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期末考的周末，星期日他一样和张柏文与赖铭和去课辅，在复习的途中，里长
太太端一个透明冷水壶和几个茶杯进来，冷水壶里是淡黄色的透明液体，飘浮了几片小小
的水滴状薄膜。
　　陈志诚率先大叫：“阿姨，里面有白蚁的翅膀！”
　　里长太太被他一说也紧张一下，她仔细看了看，说：“是菊花瓣啦！这是菊花茶，给
你们喝。”
　　“谢谢阿姨！”
　　菊花茶带来中场休息，一边喝清香微甜的菊花茶，嘴贱的国中男孩们不免说起“菊花
就是屁眼”的无聊话，然后话题愈扯愈远，扯到同性恋爱捅屁眼，方易华忽然问赖铭和：
“喂，赖打，你是Gay吗？”
　　赖铭和手拄著脸颊，对他眨眨眼，“你说呢？”
　　游誉凯插嘴说：“肯定是吧！你身上就有一股Gay味！”
　　居然有人和自己想的一样，林舒维暗自偷笑，赖铭和则是苦笑，“喂喂，什么叫Gay
味？给我说清楚！”
　　“你晒得很黑。”游誉凯说。
　　“我乡下人啊。”
　　陈志诚举手，“你有肌肉！”
　　赖铭和摇摇手指，“我以前好歹是校队，校队的都有肌肉，难道大家都是Gay？”
　　很少开口的林崇浩也静静地说：“你讲话的语气，有一股娘娘腔的味道。”
　　陈志诚抢在赖铭和之前说：“你看！连林崇浩都这么说！”
　　张柏文不想在这方面说谎，否认自己的性向就等于否定自己，所以他不插嘴，避免话
题延烧到自己身上。
　　赖铭和啼笑皆非，“你们够了喔……我这么ＭＡＮ！竟然说我娘！有没有天理啊！”
然后他正色问道：“如果我真的是Gay呢？你们会讨厌我吗？”
　　他的一本正经让四个男孩愣了一下，他们面面相觑，林崇浩默默摇头代替回答，游誉
凯说：“不会啊，你是Gay有什么关系？”
　　“就是啊，赖打就是赖打，是不是Gay没差啦。”陈志诚点头。
　　“只要不是喜欢我就好了。”方易华开玩笑似地说。
　　“拜托，谁会喜欢你们这种小鬼头？”赖铭和得意地抬起下巴，“而且我可是有女朋
友的！”
　　突然蹦出一个八卦，张柏文禁不住问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才刚开始，还没满三个月，我不想那么早说嘛。”赖铭和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三个月，你以为是试用期啊？”
　　赖铭和又假正经地说：“对啊，要是试用期没过被甩了，不就很尴尬？”
　　“不会啦，赖打这么帅，不会被甩的啦！”方易华给他一个大姆指。
　　“哈哈哈，谢谢你。”赖铭和笑道。
　　林舒维忽然冷不防问道：“那阿北呢？你有女朋友吗？”
　　男孩们的目光一瞬间集中在张柏文身上，张柏文坦然回答：“哪可能有。”
　　“阿北要交女朋友，至少得再瘦十公斤才行。”方易华摇头。
　　“要是再瘦十五公斤，凭阿北这么高，肯定迷死很多女生！”陈志诚笃定地说：“看
赖打比你矮都有女朋友了。”
　　“喂，为什么变成要瘦十五公斤？”张柏文苦笑。
　　“对啊，说他胖就胖，为什么要说我矮？我才矮他几公分而已！”赖铭和也不满地叫
嚷。
　　课辅时间又在闲聊与讲解之间结束了，林舒维跟着两人回家，赖铭和煮晚餐时，在客
厅的林舒维问张柏文：“阿北，你没交过女朋友吗？”
　　“没有啊。”张柏文随口回答。
　　“男朋友呢？”
　　张柏文吃了一惊，僵硬地转头看林舒维，林舒维很认真地看着他。
　　“当然……没有啊。”他没说谎，他确实没交过男朋友。
　　“你会讨厌Gay吗？”
　　“不会啊，我就很喜欢赖打。”
　　“赖打又不是Gay。”
　　“……对喔。”
　　张柏文干笑几声。他被林舒维盯得冷汗直冒，不知道林舒维问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林舒维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他最主要是想向张柏文告白，又怕突然出柜告白会造
成张柏文的压力。他莫名想起以前张柏文对他说过，一个六年级的女孩向社团的社长告白
，然后自杀。
　　他觉得好像能明白那个女孩的心情。
　　他们都在有点陌生又不太陌生的大哥哥身上看到过去朝思暮想的爱，恨不得马上把他
们的关爱揽入怀里紧抱不放。
　　在告白之前，她应该也猜测过社长的心意，林舒维也是，但他的不确定性和失败的机
率更大，因为他是男生。
　　可是他渴望打破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亟欲占有张柏文的关爱。近在咫尺却无法实现的
梦，更让人生不如死。
　　不知道社长是怎么拒绝那个女孩的？不过，不管说得再婉转，都是扼杀了女孩生存下
去的动力。
　　她一定是抱着很大的决心，像项羽一样，破斧沉舟。因为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他们都不想再回到没有爱的孤独。如果失败了，不如投入死亡的怀抱。因为这个世界
上已经没有在乎他们的人了。
　　就在两人沉默不语时，赖铭和端著最后一道菜从厨房走出来，“可以吃饭囉……你们
两个怎么了？”
　　林舒维刻意活泼地跳起来，“我肚子饿死了！吃饭！”
　　然而吃饭的时候林舒维还是郁郁寡欢，连食量都只有大约往常的一半，赖铭和觉得反
常，问道：“舒维，怎么吃那么少？肚子不舒服吗？”
　　“还是赖打今晚的菜煮得不好吃？”张柏文半认真地问。
　　“欠打喔你。”赖铭和做势打他。
　　“没有啦，就是……”林舒维的声音没什么精神，“要放寒假了。我就不能过来了。
”
　　两人恍然大悟，张柏文说：“不是说你可以来找我吗？”
　　“不一样……”林舒维无意义地用筷子戳手中的半碗饭，“而且，你以后要出国……
”
　　“那是毕业之后的事，还不确定啦。”张柏文笑道：“到时你是高中生了耶，说不定
已经不来找我们了。”
　　赖铭和点头附和，“我可没把握能教Ｊ中的学生。”
　　张柏文挖苦赖铭和，“他也不用你教好不好。”
　　“喔，对了，我决定不考Ｊ中了。”无视两人愕然的眼神，林舒维平淡地说：“我查
过了，有的私中会给放弃第一志愿去就读的人奖学金，有一家今年给榜首两百万，我也要
去。”
　　听到林舒维的打算，两人就不惊讶了。赖铭和认同地点头，“高中读哪一间不是很重
要，我相信你不管在哪里都能唸得很好。”
　　“当然。我差不多快把高中的课程也看完了。”林舒维的语气又恢复一些自豪。
　　两人震惊地看着他，不约而同问道：“真的？”
　　林舒维得意地说：“我要用两年读完高中。”
　　“你不如直接去考大学试试。”张柏文认真建议。
　　“你傻啦？我要两百万啊。”林舒维笑了起来，“然后啊，我查过了，Ｍ市的Ｍ大有
提供国际学生学费全免的奖学金，我要去拼那个！”
　　突然提到Ａ国的Ｍ大，赖铭和和张柏文心里都想着同一件事。
　　林舒维直接说出重点：“阿北，我想跟你一起去Ａ国。可以吗？两百万应该够生活费
吧？”
　　哇，还真的是。赖铭和很佩服林舒维计画得那么远，看来林舒维对张柏文是百分之两
百认真。
　　可是张柏文之前说过对小孩没兴趣。他偷看张柏文一眼。不知道张柏文现在有什么想
法。
　　张柏文确实是呆住了，他转念一想，或许林舒维是怕出国唸书人生地不熟，所以才想
和他同行。
　　“可以啊，当然。”他点头，笑道：“我本来也很怕一个人在国外……你也知道我不
是外向的人，那个阿姨我也不熟，一年才见一次，所以一直不知道要不要去。你也在的话
至少不会寂寞。”
　　林舒维开心极了。他是想用这件事来试探张柏文，如果张柏文连让他跟去都面有难色
，那其他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从刚才的回答听起来，张柏文很希望他一起去。他认为张柏文喜欢他，不管是哪一方
面。
　　这样，他又多了一些勇气。
　　看到林舒维一瞬间表情亮了起来，赖铭和笑得无奈。他原本不赞成张柏文染指未成年
，现在看到林舒维这么拼命，他有点动摇。可是感情这种事，不是外人说几句话就会成，
他担心林舒维这么投入，万一张柏文不能接受，会不会又发生之前的悲剧？
　　他想了想，还是得先把林舒维的心意告诉张柏文，好好商量应对的方式，以免又造成
遗憾。
　　林舒维是个可爱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出事了，赖铭和也不会原谅自己。
　　晚餐后，张柏文照例带林舒维搭公共汽车去客运站。
　　虽然刚才张柏文答应让林舒维跟去，让林舒维兴奋不已，可是也怕张柏文知道自己喜
欢他之后，态度会迥然不同。
　　就像方易华说的，是不是Gay不要紧，重点是别喜欢他就好了。
　　张柏文会不会也是这么想？
　　兴奋被不安浇熄，林舒维不喜欢这令人难受的不确定性，索性问道：“喂，阿北，你
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什么问题？”张柏文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讨厌Gay吗？”
　　“喔……不会啊。”张柏文心里一惊。怎么这个问题又冒出来了？
　　“那，如果，有Gay喜欢你呢？”
　　张柏文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有Gay喜欢他，那当然好！但还是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如
果没兴趣也勉强不来。
　　不过，林舒维问这个做什么？
　　“可以相处看看。”他斟酌之后，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词。
　　“相处之后，感觉不错的话，你会和他交往吗？”林舒维心里燃起希望。
　　“你问这干嘛……”张柏文不敢再回答了。
　　“我喜欢你。”林舒维双手握住他厚厚的大手掌，定睛注视他，“我想和你交往。”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