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太子又叫我搞他 六

楼主: x212 (月下贪欢)   2021-03-09 23:47:40

天花板的灯光十分刺眼。现代的空间,熟悉的气味,在医院里,走道上的人们一来一往,
他们交谈,推动器械,对外的门开了,两三个人推著一张病床进来,朝一间手术室过去,
远远的电话铃声不断响着,墙壁上的扩音器正播送著什么。有人拍我的肩膀:“发什么呆
?6122要上来了。”
我转过身,我的同事兼室友,他穿了深蓝色外科刷手衣,头戴发帽,他往旁边过去,那里
有个刷手台,他踩住开关,水哗啦啦地流出来,夹杂着他的说话声:“陈P叫我们先看看
,他产房那边有个全开一直生不出来。”
我跟着洗手,问:“什么状况?”
“二十八周,昨天早上破水,轻微bleeding,胎盘位置比较低,进急诊后直接收住院,今
天早上开始不稳定频繁宫缩,下午陈P扫了超音波,本来预定明天早上剖腹,刚才又说立
刻送过来。”
产妇已送进手术室。同事走在前面,我在后面,里面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把产妇移到手术台
上。产妇肚皮隆起,面色苍白,两眼紧闭,她身上连接许多管线,电子监测的声音哔哔地
响。我隔着人群看着她,莫名不安。麻醉科的人来了,与同事说话。我走到手术台前,突
然,那产妇抓住我的手。
她睁开眼睛,向我看来。我瞪大眼睛。我应该不认识她,可是我的脑中冒出了关于她的记
忆,沈氏,太子妃。我甩掉她的手,她依旧盯着我。我向后退,身上顿时多出一个重量,
手里不知道何时抱住了东西。血肉糢糊的一团,发出婴儿的哭泣声,哇哇哇。突然四周安
静下来,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的,他们伸出手指,一根根的全都指着我。有谁拍我的肩膀
,我转过头。
太子冷冷地瞧着我。
太子说:“李元,你该死。”
我睁开两眼,一片漆黑。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我感到疼痛。空气冰凉,充斥陈旧的气味
,我躺在床上,在我不能更熟悉的东宫的下房里。我做了梦。远处钟楼的钟声来来回回,
四更。我缩进被子里,手指抓紧襟口,胸痛一下子有些猛烈。
好几年没有发作,我便两日服一次药,昨天服过药。我半天才能够起身下床。
我摸黑烧蜡烛,手有些发抖,一会儿才将火点起来。光濛濛地亮着,我倒了杯水,拉开箱
屉,取出药丸吞服。我感到站不住,回了床上,本来想坐坐,还是躺下,慢慢才恢复力气
。我想起刚刚的梦。我坐了起来,揭开床头的褥子,床板下有个暗格。我翻出一只香包。
香包一直戴在“李元”的脖子上,没有香包,冯正也不能把“我”认出来,上面的刺绣藏
著李元两字,异体字。
以前有一次我落水,香包也溼透了,我弄干它的时候,发现上面有字,推敲出是“我”的
名字。我就不戴了,收藏起来。冯正叫我把要紧的东西收好,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什
么。又可以藏到哪里?无非烧了它。然而,这个算起来也不是我的。
我又放了回去。
我洗漱换衣,出去了。
自太子妃有孕,薛良媛与郭承徽之间的较量越来越深,二人天天费尽心思,收买了一些宫
女侍从,就连我也成为她们贿赂的人物,她们打听太子的喜好,为了取悦太子,使太子晚
上能够去探望她们,在她们的屋子留宿。昨夜太子就在春秀院郭承徽那边宿下,半夜过后
,我留了值守的宫人们跟两个小太监,才回房歇息。今日休沐,皇帝不上朝不办公,太子
自然跟着休假,从来假日他也并不多睡,照旧早起。无论前夜于何处就寝,寅时一刻,他
就起身了,叫人伺候。此时打更后又过了一些时间,太子那头仿佛没有动静。我没有出现
,值守的人也不来喊我,只有一个可能,太子没有醒来,睡过了头。简直稀罕。
值守的几个宫女和内侍,以及我留下的两个小太监果然还在院外,里头静悄悄的。他们见
我来了,低声问候。
我道:“还没起来?”
小太监安云答话:“没有动静。”
我道:“什么时候了?”
“过了寅正。”
我道:“这么晚了?你们就站在这里?”
众人垂头。一个宫女道:“郭娘子也在里头,不敢冒犯。”
太子从没有睡到这样晚。我领人进了院子,在屋外看守的两个婢女迎上来,她们是太子妃
分派过来伺候的,倒不算郭承徽的人。一个说:“冯中官,里头没叫人,奴婢不敢打搅。

我看她们一眼,她们连忙退开。我上前敲门:“殿下,郭娘子,此刻已过了寅正。”又敲
了两下:“小人让人进来伺候了。”
这时屋里传出了声响,听见女子惊呼,接着砰咚一声。我连忙推门,马上皱眉。屋中有一
股浓密的甜香。半夜那时进来,我查看过香炉,不是这个味道。我往前一看,太子已起身
,坐在床沿,他套著薄衣,头发披散下来。他抬起手抚额,看不清脸色。有个人倒在床下
,倒是郭承徽。
我使人开窗,取了袍子走近:“殿下。”
太子抬头看来,朝我伸出手。我连忙上前,将袍子披在太子身上,扶住他的手臂。他藉著
我的力气站起来。床下的郭承徽爬起身靠近,我瞥了她一眼,她满眼慌张。她仿佛要拉住
太子的腿:“殿下,妾……”
太子一脚把她踹开了。郭承徽痛叫了声,摔在地上。屋内的宫人们霎时都站住不动,个个
垂下脑袋。太子道:“把她拖下去。”
众人默默相觑,没人动作。
太子道:“没有听见我的话?来人。”
外头的侍卫们进来了。太子道:“拖她下去。”
侍卫们上前,扯起郭承徽。
郭承徽挣扎着:“妾不知犯了何错?殿下要这样责罚?”
我开口:“香炉中烧了什么?”
郭承徽朝我看来,像是愣住。太子又道:“将她拖下去。”
郭承徽喊道:“殿下!妾绝对没有害殿下的心思,妾是见殿下这些日子劳累,才换了安神
的香。殿下,妾只是……”
因为郭承徽自作主张,难怪太子没有准时醒来。幸好休沐,不然误了太子上朝的时刻,太
子在侍妾的床上睡昏了头,传了出去,届时不知道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太子不理她的解释
,只又叫人拖她下去。
太子道:“林林。”
我应了声,扶著太子便要出去。郭承徽在后头叫嚷:“放开我,谁敢碰我一下!知不知道
我是太后的人?”
太子站住了,回头道:“像妳这种卑劣的奴婢,太后知道了,必定也会严惩,把她拖下去
杖打。”
郭承徽叫道:“殿下饶命!殿下……”
这边乱成一团,太子走出屋子,太子妃已带人来了。她向太子行礼,见郭承徽一身狼狈,
被侍卫拖了出来。她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太子道:“郭氏自作主张换了屋内的安神香,连累我早上所有的安排。”
太子妃惊诧。郭承徽突然挣脱箝制,爬向太子妃,口中喊著娘娘。太子妃身旁两个女官连
忙挡在太子妃身前,两名侍卫立刻按住郭氏,郭氏的头颅被压在地面,吃了一嘴的泥土。
太子道:“拖下去杖打二十,赶出去吧。”
太子妃上前道:“郎君,如此不妥。”
太子道:“有何不妥?”
太子妃道:“杖打二十,寻常男子也受不住,何况女子,郭承徽又带有封号,直接赶出宫
去,于礼法不合,她又是皇祖母特意赐下的恩典,如此重惩,怕拂了皇祖母脸面。”
太子道:“将她杖打一顿,之后的事,妳看着办。”
太子妃又要说话,太子道:“这样的事,若妳也管不好,那么我看,日后妳也不需要再管
了。”
太子妃神色怎样,我没有瞧见,便紧随着太子的脚步离去。
一路上,太子不作一词。
太子在烧了更换的香薰的屋中睡了一夜,头发衣裳全沾上浓甜的香气,他去浴堂沐浴洗漱
,才回成平殿。往日休假,太子早起,先上练武场骑马射箭,直到天光大亮,今日耽误了
,也就不去了。太子取出房里的长剑,在殿后的院子练剑。太子妃派人来请太子到乾宁殿
一同进膳,太子仿若未闻,来人等了一会儿,只能回去。太子练了几回终于罢休。
我伺候太子擦洗换衣。这才摆膳,太子坐下进食,用完便进了东厢的小书斋。小书斋不比
崇文院,十分清雅,挂著几幅国朝大家的字画,太子一般闲时才来。这一早上,太子就在
小书斋写字,不作一声。伺候的宫人们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太子素来少言,面上也甚少有过大的情绪,但是心情好坏,长年伺候,总可以摸出门道。
从太子还是皇子便跟随的旧人们都知道,不要轻易逾越太子的规矩。郭承徽换掉香品,看
上去事小,她是女人心思,但是太子近身用物都有制定,耽误太子时刻,还是好的,唯恐
要命。
我不同情郭承徽,也不可怜她。我想到我的梦。
我早已不期望有回去的一日。曾经我想过藉著死亡摆脱这些荒诞,死亡在宫廷中简直容易
,多少内人与婢女悄悄地消失。冲撞太子的婢女遭罚,被遣回太子妃娘家,她不是家生子
,小时候被沈家买进来,亲人已经跑了。我打听过,她回到沈家,沈家没有等她伤好,叫
牙郎带走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冯正晓得我探听的事,他说,还要命的话,闲事休管。
他一直以为我不要命。以前我确实有一段时间不爱惜生命,从前四皇子骗太子去湖边,我
为了他落水,湖水不浅,不觉得可怕,以为这样可以回去。我被救了,吃了一堆水,咳了
半月,太监的工作繁重,根本不能好好休养,也是在那时候,心疾发作。
我知道“我”的心脏有问题,此前冯正便给我吃药,做成药丸,不知道成份,我又想死,
有时故意不吃,真是发作,确实痛不欲生,然而死不了。冯正找到新的药方,一直吃到现
在。
其实我从不确定死亡就是回去的办法。我替太子挨打,板子下来,先觉得重,接着痛,一
下又一下,渐渐没有感觉,直到板子停下,折磨才刚刚开始,每次我都觉得可以死了。整
整一月才好。我跟在太子身边,又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有一天,膳房照例送来点心,当时
太子不吃,便赏给我了,唐中官在旁边盯着我,之后我拿去孝敬他,他吃了一口,抽搐起
来,吐出白沫,眼珠子往上吊。他就在我面前走了。彻查的事情又是另一桩。死亡从来不
远,而且痛苦。
死了就算了,可怕的是半死不活。为什么我来到这里?到现在我也不明白,我变成了李元
,那李元呢?他是死了,又或者也变成了我。我想不透,也不想了,抱着我的祕密,做个
太监,有一天是一天。
天光犹亮,风已隐有凉意,过了日正。太子早膳用得晚,午膳便延后。太子仿佛十分专注
于写字,期间我换了几回茶,他一口也没有喝。太子妃使人端来点心,太子依然不理,只
写他的字。我出去看看,叫旁边的宫人接过来,那婢女也不走,说了几句话。太子妃已处
置郭承徽,打了三个板子,众目睽睽之下,太子说要打,太子妃不能不办,稍减了挨打的
数目。太子妃将郭承徽拘禁于春秀院,把换香的事呈报到中宫。我听完了,叫那婢女离去

我把点心端到屋内,放在一张桌子上。太子看也不看,许久,他终于写完一幅字,放下了
笔。他又端详了一下,开口:“林林。”
我取了茶来,太子接过了,他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我道:“殿下,是否要传午膳?或者
用点心?”
太子道:“什么时候了?”
我道:“日正三刻。”
太子道:“用点心吧,拿新的来,送来的赏给别人。”
我道:“是。”
我去吩咐了,宫人很快送进新的点心。太子从书案后起身,改到坐榻上。宫人搬来一张食
案。太子道:“外头的风太大了。”
我应了声,指派人放下竹帘。太子叫其余人等退出去,宫人们听令,直到院外。太子还没
有开口,我先道:“殿下,太子妃来人传话,已处置了郭娘子。”
太子不发一言。
我道:“太子妃遵照殿下吩咐,经过思量,责打郭娘子三大板子,拘禁在春秀院,并奏报
中宫。”
太子道:“中宫有何说法?”
我躬身道:“中宫认为太子妃的处置合宜,就让郭娘子待在春秀院思过,期间不得出入,
罚期由殿下裁定。中宫已上呈太后,太后说,郭娘子受了封号,一切行为,皆受礼法管束
。”
太子道:“说了不如不说。”
我道:“殿下。”
太子朝我看来:“你也觉得这样的处置合宜?”
我垂下目光,道:“小人不敢置喙。”
太子道:“我让你说。”
我可以怎么说?我不知道。我顿时沉默。
太子道:“元元。”
我抬起眼,迎上太子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没有了早上的冷漠情绪。这个早上他没有跟我说
上半句话,连个吩咐也没有。我还能说什么。我道:“是。”
太子叫我坐下,他拉住我的手。他说:“你的手这么凉。”
我道:“天冷了,免不了凉一些。”
太子手掌捂住我的两手,道:“元元,我内心不畅,那些女子反以这个自恃起来,不论沈
氏薛氏,今日的郭氏,对我来说,她们全都一样,使我不痛快。”
我道:“殿下,成大事者,能忍人所不忍。”
太子看着我不语。我道:“殿下,有的话不用小人来说,您心里也清楚。”
太子放开我的手:“可以的话,我也不愿意当个殿下。”
我连忙道:“殿下慎言。”
太子重新捉住我的一只手:“吃了要认帐,别想走开。”
我一呆,霎时苦笑。我又可以走到哪里?
太子倾身把我搂住了,他道:“元元。”他的脸埋进我的肩窝。我抬起手抱在他身上。我
感到心跳加快,仿佛又有些疼痛。
我说:“我在这里。”
天光一点一点地淡下来,外头灰灰濛濛的,风势更大了,竹帘一摇一晃。帘子上的人影也
仿佛跟着飘飘荡荡。
我倒在榻上,他凑近吻我的唇。他的发髻散乱,衣衫凌乱。他看着我。我还是不理解他到
底喜欢我什么。我就问了出来。他道:“我喜欢你的身子。”
我:“……”
太子一笑,目光亮晶晶的。他道:“元元,你叫我的名字。”
我道:“如此不妥。”
太子拉起我的手,张嘴含住我的一根指头,他的舌尖热烫。我抽出了手。他追上来,亲著
我的嘴,低声道:“叫我阿衍,好不好。”
我看着他,开口:“阿衍。”
他道:“我在。”
旬日后,中秋。
中秋前两日,诚王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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