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愿逐月华流照君(32)魔相

楼主: lingshia (泠夏)   2021-10-19 20:20:25
三十二、魔相
  “把剑给我。”不离朝着崔闵之伸出手,同时紧盯着门外。
  果不其然,几乎就在下一瞬间,几个血淋淋的人形破门闯入,血腥味和恶臭侵袭著两
人的嗅觉。他们眼放红光,像是入魔的样子,观其衣着和身型,还挺像方才在庭院中见过
的尸体。
  崔闵之哆嗦著解下他那柄竹剑,不离接过,挥了两下感受竹剑的重量与破风的手感─
─不趁手,但是够用。
  竹剑无锋,原是伤不了人的,但不离的剑意早已修练至极锐,虽然还不及他师兄那人
剑合一、拿树枝都能当剑的境界,抹除幻景中的妖魅还是能的。他出剑极狠,三两下就将
那几名死尸断了头、斩断臂膀和双腿。
  “师叔,您这伤没问题吧?”崔闵之死盯着不离的手背,躲在他身后紧张地问。
  不离睨了一眼手背上三寸长的划伤,眼神暗了下来。那伤口并不深,周围血管却开始
转成紫黑色。
  他压下心底的愠怒,答道:“无妨。”
  怒的是,他原不该被这样的妖魅伤到,是方才出手太躁了些。
  蜃景太过逼真,他很难完全不受影响。
  一边想着,不离一边弹动手指,想将地上的尸体引火烧个干净,不料却不大顺手,此
处灵气似是也受蜃妖控制,火焰只燃了片刻便逐渐熄灭了。不离微微蹙眉,放弃了烧尸的
动作,匆匆抓着崔闵之跨出门槛,可一离开那处小院,两人却还是因眼前的景象顿住了脚
步。
  外头的天顶黑压压一片全是乌鸦,只在缝隙间泄出一丝诡谲的暗红光芒。远处则飘来
了烧焦味和烟雾,像是崔宅哪处走了水。
  崔闵之瞪着眼,无法理解眼前景象又是怎么回事,不离却慎重以对──这情景,他再
熟悉不过了,这并非崔闵之的记忆,而是他自己的。当年崔家被妖修劫匪围攻,便是这等
模样。
  不离抿紧唇,思索片刻后,便拖着崔闵之往不远处的祠堂跑了起来。但在奔跑途中,
他却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脚下像是绑了石块似的,就像当年还未入太鲲山时的凡人
之躯,甚至连熟烂于心的身法也逐渐变得迟钝,若是这些乌鸦一举攻来,他此刻甚至没把
握能护住崔闵之。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即将踏入祠堂大门时,三个血人阻挡了他们的去路。不离回头
一瞥,发现后头还有两个追了上来,而他已经失去了对灵力的控制能力,手中没有灼连,
唯有一柄不趁手的竹剑,身边还带着一个只会发抖的拖油瓶。
  快速在心底估量情势之后,不离渗出了冷汗。修练至今,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弱小无
力。若他对付前头的血人,后头的肯定就会趁机撕扯住崔闵之,一时半刻只能僵持在此。
可这平衡,并不是他一人想维持就维持得住的。
  不过多时,后方其中一名血人便耐不住性子,首先朝崔闵之出手,他一咬牙,正打算
冒着露出空门的风险,回头先护住毫无自保能力的崔闵之。可在他脚尖正要挪动方向时,
一道雪白剑光却自他的眼角余光闪过,暗含的凛冽的气息令他感到熟悉。于是他并未第一
时间回头确认,而是抓准机会,提剑对付起前头的血人,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快速解决
了其中两个……却和最后一名血人僵持住。
  那血人生前似是个有些功底的小厮,身上大约有着炼气中期的修为,比起不离原本的
修为自是算不得什么,但他的修为在蜃楼中被压抑,光是血人的敏捷程度,便已经造成极
大的压力,硬是战成了个平手。那血人为了近身,不要命似地把僵硬脖颈磕在不离横挡的
竹剑上,任那剑身一点一点陷入它体内,发黑且尖利的手爪却往不离的的眼珠招呼。不离
眼见只差一点便能断了血人的颈子,便咬牙,以自己的眼珠赌了一把,并未退缩。
  当是时,一道白色身影却从旁出了剑,一招就俐落地将那血人横空劈成两半。
  不离的精神骤然一松,转过头朝那白色身影望去。那道身影仍是十七岁的少年面容,
长身玉立,清逸俊雅的脸上带着浅笑,令人感到安心。
  但在蜃楼之中,是不能对任何事物掉以轻心的。不离随即如此提醒自己,想让自己警
醒些。
  崔闵之这时也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喊:“这是……师伯?”虽然崔闵之还是没搞懂,
这到底是排行第几的师伯,但这位师伯昨日指点过无数弟子,他看了一整天,光凭身形也
不会认错人。
  不离瞥了崔闵之一眼,没有答话。
  那人道:“待在此处太醒目,先进去再说。”说罢,他就自行向祠堂院子的走廊而去
,动作无比自然。
  不离瞇眼瞧着他的背影,以及手中的“重霜”,终是没有开口,默默跟了上去。
  三人都进入祠堂后,那人推上了祠堂的外门,提剑在门板上头刻了基本的防御阵后,
才回头对不离道:“我方才出手时察觉,那些妖物都伸手抓向这弟子,恐怕他身上有什么
东西,才引得这些妖物垂涎。”
  崔闵之被他这么一指,本能地微微退了半步,接着道:“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
西……”
  “虽然蜃楼中,所有人、事、物,皆由心念幻化而成,但操纵著所有幻景的,依然是
蜃楼的持有者,换言之,那些妖物亦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于你。”那人淡淡道,以平静却暗
含威严的目光瞥向崔闵之,又道:“若你还想离开此处,不得再隐瞒。”
  不离也盯住了崔闵之。虽然他不确定这小子是否瞒了什么,但那人说得有理有据,再
说,崔闵之方才也说过,崔大老爷的院子,应该要是最后一处了,可为何崔闵之仍在蜃楼
内?
  崔闵之面上刚显出几分犹豫,那人目光却一凛,视线移向门板。刚被封上的门板之外
,忽然传来被猛烈拍击的声响。崔闵之又被吓得缩了起来,尖声道:“对不起!我、我身
上,有崔家的令牌!”
  不离和那人同时抬起头,对望了一眼。那人点点头。
  不离道:“你不是逃出来的吗?为何会有令牌?”
  崔闵之豁出去一般,抱着头道:“我听说,崔家令牌是代代相传的家主象征,可以号
令崔家所有人……我便想着,如果没了这个令牌,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家人争得你死我活…
…便从我养父那偷、偷走了。”
  虽然崔闵之是抱持天真无比的想法,偷了这块没有实质意义的令牌。但或许仍会遭有
心人觊觎,想拿它向崔家交换一点什么,才会把崔闵之逼入蜃楼中,伺机夺取令牌。
  如此说来,幕后黑手其实未必与太鲲山有隙,反而对崔家旧事有所了解,甚至,将不
离引到此处,也可能是因他身上那点血缘。
  那人也和不离一样沉默片刻,接着开口道:“为今之计,你只能把令牌毁去试试了。

  崔闵之瞠大了眼,有些犹豫地看向“师伯”,又道:“可、可是这令牌……”
  那人漠然道:“你是想说它珍贵无比,还是说它得来不易?既然拜入太鲲山,它便是
一块对你无用的令牌──除非,你还对崔家有其他私心?”
  不离没有再看崔闵之,而是定定凝望着那人的神情变化,以及那因视线而跟着垂下的
眼睫、透彻的一双眸子,以及一手揹在背后的姿势。
  崔闵之被说得出了一身汗。接着他一咬牙,便从怀中翻出那块刻着古篆崔字的令牌,
将其平放在地,抬头望向不离。
  不离没等他开口,已将竹剑递还回去。
  崔闵之接过剑,凝神聚起灵力,然后使力往令牌上一刺──
  这一下原本攻击力不够强,但不离也在崔闵之动作的同时,悄悄引动了留在竹剑上的
剑意,令牌竟就这样应声碎裂成数片,反而使崔闵之一愣。
  这一刺后,蜃楼中忽然天摇地动,隐约传来了某种兽类的吼声,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但还是听得出隐含其中的怒意。崔闵之的身体也在此刻开始发光,变得有些透明。
  不离道:“出去后若没见到太鲲山的人,便找一个带扇子的妖族,报上我的名号,他
会护着你。”
  不离交代完毕时,崔闵之的身影也消失了。因蜃楼中人员变动,幻景开始扭曲变化,
脚下也变得不太稳定,时而变成流沙的触感,时而又是原先的地砖。
  那人忽道:“跟我来。”
  说罢,他抓起不离的手腕,毫不迟疑地往厢房跑去。那人推开一扇门,门后却不是阴
暗的小厢房,而是一处植满木莲树的院子,看着有点像菡月居外的景色,细看却又不同。
  那人又道:“此处只能维持片刻时间,是我造出来的虚弥境。”
  不离反过来扯住他的手,质问道:“你方才说,蜃楼内所有人事物都由心念幻化,那
么,你又是什么?”
  饶是不离逼得极近,手上的力道重得都留下了红印,那人却反而勾起了玩味的笑,道
:“你与我共存了这么些时间,难道还认不出我是什么?”
  不离的眼皮颤动了下,有些动摇。他眸色幽深地盯着那人,想看穿他的破绽,那人也
好整以暇地被他注视著,似乎很是泰然。
  不离无法确定,眼前这个究竟是不是“心魔”。他和不离印象中的,似乎有微妙的不
同,即使有意掩饰,但眼前这人言行举止的细节,反倒和寒霁月有更多相似之处。
  然而,这人现身时一点声息也没有,像是从一开始就紧随在不离身边似的。且如果是
师兄本人,就必定得从蜃楼外闯进来,又怎么能出现得这么及时又无声?
  况且,师兄根本不必模糊身份给他自己添麻烦。
  那人眼波流转,似也在思索著什么,忽然笑道:“无论如何,我是跟着你的,你出得
去我才能离开,眼下你倒不需要疑我。是罢?”
  不离还未回答,却忽然感觉浑身经脉如遭雷击,一齐抽痛起来,乱窜的火系灵力如千
万毒蚁在经脉中啃噬,使他无法再思考下去,甚至都很难站得稳。
  那人轻易扶住了他,将他平放到地面躺下,一面缓缓道:“你的心已经乱了、也倦了
,让思绪流动,别再抗拒了……你也明白,终要面对才能离开这里的,对罢?”
  意识模糊之际,不离抬起了手,伸向在旁边坐下、低头望着他的那人,却发现自己的
手不但缩小,肤上还布满了各式火灼般的疮疤。
  那人握住他的手,从旁温声道:“没事,若你又梦魇了,师兄会喊醒你。睡罢。”
  这令人心安的话语,他好像曾在哪里听过无数遍,无论是嗓音还是那人的面孔,都并
无二致。
  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他想不起来?
  -待续-
  感谢阅读~关于心魔的梗差不多到这就铺完了,准备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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