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在人类生活中是至关紧要的存在,它会影响大脑中情绪、记忆、行为及意识思维
,某些气味可以让人重回到旧有记忆中的美好时代,回忆起当时的所见所想,但是也可以
引起不好的印象,偏偏味道看不清摸不著,有些时候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却无法避免,闪躲
不了。
人类约莫有五百到六百万的嗅觉细胞,有些人拥有的细胞量多一点,他的嗅觉敏感度
就会提升许多,可以轻易地闻到生活环境里常人未必闻得到的味道。这对某些特殊工作者
来说是件好事,如品酒师及制香师,但却不是对每个人都是一件拥有后会感到快乐的感受
。
寂静偌大的检验室中,滴滴答答的仪器声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各种类的检验药剂放
在铁柜之上,这些药剂许多都是有刺鼻或特殊味道,少数是无色无味,但所谓的无味是对
一般人来说,对Selwyn却不是,明明都是透明的溶液,他却可以靠着不同的味道分辨出来
,哪一份是什么药剂,屡试不爽到检验室的同僚都啧啧称奇。
更别说那些来自尸体上的气味,一些吸毒过量者因服用大量混合毒物致死,经过体内
循环分解,就会形成特殊的味道飘散著,向四张蔓延,这对Selwyn来说是困扰不已,因为
解剖过后会连续几天都感觉这些气味在他鼻间弥漫散不开,不管怎么清洗去味都没有用。
他就是这样对气味如此敏锐,所以当此安出现在他面前时,那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复
合毒品味道直接让他皱了眉头。
但此安说他不碰毒,所以Selwyn第一时间认为是此安应该近距离接触到使用毒品的人
了,而且应该不只一位,因为有好几种的味道混合著。
“赛文哥。”
此安向走下公共汽车的赛文迎了上去,如果没有戴着口罩,就会看到他脸上讨好又安心的
笑容。
“我想了几天……”Selwyn开门见山,一点也不迂回地说道:“如果我们还是要维持
一起吃饭的关系,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还是要先说清楚。”
“嗯。”此安就像只可怜受气的小动物那样看着赛文。
“一时之间要你脱离黑道那是件不实际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想清楚未来的
人生要怎么走。”Selwyn停了停,缓了下,“我不可能养你,也没办法肩负你的未来,不
过只要你愿意,我还是可以陪着你吃饭。”
“赛文哥……”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不管是一个还是十个,只要赛文哥还愿意理他,此安绝对会马上点头答应
。
“你不能碰毒品。绝对、不能碰!”
前一秒钟心里头还在想着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此安瞬间傻眼,他没有要碰也不想碰,
但是如果被迫使用毒品就像今天一样,那这样到底要怎么算他有没有碰呢?虽然有了几秒
钟的苦恼,但此安还是马上点头如捣蒜,反正他想不管是什么条件先答应了再说。
“不碰,绝对不碰。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碰那些东西。”
这些话是真心的,此安虽然未成年偷抽菸偷喝酒,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要去接触那些
。就差没有举起手来向老天爷爷发誓保证。
最近没好好吃饭此安又瘦了下来,口罩后面的脸蛋小了一圈,整个人散发出可怜兮兮
的气息,加上脖子上的红肿明显被烫伤,就更像只被抛弃的小狗拉耷著耳朵无依无助地伫
立在人类面前。
普通人看到此安所呈现的可怜姿态应该就会直接心软,但Selwyn却是面无表情,他评
估着眼前的状况,想着如果是一般人的话,现在应该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想,现阶段要给的回应是,接受此安,然后试着再给他一次机会看看。
这样应该,没错吧?
Selwyn伸出手摸著此安的脑袋,像摸小狗一样。此安一双大眼睛委委屈屈地看着赛文
哥,就差没闪著水光装无辜。
“约定好了,说到要做到喔。”
“我不会主动去碰毒品,真的,我保证……”
此安也不笨,话中带了保留,他的确不会主动去碰,可是万一被威胁的话,他也是很
无奈的啊!
他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帮大程哥贩毒要做到怎么样的程度才好。但不管怎么样,苦恼
就留到明天,现在的他可是跟赛文哥在一起了,至少这个晚上可以拥有没有烦恼的快乐一
小段时间。稍微仰起头来,更享受着赛文哥对他的摸摸。
一样是摸头,大程哥碰他就让他觉得不舒服,赛文哥摸的就不一样,暖暖的,很温柔
,好想这样被摸一个晚上。
“赛文哥对不起……我知道你说那些是为了我好,我听不进去还对你那么凶。”
Selwyn也没想到此安会直接示弱,以为会跟那天一样倔强到不行。对方毕竟是未成年
的孩子,Selwyn也没想要太苛责他。
摸头的动作停下,大掌转到脸颊上,摘下挂在此安脸上的口罩。
左脸颊肿的老高,红肿带瘀,嘴角都破了,嘴唇跟下巴全都红肿一片。这样的伤势让
Selwyn紧蹙了眉。
“为什么被打成这样?”
“不听话所以挨揍了。”此安当然没把实情说出来,只摆出泪眼汪汪的表情,张开嘴
指指脸颊内侧。“嘴巴里面还破掉了。”
完全一副讨拍求安慰的小可怜模样。
平时再情感无波的Selwyn也知道现在该要安抚这个孩子。
“先带你去药房买药擦。”
“噢。”
Selwyn跨步走着,此安跟在身边,走着走着,他伸出手轻轻拉住Selwyn的袖子,
Selwyn回头看一眼没反对,就让此安喜滋滋地继续拉,两人一起并肩走。
#
到药房买药,请药师帮此安上药后,Selwyn就让此安带着他去吃点好入口的东西,此
安带着人到一间从傍晚开到凌晨的清粥小菜店,店面坐落在一段白日是菜市场的路上,即
便是快半夜时段还是有许多人来用餐。
白粥以外,小菜是一小碟一小碟自取,以Selwyn的食量自然是全部种类都拿上一轮,
而此安是真的嘴巴痛,乖巧安份吃一些不太需要咀嚼的品项。
两人选择一处靠墙边的位置落座。
Selwyn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此安聊著。
“一个人生活?没人照顾你?”
“妈妈不在了,爸爸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找我。”此安吹着气
,小口小口吃着白粥。没说那个男人应该被打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其他家人?”
“嗯。”
Selwyn虽然有想过此安应该是来自不完整的家庭,但没想到会是这样惨,根本就是完
全没人照料,但是也挺意外的,看起来此安算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不会有看起来肮脏邋
遢、卫生习惯很差的样子,甚至于还有上学,通常年纪小小就跟着黑道混的孩子很少在国
中勉强毕业后还继续唸书的。
“你还有去学校?是想学一技之长吗?”
“当然不是。”什么唸书啊、学手艺专长这些此安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就想着将来要
到车场当洗车加油员,“我去学校都在睡觉。”
“那为什么……”
“嗯……很久以前,我妈说过,她说她当年只有国中毕业,很后悔要是可以再多唸一
点书的话,她就不会这么早出社会工作,然后被我爸骗。她希望我以后至少要念到高职毕
业。”
这些是很久很久以前,此安妈妈曾经说过的话,不过这些话也不是认真对着此安说,
更多的是感叹自己的命运悲苦,要是多唸一点书、早知道不要跟烂男人在一起、如果没怀
孕、想当初有勇气一点不要被毒品控制……此安妈妈神智还清醒的时候,就会不断说这些
话,而这些话就在不知不觉中印刻到此安脑海中。
所以即使是一间只要登记缴钱就可以唸的学店,此安也想坚持着做到这一件事,他内
心觉得是妈妈曾经有的遗憾,如果这个遗憾被完成,对此安来说就不再会是个记在心中的
未完成事项。
只是这种私校学费很贵,此安好不容易赚来的打工费,即便没有被三不五时就回家偷
钱的男人抢走,也是几乎都花在昂贵学费上面,也因此是让他三餐常常无法温饱的状态。
Selwyn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一块炒蛋放在此安舀着白粥的汤匙上,他在电
视上看过,在东方世界中这样子好像就是代表给予了安慰与温暖,要照顾一个人,把食物
放到汤匙上是个很简单的行为表征。
果不其然此安吃惊地看着他,然后带着笑容一口把汤匙吃进嘴里,不过嘴张得太大扯
到伤口,让他呲牙裂嘴脸都皱了起来。
要改变一个人的一生没有那么容易,所以Selwyn无法轻易地叫此安离开帮派黑道,
就算知道此安身处一个打架群殴争地盘、抽菸喝酒、毒品泛滥的大染缸中,也不可能叫他
说走就走。走?走去哪里?谁来养他?又有什么义务必须承担一个人的一辈子?
老头子最近在跟Selwyn闲聊的时候,Selwyn把遇见此安的事情说给老头子听,老头
子倒是愣了愣,因为没想到Selwyn这么听话真的去接触认识不陌生人,然后还缔结了关
系。不过他想只要能持续下去,这对Selwyn来说也会算是好事。
“你觉得那个孩子如何?”老头子问。
“就……”Selwyn想了想,认真说道:“个子很矮。”
老头子失笑,“这个以外呢?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Selwyn沉默著,不知道还要说些什么。
“这样说好了,”老头子帮Selwyn厘清心中所想:“如果给你一次机会选择,你还
会想再遇见这个孩子吗?”
“只要没有踩到我的底线,我很乐意再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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