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遇
无法说出口的期望,在胸口翻腾。
那是从未有过的,黑暗的欲望,即使那是违背正道的存在。
从没有想过,会有成敌之一日。
那人的背影始终如在眼前,那个为了保护所有的人,自己单独挡在前方,挡住所有可能的
危险与伤害,即使受了致命伤也一步不退的那个人……
他看到了那个背影。
熟悉的火焰羽织,如火燃烧般跳跃的,金红相间的发,长身挺立著,就像那时回忆中的背
影,炭治郎不由自主地发抖,眼前瞬间模糊了。
然而,与记忆不同的是,那个人手上,原本是红色的刀,却嵌上了一层焦黑。
包围着那刀的是那么熟悉的火焰,熟悉得炭治郎想哭 ,却有一点决定性的不同,那刀奇
异的颜色,带出的火焰竟然也带着焦黑,看到那火与刀的颜色,炭治郎鼻端闻到的是被烧
焦似的灵魂,原本熟悉的,炼狱原本的味道是阳光的余韵,令人安心的味道,而如今那味
道却被焦黑掩盖,只剩下残余渣滓。
他心头痛楚,脱口而出“炼狱先生!”随着声音响起,竟像是发动了什么似的,刀刃挥起
,带着焦黑的火焰暴起,朝着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很久不见的鳞泷师傅冲去。
鳞泷喘息著,连天狗面具也掩饰不住的颤抖,全身早已灼伤累累,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他
却鼓勇前冲。
“水之呼吸,贰之型,水车!”勉强奋起的水波硬挡冲来的火焰,却随即遭冲散,刀刃过
处,天狗面具被横切两半,露出了半边脸。随即从那唇边咳出了血,半边天狗倒了下去。
天狗倒下之时,黑红刀刃往上举起,作势下落的瞬间,炭治郎狂喊出声。
“炼狱先生,不要!”
那叫声像是触动了什么似的,举高的刀刃一瞬迟疑,把握那一瞬的机会,炭治郎拚死冲出
,把鳞泷师傅抱离了火焰范围。
将鳞泷放下,他再也忍不住回头看去。
难以相信的奇蹟就在眼前,真的是,真的是他,一瞬间他有冲向他痛哭的冲动,鳞泷的呼
喊却在这时响起。
“炭治郎!小心!他已经不是炼狱了,不要手下留情,否则只会送死!”
他怔怔望着他,师傅的警告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他全心灵里只有他,只容得下他,他简直
是贪婪的看着那个男人,恍如全新的重生,只是他已然不是原本的炼狱先生。对上那眸子
同时,恍如坠落般将炭治郎的心拖入万丈深渊。
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想着那如焰的眼眸,那即使只剩单眼,即使重伤频死也依旧燃烧
的眼神,而现在,完全复原的左眼宣告了残酷的事实。
“炼狱先生……”
他绝望地喃喃唸着他的名字,不要,这不是真的,而如火的那人睁大了眼,炭治郎见到了
,在那焰色瞳孔的外缘,一圈与刀色一样的焦黑围困住了曈仁,数道放射的黑色伤痕,从
左眼周围的焦黑延展至飞扬的眉,再往上没入发际。
那双被围困的眸子里,没有原本的热情,只有被囚禁的槁木死灰。
毁坏的肢体也好,眼睛也罢,只要身为人类就难以复原,明明知道的,炼狱先生的期望,
不是这样……
意识到炼狱身陷的残酷命运,炭治郎感到一阵强烈痛楚,而那么突然他的声音响起,久违
的,他的声音。
“呼吸法训练者,鬼杀队队柱,杀!”
他的声音入耳,原本嘹亮,充满朝气的,那人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满具杀气,
而想哭的冲动还未化为泪水之前,他的刀已经化为焦火砍了过来,炭治郎不敢直缨其锋,
却又不能迳自逃开,情急智生,勉强运起现今姿势能使出最大极限力量的水之呼吸壹之型
“水面斩”,一刀横划,勉强将直欲将人生生烧化的热度从下面抬起,险险从头上掠过,
只是才闪过一道热流,下一道紧接着奔至,毫不留情的攻击,炭治郎不及细想,一招纵水
车再度出击,轰轰火势从旁边掠过,但威力毕竟有所差距,灼热痛楚迎面扑来,炭治郎堪
堪撑住,然而焦火毫无容赦,下一刻如急流般强劲的烈火冲面而来。
再也守不住了。念头闪过那一瞬,炭治郎只能刀指向前用力突刺,仿佛再次经历那时候的
绝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豁出命战斗,重伤,死去,却无能为力,但他不能死在他的
手下,他知道,那会让炼狱先生自责欲死。
‘每一个人,都不会死去!’那时属于炎柱清朗的声音回响着,漾著一往无回的决意,是
那么令人安心,向保护伞一样回护着每一个人……
不能让那火焰变成杀人的凶器!
“炼狱先生!我是灶门啊!求你住手!”
宛如那次对逃走的鬼呼喊的撕心裂肺,随着炭治郎悲痛的声音回响,扑来火焰威力竟奇蹟
似的一瞬减缓,又随即增强,但幸亏延迟这一瞬,鳞泷终于回过气来,一招水车与炭治郎
合力,好不容易将焦火驱离,随即却力尽倒下。
“鳞泷师傅!”炭治郎立刻挡在恩师身前,就算明知面对的是成为敌人的炎柱之鬼,最可
怕的敌人。
就算面对再强大的敌人,炭治郎尽管害怕,也总是奋起战斗,一步不退,因为他知道对方
是鬼,自己必须成为屏障,不让鬼伤害任何一个人,然而如今,看着站在面前,那个念兹
在兹的身影,他想哭,却不能退后。因为他不能让炼狱先生伤人。
即使必须同归于尽也好。
因为他知道,那是他的期望。
炭治郎抬头对上他的眼,那双镶上黑边的红眸定定地看着自己,那眼光让他想哭,但他说
的话让他再次心沈了下去。
“著日轮耳饰……少年,杀!”
意识到他叫的是自己,那与以前他叫自己“少年”相同的嗓音让他心脏狂跳,随后那么明
显的杀意,像槌子打在心上,心痛的实感。
“炼狱先生……”伴随着心碎颤音的是毫不留情的焦火,炭治郎被逼再度后退,勉强出招
也难以抵敌他的威力,火势将涌起的浪花逼至枯竭,少年再次痛恨自己的无力,即使变强
了些许,在擎天的柱面前,自己的实力仍差得太远。
也许是老天垂怜,危急之时,一个蓝色刀影急奔而来,忽然间干枯的水倏然大涨,焦火被
丰沛急流压制,激流过处,半身红半身黄的羽织显身,蓝刀与黑红刀身相交,铿的一声交
斩,水柱富冈义勇的身影藉力飞高,稳稳落下站住。
像是感应到强敌出现,前炎柱牢牢盯着,水柱回望着他,却没有迎来曾经熟悉的同僚热情
的招呼。
‘义勇,早安啊。’曾经的记忆,变成感伤的曾经,义勇看着形同失去的同僚,默默追悼
。
“炼狱……成鬼了吗?”水柱沉静磁性的声音,静静地说著残忍的话语。
“主公下令,如果炼狱杏寿郎当真已经成鬼,既然如此,只能将他杀死。”
“富冈先生……”
见到水柱出现,本该高兴多一位帮手的,炭治郎却为了那狙杀令握紧了拳。
“不!不行,不能杀他,那是炼狱先生啊!”
就算成了鬼,只要他能活着……炭治郎被自己的念头惊吓,不禁咬住下唇,不许自己再度
犯忌。
“他已经不是炼狱了,既然已经成鬼,死便是他唯一的解脱。”
“在他害死别人之前……”
面无表情,水柱静静地说著无情话语,炭治郎感到心里的黑暗渐渐滋长。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突然间领悟了,那时在梦里感应到的,强烈的死志从何而来,心头痛楚不已,喉咙像被大
石头梗住似的难受,强忍着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对面已然化鬼的前炎柱继续发动攻
击,这回对着的,是宛如静谧水面般站着不动的水柱。炎火与水浪眨眼间便激烈冲突,看
著水火交战,应该是战友的两人却只能以命搏命,炭治郎伸手入怀,握住了某样物品。
他必须要赌一赌,再微小的希望,如今都是绝境下的一线光明,他必须要去试,他不会再
次让炼狱先生死去,再也不要经历那时的痛楚……
炭治郎心念电闪,下定了某种决心。
突然间他运起水之呼吸,冲入了两大柱激战的中间。
绿黑相间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前方,义勇大惊,在两大柱激突的时候硬插进来,无异于送
死。
“炭治郎,快让开!”嘴里斥责,手上劲力已来不及收回,但意想不到的是,炭治郎突然
打起转来,以水之呼吸陆之型卷起漩涡,藉著旋转之力将及身的两股水火大力巧劲滑开,
哗地一声响,遭水炎两柱夹击的炭治郎奇蹟似的还站着,只是慢慢地,嘴边溢出了血,然
而他不顾身上伤痛,竟双手展开,面向水柱,而将背后完全暴露在炎柱之鬼的面前。
“炭治郎!危险!你疯了吗?”
义冈将刀平举,遥指著对面的炎之鬼,只见他也微微瞇眼,显然有些混乱而按兵不动。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炼狱先生,无论是谁!”
“……灶门炭治郎,你想公然抗命吗?”富冈沉下了脸。
倔强而固执的少年摇头,“我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他伤人,我保证,以我灶门炭治郎的
命担保!”
富冈怒极反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手握紧刀柄,冷冽的声音寒至心底。
“我既然说出口,就绝无后悔,请给我一点时间,十天,如果,如果炼狱先生杀了任何一
个人,”
他昂然立誓,义无反顾。
“我灶门炭治郎切腹谢罪!”
“你……”富冈握著刀的手气得微微颤抖,后面却传来另两个声音。
“炭治郎你在说什么啊!不要胡说八道!水柱大人,炭治郎太早起床脑袋有点不太清楚,你
要原谅他……”
“死权八郎你再胡说看我伊之助大人不打死你……”
善逸的声音人还未近就已先到,伊之助也气势汹汹地赶来,嘴里不停乱骂权八郎,炭治郎
却提高了声音再次起誓,压过了好友们的辩解。
“十天后呢,十天后又能如何?你要陪他一起死,陪已经鬼化的人一起死,是吗?”
“我不会让炼狱先生死的。”
他再次宣言,像是对自己再次立誓,接着他竟回过头去,朝已成鬼而毫不留情的炼狱一步
步接近。
“炭治郎,你想干什么,危险!”
“权八郎你这浑蛋快回来!”
善逸和伊之助不禁大喊,然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炭治郎走近那个曾经的向往之人。
距离那人十步之外,炭治郎站了住,他看着已成鬼化,再也不认得自己的炼狱大哥,感觉
一阵椎心之痛。
“你想杀我,是吗?杀了戴着这对日轮花札耳饰之人,是那个无惨下的格杀令,是吗?”
鬼之炼狱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就算为他起誓,将生命也交付给他,他看自
己的眼光,也还是那么陌生而满溢杀气……
他凄然一笑,“如果你想杀我,那就来吧!”
说完他转身起跑,冲进了森林之中,而已经鬼化的炼狱竟像是被吸引似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