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魔道祖师】〔羡澄〕野鬼(1-3)by川山

楼主: rita74153 (若然)   2021-08-28 23:30:39
作者前言:读《羡澄互动合集》后情绪突发后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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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认为想通了对原作中魏归来后其态度变化的疑问;以及认为魏掉下那鬼地方,再爬出来
的已经不是他了。
野鬼1
说是一雷劈了夷陵乱葬岗,从那天起方圆百里四处闹鬼。
闹的也不凶,没人死没人失踪,就是走夜路被冷不丁的一吓,总共被吓了四次,所以是四
处。夷陵老百姓见多识广,十三年前恶鬼盘旋的夷陵山都是见过的,这被鬼吓了一吓,只
要不出人命,根本算不得事。
只是被吓的四人当中,有一人是贺家大公子,这可急坏了贺家老母亲。夷陵闹鬼,鬼归修
仙的管,有头有脸的修仙世家最近的就是云梦,于是抱着爱子冲贺老板嗷嗷喊著,她宝贝
儿子这条命他江宗主管定了。
江宗主难伺候的大名早就响当当,贺老板也不是没接触过,几年前莲花坞发展业务,贺老
板也是颠颠想着来分一杯羹,见了江宗主,自报家门话还没说几句,就瞧他脸色难看的紧
,生意人的敏感让他晓得自己就是来碰一鼻子灰的,当天恰好还抓到个修鬼道的术士,被
江宗主鞭子一路拖到校场打的鬼哭狼嚎,贺老板见形势不对找了个借口就跑了,此后再也
没来过云梦。
哪知道自己儿子出事,最后还是要求到江宗主头上。
然而再凶的宗主也凶不过自家母夜叉,宗主鞭子不抽平头老百姓,但自家母夜叉的扫帚却
能打的他魂飞魄散。一咬牙,收拾了行李驾着马车带着自家傻儿子一路前往云梦。
江澄从金麟台上下来,已过月余。
先是夷陵乱葬岗一场闹,祠堂闹完观音庙又一场闹。等他持鞭信步走上金麟台,已是目光
沉沉面若死水。
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也足够把金家拖泥带水的老老小小吓的血压高的高低的低。他尽心尽
力地执行着把无关人等吓退的职责,然后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著金凌把他在宗主位上放稳了

金凌送他时,说,舅舅,你多留几日吧。
江澄转身冷哼了一声,说,金麟台不需要两个宗主。
金凌缩了一下,小声说,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澄摸摸他的头,便御剑而去。金凌抬头,只见那紫衣猎猎,形单影只,肩膀瘦削却凌厉
著,似乎不应该是这样,却本来又是这样。
一通忙碌让江澄瘦下来不少,然而一切很好,至少金凌很好。金凌好,他还管别的什么
呢。
忙碌惯了,便停不下来。情绪是很好的动力,如今情绪空了,忙碌代为填充,他便更不想
停下来了。
于是莲花坞里闯进来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听了,竟然说,带他们进来。
贺家老爷跟着门生一路小跑见了江宗主,忙不迭的就是行了一礼。
江澄应了一声,看他抬头露出脸来,觉得眼熟,再一想,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夷陵的富
贵人家,姓贺。
关他屁事。江澄这么想着,却依然问道,怎么回事。贺老板说,是自家儿子夜里赶货回来
,路过乱葬岗,乱葬岗经两次折腾,其实也不怎么出怪事了,为了早点回家便抄了乱葬岗
的近道,谁知回来人就不对劲了。
和贺公子一同压货的还有家里几个小厮。都是年轻人,马上就到家了,打着火把一路聊的
正开心,突然就听见耳边传来嘻嘻笑声,那笑声爽朗,但在黑夜里听着却诡异。他们打着
火把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挥舞,嘴里怒喊著谁,谁在那里!那笑声就没了动静,几人面面相
觑,静默半晌,待又要赶路,只听那笑声又传了来。几人回头一看,笑的扭曲的正是自家
公子。
江澄问,人现在在哪里。
贺大公子便被抬了进来。江澄一瞧,只见贺公子脑门上一个大包。他正细细琢磨著什么邪
术专攻头部还能留下肿块的,贺老板先开口了,说,倒也不要命,就是闹腾的厉害,几个
人都制不住他,路上差点从马车上窜下去,没办法就打晕了。边说著,心疼地看了看儿子
的大包。
江澄深吸了一口气,问,怎么个闹腾。
贺老板道,就是胡言乱语,手舞足蹈,神智不清的。
鬼上身?江澄琢磨著,一手摸著另一手指上的紫电,正想要不要一鞭子抽过去了事。就见
躺在地上挺尸的贺公子突然颤抖了两下,上身一弹,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把身边的几个
人吓的都后退了一步。
醒来的贺公子果然是一幅扭曲的笑脸,仿佛是知道自己来了一个新的地方,他左顾右盼,
要不是翻着白眼,这姿态看上去倒是有几分俏皮。江澄看着看着就突然觉得后背一麻,那
贺公子似乎看个够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江澄,嘴角的笑似乎更扭曲了。
那贺公子突然口吐人言,阴阳怪气道。
阿澄。
语气竟然是笑盈盈的。
江澄登时鸡皮疙瘩骤起汗毛倒竖,心中还未细想,手中已银光乍现,一细长软鞭垂落而下
,又如蛇一般迅速弓起,就要朝着贺公子门面劈下。
贺老板顿时嚎叫一声,扑过去挡在儿子面前。江澄也知这一鞭非抽死老头子不可,手中力
道撤去,鞭子在空中空响一声便收了回来。
贺老板吓到一身冷汗,急忙解释道,他不是叫江宗主名讳!他哪敢叫您名讳啊,他说的是
宸!宸!是犬子的……有婚约的!
江澄听了,瞪视著坐在地上的贺公子,那家伙还是翻着白眼在笑,被江澄瞪着瞪着,似乎
又开心了些,然后那双眼又默默暗淡下去,最后竟然低下头,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悲伤
的表情。
回……回……
贺公子喃喃道。
贺老板听闻心疼不已。用脚趾头想都猜得出求江宗主办事只怕凶多吉少。这还没个头绪呢
,自家儿子差点挨一鞭子。爱子心切,且怒且忧。江澄做事雷厉风行是人尽皆知,不近情
意更是家喻户晓,要不是事发乱葬岗,容易招惹鬼怪,贺老板还是觉得找个郎中治病来的
靠谱。
于是起身行了一礼,刚想说不做打扰。江澄身边门生道,请问贺老板,有这等症状的,是
仅贺公子吗,可有他人?
贺老板回,有有有,还有三人,皆是从乱葬岗回来,变成嘻笑之状的。
门生看了江澄一眼,江澄从腰间拔出三毒,登时屋内银光璀璨。朝贺公子走去,贺老板又
要前扑护子,被门生拦下:贺老板切勿担心。
江澄执剑走到贺公子面前,剑尖直指他。贺公子顺着剑抬头朝江澄看去,依然一脸痴笑。
江澄不是没见过比这狰狞的、扭曲的、恐怖的和恶心的,看着却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他
心里又想,乱葬岗的破事,关他屁事,他还没出面管呢,关他屁事。
正这么想着,江澄说,摸。
贺公子是听得懂人话的,听江澄这么说,睁大双眼盯着剑尖,突然一个翻身,朝江澄爬了
过去,又突然一把抱住江澄大腿,身体也贴了上去,两手顺着江澄的膝盖就开始往上摸。
江澄被这一吓,二话不说条件反射地一脚把贺公子踹出门外。那白影飞了出去哐铛一声实
在地摔在院子里。
江澄本打算用仙器逼一逼贺公子身上的邪祟,如果是上身的东西或是诅咒,总归有些反应
的。没想到贺公子不按套路出牌,癫狂的实在可以。
江澄脸黑地跟着嚎叫不止的贺老板往院子里走。贺公子被他这一踹半天没起来,喘气都不
匀乎了,嘴里却嚅嚅念著。
宸,宸。
江澄听他念的浑身不舒服。贺老板狂嚎著,儿子别担心!等你好了爹就给你安排成亲!
这一说,贺公子居然嘎嘎笑了起来。
江澄有点无奈,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儿女情长。
然后他耳边不知怎么就传来狂风骤雨的声音,令人浑身阴冷夜晚。那么冷,冷到骨子里。
他阴沉地走到被贺老板抱着的贺公子身边,三毒剑尖一指,刺在贺公子额间。贺公子登时
露出痛苦的神情,浑身颤抖著,江澄牢牢抓着三毒,朝剑又渡了一点灵力。便见贺公子额
间出现了一抹黑晕飘升起来,竟和光华璀璨的三毒缠绕。
那贺公子的表情扭曲的都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变态的笑了。江澄见那邪祟被逼出,心道这也
过于轻易了,居然简简单单就现了形。但毕竟没有完全脱离宿主,江澄又施了一股灵力过
去,硬硬把它从贺公子体内轰了出去。
那黑影连个形都没有,就是一团雾气,虚虚地飘在空中。没有丝毫犹豫,紫电从掌中窜出
,瞬间就把它劈得无影无踪。
江澄看着黑雾被紫电打的渣都不剩,不禁微微皱眉。
而一旁抱着转醒儿子的贺老板,高兴的差点泪如雨下,要不是儿子虚弱,他恨不得抱住江
澄大腿再连磕三个响头。
还是江宗主神威!一举就能制服了这妖怪。贺老板激动道。就该听娘子的早些来找您,犬
子就不必白白遭了几番罪了。
江澄狐疑地看了看眼睛黑白分明神情和缓的贺公子,又看了看黑雾消散的方向。心道,太
轻易了。
野鬼2
江澄心道,太轻易了。
甚至连几个围观的门生都觉得,这种水准的妖邪,居然是三毒和紫电等级的仙器结果了它
,忘川河上够它吹的了。莲花坞向来求助的少,若有求助必是棘手,今天这事儿看上去大
,实则平平,江澄门下随便找个修为尚可的,估计都摆得平。
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贺老板一届凡夫俗子不懂仙鬼奥妙,在一众弟子都觉得
接这种活丢人的情况下,喜笑颜开的贺老板已经开始请江澄出马斩草除根了。
江澄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打量著坐在地上的贺公子。刚才他形容癫狂,一脸狰狞的痴笑
,笑的直让他恶心。如今脑子清楚了,面容也沉静下来,倒觉得仪表翩翩,看上去竟没那
么讨厌了。
门生看江澄沉默,猜想是宗主牛刀杀鸡心中不快。但事情找上门又不能不管,向前一步,
朝江澄行了一礼,道,宗主诸事繁忙,这等小事还是交由我们处理吧。
贺老板也连连点头,说,也可,也可。
谁知江澄轻轻一抿唇,淡淡道,夷陵不归我管。说罢就转身要走。
看贺老板一脸吃惊,门生会意,见风使舵,话锋立转,对贺老板说,贵公子已无恙,不妨
就请回吧。
贺老板连忙道,可是邪祟不除……话音未落,一门生小声在贺老板耳边嘀咕两句,贺老板
听了那名字刚睁大眼睛,可江澄耳力是多么好,一眼恶狠狠地瞪过来,仿佛就是在对那名
字的主人看。
贺老板左看看一脸冷硬的江澄,右看看吓得缩到一边恨不得立即原地消失的门生,只怕再
拖一秒就会被扔出莲花坞,于是大声道,江宗主不要难为我们啊,那人都死了十几年了要
怎么请回来?
魏无羡献舍回来之事主要是仙家知晓,也难怪普通百姓一听这名字都懵了。
江澄转过身,道,现在回来了。又补上一句,再不济,你可以去蓝家请人。
不要,再也不要有任何关系。
江澄转身要走,门生也非常有眼力见地要送客,围上来好生相劝,贺老板一脸哭相地就要
被一群紫衣人拱出门外了,说这邪祟一天不除,一天晚上不敢出门啊。
几个门生七嘴八舌地低声说,“那您老晚上早点睡,不要出门。”“就是嘛晚上多不安全
啊,乱葬岗可是鬼窝啊。”
他们心里清楚这邪祟弱的很,人命都啃不动,它从自己身上分一团鬼气给活人,顶多是吸
几口阳气滋补滋补,弄不好魂识都不全,随便找个修士都能治好人收拾了它。只可惜它惹
事的地方很尴尬,就怨不得江宗主不愿插手了。
再说,不是还有爱管闲事的蓝家人嘛。
这一场小事浪费了江澄不少时间,摊子有人收拾,江澄正要离开时,忽然听闻声后“江宗
主请留步”,只见开口那人正是醒来后一句话没说的贺公子。
见他一双漆黑眼睛牢牢看着自己,里面又是复杂的情绪。江澄狐疑,难得有耐心地停下脚
步,问,何事。
江宗主。贺公子抬手郑重行了一礼,不是那邪祟非要江宗主除去不可,而是,他就是冲著
您来的啊。
***
两日后,江澄随贺家父子前往夷陵。
事情来的蹊跷。贺公子说自己疯病期间总听见“江澄”“莲花坞”几个字,醒来也记忆犹
新,便断定此事必和云梦有关。
江澄冷笑道,巧了,你父亲也来莲花坞求助。
贺老板赶紧解释,这不是因为近吗……
江澄又道,你怎知听到的名字是邪祟告诉你的,而不是疯魔时无意中听见的?
贺公子认真道,那是我从来没听过的声音,不是我认识的人。他又四周环视一眼,说,也
不是我见过的人。
贺老板又说,犬子记忆超群过目不忘,他不会分辨错的。
江澄淡淡道,我杀过的人很多,有几个没清干净的也是正常。
杀在夷陵的,就那一个。但已经很久了,都过去了。
江澄望着马车外摇曳的树影,天色很渐暗了,橘黄的阳光被切成一片一片的撒进车内。乱
葬岗总给人一种邪气森森的阴冷感觉,这光颜色暖的过分,总显得格格不入。
那天贺公子犹犹豫豫地说,他在找您,找很久了。江澄便感觉还是有来的必要。如果和自
己有关,事情最好亲自处理,无论是好是坏……当然坏的成分更大一点。
门生在马车外说,宗主,前方不远就到乱葬岗了。
贺公子听闻,伸出头朝外看了一眼,说对对,朝那个方向走,就在前面。
他们要去贺公子出事的地方。
他一路上还在怀疑面前贺家父子是不是故意诱他前来,或许目的地杀机四伏,他们就扯下
伪装。但贺家父子一副老实样子又不像。江澄摇摇头,知不能轻信。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太阳已经落山。江澄看着一丝天光在乱葬岗的边缘闪耀,成群的鸟儿
扑闪著翅膀在灰蓝色的天空上留下剪影。
贺公子出事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连鬼气都嗅不到。
乱葬岗那么大地方,到处都是乱石杂草,上山困难。乱葬岗本来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
方,今天来为了一只邪祟,但到底有多少邪祟夜里出没,根本不得而知,分头行动更是万
万不可。带来的十多位门生面面相觑,等江澄发话。
江澄手指微蜷,指尖磨著紫电。道,所有人在这里等,不要离开,我自己上去。
众人虽有担忧,但又不得不听从江澄命令。江澄要他们看顾好贺家父子,他们也便明白要
谨防两人异动了。
江澄便一个人上了乱葬岗。
他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没想到会又来。他曾经一次次上来都是为了一个人。而这次是为了
一个鬼。
他看着周遭的景色,一棵棵树,死的没死的,烧焦的没烧焦的,从这边看过去和从那边看
过去没有任何分别。他御剑飞至上空,银色指环在他指尖发出淡淡的微光,他便转身朝另
一侧飞去。
紫电记得它的气味。
两日前在莲花坞的那一劈,黑影被击得粉碎。紫电便牢牢记得那鬼的味道。江澄之所以会
亲自来乱葬岗,不仅仅是因为贺家父子一番话,而是紫电在劈了那鬼影之后,战栗地兴奋
起来,他明显地感觉到紫电在他的手心里颤动,叫嚣著仿佛要告诉他什么。
形容来就像只小狗一样,汪汪吠叫着还甩著尾巴。
嗅觉也相当突出。
江澄随着它的指示又换了方向,朝密林和乱石深处飞去。
愈往深处前进。愈是安静的听不见一点声音,只听见他穿梭而过带起的风,吹动了枯枝败
叶。他的神色愈发的凝重。
他绕过一处巨石崩塌形成的洞穴,转眼只见视野豁然开阔。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照耀着这方平静的土地。它的四周是凸起的巨石,即使经过多年的风
吹雨打,依然可见锐利的抓痕,撞击的凹陷和刮擦的痕迹。
这里是祭坛,是一个人的坟墓。
在这里,江澄亲眼看着他被万鬼吞噬,渣渣都不剩。
但这是一座空冢了。
江澄心里没由来地一阵烦躁。无论过去的记忆还是现在的,都令他烦躁。
但紫电到了这里却异常地兴奋起来。江澄看了一眼指上熠熠发光的指环,心想你高兴个什
么劲。然后他便知道为什么了。
十丈开外,乱石丛生之处,一个佝偻著脊背的身影朝他慢慢地爬来。
那东西颜色估计和泥土和石头一样,于是在惨澹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灰败。
江澄手覆上三毒。他再等著更多的这东西破土而出,但除了那个磨磨唧唧朝自己爬过来的
,他没有嗅到一丝杀气。
他就冷冷地看着他往这边爬。
爬的好慢,似山高水长,爬的只能听见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慢得仿佛时间静止。
然后他就不爬了,似乎很累很累的样子,低着还能称之为头的部位垂了一会儿,然后仿佛
用尽所有力气一般,抬了起来。
月光照的他惨白惨白的,江澄毫不讶异他看见一张扭曲的、皱巴巴的,正是干尸本尸的脸

但他移不开眼睛,他看到他的一瞬浑身都要颤抖起来,几乎挤尽了他胸腔里所有的空气。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这双眼睛。那是一双不同于任何走尸的漆黑的双目,在苍白的月
色中闪烁著如星一样的微光。
江澄怔立原地,看着对方拉开枯瘦的下巴,口中发出喑哑的声音。
“你可来啦……”
“阿澄……”
野鬼3
乱葬岗是死物,这黑山被月光映得彷若一张死人的白脸。
江澄看到远处朝他爬来的人,如果还可以称之为人的话,只觉得乱葬岗黑的光,白的影,
活生生一副棺材模样,像死的更彻底了。
那东西适才唤了他名,从那烂嘴里说出来的字是对他最恶毒的咒。他嘶哑粗砺的声音带着
笑意,瞬间将他浑身血液都凝固到冰点。冷的他前进不能,想后退,又动弹不得。
谁?!
那名字在他心底呼之欲出叫嚣著被他压下。他神思一片空白,只能直直地瞪他。
看他手指陷入泥土里,扒著,用力撑著自己的上身。
看他拖着两条仿佛断了的腿,膝盖蹭著缩短与他的距离。
头发几乎在脑袋上糊成一坨,却挡不住瞧见他熠熠生辉的双眼。
江澄看见他眼中盈盈的笑意,周身愈发冷的颤抖,直到紫电在他指上灵力聚集的让他隐隐
刺痛,才发现自己已经停止呼吸许久。
再吸气时,胸腔随着气流涌入,哢哢的震颤不止。
那双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脚并用地朝自己爬。他也瞪着对方,见他笑容在形容
枯槁的脸上愈发扭曲,可依然看得出他高兴的彷若变态。
“澄……”
“阿澄……”
他哑著嗓子唤。可江澄只是远远地站着。他用力支撑著自己的上半身,愈是想让对方看到
他的期冀。
你怎么不过来啊,你快过来啊……
他望着江澄,后者依然一动不动,却不知道眼中的人在抖,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心道,你
不过来,好,那我过去。
他指甲嵌进地里,拖着自己前进。可爬了没有半丈远,手掌突然陷进身下松软的、不知道
腐烂了多少躯体的尘埃里。终于支援不住,迎面直直地栽到,摔得狗啃泥一般。
尚未顾及自己满脸委屈,忽闻远处传来鹤唳之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还未近身就感觉
到劈天盖地的压迫,僵硬的身体竟然禁不住一缩。
抬头一看,果不其然,那紫鞭被银光包裹,携风带影,宛若游龙,披荆斩棘地朝面劈来!
远处的紫色身影执紫电,折著的手臂在身前划出一个极为力量的弧度,紫电暴涨的灵力掀
起了风,登时掀得四处飞沙走石。那人额发飞散,银光在他眼中堪堪留下一笔,照亮了其
中的暗流,却掩不住他额间的阴郁和狠戾。
紫电更如毒蛇,直扑自己而来!
而他看着铺天盖地的危险却不自知,也不知自己眼中露出的姿态是何等狂喜。
漂亮。
他赞叹道。
下一秒,身体腾跃而起,直挺挺地飞了出去,砸在身后巨石上。
他为缩短距离拼尽的努力付诸东流。
胸前滋滋的响着,一股黑烟弥漫开来。不知和烤熟的肉什么区别,不过他也闻不到。
巨石没有让他多贴一会儿,身体像纸一样揭下,吧唧一声,面朝下摔进土里。
又是尘烟四起。
紫电抽打在他胸前,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魂儿都吓的浑身乱窜,在自己这副空
壳子里乱躲。
这下是真没力气抬头了。
却听见有脚步声朝自己走来。那人走的不慌不忙,但紊乱的呼吸声暴露了他没有仪态上那
般气定神闲。
于是在土里吃吃地笑了。
一只脚稳稳踩在自己头上。
再然后,他又飞了出去。
这一次面朝上,可见天空清澈的月亮,又看见清澈如水的面庞落入眼中,那双眼暗流涌动
,却也是清澈的暗流。
不禁就想起晴空万里下,碧绿的望不到边的圆圆荷叶,亭亭荷花和……
莲藕排骨。
江澄信步走近。他刚才本想一脚狠狠地踩在对方后脑勺上,下脚却觉得脚下虚浮,仿佛踩
在纸灯笼上一样。
那人也没个动静,可能被紫电一鞭子抽死了。便踹翻过来,就看他一脸土一嘴泥地看着上
面朝自己笑。
江澄皱了皱眉。适才折腾一番,他冷静了些许。
他是谁。
江澄问自己。然后不禁自嘲。他心里清楚,不是吗。
江澄沉默地盯着他的脸。
这张脸他是认识的,非常熟悉,十三年想要撕碎的脸。
十三年来入梦的脸。
哪怕它现在一副吸干了水分,树皮一样包著下面的颅骨,眼睛突出,鼻尖嘴巴凹陷,那也
是他认识的脸。
一同长大,朝夕相伴,形影不离。
“魏无羡。”
江澄念出他的名字。话音落,乱葬岗再次归于寂静。
那干尸眼睛闪烁了一下,忽然黯淡了几分。
干裂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啊,是我。”
魏婴答道。
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缓缓吐出,却毫无波澜,他拼命想从里面找到些许涟漪,却感觉对方
像面光滑的镜子,他赤身裸体地映在里面,无处躲藏。
那颗不存在的心隐隐痛了。
“你个王八蛋。”
语气同样波澜不惊,与上一句无甚分别。他一怔,直勾勾盯着江澄,仿佛从他眼中看见了
些许狠意。下一刻,他眼中笑意荡漾的几乎要满溢出来。
“嗯,我是。”
又相顾无言。
他大字平躺在地,江澄就站在一旁静默地看他。
他觉得江澄应该有很多话想问,他看他一直抿著自己的薄唇。
像什么,你还知道回来。
但江澄没说。
抑或是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可江澄偏偏静默地看着他这个样子。
魏婴费力地举起枯槁的手,江澄的衣摆就在身边,他努力伸长了去抓。江澄身形动了动,
魏婴的手就抓了个空。
他手在空中一顿,又捞了一把,把江澄的衣角抓了回来。
仿佛觉得对方的僵硬顺着衣角传到自己掌心里。虽然他没什么触感。
他低声道,“你怎么才来。”他声音哑著,听上去竟有几分委屈了。
江澄一怔,继而道。
放手。
声音凉凉,语气不善。
魏婴说,我不放。
他那枯手上又是泥又是干成粉末的碎肉,在江澄衣角上留下一道灰白的印子。他抓不太紧
,又往上抓,留下的印子就更长了。
江澄看着就莫名火大,铺天盖地的就来了,分不清是对魏婴,还是被糟蹋的宗主衣服,还
是其他的些什么。恼怒道,你他妈给我放开!控制不住又是一脚踹过去。刚好踹到魏婴手
臂上。
只闻哢哒一声,那手臂折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弯成了三截,裂口处露出一段雪白的骨,还
飘着些许灰尘。
魏婴把胳膊举到眼前,脸上仅仅晃过一丝诧异,他啊了一声,说,断了。江澄看着,忽然
就后悔了。
他向来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便在外人面前维持一副冷性子。可魏婴总能逼他做出暴躁的
事。
魏婴这幅鬼样子,不知是从哪儿回的魂,也不知他从哪儿弄回这具本应葬身鬼腹的壳子。
再低阶的走尸好歹血肉还在,魏婴反而像是一捆稻草扎成的人。又脆又轻。
纵使他见面挥出一鞭用了十足的力,也最终在鞭子抽在他身上时撤了气力,照样把魏婴打
的飞了出去。
那个魏婴,一次一次回来,又一次一次走了。
他一开始毫不怀疑他一定会回来找他,而后期冀了十三年却落寞的再见,到现在不知自己
面对的是人是鬼还是什么玩意儿的重逢。
回来的他一次比一次面目全非。
但最终都会一次一次地离他而去。
江澄想,我还是把他埋了吧。
先带到祠堂,让他跪个三天三夜,磕满一百个响头,就散了他的魂,最后把他埋了。
然后祷告安魂,葬礼就算了,送他轮回,祠堂里供上他的牌位。牌位放在靠近江枫眠的下
面,爹不是最喜欢他了吗……
江澄正这么想着,只觉万事妥当,可心里却难受。他眉间的阴郁神色也不知落进了谁的眼
。忽然觉得身上一紧,紧接着愕然看到眼前一张枯脸朝自己靠近,那枯脸上的眼睛黑的几
乎要把他吸进去。
魏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了,甚至还踉跄地站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的断臂环住
了他,将他紧紧拖进怀里。
然而他没什么力气,所以反倒被勾过去,死死地贴在江澄身上。
江澄嗅到浓重的土腥味,铁锈味还有只有尸体才会散发出来的怪味,一股脑地往鼻子里冲
,瞬间恶心的头皮都麻了。他却强压怒气不要攻击,魏婴这样抱着他,只怕灵力一轰就四
分五裂。
可魏婴毫不知觉,头靠着他的肩膀喊他名字,伴随着下颔颤动发出咯吱声响。要不是恶心
的他汗毛倒竖,反倒像久别重逢。
“魏无羡你个王八蛋快放开我!”
回应他暴躁的怒喝只有耳边喑哑的带着笑意的,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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