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小白花 - 17 奈米限

楼主: begoniapetal (咏、)   2020-12-29 20:51:36
〈这就是恋爱呢(guitar solo)〉
                          那个限才一句话而已……
     夏于镝怀里抱着一只猪公,一面掀开窗帘一角向我介绍对面二楼里的年
   轻女性。
     “她叫梁如濡,今年25岁,跟阿森哥哥一块工作,是别组助理。”少年
   躲得小心,贴在窗框边露出单只眼睛。
     约莫十分钟前他也在那,那时我恰好开窗浇花,欣赏到全程。
     外出接梁小姐的叶家长子偕同女友归来,原本正在跟长辈聊天,啃著鸡
   蛋糕配茶的夏于镝安静一瞬后,重新挂上笑容,就像想找人聊天发现自己闯
   错房间一样,迅速离开叶家。
     我低头与他对望,他挤出表情,比自己又比他家,再比了比我,不一会
   就带着他第二只橘猪公和背包躲到我这。
     我跟着他离开窗边,见他顺手从我笔筒里取出美工刀,俐落的在猪肚上
   一划,铜板哗啦啦的从桌上滚到桌下。
     七月的时候红猪公也是在这张桌上被剖开,那次他把钱全给我,说是要
   充当整个暑假的伙食费,而这次我很好奇他剖猪公要做什么,前次的钱还没
   用完呢。
     “我刚刚跟我爸说了,我要出去玩两天一夜。我们去乌来。”
     交往近两个月以来,我渐渐发现少年的坚强只是层纸窗,沾点水施点力
   就破了。窗一破,藏起的任性一一显现,一点也没有初认识时的克己复礼,
   毫不客气的向我索取了很多,牵手、拥抱、亲吻、做爱和承诺,好像没有餍
   足的一刻。
     他还是常常笑,喜欢音乐、喜欢鸡蛋糕、喜欢小说,不自觉地就往快乐
   的地方靠近,但我不知道他究竟喜不喜欢我。
     我有些困惑自己做的对不对,却始终说不上来。
     台北的交通真的很方便,夏于镝说自己第一次去乌来,却是熟门熟路的
   带领我,从台北车站坐捷运到新店,在路边搭上1601,我们挤在人群里摇摇
   摆摆的上山。
     活像是私奔。
     天色渐渐转暗,一切就像预谋好的,好似这里是他早早挑选好的世外桃
   源,只带领需要的人来。
     前往乌来的山路崎岖漫长,往西的山跟往南的山意义完全被切割开。每
   一个弯道都把我们甩过来撞过去,生生经历一场洗涤才终于站在乌来的土地
   上。
     我们随着人群走入点亮灯火的老街,绚烂美丽的灯光让夏于镝跟千寻一
   样迷惘。
     看样子少年的预谋只做了交通的部分。
     他双手插在口袋,故作镇定在各家旅馆前徘徊,我憋住笑,故意站到一
   旁看板房型上有较多选择,公共设施也丰富的旅馆前,少年果不其然的靠过
   来端详。
     这是一间盖在溪谷旁,地下一楼到地下三楼反而景色不错的奇妙旅馆,
   少年愉快的选择了和式房型。从未住过的房型让我俩都有点兴奋,拿了钥匙
   进房就开始探险,玻璃门、纸门、榻榻米,整齐收成一叠的床被,和一间有
   著石制浴池的浴室。
     夏于镝摸完每处角落,打开窗让山林降过温的空气吹进房里,包随意往
   角落一扔,就宣布要外出觅食。
     周末夜晚的老街人声稀落,仅有少数情侣、朋友结伴,我们望着快炒店
   琳瑯满目的炒山羌、炒山苏、炸溪虾、炸溪鱼的菜单,一时间难以断决。
     最后反倒是店家看我们犹豫太久,主动提出小份量多菜色的套餐,满足
   了我们只有两个人却什么都想吃的欲望。离开前店家还向我们推荐白天的老
   街更丰富,记得住一晚别睡醒就走。
     根本就不想回家的夏于镝连声应好,手里拎着加买的炸溪虾、溪鱼,边
   吃边漫步在老街上。
     越往尾端人烟越少,横越南势溪的小桥隐没在路灯尽头,下方的溪谷却
   有细细小小的嬉闹声跟火光,与我年纪相仿的学生在下头聊天。
     我们站在桥上盯着朱红微光,手里的食物不知不觉见底,当男学生拿出
   吉他,拨出第一颗音时,夏于镝恰好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配上下头吉他被拨响的声音,迫使我转头望向夏于镝,然而他
   站在光线尽头,低头俯视的模糊轮廓隐没在黑暗里。
     “我太任性了,问都没问就把你拖来——”
     “我说过会陪你。”我迅速接话,但心里莫名的害怕起下一句,我怕他
   说“对不起,拖累你”“对不起我还是不喜欢你”“对不起我还是很喜欢阿
   森哥哥”。
     少年似乎愣一下,但没有更多动作,乐音声在吉他的共鸣箱里扩大,我
   鼓起握住他靠在扶手上的手,明显的颤抖不知道是谁的。
     自那天过后,夏于镝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过。
     也是从那时起我能看见的变得有限,过去敞开的窗与帘让我能知对面两
   家发生的任何事,但从夏于镝正式失恋到如今天这样需要避风港的日子频频
   发生,所知的只剩他偶尔听闻向我转述的婚事筹办进度。他笑着说,我却心
   里掉泪的付出安静陪伴与拥抱,慢慢地在身体深处积蓄出一座湖。
     “我还以为他们吵架就不会过来了,结果今天我第一个念头是他们为什
   么不分手,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坏过,我对你也很坏,都拉着你跑来跑去……”
   他转头看我,“你有没有想去哪?”
     桥下的吉他传来恋爱的小小不安。我凑近他的脸,发觉少年眼里闪烁著
   光,我摇头,失了余裕去亲吻他,“不要说对不起,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
   你可以再对我任性一点。”
     夏家少年困惑的直眨眼,“你这样好奇怪,虽然我一直讲阿森哥哥的事
   也很奇怪,但你没有想要对我做什么,或是说你之前的事吗?”
     夏于镝的问话一出,我先是失笑,后是害怕的张臂抱住他,藉以掩饰自
   己不想面对的情绪,所以我把江满荷拖出来,告诉少年自己也有长达十年的
   暗恋经验。
     我们站在那吹了好久的风,仿佛全身都沾满了河水的溼气,下头的火光
   也在水声的掩护中熄灭,但夏于镝的手悄悄地与我十指紧扣,紧到手指都有
   些发胀。
     少年挨着我,偶尔吸个鼻子,没有插话、没有追问,亦没有咒骂。
     我们手牵手穿过寂静的老街回到房间,在湿滑的浴池边交缠,数度差点
   跌倒。令我格外讶异的是,夏于镝在水气里凝望我的眼神,跟那句:“真希
   望我们可以早点认识。”那要多早?
     我不知道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会什么模样,没有经历这些事件的我们肯
   定跟现在不一样,可我还是困惑的在氤氲雾气问了句:“那要多早?”
     夏于镝回答不出来,我亦如此。
     夜里,不适应榻榻米硬度的我们,把床被铺叠在一块,少年背对我的脊
   骨暴露了他的不安,我张臂收纳他,把少年牢牢镶在我的心里,意识便渐渐
   模糊。
     远方模糊的波光里,少年盘腿坐在床上,哼歌的背影轻松写意,他晃动
   脑袋,舞动手指,答答答地敲在谱面上,浑身散发出仿佛等待人的期待感。
     我早点了,我赶上了。我疑似听见自己如此说。
     夏于镝停下所有动作,像电影放慢速度缓缓侧过脸,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写满冷漠。
     不行,你还是没赶上,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
     我爱的是阿森哥哥。
     琴谱被啪地一声阖上,视线猛地晃动转移,江满荷无奈且带笑的脸出现
   在我面前,她温柔的抚着我的脸,阿信,不要只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对方啊。
     可是不这样,你们都我离开我。我不甘心的抓住她的手腕,然而江满荷
   变作烟雾倏然消散。
     我吓得睁开眼,发觉自己蜷缩在他睡相极差的怀里,害怕得往更身处躲
   去。
     未关上的窗已经能听见外头的繁忙,气温又一连攀高好几度,我感到与
   他相贴之处正渗出汗,前方窗帘和阳光在榻榻米上的模样,睁眼消散的梦又
   浮现眼前。
     但实际上的那天,少年极其愉快的为我哼完了整首曲子——
     “答啦答答、答答啦答答、答啦答答、答答啦答阿~”他右手指在大腿
   上轻轻敲击,轻松愉悦的姿态仿佛那首曲子如同儿歌〈小星星〉般简单。
     夏于镝一察觉我进来便停下动作和声音,我感到可惜,早知道就再放轻
   点步伐,他倒是一脸开心地转头问我:“你怎么有这个谱?我超喜欢这首曲
   子的。”
     刹那间我犹豫的一顿,夏于镝敏锐地察觉了什么,笑容收敛了些,“我
   家没有琴,但可以哼给你听。”
     说完,他又重新哼起旋律,带点微哑的嗓音温柔的在这密闭空间里回荡,
   正如他自己所说喜欢的情绪全透过声音传递出来。
     我沉浸在许久未闻的快乐氛围里,偶尔也跟着一块哼声,招来夏于镝笑
   瞇了眼的脸。他牵起我的手,带领我在房间的空地上一圈一圈的转着,毫不
   介意我踩了他好几脚,那额上沁著薄汗的笑容闪亮的像太阳,把我的悲情熔
   掉一角。
     耳畔的呼吸平稳、深沉,室外的声音显示平凡与不凡,我伸展肢体,抑
   制不住焦躁地将夏于镝给吻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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