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澄】山海别意（十三）
　　当献舍的阵法逐渐归于平静，阵中之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十二日后，黎里。
　　“喂，你们听说了吗？就咱们隔壁那个旧馆镇上的仙门白氏好像是摊上事了。”
　　“听说了听说了，都说最近那闹鬼闹的可凶了，这些日子大门一直紧闭，晚上的时候
有人路过，总能听到里面传来砸门挠墙和惨叫的声音，简直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谁也不
敢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厉鬼回来索命的吧，话说这些个仙门世家天天斩妖除魔，
可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些大的世家还好，换到这样小世家这次是不是要被屠门了
？”
　　“就像当年的栎阳常氏？”
　　“哎你别说，好像还真是和栎阳常氏挺像的。”
　　几人正在客栈楼下的酒馆里说的起劲，就见一道白影从身边闪过，霎时不见踪迹。
　　
　　蓝忘机听到那几人所说之言，心中立时有了不详预感，御剑赶到旧馆白氏时果然见到
了魏无羡坐在人家房顶屋脊上吹着陈情，是云梦的小调。
　　想像中的一地血污倒是没有，但这白氏中的每个人都被怨气缠着身，被鬼戏弄著受着
各种惊吓，各式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只要有人想要出逃便会立即被鬼物拖回屋中。
　　蓝忘机眉头微微一皱，落于屋顶，冷道：“魏婴，你在做什么？”
　　“哟，蓝湛，好久不见。”魏无羡放下了陈情，侧头看他，像是看见什么老朋友似的
对着蓝湛热情的招了招手。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双目赤红，与从地狱而出的厉鬼几无不同
。“你看不见么？我在报仇。”
　　“你放心我不会杀他们的，蓝湛你别多事。”
　　“所报何仇？你这是在迁怒。”蓝忘机厉声道。
　　话音一落，魏无羡就像是被突然刺激到一般回道：“对！我就是在迁怒！他回来了这
群人就不用受这等折磨，可他偏偏不回来，我怎么折磨他们他也不回来！他不回来！你要
我怎么办！除了报仇我还能做什么？你告诉我啊！”
　　魏无羡抱着头，仓皇无措：“我试了好多次，好多好多次，阵法明明没有错，可是就
是没有用，怎么试都没用。”
　　“这是江澄的身体，我不应该伤他，流了好多好多血，他会疼的，可我不试的话他便
回不来，但试了我又会一遍一遍看他死在我的面前，你说我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蓝
湛你说他是不是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你说啊，快说啊。”
　　魏无羡的话讲的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精神仿佛已在崩溃的边缘，蓝忘机心头一紧，
也不敢再刺激他，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对他温声安抚道：“魏婴，放松。”
　　他顿了顿又道：“江宗主他一定会回来的。”
　　魏无羡被他碰触的胳膊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眸子里又忽然有了神采，附和道：“对，
对！江澄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的胳膊怎么了？”蓝忘机一下子便注意到魏无羡那微不可查的不适，将他的衣袖
直接撸了上去，在看到魏婴胳膊上一排深入刻骨的伤痕后他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震惊
道：“魏婴，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蓝忘机眉心微皱，眸光里满是心疼与沉痛，声音也沉了下来：“为了江晚吟？你是不
是在做什么非常危险的事？”
　　魏无羡甩开了蓝忘机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眸：“我没有，我只是想要他回来，我想让
他活着。”
　　“魏婴，你能不能清醒一些？江晚吟他已经死了，你若想见他魂魄或许还有可能，可
是你要他活着？死人是绝无可能复生的，难道你想让他成为温宁的那样的存在吗？让他再
无转世可能被永远拘在这里吗？”
　　“当然不可能！我怎么会那么做？！”魏无羡一脸震惊的看着蓝忘机，似乎惊讶于他
怎么会觉得自己会对江澄做那样的事。
　　“再说谁说死人不能复生的，我不就是？”
　　蓝忘机微愣，随即眸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他伸出双手锢住了魏无羡的双肩，厉声
道：“你不会是想要通过献舍换他回来？魏婴你是不是疯了！”
　　魏无羡注视著蓝忘机，先是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紧接着竟哈哈大笑了开来，就好像遇
到了什么极近好笑的事：“你说的没错我可能确实疯了，再不成功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
么事来。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若不用这种方法，那不如蓝湛你告诉告诉我还有什么办法
能拉他回来？我没有办法了啊！如果我什么都不做，这世上还有谁会救他？谁能救他？”
　　蓝忘机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嘴唇颤抖，似是试了好几次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
没了金丹你就把自己的金丹给他，他没了命你就把自己的命给他？！”
　　“是。”魏无羡的眼神毫无躲闪之意，语气坚定的好像这是什么再不过理所应当之事
。
　　
　　“魏婴！”蓝忘机愤怒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似是想要把已然执迷不悟的他叫醒一般
。“若是献舍，你就会在这世上彻底消失，再无来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江澄醒来看到
自己是在你的身体里，他会如何？你要他怎么活？！”
　　“不用担心，这件事我早就想到了解决方法。”魏无羡赤红著双眸短促的笑了一下，
“我在阵法里偷偷做了点小手脚，只要他回来，他就会彻底把我忘了，以后就算他知道自
己是被我献舍也没什么大碍，没有记忆就没有感情，何况世人只会告诉他我是叛出江家还
欠他一身血债后来跟含光君跑了的师兄，他定不会太过在意。”
　　“这样也挺好，我不想要关于魏婴的那些不好的记忆再折磨他了。”
　　蓝忘机觉得魏婴大抵是真的疯了，被幻牲的诅咒折磨的疯的彻底。
　　
　　“你有没有问过江澄想不想要把你忘了？有没有想过他想不想要你的命？”
　　魏无羡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他已经死了，本来就不会再记得我了啊。至于我的命
，我知道他不想要，可只要他把我忘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蓝湛，看见你我还挺高兴的，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先走了。”魏无羡走了两步又
回头道：“你别再管我了，魏婴不值得。”
　　意识到魏无羡真正想做什么，蓝湛自是不能就让他就这样走了，立即伸手去拦，魏无
羡也不跟他多做纠缠，只是招了怨魂走尸拦他，阻碍他接近魏无羡却并不伤他。
　　避尘出鞘，蓝湛兀自心惊，魏婴的鬼道何时精进到了如此地步？待蓝湛挣脱，魏无羡
早已走远，哪里还能看到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