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魔道祖师]〔羡澄〕浮名身后(7-9)

楼主: rita74153 (若然)   2021-09-18 12:51:27
全篇OOC/圣母白莲花行为/“分了魂的”羡x澄
各种瞎搞/28章入正题
浮名身后7
人道凡人终逃不过轮回。
只可惜了他不是个完整的魂魄,就不能坐着小船沿忘川飘来。死的时候还比较舒服,迷离
中躺在云深不知处的寒舍里,还有仙侣相伴。这时候清清爽爽,谁知魂魄刚一离体,就跟
鲤鱼跃龙门似的。不过他是反著跃的。一头掉进万丈深渊,然后被忘川的浪一卷,波涛汹
涌地朝地府而去了。
他不知自己在水里沉沉浮浮,被泡了多久,被人抓住手腕,从水里拖出来时,迷蒙的视野
里隐约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整个人被水泡的混混沌沌,等清醒时,已立于大殿之上,面前坐着的是十殿阎罗秦广王,
蒋子文。
蒋子文开口:“清醒些了?生前事可都想起来了?”
他阖上眼睛,故事犹如走马灯一样,完整地回忆起来。蒋子文看他无恙了,说好,既然想
起来,可以好好算一算了。
他有点紧张,毕竟生前也杀过不少人。言道十恶有“杀盗淫贪嗔痴、两恶口妄绮语”,这
么个算法,他上榜的没十个,也有八个。他故作镇定地看着判官崔子玉捧上来一卷,上
面就刻着自己的名字,他光顾著盯卷轴,没看见崔子玉朝他挤了一下眼睛。
蒋子文接过卷轴,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魏婴,魏无羡。
魏无羡不禁挺直了腰,好像在学堂上被点名了一样。话说他在蓝家求学都没这么礼敬过蓝
启仁,那老家伙早就下来了,但愿他老早投胎去了,可别在这里遇上啊。若是和他细算拱
二白菜之仇,只怕又要闹个没完。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蒋子文把卷轴摊开,从头扫到了尾。崔子玉忽然就笑了,魏无羡禁不住
地一紧张,崔子玉忧虑道:“这是空卷啊,大人,这可怎么判。”
蒋子文也装模作样地答道:“是啊是啊,这可怎么办。”
魏无羡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感情刚才这俩人说算帐是演着玩儿呢,地府到底多无聊,
他们竟然觉得很有意思!如此,心中不禁有了底气。卷宗是空白的,说明自己无罪无功,
是不是可以直接转世啦?太好了,马上投胎,赶紧安排,蓝湛说好要找他的转世呢,不能
让他等!
但蒋子文和崔子玉还在装模作样地演,魏无羡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提示道:“那
个,还有我的事儿吗?”
没事儿我走了啊,赶时间!
蒋子文说:“确实无罪了。”
真是太好了!他不禁感慨自己就是运气爆棚,当年万鬼吞噬还能被人献舍回来,地府走一
遭还这样顺利,这么顺利的有谁!还有谁!
他正激动着,蒋子文发话了,一席话如凉水浇头,他满心欢喜的火苗瞬间被“呲啦”浇熄

蒋子文道:“你倒楣在生前曾遭反噬,魂魄被撕碎。更倒楣的是,给你献舍那位,用的残
卷,召回来的魂魄也不全。你若是以现在的魂魄轮回转生,就算撑得过一路颠簸,活下来
也是个心智不全的废人。”
魏无羡愣愣地听着,崔子玉善意地解释道:“就是变成智障,残废,还特丑。”然后嘻嘻
笑了。
魏无羡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直接投胎的后果,觉得风险实在太大。不禁又苦恼起来,问:“
那怎么办。难道要把魂魄补全吗?”他上哪儿找魂魄去!
蒋子文点点头,赞他聪慧,说:“你的游魂有定数,十三日为期,你可留在此处,融汇残
魂。”
崔子玉继续善意地补充道:“人间一日,地府一月,在此等一年零一月,便可修补一次,
直到完整。”
蒋子文说:“我这里勾魂使缺一位,你可任此职,为苍生做点贡献,也算是为自己来生积
点功德吧。”
魏无羡应了,听起来很靠谱很容易,只是,不知自己魂魄碎成什么样,不知要等多少个十
三日。蒋子文知他所想,叮嘱他务必珍惜。随后唤了谢必安来,让两人共事。
谢必安领命,携魏无羡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殿外,忽然听见淅淅沥沥之声。
站在簷下,放眼望去,是红灰交替的天,漆黑的地,青白的忘川和血红的花田。这是地府
的景象,映在魏无羡眼里,有一种凄凉壮丽的美感,如今像是被水沾湿的画卷,朦胧反而
多了些苦楚的意境。
下雨了。
魏无羡伸出手,水滴砸在手心,凉凉的。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还活着一样。
身旁突然光线一暗,只见谢必安打开了一把漆黑的伞。密密的伞骨把伞撑的圆圆的,斜举
著,从簷上落下的断珠坠下,“劈啪”打在纸伞之上,砸出晶莹的碎花。
那人把伞举到头顶,依然不言不语。他的脸慢慢朝自己转过来。
谢必安一身白衣,脸上蒙着白纱,远看如一团雾气,分不清五官。
魏无羡看着他,他就把脸转了回去,依旧打着伞站在簷下。伞只遮住了他半个身子,伞下
大半还是空的。
于是他笑道:“谢啦。”然后钻进伞下。
一路无话,谢必安撑著伞罩着他,慢慢走着,雨渐渐细密了。魏无羡瞥了一眼,瞧见雨水
把那人肩膀的雪白衣袍都打湿了。于是伸手揽了他一把。
他顾著不淋雨,也顾及到对方一瞬间的僵硬。谢必安没领情,侧了侧身,肩膀脱离了魏无
羡的手掌。而后两人同时道出了抱歉。
魏无羡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会说话啊。”谢必安又不吭声了。
魏无羡看他上下通白披麻戴孝的样儿,笑了,调侃道:“你可知地面上修仙的蓝家?也是
披麻戴孝的打扮,不过你这副样子,比他们孝顺多了。”
他生前就是这副无拘嘴脸,死了也没铁链缠身尖刀剔骨,居然还混了个一官半职,更是心
情愉快,说起话来毫不顾忌。只是想到要和蓝忘机阴阳两隔许久,不觉有些失落。只希望
蓝忘机能功德圆满,上天入地,来这里找他。总好过喝了忘川水投胎转世,记忆了无。
他这样逗谢必安,对方一点反应也无,依然撑著伞静静地走着。看不到脸,也不知他有没
有生气。想到日后要与这样沉闷的人一起,当下就预知了未来的无趣。
他初来乍到,做什么都不懂,现下只能听谢必安的。虽然下著小雨,谢必安依旧恪尽职守
地带魏无羡去了忘川。经历了雨水洗礼,忘川两侧花田愈发娇艳,鲜红欲滴。上面的盈盈
水珠,在东方裂开的云彩光芒的照射下,透亮而炫目。
谢必安不紧不慢地讲给他听,他的声音空洞,入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忘川的
水会流到魂魄脚下,魂魄们只要踩上船,必然会被带到地府中来。
而残魂是没有船的。就像人有三六九等,魂魄也分高低贵贱,死无全尸之人必将魂碎。生
死就是这样不公平。但水至柔至善,无孔不入,忘川不分条件地去接他们——旅行将是一
场折磨,坚持的住的,能入地府,甚至投生;坚持不下来的,就消散在水里,变成河床上
的泥沙。
谢必安说著,把伞递与魏无羡,自己脚尖一踩,只闻衣襟轻响,已飘然到河面之上,他伸
出一双苍白纤长的手,在河水里一抓,拖出一具残躯。
谢必安落回岸边,魏无羡走来。他伸出手将残魂示与魏无羡查看,只见它毫无生气,碎得
很厉害了。
魏无羡道:“这样的也救?救得回来吗。”
谢必安沉默了片刻,说:“都要试试的,他们可能都有机会活下来。”魏无羡就笑,说你
可真是个大善人。谢必安未答,将残魂放进背篓。
魏无羡斜举著黑伞,罩谢必安头上。瞧他出去一趟,帽子都打湿了,帽檐压住的刘海也沾
上了盈盈水珠。魏无羡下意识抬了下袖子,想帮他擦擦。忽然才想起刚才谢必安的躲闪,
又想起自己从河里捞出来就没换衣裳,身上还脏兮兮的,便放弃了。
刚才两人并行时没注意,魏无羡此刻和他面对面站着,才发觉自己比对方高出些许。
他此时的魂魄是生来时的样子,并非莫玄羽的壳子。这个久违的高度其实有点不适应。当
他看向谢必安,对方比他矮那么点儿,莫名有种熟悉感。
记忆中模糊地闪过几个片段,已经被遗落许久,魏无羡难得认真地去想了想,却越细想越
记不清,一时之间竟什么都没抓住。
雨劈里啪啦地打着纸伞,眼前是雨雾迷蒙,身边是红花遍地、忘川流淌。谢必安似乎对他
说了句什么,魏无羡也没听清。
谢必安于是又说了一句,魏无羡才意识到,自己的脚踩进雨水积成的水洼中了。
他侧开了一步,伞还罩在谢必安头顶。他低头看了一眼随他动作晃动、继而平静下来的水
面,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孔浮现出来,让他恍惚。
他生生死死,到死,终于恢复了本来模样。
他低着头打量自己许久,谢必安就站在旁边不说话。似乎嫌自己看的太久了,忽听谢必安
开口问:“你可学会了?”
魏无羡点点头,说:“明白了呀,我们是做河床打捞工作,捡破烂的。”
他这样说,谢必安哑然。人也僵硬了一瞬。然后,伸手从魏无羡手里掏出伞柄,听他调侃
,也没显得几分愉悦。
魏无羡自得其乐,觉得谢必安还算好相处,以后无聊,逗逗他也可以的吧。

两人在河边巡视不久,尚未寻得几缕魂魄,只砸在纸伞上的雨声愈发密集而清脆。不多时
,黑伞的边缘挂满了断珠,大雨已至,浇得大地一片烟雾迷蒙,潮湿的水气夹杂着土壤的
腥气扑面而来。忘川波浪滚滚,一浪一浪吞没著河面无数涟漪。
谢必安抬头朝远方凝视片刻,继续往前走。
雨水砸在地上又反溅而起,魏无羡的衣摆没多久就湿透了。他没想到,地府也会下这么大
的雨,雨水极冷,冰的双足发凉,他不禁朝谢必安靠了靠。谢必安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衣更是泥泞不堪,却依然撑著伞沿着忘川往下走。魏无羡问道:“这么大的雨,前面
都看不清了,我们要继续吗?”
谢必安说:“你先回去吧,去城门等我,带你......回家。”
魏无羡看了看伞,谢必安似乎犹豫了一下,道:“伞不能给你。”
魏无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以随你去。”
谢必安没有拒绝,于是两人继续往下游走。谢必安走着走着,似有些着急了,他对魏无羡
道声“得罪了”,一揽魏无羡的腰,御伞而飞。魏无羡不禁几分惊讶,人间修仙的可御剑
,来地府反而可以御伞。这伞虽然在大雨中拍打的厉害,却轻柔而稳当,是和御剑不同的
感受。他不禁想起自己被献舍后,那具修为低微的躯壳一直结不了丹。但这样也好,无论
去哪儿,都是蓝忘机带着自己飞。
白衣的仙子。魏无羡想着,嘴角的笑意收敛成一声叹息,思念或将成为他度过的数十个一
年零一月的唯一慰藉。无妨,蓝忘机承诺过,上天入地,必来找他,魏无羡觉得,自己只
需耐心等待就是了。
如今耳边风声猎猎,眼前虽然同样白衣飘飘,可他看见的脸,甚至连五官都看不到。他想
从那团白纱上看到一双清冷的双眸,如此想像著,那人朝他偏过头来。魏无羡虽然看不见
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方才觉得自己唐突了。
他尴尬地一笑。谢必安只是白衣尔尔,他也舍不得把对仙侣的思念嫁接在萍水相逢的人身
上。
雨水下的极大,忘川的水面渐渐抬升,河面越变越宽,甚至淹没了两边花田,花朵像溺水
的人群,只露个脸在水面里挣扎。
在一片雨雾中,渐渐浮现出一弯洁白的拱桥。只见河水漫涨水花飞溅,几乎要淹没了桥洞
,一个浪头拍过去,河水淹没小桥又淋淋而下。就是这样摇摇欲坠的桥上,居然还有一个
人坐在栏上。
谢必安正是朝那人而去的。
他脚一落上桥,也不管大雨倾盆,快步走到那人身边,将伞罩在他头上。
那是个被浇得湿透的男子,一身黑衣贴在瘦削的身上。
没了伞的魏无羡在一旁迅速变成落汤鸡。
这个男人面孔沧桑,爬满皱纹,可看神态,绝不是真正的老者。他头发在脸上糊的乱七八
糟,谢必安伸手帮他拨开,轻轻捋到耳后,于是露出了一双浑浊的眼,黑瞳浅淡如灰,已
是失明了。
那个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朝谢必安握著伞柄的手伸去,谢必安便把伞递了过去。
他握住伞的刹那,哽咽地唤了声:“谢必安!”
谢必安却没有答应。
那三个字被瓢泼的雨浇灭,传到魏无羡耳中已破碎。谢必安也被淋的湿透,魏无羡正诧异
两人这是作何,那男子一把将手中伞塞回谢必安怀里,然后翻了个身,从桥上跳了下去。
魏无羡惊得立在原地,谢必安也未出手相救,看着波涛沉浮,卷著那人,将他埋葬在滔滔
河水中。
谢必安静静地站着,魏无羡想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却觉得他安静的背影非常悲悯,一时间
说不出口。
这人跳下水没多久,雨渐渐平息了。
谢必安收了黑伞,转过身,看着湿淋淋的魏无羡,又说了声抱歉。
谢必安说:“以后不会下雨了。”
魏无羡点了点头,谢必安说:“范无咎已死,从今以后,你就是范无咎,掌管忘川河。”
雨渐渐停了,天色也昏暗了下来。远处巍峨山峰上的鬼城传来阵阵钟声,回荡在忘川大地
上。
随着映照在漆黑城池上的光渐渐微弱,最高处的阎罗殿的火把也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下方
歪歪斜斜的房屋,一盏一盏明亮了窗。
谢必安已经阖上了伞,又是不言不语,走在前面。魏无羡在后面默默的跟着。虽然对方没
有回头,魏无羡知道他是在注意著自己的,因为他脑后纤长的发带时不时地朝一侧飘去。
而现在是没有风的。
魏无羡看着横在谢必安腰间的黑伞一路落下水珠,而他一步一个脚印踩在上面,问:“你
用伞,我用什么。”
谢必安答:“随便。”然后又道:“都可以。顺手就好。”
魏无羡笑道:“你可知,我活着的时候,用的就是随便。”
谢必安答:“不知。”
他虽然看上去古板,却不像蓝忘机年轻时,凡事多带点好奇。用“随便”骗人是他生前的
把戏,没想到来了地府,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
谢必安既不知,魏无羡也不好继续搭话。又得安安静静地跟着他。
两人随着稀稀落落的人群来到城池大门。站在高处,回首望去,晚风已起,吹的魏无羡发
丝凌乱。他极目远眺,见白川流淌的前方,燃起的盈盈烛火好似漫天繁星。东方已经没有
小船驶来,而西方的小船伴着升起烛火又要飘荡而去。
忘川,忘川。
魏无羡默默念著这条即将陪伴自己的长河。
谢必安问:“什么。”
魏无羡笑:“忘川。”
他要在这里,等自己的魂魄,等蓝忘机。于是又道:“我喜欢这条河的名字。”
哪怕只有一个字是一样的,魏无羡也相信这不是巧合。他曾经粉身碎骨,魂魄也四分五裂
,如若他的魂碎成齑粉,哪怕间隔十三天的人间,也漫长的让人窒息。若情思不可寄托于
人,他也可寄托于这滔滔河水中。
魏无羡看着河,就当对他多看一眼,心里默默地忧伤著。但他并没能凝视多久,守卫的士
兵晃动着沉重的长矛,锈铁发出叮当声响,是在催促他加快步伐。
进入城内,身后巨大的城门吱吱呀呀,应声而关,大片黑暗匍匐而来,大门终于把最后一
丝天光挡在外面。
魏无羡看着熙熙攘攘却安静的人流,朝着密密麻麻的小房子涌去,留下的是空旷古老的石
板路。想了想,终于接受了作为鬼差生活的开始。
前面的人白衣飘飘,在黑暗里也是那么明亮,似乎不需要多余的灯笼引路,谢必安就像一
盏灯。他们住的地方靠近高耸的城墙,位置偏僻,道路崎岖。天空阴暗没有一丝星光,更
照不亮脚下的路。要不是看得见前面白影,只怕一个拐角,魏无羡都能跟丢了去。
即使如此,也免不了脚下磕磕绊绊,魏无羡走的艰难也不说话,这种生活日日如此,不知
要持续多久,心道我太难。
然后就见一双雪白的手递到自己眼前。
谢必安开口依然凉凉,说:“前面不好走。”把手伸的更向前了些。
魏无羡朝他露出一个笑,天这么暗,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清,说:“不用的,我这么大人
了,夜路自己能走。”
对方慢慢把手落了回去,说:“那你慢点。”
魏无羡说谢谢。
果然如谢必安所言,路不好走。他被凸起的砖石硌著,好几次险些绊到谢必安身上去。最
终也忍不住发了牢骚:“你一直都不点灯的吗?”
然后听到声音从前方传来:“抱歉,我忘了你是第一次来。”
魏无羡愣了一下,看对方在前面畅通无阻地走着,任何一个拐角出现,他几乎本能地提前
转身。谢必安不知又在这里耗费了多少年月,忽然觉得自己多言了。
两人又向前走了小片刻,终于停在两扇门前。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开了。这是一个空荡荡
的院落,尽头一座小房子,四角飞簷在天空下高高地翘起。
他随谢必安进了房,掌上灯,昏黄的光芒有些暖,填满了整个房间。房子看上去不大,前
厅侧室倒是一应俱全。魏无羡打量了一圈,也没觉得哪里能吸引自己的,桌椅,板凳,一
套茶具,就像一个收拾的很干净的清苦人家。魏无羡站在房间中央,也不知道要不要坐下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正好看见谢必安把伞放在一个背篓旁,顺口问他背篓做什么用。
谢必安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里,说:“装残魂用的。”
魏无羡喝了一口,入口冰凉,不禁又觉得太难了,满脸苦笑。他端著杯子,看谢必安将杯
沿抵在了面纱下面,露出一丝缝隙。魏无羡很想问为什么你要遮面纱,生怕问道他人痛处
,又把话憋了回去。
魏无羡就说:“这日子真是清苦,连热茶也没有,我看蒋子文桌子上的茶挺香,他平时也
不送点给下属?”
谢必安没说话,把杯子放在了茶盘里。
魏无羡笑道:“改日我向他要点,再摘点城外的舍子花,晾干了,混一起泡著喝,肯定香
。”
谢必安说:“舍子花不能摘。”
魏无羡问为何。
谢必安严肃地回答:“你不要摘。”
而后谢必安给他指了房间。看床上整齐地铺着被褥,魏无羡不免觉得十分贴心。他坐在床
上,颠了颠,等谢必安拿了一套新的黑衣转身而来时,魏无羡已经手脚大开仰面平躺。
忘川水冲的他很累,今天走的路也多,又是淋雨,见到床终于顾不得面子了。
谢必安对他的姿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他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放在魏无羡床头,轻
声道了一句“晚安”,便转身离开了。
魏无羡躺着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意识到自己欠对方一句道谢。再起身时,谢必安已经端了
烛台,带着幽幽的火光,朝自己卧房而去。听见身后声音,他转过身,烛火落得一身明黄

魏无羡笑了笑,说没事。
“我是想说,谢谢你,以后要麻烦你了。”
谢必安慢慢点了点头,面纱微微飘动。在他的身影在门后只留一隙时,魏无羡听他轻轻地
答道:“应该的。”
然后关上了门。
魏无羡也回到房里,坐上床,才想起来自己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也不知刚才有没有弄脏床
铺。他三下五除二除掉衣服,裸露著身躯,才觉得这具身体要比活着的那具,强健了不少
。借着谢必安留下的烛火,他打量著自己的皮肤,发现前世身上该有的痕迹,竟然一点不
缺。
小时候打打闹闹留下的细小伤疤,左胸心口玄武洞为罗青羊挡下的的烙铁痕,腹部江澄捅
下的剑伤,竟然都好好地留在躯体上。
真正属于自己的,一样不差地回来了。
而他身上再无莫玄羽的一丝痕迹。魏无羡盯着身上的痕迹半晌,没有把蓝忘机那些情情爱
爱的痕迹带下来,不知究竟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掐灭烛火,赤身裸体地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是久违的放松。谢必安考虑周到,但最终
还是忘了给他一套寝衣。睡觉就是为了放松,穿什么魏无羡还真的不在乎。
他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脱了鞋子的脚终于可以自由伸展,走那崎岖的路,脚丫是真的疼。
阖上眼睛,万籁俱寂,地府的夜晚,静的连虫鸣都没有,整个人仿佛被丢入虚空之中。而
他耳边渐渐出现了一个人低沉的声音,他说,上天入地,我必寻你。那声音的主人一袭白
衣,端庄雅正,手中横琴,衣袂飘飘,仙子下凡一般。魏无羡在黑暗中勾起了嘴角,心中
既有所念,便是永寂中的光,就会成为生命的避风港。
他昏昏沉沉,睡意渐渐袭来,眼前的白影仿佛落入涟漪,晃的看不清了。魏无羡皱眉,努
力地想继续看清时,那白影似乎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虽然自己意识不清,却清晰地知道这
是谢必安。和自己心念的人不同,他是惨白的,白衣薄薄一片。兴许是今天看了太久他的
背影,如今又在自己前面,白衣裹着瘦削的肩膀,一步一步慢慢走着。
魏无羡才意识到一种可能,他领自己一路走这么慢,是为了等他。
这样想,魏无羡又生出几分感动来。不禁好奇,谢必安经历过有人领着的过程吗?没人领
著的时候,他会走的艰难吗。
但这都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日常,干干小怪
醒来的每日和昨日几乎没什么不同。他们的房子像是特地安排在城池西边的高处,可以迎
接日出的第一缕光芒。但这种程度的光对魏无羡来说毫无用处,他的梦境里是寒舍、冷泉
和密密的竹林,梦里过的快乐,就更不愿起来。
等好不容易睁开朦胧睡眼,眼前白衣又变成了地府里的这一位,这种失落的悲哀不禁泛滥
开来。
谢必安教会了他如何捞魂,便再不强求于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魏无羡本就是个不
能起早的,好些日子过去,发觉谢必安对他的懒散并不介意,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对方已经穿戴好,就差拿上黑伞和背篓出门。谢必安的作用对他无异于报晓晨钟,见他醒
了,又是一句话不说,就要站起来,谁知被魏无羡抓住袖口,又不得不坐回床边。
魏无羡没有马上开口,谢必安静静地坐着,面孔对着他。说真的,魏无羡真想一把把他脸
上面纱扯下来,他想了想这样做的后果,最后问道:“我们没有休息日的吗?”
“没有。”
这样日复一日的规律工作让魏无羡觉得自己真的真的难。谢必安天天如此,不知道是什么
支持他撑过来的。也难怪这房子里一副清苦的样子,因为这个房子对谢必安来说,就是睡
觉的地方。
魏无羡想了想,建议道:“我觉得打捞这事儿有时候根本不需要两个人,不如这样,我们
分工吧,隔日一做,如何?”对面的谢必安听着,毫无动静,魏无羡继续道:“我也没见
人查勤啊,所以应该无所谓,今日你做,明日我做。”
他抓着谢必安的袖口阐述着他绝佳的计画,觉得任何人都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然而谢必安
完全没有思索,一手把他的爪子从袖口推下去。魏无羡正准备迎接对方的怒火,结果对方
又是什么都没说,起身离开了。
魏无羡躺在床上,看对方拿了伞就要出门,身影却在门口停了一下。
谢必安轻飘飘地说:“你不想来可以不来。”
然后走了。
魏无羡琢磨着他这句话究竟是不是气话,又在床上耽误了好半晌。没想明白,又觉得生活
真苦,工作真苦,为了自己的破残魂,真是遭了大罪。不愧是地府,生死簿白卷又如何,
还不是一样找罪受。
他慢吞吞地起床,穿好衣服,算了算日子,今天应是在地府的第三月了,人间第三天。
便又在竹床床头刻下一笔。
魏无羡到达忘川的时候,天色已经明亮了很多。放眼望去,没看见谢必安的影子,他应该
是走了很远,或是在某处花丛里给残魂们画符咒。
他没看见谢必安,反倒在栈桥看见了崔子玉。崔子玉驾马而来,老早就看到他了,抿著嘴
一直朝他笑。只是由于穿了一身红,忘川到处都是红,融在里面一眼看不出来。
魏无羡乐呵呵地过去打招呼。他还挺喜欢崔子玉的,至少跟谢必安比起来,这是个能说话
的。
魏无羡走上前,摸了摸马儿的红鬃,说:“早上好啊,崔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崔子玉笑道:“是中午好,我是来查勤的。”他说著,装模作样地把手里卷宗一举,换上
一副严肃面孔,“你迟到了。”
魏无羡就去抢他手里的卷宗,说:“瞎说,就没见你查过,你查个鬼啊。”
崔子玉道:“正是,就是查鬼,你们都是鬼。”他个子小,卷宗藏了没几下就被魏无羡夺
了去,哗啦啦一翻,上面是今日魂魄的名单。看了个遍,也没看到个认识的名字。然后不
禁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分明是想咒人死。
崔子玉把卷宗抽回来,说:“看够了吧?”
魏无羡问:“上面的都是完整的魂魄?都是坐船来的?我们从河里捞的魂的名字不在上面
?”
崔子玉道:“是啊,不然要你干嘛。”想到了什么,笑嘻嘻地说:“不过,要你也没什么
用,全靠人家谢必安。”
听他讽刺,魏无羡翻了个白眼。
以为众生平等,没想到死了还要区别对待,残魂居然不配拥有姓名。想想自己也是倒楣,
说好的勾魂使居然是捞魂使,太惨了,为啥他不能舒舒服服站在桥头给人签到。
他日子难熬,见到个能说话的,把牢骚一股脑往外倒。崔子玉还是笑嘻嘻地看着他,看他
说个没完,嘴巴虽然抿著翘著,眼睛却黑的犹如一汪深潭,下面就是千刀火海。魏无羡和
他对视一眼,不知怎么就想起人间那些庙宇里张牙舞爪面容丑陋的神塑来,河边凉风里竟
渗出了一身冷汗。
他话卡在半截。崔子玉眨眨眼,又笑成一副好少年,说:“知足吧你。”
崔子玉做判官,应是好好蹲在后殿的,不过作为等级较高的差使,替蒋子文来忘川视察也
是日常工作之一。相比这种文差,捞残魂的活真真是苦力,又苦又无聊。所以魏无羡坚持
了没多久,已经踏上迟到早退的道路。幸好地府管控松懈,加之谢必安并没有任何不满,
魏无羡旷班更是无恃也无恐。
崔子玉去栈桥,他也晃着步伐跟着去栈桥,纵然对方瞪他好几眼,魏无羡权当没看见。
栈桥上鬼差们对魂魄逐一登记,那卷宗上的名字就由黑色变成了红色,如此一来,就是真
的死了,要去投胎,不能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归本体。
但魏无羡来的真是巧,一来就遇着个又哭又闹的,几乎要把栈桥的木板都掀了去。这人前
世心愿未了死不瞑目,鬼气森然缭绕,几条锁链制不住他,就连一旁的魏无羡都觉得气息
压迫。
那魂魄低声嘶吼著,一身鳞甲,头戴战盔,手中还举著半人高的长刀。他大喝一声,瞬间
将缠绕在身的锁链尽数震碎,朝四面八方飞了出去。他抬起头颅,面孔一团黑雾,只有眼
睛的位置燃烧着两道如鬼火的绿光。魏无羡被他气息喝退好几步。几个鬼差刚才随着锁链
震开,又不约而同地跃起,手中光芒乍现,再次结印。
崔子玉只好派人查他肉躯是否还有生气。他们和鬼魂纠缠片刻,终于盼来了蒋子文的指示
。几番捆绑让几个差使几近力竭。在魂魄再次被束缚的刹那,崔子玉冲上前去,照着魂魄
的胸口就是霹雳一掌。于是被一掌打飞了去,变成东方的一颗星星。
魏无羡震惊了,这样也行,完整的魂魄就是任性啊,魂魄强大不说,居然还能起死回生。
鬼差们因为这个魂忙的团团转,事情办妥了,又闻他们窃窃私语,原来这是人间的一位将
军,战场上被弓箭射的跟刺猬一样,身体松懈的片刻,魂魄被忘川带走。
魏无羡觉得,他这副模样突然活过来继续杀敌,只怕不用动手,就能把敌军们吓死。鬼差
们说的却是,这样杀孽深重的魂魄,刚才若是能强行留下,就能少几个惨死的英魂,他这
一去,不知又有多少人遭殃。
魏无羡便问:“若强行留下他会怎样?”
崔子玉道:“变成厉鬼啊,有些厉害的,或是天生有神根的,蒋大人可能都制不住。”
“那要是他肉躯已经死了呢?”
崔子玉答:“宽慰引导为先;若魂魄执念太深,可借亲人肉躯还魂数个时辰;如若在人间
作恶,杀之。”
这话生前也有所耳闻。魏无羡听了就笑了,说:“你可见过一名老前辈,名为蓝启仁。他
治理邪祟的理念就和你差不多。”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崔子玉转了一下眼睛,竟真见过。
既然都相互认识,魏无羡刚想多闲聊几句,被崔子玉狠狠推了一把,说:“鬼将上去杀人
了,死无全尸的人肯定又多了,你还不去帮谢必安吗!”
魏无羡才想到这茬,刚想沿着忘川往上游找谢必安,忽然看见崔子玉那匹汗血宝马,内心
一阵欢呼。抓住马缰翻身而上,大喊了一声“驾!”骑着就跑了。
留下脸黑的崔子玉,几乎要在桥头破口大骂。伴随着魏无羡得意的笑声和诚挚的谢意,马
儿绝尘而去。
魏无羡沿河跑了约半刻,终于在白川上看到一抹白色身影。他在白川上举著黑伞,跳起来
,又落下,然后飞奔,又飞起来。
他惊的微微张开嘴,心想谢必安在这儿跳什么舞呢?还别说,有点好看。要想俏,披麻戴
孝!结果定睛一看,才发现谢必安身后追逐著几个浅黑色的影子,由于东边的光芒照着,
有些看不清。但在落到花丛阴影处的时候,分明看得清残魂满身的鳞甲和挥舞的长戟。
魏无羡不禁感叹这当过兵的真是厉害了,都是残魂了,下了地府还敢打公务员!你们将军
知道吗?以下犯上军法处置晓得吗!
谢必安还在跳着躲,他口中咒语轻念,掌中结印,一掌冲面前的魂魄头颅飞击而去,只见
他挥出的法印瞬间变成一道纹如牢笼的符咒,打在魂魄身上瞬间迸发出数道弥漫着紫黑色
青烟的漆黑锁链,如爪牙般绽开,继而迅速收敛,将他捆绑。
然而锁链并不粗大,甚至比几位鬼差的锁链还要纤细。而且残魂实在凶的过分,竟然又挣
开来,跌落在地,又反弹而上,朝谢必安扑去。
谢必安正要挥伞而击,忽闻耳边马蹄哒哒,又听一道呐喊破空而来——“安安别怕!我来
救你了!”
魏无羡喊的殷切,看准那魂魄朝谢必安小白鞋伸出的脏黑黑的爪子,从怀里抽出一物,照
着它就甩了过去。
残魂果然被打的一歪,再次跌落。谢必安望着那物反弹而去,视线追逐着它的弧线,整个
人呆在了空中。
魏无羡朝他大喊:“安安,帮我接住陈情!”
陈情。魏无羡唯一带下来的东西。
他本没期望谢必安能眼疾手快地接住它,谁知空中白衣一转,直冲陈情而去。他身后还有
两个张牙舞爪的残魂,两把长戟一挥,同时朝谢必安的后背刺去!
魏无羡大惊,大叫着“别捡了别捡了!”谢必安闻所未闻,伸出手继续朝陈情下落的方向
跌落。
眼看着两把长戟就要刺穿他,魏无羡卯足了劲,大吼道:“吾乃征南大将军檀济!谁敢放
肆!”
他话音落,两个残魂登时浑身黑烟弥漫,战栗不止。
魏无羡喊的名字,就是那个被崔子玉揍回去的将军魂,卷轴上两个漆黑赫目的大字,魏无
羡想不记得都不行。他祈祷著这三人一定是我方将领啊!千万不要是敌方!蒋子文大人保
佑!
谢必安掉进了花丛,爬起来时,手里握著黑笛,慢慢地转过身来。魏无羡来不及高兴,只
见空中两道残魂,加之地上那个爬起来的,眸色鲜红如血,面容狰狞,浑身鬼气暴涨,瞬
间就朝自己扑来!
赌错了!魏无羡欲哭无泪,就算现在喊不是檀济来得及,这三个已经走火入魔的残魂估计
也听不进去了。
那三人持戟朝魏无羡扑来,他身下马儿长嘶,见危险来临,马蹄高举,带着魏无羡策马狂
奔。魏无羡紧紧抓着马缰,俯在马背上,眼下花丛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破碎的残躯,他抬
起头,放眼望去,只见此处碎尸遍野,而谢必安捡残魂的背篓,也倒在河岸边,里面的肢
体被河水冲刷著。
“他们三人是结交的兄弟,一同战死,下来后把其他残魂都杀了。”
耳边传来谢必安平静的嗓音,他气息稍微有些凌乱,倒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空洞了。
他手持黑伞,飞在魏无羡身边。朝他转过头来,面纱都被割破了一角,魏无羡扫了他一眼
,才发现他身上白衣多处破损,甚至洇出了血迹。
魏无羡来不及关心他,风里疾呼:“现在怎么办!”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问:“崔判的马?”
魏无羡了然,抱住马脖子,凑近马儿尖尖的耳朵,说:“好孩子,去给你主人报个信,我
们遇上大麻烦了。”他拍拍马颈,喝道“去!”一踩马镫,马儿脱身飞驰。
而他并未悬空太久,已被身旁谢必安一把抱住腰。奈何伞虽然支撑的住两人,但速度大减
,魏无羡扭过头,眼看着三个士兵就要杀过来了,说:“这样不是办法。”
他低头,只见谢必安劝着他的手臂里还握著陈情,刚要动作,就听见谢必安说:“没用的
,这里不是阳间,你无法御尸驱鬼。”
他尚未仔细琢磨他的话,就被谢必安一把扔到茂密的花丛里,自己折返而去,挥伞同三人
缠斗。
就算身下花丛够密,也把魏无羡摔的头眼昏花。他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见谢必安又和三人
玩起了跳舞的游戏,看他踩着长戟的刃首踏跃而起。魏无羡刚才看了谢必安的攻击,知他
不像崔子玉那样修为深厚,他的法力充其量只能暂时束缚一下魂魄。而魏无羡这三个月只
学会了打捞,如今遇险,根本不知如何施法。
那三人三面成阵,将谢必安死死围困其中。一人长戟朝他胸口刺去,谢必安弯腰闪躲,而
另一人已朝他头颅挥戟,谢必安只得合伞,硬生生承受下这一击,他被重重地拍打在地,
而另外再次跃起,双戟就要再次刺入他胸口。
谁知戟首偏移,一刺入了泥土,另一刺擦著谢必安的身侧扯着他的白衣将他固定在地。
魏无羡找不到趁手的兵刃,竟然用了蛮力,在三人尚未顾及他的时候,直扑过去,硬是把
两个人推开了。
“快跑!”他抱住一个士兵的腰,冲地上的谢必安大喊道。谢必安在地上愣了一瞬,迅速
翻身,再次避开袭击。可怜了那白衣被他的动作扯的刺啦一下,彻底是报废了。
他顾不得身后追着自己而来的戟刃,一把捞起地上的魏无羡,拽着他狂奔。
谢必安一边跑一边叫:“你冲上来干什么!他们又杀不死我!”
他语气里尽是责备,一副嫌魏无羡碍事的样子。魏无羡听了,感情被戳两个大洞就无所谓
了吗?他救了他连个感谢都没有,上来就训?魏无羡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来就紧张,这
下怒上心头,步伐不禁快了些许。本来是谢必安抓着魏无羡跑,突然变成自己被拖着跑。
而前面的魏无羡转过头来吼道:“我愿意!你管得着么!”
谢必安愕然,然后毫不客气地回他:“找死!我让你过来了吗?我让你好好躲著!”
魏无羡哼了一声,下巴一扬,说:“你算老几,我凭什么听你的!”
谢必安道:“在这里你就得听我的!”
魏无羡一撅嘴:“我不!”
谢必安不说话了。只可惜他蒙着脸,不然肯定是一副几欲吐血的表情。但魏无羡也来不及
想这些了。他们俩在花丛里狂奔,身后是追赶不止的三个兵魂。他扯著谢必安往栈桥的方
向跑,只希望能快一点和崔子玉会合。
他虽然跑的狼狈,表情却很愉快,这短短的时间内,谢必安三个月说的话似乎都没现在的
多。
他们跑着跑着,终于看见前面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魏无羡高兴坏了,伸出手挥舞著:“
崔崔!崔崔!救我崔崔!”
骑马在最前面奔跑的崔崔,啊不,崔子玉,听了魏无羡的喊叫,小白脸都黑了。想必是怒
气加成,他气场森森,单手结印,一挥一弹,金芒乍现,那三道残魂瞬间被击飞。继而被
咒印化作的三道金色锁链死死缠住。
实力悬殊,他俩跑的累死,崔子玉便是简单一击,就解决了问题。
魏无羡一手扶著腰,终于舒了一口气,大喊累死了累死了。崔子玉翻身下马,上前查看。
感觉手里传来挣扎,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捏著谢必安的手。他没有立即放开,反而把对方
的手举到眼前,这就让谢必安不得不多用点力气往回扯。魏无羡道:“多谢。”然后慢慢
松开五指,对方苍白的手上四道红印赫然,想必是自己紧张过度,握的太紧。
谢必安缓缓收回手,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崔子玉身边。
崔子玉打量着地上抽搐不止的三个残魂,疑惑道:“怎么这么凶。”
谢必安说:“看兄弟被杀,执念过深了。”
崔子玉拍拍谢必安的肩膀,发现他衣服都破的不像样子了,说了句“辛苦了。”然后目光
越过谢必安肩膀,朝身后的魏无羡狠狠地瞪了一眼。
魏无羡心道瞪我干什么。无可奈何地耸了一下肩。
三道残魂要先净化,平复其执念和怨气,只是他们人间杀孽不止,忘川又杀数魂,便难以
再过桥回阳。他们被鬼差拖着,喉咙里发出不明的吼叫。崔子玉交代好了,准备离开。却
返回到魏无羡身边,看了他一眼,然后咧开嘴笑了。
“你还真挺没良心的。”
他一句话轻描淡写莫名其妙。魏无羡诧异了一瞬,崔子玉已经驾马而去了。
魏无羡想了想,崔子玉兴许是恼火他一言不合抢了自己的好马。不过也确实是匹好马,至
少比小苹果那头好驴好太多了。
忘川河岸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哗哗的流水声。魏无羡四处看了一下,谢必安不见了。再
仔细看了一圈,才发现他蹲在花丛里,又在捡那些残肢。
即使魏无羡初来乍到,也看得出来,这些残肢被击打的破碎不堪,哪里有一点魂魄生气,
就算拾起来,恐怕也救不回来了。何必白费功夫。
谢必安还在那儿捡。
魏无羡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不要捡了,这些没救了。”
谢必安没理他,挣开他的手,拾起半条腿,细细地打量。
魏无羡都怀疑谢必安有恋尸癖了。他不禁感慨,谢必安这样的翩翩青年,怎么就被分配干
这种活了,他偏偏还是个细心的,真是一个指甲盖都不放过。可能谢必安得罪过什么人吧
,才不得不这样活。
魏无羡看了看他白衣上数道红痕,再次忠恳地劝说:“要捡,也要先把伤口处理了呀。”
然而对方不言。看谢必安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魏无羡说:“你是不是在找什么,我
帮你找。”
谢必安答:“不必,你可以先回去。”
魏无羡挠挠头,哈哈笑道:“你是不是还怪我睡懒觉?我以后不睡了。”
对方没有回答,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半条胳膊,看了半晌,最终默默站起来,把胳膊
扔进了河里。
谢必安就这样,看到了天黑,把所有的残肢都扔进了忘川,它们将会变成河床上的泥沙。
谢必安终究什么都没找到。
魏无羡抬头看着满天的阴云,这里的夜晚竟然连天空都看不见。只觉得压抑。不知道那将
军魂什么时候才能下来,他下来的时候,又要带多少残肢给谢必安呢。
魏无羡说:“他们今天把将军魂赶回了阳间,这样做,岂不是又造杀孽。”
谢必安说:“总好过他变成厉鬼,在地府大开杀戒。”
魏无羡绕到谢必安面前,看着他,背着手退著走,说:“这种人是不是很难办?就不能直
接把他拖到地狱道去吗?”
说到地狱道,魏无羡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解了地狱道,但这里的人,谁不晓得。他知道,也
是早晚的事。
地狱道,两千七百年。杀孽最深,身负人命,必到此处。
谢必安说:“厉鬼确实很难办。不过等他下来,还债,早晚要去地狱道的。”
魏无羡了然,果然,天地哪有什么公平,能得太平,多碎几个凡人的魂算什么。想来,谢
必安才真是善良,捡的是最卑微的魂,却给他们最公平的机会。
魏无羡不禁笑道:“你那么努力,就那么怕漏了魂吗?”
谢必安说:“没有。”
魏无羡又问:“这是你还债的方式吗?”
谢必安停下了脚步。
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自己也停下脚步。
魏无羡觉得,天地有矩,那留在地府的人,虽不如地狱道遭万年恶苦,但辛苦劳作,必然
也是受苦和偿还的方式。他想自己捞魂,是为了来世的自己付出代价,那谢必安呢,他捞
的比自己辛苦,是为了什么。
但谢必安显然不想说,与他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走。魏无羡挠挠头,哈哈了两声,觉得自
己必然捅了对方痛处,不然谢必安不会不理他。
气氛尴尬,他只好追上去,抛出一个猜想,说:“你是不是得罪了蒋子文,他才让你做这
些累人的工作?”
谢必安说:“没有。”
他绕过挡路的魏无羡,加快脚步朝前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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