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在韩宇熙难过地吐著鼻涕泡泡的同时，那头靠在门口抽菸、联络不上他的李霖也正陷
入一阵恼火之中。
　　他一连被韩宇熙挂了两通电话，咬著菸再拨第三通时，那边直接转进语音信箱，关机
了。
　　“靠。”李霖皱眉低骂一声，不死心地又拨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怎么也打不进去
。
　　在不晓得第几次机械式的女声告诉他您的电话将转接至语音信箱时，李霖啧了声，才
终于放弃继续打电话给韩宇熙。
　　他们今天其实没有特别约，明天也没有，只是韩宇熙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旁敲侧击的技术也很烂，大半个月前就不断试探他这两天有没有空，会不会很忙，要休
假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李霖觉得有趣，总逗着他说不一定，实际上在他第一次问的时候就把生日当天的假都
请好、前一晚的约也通通都推掉了。
　　结果现在，他推掉所有事情就等著韩宇熙来找他，那家伙非但连个影子都没看见，连
电话都找不到人了。
　　“啧，小浑蛋。”李霖烦躁地点开韩宇熙的聊天视窗，两个人最后的对话内容停在今
天下午四点多，韩宇熙问他晚上有没有约，他回了个有，然后在韩宇熙回了一串点点点，
又连刷了几张瑟缩角落委屈巴巴的小狗贴图之后，才终于不逗他了，和他说今晚就等韩警
官来约他。
　　韩宇熙马上换了个眼睛发亮摇著尾巴的狗狗动图，最后回了“晚上等我”几个字。
　　李霖反复看了好几遍韩宇熙最后传来的四个字，一根菸燃尽以后拧熄在一旁的垃圾桶
，很快又掏出一根新的叼进嘴里点上。
　　深秋夜里的风微微地有些冷凉，李霖一个人连抽了好几根菸，依然没有联系上韩宇熙
，他的眉心几乎纠结在一起，单手在萤幕上快速敲击出几个字句，带着一点被放鸟的怒意
传了一条文字讯息过去。
　　他告诉韩宇熙，今晚要是真的放他鸽子，那他们明天也不用约了。
　　发完以后李霖独自一人又吹了一会的冷风，稍稍冷静了点，想自己好像有点太意气用
事了。韩宇熙毕竟是个警察，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休息到一半突然被叫回去工作的情况。可
能他现在联络不到韩宇熙，是因为他正有脱不开身的工作。
　　李霖一边在心里替韩宇熙找借口，一边抿著唇收回方才带着脾气而显得有些尖锐的讯
息，他想了想，索性改叫韩宇熙忙完立刻打给他。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此时此刻的他有多迫不及待想马上听一听韩宇熙的声音
，如果可以，他更想马上直接见到他整个人。
　　李霖发完讯息、又抽完了最后一根菸便走回店里。
　　他踩着高根短靴，一路叩叩叩地来到吧台边，向方才暂离岗位的酒保友人要了瓶可乐
。
　　一瓶冰凉的可乐很快被推到李霖面前，李霖拧开瓶盖，仰头一口气就灌了大半瓶下肚
，末了还不计形象地打了个嗝，指腹抹了一下水润晶亮的下唇，又将沾在手指上的口红印
抹到桌上的纸巾。
　　不久前才替韩宇熙指路的酒保见只有李霖一个人，还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便问他
：“怎么只有你一个，小韩警官呢？”
　　李霖耸了耸肩，又喝了口可乐，重重哈出一口气后道：“不晓得，可能还在工作吧，
联络不到人。”
　　“啊？”酒保闻言茫然了片刻，“他刚刚不是去后面休息室找你吗，还抱着束花，你
没见到人？”
　　见李霖一副莫明其妙的模样，酒保低骂了一声：“干，我不会他妈活见鬼了吧？”
　　“你这是在诅咒谁是鬼呢。”李霖瞇了瞇眼，大有酒保敢再乱说一句话，他就一掌搧
过去的架式。“你说他刚刚来找我，什么时候的事？”
　　酒保报了个大概的时间，并不是多久以前，甚至还不超过半个小时，李霖稍稍回想了
一下，想起自己那个时候正在休息室里和另一个朋友闲聊。
　　“我操……不是吧。”李霖想起不久前在休息室里，自己应付友人调侃说的那一番话
，心里无端感到有些心虚。
　　相处了这不长不短的一阵子，李霖不是一点都没感受到韩宇熙对自己的喜欢，当然他
对韩宇熙确实也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提议要和他发展成长期稳定的关系。
　　只是他的喜欢，终究和韩宇熙的不大一样。
　　兴许是受过去的心魔影响，李霖并不是一个愿意和谁踏入一段稳定恋爱关系的人，他
认为爱情是最没有意义、也最没有保障的一种感情。
　　他可以和人称兄道弟、可以和人上床调情，当朋友、或当固定床伴都没有问题，但要
认真谈感情，交心的那一种，他没办法，他不愿意。
　　说难听点，比起恋爱，他更喜欢做爱。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想和他进一步发展的床伴，李霖总是能快刀斩乱麻地和对方解除关
系。可偏偏落在韩宇熙身上，看他一天多过一天的喜欢，一天比一天热烈直白的眼神，李
霖依旧狠不下心，也不想和他拉开距离。
　　他抱着略有些侥幸的心态，你不提、我不提，那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在一起。
　
　　即使他知道，他们对于在一起的定义从一开始就不尽相同。
　　李霖承认韩宇熙在他心里确实和从前所有床伴都不一样，那种不一样不单只是外表和
性格上的差异，而是打从心里的，韩宇熙给他的感觉就和别人大不相同。
　　和韩宇熙上床的时候能够挑起他体内最深层的欲火，但即便只是窝在一起什么都不做
，也能让他感受到从前没能体会过的自在和放松。
　　他会因为韩宇熙高兴而高兴，会因为韩宇熙工作受伤而隐隐心疼，有时甚至还会因为
时间对不上，连着几天见不到人而感到莫明失落。
　　这是李霖活了近三十年未曾尝过的感觉，他一方面享受，一方面又为这种情绪不受自
己掌控的感觉而不知所措。他浪荡了这么久，从没想过哪天会为了谁归港，也因此在友人
调侃他这一阵子被恋爱滋润的瞬间，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否认。
　　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声否认可能就这么阴错阳差被韩宇熙听了进去。
　　李霖说不上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有愕然、有紧张，更多的却还是难以形容的心虚。
　　他于是再次点开手机萤幕，不久前传给韩宇熙的讯息在他意料之内地没有被读取。他
双手握紧手机，低头思忖了许久，敲击萤幕键盘的指尖比从前带上了一些踟蹰犹豫，打了
一行字又删删减减，几乎刚好踩准十二点换日的那一刻，他才按下发送键。
　　──熙熙，你刚刚是不是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