他无声叹了一口气。“别谈这个了，我
做好饭了，来吃吧。”
　　“我不饿，你先吃。”帝释天冷冷拒绝。
　　阿修罗无奈，看着电热炉上的菜，失落地想今天是没机会与他同桌吃饭了，只好先夹
了自己的份，独自在桌前坐下。
　　睡前又是一场争执。
　　阿修罗把帝释天抱到寝室的双人床上，协助他换上睡衣后，帝释天一语不发地在床的
最边边躺下。
　　当初为了两人能睡得舒适，特地买了加大双人床，床上这么大的空间帝释天却偏要躺
在最边缘，仿佛恨不得能与他离越远越好，阿修罗强压下心底的苦涩，开口道：“我保证
不会碰你，你躺里面一点，不然会掉下去的。”
　　帝释天毫无反应。
　　阿修罗咬著牙，对这人的固执感到头痛。“我去睡沙发，这样你愿意躺里面一点睡了
吗？”
　　“不准。”帝释天终于回话了，“床这么大，没说不让你睡。”
　　“对，床这么大，那你干嘛硬要躺那么外面？”
　　“……”
　　“我还是去睡沙发吧。”
　　“说了不准。”
　　仿佛一场比赛谁比较固执的角力，最后是帝释天先退让一步，身体往床中央挪了挪。
阿修罗虽然还是不满意，但也知道见好就收，关了大灯后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帝释天睡觉有留夜灯的习惯，因此阿修罗的寝室也为他准备了一盏小夜灯。微弱的澄
黄柔光让阿修罗能看到帝释天拒绝着他的背影，因为各种冲突而疲惫的心感觉又更加沉重
了。
　　──人就在咫尺之间，心却还在千里之外。
　　到底是什么让他们曾经紧密相依的心，产生了这样巨大的隔阂？
　　好不容易从出院的第一天晚上，同榻而眠的两人却双双失眠到了半夜才辗转入睡。
40.
　　两周后，阿修罗开车带帝释天去医院回诊，苏摩与他们在医院停车场会合。
　　帝释天的复原状况不错，手部的石膏已经可以拆除，换成更轻便的固定器，以减少负
担。心脏科的检查则和之前一样，如果不动手术，仍须靠药物控制。
　　阿修罗跟苏摩都没有在这种时候劝他动手术。
　　离开医院后，阿修罗把帝释天抱上车子后座，替他系好安全带的同时问：“难得出
门，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吹吹风、透透气再回家好不好？”
　　“随你。”帝释天简短回答，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段时间他们的对话几乎都是这样。阿修罗好声好气，帝释天冷漠以对，如果阿修罗
没有开口，帝释天几乎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起初几天阿修罗很难受，但慢慢就习惯了，压抑著内心的苦楚，珍惜好不容易才挽回
的、有帝释天在身边的日子。他推掉了所有工作，除了购物外几乎不出门，大多数时间不
是帮帝释天做饭，就是整理荒废了一阵子的庭院。而帝释天除了看电视、手机外，就是吃
跟睡，也算是让身体彻底休养。
　　苏摩每隔几天会来一趟，发现帝释天整天无所事事后，便拿了一大叠需要签名的卡片
、剧照、CD……等东西过来，美其名是利用时间，其实也是找点事情给他做。有一天也再
次带毗琉璃跟宠物犬多多过来。当多多抬起前脚趴在帝释天膝上时，阿修罗终于看到了帝
释天久违的微笑。
　　明明是自己的家，但他只是坐在客厅的角落，静静看着帝释天与多多玩耍的模样，一
会儿抓着钱包，留下一句“去超市”就走出了家门。他坐上驾驶座，没有马上发动引擎，
帝释天的微笑还留在他脑中，他忿忿地捶打了仪表板。
　　连只狗都能让帝释天露出微笑，这段时间他费尽心思细心照顾，却只能得到一张冷冰
冰的脸。
　　强烈的无助感笼罩全身，阿修罗觉得自己从未感到如此绝望过。
　　车子缓缓驶离喧闹的市区，路经一间松饼店时阿修罗特地下车买了些，他知道这是帝
释天喜欢的店，每个月都会推出期间限定的口味，帝释天每次都要吃到期间限定口味才满
足。
　　阿修罗带帝释天到一处看得到海的地方。这里是他偶然发现的，视野好又人烟稀少，
适合两人散心。他熟练地把轮椅抬下车，固定好轮子，再把帝释天抱到轮子上，不忘替他
戴好帽子、披上外套，然后提着刚刚买的松饼，推著轮椅沿路散步。
　　天气正佳，午后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不会使人燥热。海风卷著淡淡的咸味吹
拂，吹乱了阿修罗随意扎成的马尾，但他只在意轮椅上的人会不会受凉。沉默地走了一段
路，阿修罗将轮椅推到路边的长椅旁，自己在长椅上坐下，将方才买的松饼从提袋中取出
，问：“你中午吃得不多，要不要吃点心？我买了很多口味，巧克力、枫糖、红茶……还
有这个月的限定口味是综合莓果，我也买了，你想吃哪个？”
　　帝释天没有回应，这样的反应在阿修罗的预期之中，他默默折起纸袋封口，装作不在
乎的样子说：“不饿的话晚点再吃吧，想吃的时候随时跟我说，回家烤热了再吃也不
错。”
　　“你别再这样了。”帝释天突然开口。
　　阿修罗看向他，然而帝释天撇头逃避了他的视线。“哪样？”阿修罗故意问。
　　“不要再为我做任何事了。”帝释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压抑：“这样下去，只是让你
我都痛苦而已。”
　　“做不到。”阿修罗干脆地说：“我放不下你，帝释天，我想照顾你一辈子，除
非……”
　　“除非什么？”
　　阿修罗犹豫着是否要把但书说出口，但都已经起了头，只好继续说下去：“……除非
你亲口告诉我，你已经不爱我了，那么我就死心放弃。”
　　空气仿佛凝结成冰，沉默铺天盖地而来，阿修罗看着帝释天的侧脸，才说出口他就后
悔了，就算帝释天说不爱他，他也无法放弃。但他只能赌，赌帝释天没有对他绝情、赌他
舍不得说谎骗自己。
　　然而帝释天迟迟没有开口。阿修罗以为他会为了赶走自己而说出残酷的话语，但他只
是沉默著。阿修罗耐心地等，等他给自己一个痛快。
　　好一会儿，帝释天终于开口：“这三个多月来，我一直在尝试……”他的声音很轻，
几乎要被风给吹散。“我尝试了很久却一直做不到……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不
爱你？”
　　阿修罗听进了他的细语，忍不住紧握住他的手：“既然你还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回
到以前那样？我也爱你，比以前还爱你，你不相信我吗？”
　　“……我不相信我自己。”帝释天的声音微微颤抖。
　　“什么意思？”
　　“我之后可能仍会做出让你生气、让你想离开的事，但我无法再一次承受失去你的痛
苦……”帝释天闭上双眼：“如果又要失去，那我宁可不要再次拥有。”
　　“我可以发誓，绝不会再次离开……”阿修罗马上道，却很快被打断。
　　“我不要你发誓。”帝释天摇摇头：“如果你厌了、倦了，想走就走，我不希望你留
下只是因为被誓言束缚……那只是徒增痛苦。”
　　“我不是因为誓言而留下，我是为了你。”阿修罗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帝释天相信
他，越说越急：“我爱你，帝释天，那次的争执与分手都是我的错，这段时间我真的后
悔了，我受够了没有你的日子……既然你也还爱我，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未来不论你做什
么，就算我们会再起争执、也会生气，难道不能和好？两个人在一起确实很难毫无摩擦，
但我已经学会了理解、学会了道歉，我相信我们不会再次犯一样的错。所以……我们复合
好吗，帝释天，我是真的爱你，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我们曾说好要一起住在靠海的房
子，还有院子可以种菜养鹅……我一直放在心上，从来没有忘过。”
　　帝释天睁开双眼，视线越过阿修罗，看向眼前宽阔的海景。碧蓝的海洋让他心里浮现
了阿修罗所言的画面，也勾动了深埋心底的回忆与约定。他的嘴无声动了动，犹豫地开
口：“……我还在你的未来规划里吗？”
　　阿修罗记得这句话。他们刚开始交往没多久时，帝释天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问：我在
你的未来规划里吗？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我们一起实现它，好不好？”
　　帝释天终于看向阿修罗，眼神交会的同时，按耐多时的泪水悄悄从眼角滑落，颊边留
下一道透明的泪痕。“我可以吗？”他颤抖著问。
　　阿修罗紧握住他的手，将之放在自己的左胸前。“只有你可以。”
　　“你不会再离开了……？”
　　“绝不离开。”
　　阿修罗斩钉截铁的回答推倒了帝释天心中隔绝外界的高墙，把他从过往伤害造成的惧
怕与委屈中拉出来。帝释天忍不住放声大哭。“阿修罗……”他一抽一噎地呼唤著最爱的
名字：“我的阿修罗……”
　　“我在。”阿修罗把哭得全身颤抖的爱人紧紧拥住。“我在，而且再也不走了。”
===
后面终于又可以继续洒糖了QUQ
这篇完结后会出本，预计2月CWT寄朋友摊+通贩
有兴趣的人再请关注后续消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