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无人等候 08

楼主: yidia0229 (汉兔猫)   2021-04-01 23:26:08
无人等候 08
  林子凡为什么这时候要去他家?江砚急得又吼了一次林子凡的名字,然后发现电话被
挂掉了。
  完蛋了。
  江砚浑身发冷,想到徐瑞丽的反应,他就觉得自己死定了。
  “还好吗?”刘春望拉住他的手问。
  江砚抬手摀住脸,试图阻止眼泪流下来,“……对不起,你能载我回家吗?”
  “当然可以。”刘春望说,也跟着站起身,他把毯子卷好,牵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江砚
走回摩托车旁,替人戴上安全帽。
  江砚苍白著脸,静静地流眼泪,要把此刻的他送回竹南,刘春望有些担心。“对不起
,我不应该替你把那通电话接起来的。”
  电话响起时,江砚脸上想接又抗拒的复杂神情,让刘春望鬼使神差的就替人滑开了通
话键,没想到会让江砚原先缓和下来的情绪又掀波澜,让他有些后悔。
  江砚摇摇头。
  如果让林子凡直接侵门踏户而自己却毫无所知的在外头,可能会产生什么后果,就让
江砚头皮发麻。
  虽然现在赶回去,后果可能也不堪设想,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被逐出家门好吧
?江砚自嘲地想。
  刘春望低头吻了一下江砚的嘴唇,“Andy,真的要回去吗?”
  如果可以不回去,江砚也不想回去,他看着刘春望担忧的表情,“……我前男友跑去
我家,不回去不行。”
  刘春望牵着他一只手,放在嘴边吻了下,“可是你在发抖。”
  江砚低着头,嗯了声。
  直到现在,刘春望才注意到江砚手腕上的红痕,皱着眉头问:“……你手上的这个痕
迹,是怎么回事?”来接江砚的时候还是深夜,视线不好,他根本没发现。
  他记得他们在台北车站的厕所里做爱时,江砚身上还没有这个伤痕。
  
  江砚愣了下,意识到刘春望是在问他被妈妈打的那些伤痕,试图抽回手,但是刘春望
没有让步,而且大有他不说清楚就不骑车的意思。
  他闭了闭眼睛,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这些事情,就连林子凡都不知道。“……这
不关你的事情。”
  刘春望沉默了下,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他问这些确实有些太冒失,但是他总觉得不能
就这样送江砚回家。
  他伸手把江砚的袖子往上推,然后发现整条手臂上都是瘀青和伤痕,一看就知道是被
打的,“……是谁打的?”刘春望问。
  江砚踌躇的把袖子拉下来,没有答话。
  刘春望略显烦躁地叹了口气,江砚是成年人,理论上应该有能力保护自己,却被打成
这样,他猜想这些伤痕或许就是夜里江砚会哭着接他电话的原因。
  到底是怎样的家庭,会让江砚要回家时这么忧郁、会在过年期间把人打成这样?刘春
望沉着脸,他和江砚才认识没多久,能理解江砚不愿意告诉他实情。
  但刘春望实在没办法告诉自己把人送回去之后不要管了。
  看着抿著嘴不说话的江砚,刘春望戴上自己的安全帽,示意江砚上车,发动引擎,往
竹南的方向骑。
  海潮声和风力发电机组被东北季风吹转的低鸣声依旧,路上的车子多了,比起夜里更
添嘈杂。
  手机没有响起,家里没人打来,江砚心里十分不安,不知道回家究竟会面对什么情况

  看着不远处的海面,他突然又想,终究还是会被妈妈知道这些事,收紧抱着刘春望的
手臂,他像来时那样,把脸埋在男人的背后,试图寻找短暂能够安稳的所在。
  路途中,红灯停下时,刘春望捏了捏他的手掌,似是无声安慰。
  从来没有人在这样无助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江砚眼角有些湿,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没用
,明明拒绝了刘春望的探问,但还是卑鄙的接受了对方的温柔。
  用最快的速度到达竹南,江砚让刘春望在家附近的巷口停下,以免横生枝节,然后跳
下车,摘下安全帽,递给刘春望,低着头道谢。
  刘春望抓起江砚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受伤的地方传来疼痛,让江砚不由自主地缩
了下肩膀。
  “看在我特地半夜带你去散心的份上,如果有什么事情就打给我,好吗?”他轻声问

  江砚知道他说的是被打的事情,低着头,嗯了声,眼泪不由自主又掉下来,不知道为
什么刘春望会对自己这么温柔,“……我不值得你这样。”
  “Andy。”刘春望揽着他,阻止他继续往下说,拒绝让江砚把自己推开。
  “……谢谢你。”江砚吸了吸鼻子,刘春望用袖子替他擦掉眼泪,又再次叮咛,“有
事情就打给我。”
  江砚点头。
  
  他走到家门前,察觉有些邻居探头探脑的,院子里传来林子凡和徐瑞丽的声音,心里
大感不妙。
  抖着手拿着钥匙打开外门,隔着车库,江砚看见站在屋子玄关前的几个人看见他,江
砚的爸爸江启铭率先喊了声:“阿砚!”
  江砚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徐瑞丽突然就把手上的东西直接往他的方向砸,又冲过
来捡起地上原来用来浇花的橘色塑胶水管往江砚身上抽。“你还有脸回来?”
  江砚下意识地乖乖站在原地缩著肩膀承受徐瑞丽的暴行,闪都不闪。
  “你们一个两个三个都给我搞同性恋,还给我搞到家里来,到底是要我怎样?要我去
死你们才甘愿是不是?”徐瑞丽叫骂着。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是一惊,方才丢出的东西砸破了江砚的额头,鲜血从伤
处流下,江启铭立即上前拦阻徐瑞丽。“瑞丽!”
  江砚更是难堪地缩著身体,“妈!”
  徐瑞丽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拽著水管不放,时不时挣脱丈夫的箝制,直往江砚身上揍
,江砚也不躲,只站在原地挨打,原本待在院子的小黑感受到主人的怒气,立即汪汪叫了
起来,整个江家乱成一团。
  林子凡站在旁边,第一次见到如此暴力的场面整个傻住,看见江砚额上流下的鲜红才
惊醒,立即想去拉开江砚,“江妈妈!”
  盛怒中的徐瑞丽听见叫唤,手上的水管直接往林子凡身上招呼,连江启铭都拉不住她
,“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看见林子凡被打,江砚赶紧把他拉开,水管一下下抽在背上、手臂上,还有几下抽到
脸上,他边流眼泪边哭叫:“妈!你听我说!妈!妈!”
  林子凡想护着他,却没想到江砚一直把他往外推。
  徐瑞丽当然不会听,原本林子凡的出现就已经让她很崩溃了,不知道半夜去了哪里的
江砚出现更将她的怒气升到最高点,江启铭想先抢下徐瑞丽手上的水管,又怕伤到疯狂挣
扎的妻子,不敢太过用力,中间徐瑞丽数次挣脱,尽往站在门口前的两个年轻人身上打。
  
  江启铭好不容易把水管拿走,下一秒徐瑞丽抄起一旁的狗绳就往江砚身上打,粗长的
狗绳尾端是金属扣环,随着挥舞打在江砚身上,江砚痛得唉了一声。
  突然有人闯进来,站在江砚身前架住了徐瑞丽的手。
  “住手!”
  刘春望杀气腾腾地瞪着徐瑞丽,紧紧捏著瘦小妇人的手腕,高大的身躯挡在她和江砚
之间。
  “你是谁?又是哪个野男人?”徐瑞丽怒吼道,来了一个林子凡不够,又来一个不知
道哪来的男人,她挣扎着要拉回手,但刘春望可不是懦弱的江启铭,他把江砚护在身后,
丝毫不退让。
  他的出现让林子凡和江砚都吓了一跳,江砚不知所措地拉着他:“阿望、阿望、你不
要这样……”
  “我、要、告、你、非、法、入、侵!”徐瑞丽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收敛起怒气,挣
扎着,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但刘春望并没有因此退却,依然抓着她不放,和她僵持不下
,惹得徐瑞丽更为光火,“好啊,你们一个个都叫外人来欺负我!报警了!叫警察!有人
随便闯进我家!”
  
  徐瑞丽的嚷嚷很大声,显得失控,江启铭正要阻止这个管别人家事的陌生人,却不料
有人先比他出声。
  “好了啊!莫阁闹啊啦!见笑!(好了!不要闹了!丢脸!)”老阿嬷突然出现在玄关
,对着外头的嘈杂大喊。
  一切混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样。
  老人家瞪着徐瑞丽,“共所有后生拢赶了,无人给阮捧斗,你就欢喜了?(把所有儿
子都赶走,没有人给我捧斗,你就高兴了吗?)”
  徐瑞丽瞪着婆婆,江启铭见老母亲都出来了,立即抛下太太,走到老人家身边安抚,
“妈,你毋通受气,身体爱顾。(妈,你不要生气,身体要顾。)”
  徐瑞丽立即红了眼眶,松了劲,刘春望才跟着放开她,让她抽回手,她环顾周遭一圈
,丈夫站在婆婆身边孝顺,大儿子站在两个陌生人身后被护着,只有那条黑狗蹲守在她脚
边。
  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儿。
  “……我看我去死一死算了。”徐瑞丽低声说,脸上挂了泪水,冲进屋内拿走车钥匙
和包包,出来带着狗开了车就走。
  没有人阻止徐瑞丽离开。
  江启铭把老母亲劝回屋里,看也不看一眼江砚,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喧闹瞬间化为静默。
  外头院子里只剩下江砚、林子凡和刘春望。
  闹剧落幕,看热闹的邻居们纷纷缩回屋子里,没人开口关心这个大年初一公然挨了一
顿打的江砚。
  这时候江砚才看清楚院子里四散一地的杂物──都是他的东西。
  在他开门的时候,那些被徐瑞丽往外扔的,是他的东西。
  “江砚……”林子凡还没消化方才的混乱,愣愣地叫唤江砚。
  
  江砚麻木地开始拾起地上的东西,他的衣服、他的背包、他的保温瓶,还有几本放在
书桌上的闲书,原本他留在老家的东西就不是太多,其实他也不太记得到底还有哪些,徐
瑞丽大概也只来得及把他这几天用的东西先扔出来吧。
  
  林子凡看着江砚没有表情的面容,一阵一阵心慌──他彻底搞砸了。
  他到江家门前时,狗吠声引来了江砚的父亲出来查看,他顺着江启铭的邀请进了屋,
进屋时,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江启铭让他坐着,朝着二楼喊了几声,却不见江砚下楼。
  那时林子凡还想,江家有些冷清。
  就在江启铭到二楼找儿子时,原本待在三楼主卧的徐瑞丽听见动静下来,看见林子凡
,立即严厉问他是谁。
  林子凡说他是江砚的同事,说江砚放假前心情不好,所以他来找他。
  江启铭发现儿子不见了,走回来正拿出手机要连系江砚,嘴上还道:“人去哪了?江
砚怎么会心情不好?他什么都没说……”
  徐瑞丽看着林子凡,林子凡也看着她,只是委婉道:“他可能是怕你们担心,所以…
…”
  “他心情有什么好不好?”徐瑞丽道,一脸鄙夷。
  听见这话,林子凡皱着眉头,徐瑞丽被他这样一看,立即生起气来,“心情不好是甚
么大事?居然还要外人来家里关心?”
  被这样一说,林子凡也有些生气,口不择言道:“我不是外人!”
  客厅里静了会儿,徐瑞丽看着他,瞪大眼睛,江启铭也惊讶看着林子凡,他还没意会
过来,徐瑞丽先想通了。
  她立即胀红脸,喃喃唸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江砚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徐瑞丽找不到人出气,奔上二楼拖着江砚的行李,又下来拖
著林子凡,开门把人推出去。
   说溜嘴的林子凡一个措手不及,在徐瑞丽把江砚的东西丢出门、推着他出去要关上
门时,心里大惊,卡著门硬是不让徐瑞丽关门,害怕门一关自己就带不走江砚,引起徐瑞
丽更大的怒火。
  虽然是单亲家庭,但是被母亲疼爱长大的林子凡完全想像不到会有徐瑞丽这样的妈妈
,娇小的妇人和他在大门里外推拉着,江启铭也顾不得要打电话给江砚,立即跑来阻止太
太。
  林子凡没有想到他来这一趟,会是这样难堪的窘况。
  刘春望静静站在江砚身边,翻出身上的卫生纸,先替江砚把脸上的血迹擦掉。
  “……这样你满意了吗?”江砚垂著头,任由刘春望动作,提着拉链没拉上、大开着
口的背包,冷冷问。
  这话是对着林子凡问的,林子凡顿住,试图解释:“我不知道、我只是……”
  “林子凡,”江砚阻止他往下说,“你到底还想怎样?你一定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
才甘愿吗?”
  江砚站在那儿,浑身颤抖著,眼泪无法控制的往外流,他不想哭,实在太难看了,可
是没有办法。
  林子凡从来没看过他这样,立即慌了,伸手抓住江砚的手腕,他想再说什么,可因为
手腕上的伤,江砚吃痛缩了一下。
  刘春望马上挡开林子凡的手,把江砚带进怀里护着,“他受伤了,你不要这样抓他。

  江砚没有躲开刘春望,林子凡看着他们二人站在一起,突然发觉自己才是多出的人,
“……他是你的新对象?”
  原来在他想尽各种办法要气江砚时,江砚早就放下了,不但找了新对象,还在大年初
一就跟着新对象出门。
  江砚没有反驳,他看着林子凡,脸上还挂著泪,却突然冷笑了声:“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可以跟你男朋友上床,我当然也可以找新对象。”
  被戳破的林子凡瞪着江砚,铁青著脸,此刻他才发觉,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来拯救江砚
离开家是多么愚蠢。
  这时候,大门突然打开,是江启铭。
  江砚看着他,低低喊了声:“爸……”
  这个过年徐瑞丽已经把江启铭惹得很气,大年初一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出,整个乌烟瘴
气的,让江启铭对江砚有些火大。
  但是林子凡毕竟是客人,又是江砚的同事,被徐瑞丽扫地出门,怎么说也不太好看,
把老母亲安抚好之后,他想着至少把人好好送走。
  看着门外的三个年轻人,江启铭一脸厌恶地看着江砚:“你到底在外面搞什么?”
  江砚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江启铭只是又挥了挥手,“算了,我也不想管你。你在
外面要干嘛我都不想管,但不要搞到家里来,你妈已经很烦了。”
  江砚嗯了声,没回话。
  “你回台北吧,外婆家也不用去了,我看你妈大概自己去了。”江启铭道,徐瑞丽回
娘家会如何说自己的不是,光想就让他头痛,也没多余的心思再管江砚,就关上门回屋里
去。
  江砚站在门外,看着家里的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想起江磐说的话。
  回家?哪里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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