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叔的情况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孟以德颇有耐性地重复既定事实,
“由于是跨国犯罪的关系人,他人已经被押送回纽约进行审讯,叔祖们应当都拿到
林经理的报告了。”既然三房长老执迷不悟,还把孙子打到进医院,“只能委屈二
十五叔在纽约待久一点。”搞不好还能免费巡游欧洲各国,想想,私人坐机、警方
开道还有专属保镖与独立套房以及餐点,也许二十五叔还会乐不思蜀,愿意环游世
界。“我相信FBI与国际刑警不会在二十五叔身上查到什么。”
除非有人送佛送上天,把三房贩卖人口的证据送到相关单位手里。
孟以德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在座的三房长老孟颂清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五房长老孟万章和蔼笑道,他看眼面色难看的孟颂清
,拍拍他的手背,孟颂清“啧”一声放下茶杯,先行离席。“这些年来,多亏你在
世界各地斡旋,我们并不怕你二十五叔被查出什么来。只是被直播又上新闻,怕是
有损我们孟家的名声……”
“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直播,都不懂什么叫隐私。”二房长老孟致隆垂眼,“
还爱拍什么性爱相片、影片,尽干些伤害家族名声的事。”
孟以德不接腔,孟致隆又续道:“不是我爱说,你家那个保姆就因为有辱家族被
老顾逐出门户,除名族谱,你知道吗?”
顾悦诚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被顾家逐出门户,除名族谱的事情。
婚后,顾仪长拿到为期一年的续期合约,大概是因为期望与现实落差太大,觉得
自己被孟以德耍得够呛,又或觉得顾悦诚完全没用,约莫是那种“老子不玩最大”
的心态作祟,所以回到台湾第一件事便是正式将顾悦诚逐出门户,除名族谱。
现代社会再说这种古时候的逐出门户、除名族谱听起来好像很退流行跟荒谬,感
觉不知道在演哪个旧时代的戏,然而对于某些绵延流长的家族来说,依然是件天大
的事。
即便顾悦诚不得家门而入长达十六年,只要一天名字在族谱之中,他便一天是顾
家人;社交圈中的人也会因此视他为顾家人而给予薄面与助益。
反之亦然。
“叔祖口中的保姆,是我的伴侣。”孟以德淡漠依旧的口吻像在陈述天空为蓝云
为白那般的自然,更正更像是诉说定律而非反驳。
他还道长老们会出什么招,原来二十五叔被捕一事轻轻放过,着重点在顾悦诚身
上。难怪孟颂清大半夜揍得孟善迁住院还累及孟推恩。
“那样的伴侣,不要也罢!”孟致隆发难,指责孟以德未跟长辈通报便私自结婚
,对象还是个臭名远扬的男人。
沉默听完孟致隆不着边际地责难,孟以德神色未改,“长老的意思是孟家己经破
败到需要用联姻来维系家族荣华的程度了?”不等孟致隆续言,理理西装上看不见
的皱折,彷若自嘲,“‘于禽兽又何难焉?’。”
这句引自《孟子》的话,显然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
孟致隆涨红脸,“你什么意思!”
孟以德直视孟致隆,沉黑的眼眸像深渊,倒映不出任何物事,教人看了心底直发
慌。
“好了好了,”五房长老孟万章抬手示意孟致隆稍安勿躁,待孟致隆难掩忿怒落
座后才道:“以德,孟家确实不需要联姻,但你身为孟家下一任家主,所言所行都
代表家族的脸面与规范,你自行决定婚事,对象即便不与孟家相当,也得是清清白
白……”孟万章在孟以德讥诮的目光下改口:“至少,不能声名狼籍,太委屈了。
”
居于上位,现任大房长老,孟以德亲父孟繁芜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他动动手指
,确定长子有看见。
“我有四个即将成年的儿子,”孟以德微弯唇角,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未婚
前性伴侣遍布全球,行为放纵,与悦诚结婚,确实是委屈他。”
这模样与不久之前孟以德人还在土耳其时,由长老们召开的视讯会议如出一辙,
搞得在场的长老们纷纷打了个寒颤,弄不清他是故意为之还是发自内心。
四房长老孟承教忍不住掩面,与孟繁芜对视,示意这个位高辈份却足足小一辈的
子姪管管他儿子。
后者回以无可奈何的笑容,架势十足的端起椅旁矮几上似乎是某位欧洲落没贵族
家传,绘有复丽花卉的骨瓷杯,啜口温度适宜的明前龙井,舌尖都未能尝出茶味,
便因长子起身时把他珍藏的紫檀椅扶手给掰断囫囵吞下让位给惊愕的惨叫。
惨叫的余音在陡然安静的堂室内缭绕,孟繁芜与孟承教又对视一眼,顺着彼此的
视线往旁望去,看到笑容刻在脸上的孟万章噙著假笑眼蒙阴鸷,也看到了孟致隆一
脸被冒犯却紧咬牙根不发作的隐忍。
始作俑者孟以德无视自己造就的不愉快,慢条斯理地拂去手中的那写着三百多年
历史与无数金钱的木屑,动作优雅却让气氛为之一沉。
话题似乎在孟繁芜与孟承教不到一秒间的眼神交流中转换了。
沉闷的氛围下,孟万章叹口气,欲盖弥彰的说:“这是丑闻,我们不会无的放矢
。”他瞄眼孟致隆,后者也语重心长,“自然是有人看过,我们才会知道。”
“嗯。”孟以德轻应一声,未做过多表示,起身整西装时孟繁芜才清楚看见他那
把紫檀椅被长子摧残成什么惨样,他倒吸口气,抖着手指著长子,一口气顺不过来
,一个字也吐不出。
孟致隆见孟以德转身离席,淘淘不绝的说下去,“以德,你别怪我们,要是你早
跟我们商量你要结婚,也就能避开这些事,幸好,你们的婚姻目前法律不认可,我
们就当没这回事……”
孟以德回身,微挑眉,“你们不能代表我的意愿,也无法决定我与悦诚的婚姻合
法与否,即使法律不认可我们的婚姻,悦诚依然是我孟以德的另一半,是我孩子的
妈。”
区区与前男友拍过的性爱影片,至少拍时还经过双方同意,需要他列举坐在上头
的长老们跟他们愉快的伙伴强迫他人干了多少类似的事吗?
此话一出,就连一旁看戏的孟承教也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