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这个地方的我们 (三)中篇

楼主: UnderLast (下末方)   2021-08-23 23:10:46
  天濛濛亮,林本溪被溪妈以“家事打工”名义叫醒,陪她去果园打理,然后去菜市场
担任人型购物袋。现在这时间叫醒昂哥不大友善,林本溪拿了备用的Gopro自己处理。
  经一夜降温,户外温度适宜,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该热起来了,这也是溪妈老早出门
的原因。溪妈有着经营果园的私人兴趣,去果园需要骑机车,溪妈不信任睡眼惺忪的儿子
,载人直冲目的地,到果园后就扔下儿子,迳自做起农事。
  到底为什么这么早叫醒他?林本溪蹲在一旁,守着妈妈的行李和部份水果,蹲了一阵
子,闲得想睡,走到溪妈旁边想帮忙。
  “去旁边等著,碍事。”溪妈将人赶走。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叫醒他?
  溪妈手脚俐落,加上果园不大,在太阳完全冒出来时,她已经完成作业,骑车回家换
下脏衣服,接着准备去菜市场。
  “妈,妳是不是故意的?”干脆让他睡到弄完果园不就好了吗!
  “对啊。”溪妈没有半点犹豫。
  “……”看来怀胎十月的仇,要记一辈子了。
  溪妈带着光鲜亮丽的儿子在菜市场晃过一圈,笑容满面地收获“儿子长得好帅啊”、
“唉唷喂太乖了真会养儿子”、“好羡慕阿瑶啊,我也想生小帅哥啊”诸如此类的赞美,
满足了独子长期不在家而未能满足的虚荣心。
  不过仍有部份针对性的嘲讽话题,溪妈也回得够呛。
  “年纪不小了,有没有对象啦?”
  溪妈:“谈恋爱是人的权利,不是义务。”
  “明星老了就完蛋了啊!”
  溪妈:“马齿徒增就是发生在忧虑这种事的人身上。”
  “低调点吧,免得害妳儿子上报被骂。”
  溪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是我们的家训。”
  林本溪偷偷拉她到一边,“妳干麻恰北北成这样?”
  “这几个婆婆妈妈跟我炫耀儿女多聪明、考上名牌大学什么的,炫耀就算了还要踩你
一脚,我忍气吞声好久了!啊,真是畅快!”溪妈痛骂一顿后,面目慈祥,散发著罕见的
慈母光环,“这是你爸教我的话术,看他们被堵得脸红脖子粗,内心清净,我离成为好人
更近一步了。”
  难怪不像他妈会说的话,原来是爸爸成为帮凶的关系。
  林本溪看她听得兴高采烈、战得志得意满,虽然有点无奈,反正她高兴就好。
  中午十二点半聚餐,离指定时间仍有三个钟头,总不能在台南期间都在做家事,出门
走走才是正道。
  工作室一行人分头进行拍摄前准备,准备就绪时,老鱼从房间走出来,换下睡衣,又
是包得不露丁点皮肤的全黑装备。
  阿金有点惊讶,“你今天要跟出去?”
  “嗯。”老鱼点点头,调整口罩松紧绳,“没灵感,不擅长。”
  “不擅长抒情?”
  “算是吧。”老鱼戴上口罩,迳自结束对话,下了楼。
  “哼嗯……”阿金视线跟着人,直到身影被墙挡住,但他暂时没有打算做什么,跟老
鱼也不熟,只能静观其变。
  老早起床准备完成的林本溪老早就在门口等著同事,第一个等到老鱼来玄关穿鞋,看
他密不透风的防晒武装,心有不忍,给他一把电动小风扇。
  “谢谢。”老鱼接过风扇,顿了顿,“这次主题,我恐怕无法感同身受。”
  “啊?”
  “当我没说,现在放弃太早。”老鱼穿好鞋,手插口袋走出门。
  怎么能连烦恼都这么酷啊?林本溪心生崇拜。
  溪妈将护身符交给儿子,“前几天我和你爸一起去求关圣帝君的,戴在脖子上,你自
己注意点,别又哭着跑回家。”
  “我有这个了耶?”林本溪掏出挂在脖颈的护身符袋,这是铁板体质阳镇赤定期提供
的,像是蚊香一样满有用的,现在又加上关圣帝君的,会不会招祂老人家讨厌啊?
  溪妈对此不知情,翻看没有任何文字的袋子,“哪位神明的?”
  “这是镇赤的。”林本溪说。
  “啊?镇赤修道成仙了?”
  “不是!妳干麻说得他不在人世!”林本溪傻眼,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用了半块的橡皮
擦,还是某牌常见的款式。他解释说:“阳镇赤用久的东西有驱邪的效果,他会定期寄给
我当护身符。”
  “如果他寄给你贴身衣物,你也得认命戴着对吧?”溪妈啧啧称奇,不懂年轻人的世
界。
  “……”不说成内裤,真是非常感谢了!
  林本溪认命挂上两份护身符,拉了拉鸭舌帽,一身轻便运动风服装出门,对着摄影镜
头说话:“房子翻修时,爸妈有请风水师看过,我是不太懂啦。以前家里偶尔会有点什么
,所以我妈常会求符给我,翻修后,家里就没再出现过了。”
  “好啦,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林家位在中西区,而光是中西区就散落许多值得一看的景点,距离相隔不远,但很吃
脚力,选择机动性高的机车作为代步工具能玩得更自由。
  这次配合主题,慢步调应该会更好,还是走路就好。
  林本溪环视四周,指向脚程十分钟内的庙宇建筑,“离天坛满近的,先去看看吧。”
  台湾首庙天坛(天公庙),在明郑时期由官民合建的庙宇,其特别之处还有主祀玉皇
大帝是用牌位而非神像祭祀。其地位不俗,祭拜人潮络绎不绝,是当地重要的民俗信仰中
心。
  天坛位于巷内,随着庙宇越近,贩卖金纸、小吃的摊贩越多,甚至有人提着金纸直接
上前叫卖,从以前到现在都没怎么变过,也是在庙口附近常见的生态。
  此时祭拜人潮不算多,这让他们有足够的拍摄空间,林本溪边走边说:“每年玉皇大
帝生辰时尤其热闹,小时候常跟我邻居一起过来买小吃,上高中后就比较少来了。”
  没人跟林本溪互动时,多半会由阿金在幕后出声,“镇赤也是台南人,应该跟他一起
逛逛的。”
  关于逛逛和约会的等号式仍没有改善,林本溪脸蛋微红,撇过头轻咳一声,“我们生
活圈不一样啊。”
  不知道又跟阳镇赤发生什么事,回头叫他先学会掩饰娇羞模样的演技。阿金暗叹,帮
忙拉开焦点:“不止战南北,现在还要内斗?”
  “嘿你不要乱说话啊!”林本溪摆摆手,对着镜头表达友善与诚意,“哥哥我明天就
带领底迪进入我的生活圈!”
  “……”让这北七自生自灭吧,真的。
  从天坛巷内接到公园路,附近有着台南著名的圆环之一,犹记阿金初次开车来台南时
,在圆环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路。对初来乍到的人来说,拥有七八条接口的圆环道路是有点
让人茫然。
  下一站是走几步就能到的吴园艺文中心,清朝时期的当地士绅建立,在日治时期归于
政府,几经划地改建,尽管吴园盛景不在,仍保留部份旧景风光。
  吴园艺文中心除了庭园造景遗址,周围宽广绿地亦是居民散步的户外活动场所,附近
也经常会有展览或室外活动。
  林本溪在池园绕过一轮的时间不长,说起感想:“之前有去过板桥林家花园,这两个
都是台湾四大名园。吴园规模小了许多,比较像平时来公园散散步的地方,艺文推广性质
也比较强,而林家花园占地面积很大,要入场费,观光成份较多……”
  语末,他惊觉习惯性说起景点评比,根据这次主题回忆过去,继续说:“国小时有跟
朋友来这里玩捉迷藏,结果遇到鬼打墙,天黑了都没人找到我,妈妈带着师父来找我,发
现我睡在凉亭。”
  “说鬼打墙作为童年回忆,真有你的。”阿金笑出声,“你能活到成年真的不容易。

  “可能祂们对老乡比较友善?”林本溪找了处长凳坐下,“上大学以前,很少去太远
的地方,大家都知道我的体质,附近师父啊庙公啊都有点习惯了;认识阿金后到处疯跑,
这种体质吓到不少人,真是抱歉。”
  “你道歉就道歉,还要酸我一句是吗?”阿金皮笑肉不笑。
  林本溪求生欲旺盛,补了一句:“十分感谢阿金找了阳镇赤保护我……”虽然没多久
就离开了。这句话不好补充。
  他伸长腿拉拉筋,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许多存在于过去的片段零星浮出,让他不禁
长声感叹:“哎啊──都是那么久的事了啊。”
  十一点五分,依拍摄情况只能再去一个地方,最好是与牛牛家的面店是顺路,于是决
定朝孔庙商圈方向前进。
  或许是台北徒步习惯,这段距离不认为远到需要代步工具,一行人前后步行于人行道
或骑楼,昂哥换了一台轻型摄影机,显眼程度大幅降低。
  从圆环绕到南门路,一栋古典优美且百年历史的建筑就在路旁,以前的行政中心台南
州厅,现在作为台湾文学馆,拥有相当丰富人文史料,提供观光导览,也时常举办展览活
动。在改建的过程,保留了过去的痕迹;厅堂宽敞,红砖堆砌成拱门与墙面,馆内设计相
当别致。
  不过这次不打算进去闲逛,拖家带口的走路时间比预期还要长,不如直接去孔庙商圈
附近的聚餐位置,在艳阳高照下曝晒也是消耗体力的事。
  台南的热能流出汗珠的,在台北时热起来,汗水是凝在皮肤上。即便如此,热就是热
,走到聚餐店家时,众人是热得快发疯。
  店门口摆了今日休息挂牌,应该是为了临时起意的聚餐。
  林本溪没想到这点,他以为会由嫂子和店员顾店,在老板牛牛出现后,他哭丧著脸:
“呜……牛牛,我的月薪够不够付你一天营业额啊?能分期付款吗?”
  “把你的人形看板借我一个月啊,还要在上面写‘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锅烧意面!’
这句话。”牛牛家主打锅烧意面,即使大热天也不影响客人的购买欲。
  “出卖我的身体,但不能背叛我的灵魂。”
  “你这话是要借还是不要借啊?”
  “如果你在上头写‘锅烧意面可堪入口’就可以。”
  “我三日没读书了,你瞧瞧我的脸凶不凶,要不要收回去?”
  “……”这个面目有凶到。
  “好啦,快进来吧,其他人等会就到了。”牛牛推开门,空调冷意吹向外头,有如天
降甘霖,几人自然毫不客气进入亚热带的天国。
  今天聚餐的四人是国中同学兼高中同校,分别是牛牛、阿齐、漫哥、友治,由于不是
圈内人,这段的播放量不会太多──阿金是这么想的,但他不知道物以类聚的磁吸力多么
强大,一个个都是聊天型潜力选手。
  聊起林本溪灵异体质事件中,他们人人都有参与。这时又轮到牛牛说话,“不,我觉
得毕业旅行那件事比较可怕,阿溪半夜梦游挤到我床上,还脱我衣服,想对我做什么……
妈啊原来他被小色鬼附身耶!”
  漫哥大笑否认:“屁啦,师父说是个打猎失足而死的原住民,他在处理肉啦!”
  “原来是分尸吗?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牛牛茫然。
  “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要吓我啊!”林本溪背脊发凉。
  “漫哥骗你的。”阿齐立刻戳破谎言。
  “对啊,不过为了拦住你乱来,阿齐受害了,你给了他狂热的激吻。”
  “……”林本溪转过头,“这段不能用啊!也不能给其他人知道!”
  “其他人是?”阿金贼兮兮地笑。
  众目睽睽之下,林本溪急中生智,“是、是我未来的另一半!”
  “照你这么说,我要跟谁说了,那位不就成为你的另一半?”阿金拿出手机,别有意
图。
  “住手啊不要乱来不要跟他说啊!”林本溪激动得胡言乱语。
  “啊,是阿溪的男朋友吗?叫什么……我老婆很喜欢他,他辞职时还哭着吃素一个月
,叫那什么啊……”牛牛努力回想呼之欲出的名字。
  友治举手回答:“我有看,是老鱼吗?”
  默默吃饭的老鱼无辜受害,他开口前一顿,瞥了眼旁边邋遢大叔,“我不是。”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阿金不大理解这一眼的用意。
  “咦?真的吗?看影片留言还以为换人了,抱歉啊!”友治夹了块鸡腿给老鱼赔罪。
  林本溪戳了花枝丸塞到牛牛嘴里,“别说得我换了好几任好吗?而且那叫阳镇赤。”
  “对对对!你的那位就叫这个!”解开疑惑的牛牛乐呵呵的。
  “……”该从哪里解释才好?
  漫哥吸了口面,感慨道:“当年不解风情的南二中校草如今也社会化了,江山居然移
得动啊!”
  美美站出来澄清:“没有没有,溪哥依然不解风情啊!”
  “啊,难道又把喜欢他的人当闺蜜了?”漫哥说。
  “还是当着女孩子的面,要她注意鼻毛?”牛牛说。
  “或是帮女生上妆,自以为好意的跟对方说外貌哪里要遮瑕?”友治说。
  “总之是不是全被退货,理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阿齐总结说。
  “……”美美更新了自家台柱不解风情认知程度。
  “没有这么夸张好吗?”林本溪不得不替自己发声。
  “对啊,他的病好很多了。”阿金难得为林本溪说话,“在我的谆谆教诲下,总算把
他调教得别轻易得罪女性观众。”
  “调教屁啊……不如不要讲话!”林本溪瞋视。
  一群人边聊边吃,因为下午还有拍摄行程而没有饮酒,大罐装的可乐雪碧替代,不知
不觉吃光一桌子菜。吵吵闹闹的一句来一句去,情绪高昂太久也会疲软,产生聚餐结束前
的氛围。
  “每年聚餐人数越来越少了。”一向多愁善感的阿齐不由得感叹,“大家有了家庭、
事业繁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啦。”
  “前阵子波皮的小孩出来了,他也抽不出时间。”
  “阿溪平时够难约了,结婚后就更难了啊!”
  “我连对象都没有,哪来的结婚?想太远吧!”林本溪不认这锅。
  “之后有对象的话,可能也会走到最后啊。”牛牛笑说。
  “喔……也对啦。”林本溪笑了笑,咬了口水果,恍惚间,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对象
是男性,也能走到最后吗?
  结束聚餐,即将各奔东西,可惜邻居阿齐得回家照顾爸爸而不能一起逛街,毕竟林本
溪的童年回忆都有阿齐,尤其是这一带,总能逛出不少往日回忆。
  “应该说,附近都有你被魔神仔吓到,然后我找人救你的记忆吧?”阿齐笑说。
  “……你还是赶快走吧,影响我的怀旧心。”林本溪摆摆手赶人。
  “好啦,我有事先走了。”阿齐骑上机车,扬长而去。
  众人纷纷道别,工作室一干人差不多该开工。既然牛牛的店在孔庙商圈附近,自然就
从此处开始。
  孔庙商圈,顾名思义是全台首府孔庙延伸而出的观光街道,零食小吃、怀旧童玩、文
创产品、当地土产等等,午后时分人潮汹涌,也是游客探访孔庙后会过来逛街的地方。
  林本溪买了芋头鸡蛋冰边走边吃,从主街弯到巷内,台南的街道巷弄是十分迷人的特
色,吸引许多热爱旧街老巷的人前来探险。红砖步道两旁紧邻住宅,长春藤从高高的围墙
蔓延而下,或是庭院的树冒出了头,枝叶在徐徐微风下晃动,左拐右弯的,偶尔还会走到
死胡同,非常适合午后闲暇散步。
  这一带景点相隔不远,从孔庙到林百货、五妃庙、延平郡王祠、都是脚程可到的地方
,不过五妃庙就不能进去了,明朝宁靖王的五位妃子自杀殉国,阴气森重,对林本溪来说
杀伤力太大。
  酷暑之日,太阳烈得过头,压马路久了,头脑产生些许涨热感,便来五妃庙庆中街附
近吃绿豆汤,不然老鱼怕是要中暑脱水了。
  美美买了两瓶冰水给老鱼,“怕晒黑也可以擦防晒啊?”
  “不喜欢涂那些。”老鱼脱下外套口罩,白肤蒸得发红,虽然包得密不透风,却没流
多少汗。
  “你街头表演时没有穿成这样耶?”林本溪看了好几次现场,夏天穿得清凉,冬天也
没有包得厚实。
  “穿太多影响演出。”
  “喔,所以是只容许工作时裸露肌肤。”
  “说得他像在做什么奇怪工作,闪边去吃绿豆。”阿金将林本溪拎到旁边,端上冰绿
豆汤,“你吃得下吗?”
  老鱼摇头,十分不舒服。
  “我载你回去。”阿金看向其他人说明指示,“你们继续拍,接下来没有人跟阿溪说
话,美美妳记得偶尔跟阿溪互动。”
  “我自己搭出租车。”老鱼婉拒好意,不过仍是被阿金一把揽肩,半拖半抱的带走。
  “叫笨蛋美美去不就好了?”林本溪不解,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才笨呢!”美美回嘴完,也是十分纳闷。
  阿金招了出租车,先带老鱼去看医生才回林家,将人带进房间,下楼准备开水和药,
而老鱼剥下一层层洋葱衣服,脱完上半身就懒得动作,倒在床上忍受头痛。
  “吃了药再睡。”阿金进房,递上药粉包和水。
  “药粉味道重。”老鱼翻过身,拒绝吃药。
  “比阿溪还矫情啊?”阿金被这点孩子气的反差感逗笑。
  半晌,老鱼缓缓开口,“你的人生里,阿溪到底占有多少比重?”
  “很多吧,毕竟这么多年的老朋友,相处时间都比家人多。”阿金不假思索。
  老鱼坐起身,接过药包和水一口吞下,眉头微沉,显得不大高兴。
  “这么苦吗?”
  “苦。”老鱼扯了他一把,仰头吻上,舌头残留的药粉抹上他的唇瓣,沾唇即去,冷
冷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还有点酸,是吧?”
  阿金没反应过来,舔了下唇,一阵苦味让人清醒过来,他抓抓头,不确定刚才是不是
幻觉,“你现在是在跟我表白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有病。”老鱼重新躺下,盖上被子,闭目养神。
  这话要人怎么回啊?阿金叹了口气,“下次别乱亲啊。”
  “不好说,看我有没有病。”
  “……”
  阿金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观察他的反应,没有动摇的迹象,似乎是随心所欲的亲吻
,他觉得这才正常,毕竟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发展基础,共处一室也没有干柴烈火。
  顶多是喝醉酒那晚乱亲吧。阿金深刻反省。
  可是,那是他的想法。
  阿金凝视样貌年轻的男人,轻声说话:“话说在前头,我对感情不上心,甚至觉得麻
烦透顶,所以面临抉择时,我第一个放弃的就是爱情。若是对我有好感,劝你想清楚点。

  老鱼睁眼看向他,冷声回道:“在我的世界里,第一是音乐,第二才是你。你不用担
心我用情多深,所以我到底适不适合你,劝你也想清楚点。”
  “……”第一次收到这么凶的告白。
  阿金有些无所适从又纳闷,“我一向公事公办,哪里让你心生好感了?”
  “不管你有多么不好,只要有一点好打中一个人的心上,那就是好感。”
  “我想不到那个时机点,是酒醉亲你那次?”
  “不是,被疯狗啃一次,我不会放在心上。”
  真是抱歉了。阿金认命受了这一刀,无奈又问:“那是哪次?”
  老鱼被烦得受不了,翻过身背对他,“烦,头痛,别打扰我休息。”
  刚表白完就把人轰出去啊。阿金忍着笑意,拍了拍薄被,“你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好
好休息吧。”
  “不要说那种话!”老鱼的声音多了难得的激动。
  “啊?”阿金吓了一跳。
  老鱼压下烦躁,“当我没说,你快点关门。”
  “……”阴阳怪气的。
  待阿金关上房门离开,老鱼闷进棉被里,当作氧气稀薄而呼吸困难,而不是不断浮出
脑海的恼人声音导致的。
  ‘你是我们重要的未来。’
  ‘没有你不行!’
  ‘你一定要违背我们的意愿吗?’
  ‘你会后悔的……’
  ‘仗着那点才能,哪来的自信让你这么傲慢?痴人说梦,有点自知之明吧。’
  ‘以为你真的那么重要?’
  “吵死了……”他喘不上气,仍执拗地不肯出来,时间点点滴滴过去,直到失去意识
,远离了所有声音。
  +
  在台南的第三天,林本溪早早被叫醒做家事,在扫地机器人清洁后,一手插口袋,一
手拿着好神拖,哈欠连连地拖地,脑袋思考几日行程,截至目前为止都没有跟老鱼讲讲心
得,整理顺畅也有助于老鱼创作。
  两日下来,过著以前住家里的生活,听爸妈的唠叨碎念,上至在外头的生活琐事,下
至婚丧喜庆的重要性;出门找东西吃时,穿吊嘎海滩裤夹脚拖也不突兀;三餐至少会有一
餐吃到家常菜──很多杂七杂八的小事,但是只有回家才有的轻松自在。
  虽然有时太悠哉,脑子里只剩一片花园,忘记人是会思考的生物。
  “确实好像忘记什么事……”林本溪捏著皱出川字型的眉心,边走边拖地,半路撞歪
一个中型行李箱,宽敞的客厅中间摆着行李箱不是正常的。
  他抬眼一看,在行李箱后面的三人座沙发躺着男人,盖著表姪女忘记带走的Kitty小
薄被。
  阳镇赤……啊,我在躲阳镇赤。林本溪想起来了。逃避到忘记这件事,太蠢了。
  今天要跟阳镇赤相处整天,别扭容易生事,至少要整理好心态。
  因为脱口而出的一个问题:‘刚才你说他跟我很像,那你也像喜欢我这样喜欢他吗?
’拖了别人几年心意还敢问,自己挖坑自己跳,蠢上加蠢。
  虽然阳镇赤没有逼迫过,虽然如此──过意不去啊,良心痛得咆哮。
  单身生活二十几年,恋爱是可有可无,而且比起找伴侣,他更喜欢跟朋友一起玩闹,
平时工作也很开心。
  阳镇赤对他来说是什么定位?朋友?没错,但最特别的朋友还是阿金。知己?不是,
他们没有到这种程度。恋人?问题就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啊!
  之前接吻过,可以亲吻就算是喜欢了吗?这样草率定案,如果做错决定而伤害阳镇赤
,他可能需要以身相许。
  恋爱时应该会有的脸红心跳、紧张不安、甜蜜等等,他几乎没有经历过,接吻时会紧
张是当然的吧。
  他脚步放轻走到沙发,蹲在旁边偷看,心道:这人长得帅气,偶尔荷尔蒙爆炸也觉得
帅炸,对我很好,没话题时也不尴尬,相处起来很舒心,更多的是安全感吧。
  ‘有我在,我能成为你们的后盾。’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支持你做的决定。’
  很温暖,让人有点鼻酸。
  如果是愿不愿意一辈子陪伴对方,有什么不可以?阿金和自己也是一辈子的朋友,但
这是阳镇赤想要的心意相通吗?
  何况阳镇赤不知道自己背负著什么愿望,这也会影响他的想法吧。
  “这样好吗……?”他低语细喃,轻轻拨开阳镇赤额上的发丝。
  阳镇赤是凌晨开车来台南的,来到林本溪老家是基于好奇,打算看几眼就回佳里老家
休息,但被准备去果园的溪妈抓到,让阳镇赤别浪费时间来回跑,直接在屋里等其他人。
  阳镇赤被扔到屋里,因为没有空房而呆坐于客厅,自驾几小时车程早就累了,不知不
觉困得睡过去,醒来后迷迷糊糊的,被美美左塞一个蛋饼右塞一个豆浆,他困惑不解:“
现在是要干麻……”
  林本溪端著水盆、牙刷牙膏和毛巾过来,笑嘻嘻地说:“老爷该起床洗漱了。”
  阳镇赤看看摄影机,沾溼毛巾抹了把脸,“不知道设定什么朝代,这声老爷是夫人喊
的,还是仆人喊的?”
  林本溪仍在为两人关系提心吊胆,哪敢答夫人,只好忍辱负重,“是仆、仆人。”
  “由男仆梳洗吗?”阳镇赤抬脸闭眼,“洁面吧,我的小仆人。”
  “小什么小!从正经的古装剧变成不正经的古装剧了啦!”林本溪心里紧张,无意间
当搓澡巾往别人脸上使劲。
  不说观众看得如何,脸上就足够火辣了。阳镇赤夺过毛巾,强制结束剧本。
  林本溪乐意脱手,坐在一旁,“我是来跟你讨论今天行程的!我们都台南人嘛,你有
什么想法吗?”
  “嗯,我想回佳里老家打扫一下,看看阿嬷。”阳镇赤低头洗脸,水珠滴滴落下,一
时难辨情绪。
  阳镇赤是由阿嬷带大的,感情深厚,然而老人家在他异国奔波期间逝世,对他造成不
小冲击,几年来只要回台南,他都会这么做。
  找阿嬷吗?林本溪有些犹豫。
  “如果行程冲突,我再跟你会合。”阳镇赤看出顾虑,并不勉强。
  “什么?居然想抛下我?我……我也要去!”林本溪一急就答应了,虽然担心出错,
也只能尽力而为。
  如果行程多一点,应该会好一点吧。他心想。
  “对了,也带我看看你以前的生活圈吧。”
  “我的?这很无聊。”阳镇赤不大乐意拖累工作室,“我以前就是帮忙农务、上学读
书,放学放假也不会跟同学一起玩,就这样。”
  林本溪戳破豆浆吸了起来,“是喔──但我还是想知道啊。”
  “……你有在听吗?”
  “齁,你这坏毛病。”林本溪指著对方的鼻头,“以自己的意愿去了解一个人,这怎
么会无聊啊?老是担心自己无聊,我就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好啊。”
  苦口婆心一句句,对方没有丝毫回应,他皱眉瞪眼:“你有在听吗?”
  “有。”阳镇赤继续低头,但头发不够长,只好用双手盖住赧红的耳朵。
  “……”用这种姿势跟他说有在听,可以再有诚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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