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哈扣醒来时，身旁已是一片冰冷。他看着空荡荡的室内，餐桌上纸条写着：“先去店里处理事情，炉上有煮好的青菜蛋花汤，热了喝。杨”
杨通常会陪他吃完早午餐后才离开，今天有点太早了。
哈扣一边喝着美味的汤，一边想着今年跨年假期要去哪边旅行。
热腾腾的青菜蛋花汤，淡淡的咸味喝起来暖胃又朴实。
哈扣舍不得一次喝完杨煮的汤，便冰起来。打开冰箱放进蛋花汤锅，关上。
他是不下厨的人，空无一物的冰箱是常态。
只是，怎么，好像，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打开冰箱，哈扣看着只有啤酒跟焦糖烤布丁的冰箱。
现在多了一锅青菜蛋花汤。
哈扣忽然想起，冰箱内应该要有这锅青菜蛋花汤的原型食材，也就是原本躺在置物台上的三颗蛋，半袋小白菜。
那是他前天，为了一位不速之客煮方便面，临时去全联买的食材。只用了一颗蛋，半小把菜，剩余的材料都被杨做成了青菜蛋花汤。
然后杨昨天问自己的那些话，以及今天有点反常。
哈扣瞬间脑袋一片空白，随之而来打了一个冷颤，他真希望那是冰箱太冷的缘故。
杨推著小推车到店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那边抽烟，一听见脚步声就抬头，就像一只机灵的家犬只差没竖起耳朵。
哈扣急急忙忙捻熄烟，上前问：“怎么不回讯息也不接电话？”
杨一愣：“我刚刚在开车，没时间看。”他示意哈扣让一让，自己要将货物送进储藏室。
哈扣亦步亦趋跟着。
“怎么了？”杨心里隐约有些预感，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专心地把货分门别类排好。
身后那人低声说：“你是不是知道我前男友来住过？”
杨“嗯”了声。
哈扣急着解释：“我没有想骗你。”
“没告诉你，是因为觉得很丢脸。”
“丢脸？怎么说？”杨蹲在地上，将一根根像饱满小腿的白萝卜洗净，用菜瓜布仔细洗净泥屑。
哈扣盯着杨低头洗刷的身影，心里越来越慌张。
“因为，那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你也知道的。而且，我不想让你看到那个男的。”
“他得癌症，情况很严重了。那天晚上他来跟我告别。我让他睡沙发，我们什么事都没发生......”
一个成熟、体贴的恋人，应该是要倾听，而非咄咄逼人求一个解释。应该要同理对方的处境，面对曾经深爱过的人生了重病需要帮忙，一时心软何罪之有。
况且，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只是，前几晚的画面就像好几根刺，埋在层层叠叠的棉絮里，时不时戳出斑斑血迹，总是不痛快。
杨想起冰箱里那半袋小白菜，想起哈扣就在前方回著欺骗自己的讯息。
想起那个陌生男子靠在哈扣的窗台上抽烟，像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
为什么怕我看见他？
为什么要让他留下来过夜？
为什么不下厨的你，要为他煮宵夜？
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杨听见自己说：“没事，我能理解。”
“你说没事，”哈扣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杨抬起视线，看见哈扣一脸快哭出来的神情。
杨看着哈扣努力克制表情，却止不住泛红的眼眶，内心那团闷气也就酸软的搁置了。
他放下手上洗到一半的萝卜，脱下手套，走过去轻轻拍拍哈扣肩膀。
哈扣凝视着他，淡褐色玻璃眼眸，像是想看见他最深处的心事。
杨低声说：“菸少抽点，好吗？我不喜欢。”
这是杨第一次向哈扣提出要求。
哈扣一愣，而后说：“好。”
第二天起，哈扣开始戒菸，停止了十五年的菸龄。
十五年前，因为想更靠近那个男人，他抽了第一口烟。
十五年后，因为不想辜负另一个男人，他决定戒菸。
开始很不好受，经常感觉体力与精神变差，特别到下午，习惯尼古丁的身体会被焦灼感吞噬，心跳加速、喉咙发痛、情绪低落、头部抽痛。仿佛整个身体血液细胞都在嘶吼、晕眩，渴求尼古丁的填满。
有时闻到同事的烟味，指尖便开始颤抖，体内的欲望疯狂叫嚣。好像有团饥饿的火在体内旺盛燃烧，烧出一身虚汗，伴随而来头痛欲裂。
哈扣脾气本来就不好，戒菸期间更暴躁，燃点很低容易爆炸。人人敬而远之，就连他主管也战战兢兢。
加班的夜晚，耳机里的许美静幽幽唱着：“你抽的烟，让我找遍镇上的店。”
她用一遍遍的清亮歌声倾诉思念，却让哈扣想起自己总不自觉把手伸进空空如也的口袋，
接着下意识找超商买菸，像是身体内建一套模式，摸不著菸便会触发动作。
迈开步伐的同时，哈扣才恍然想起自己正在戒菸，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然而他必须撑下去，这是杨第一次对他有所请求。
杨说，不喜欢。
难得明显表达情绪的三个字，轻轻又重重的放在他的心上。
他那成熟大方的男友，就算吵架也要理性约定只能冷战三天的男友，居然也有如此慎重请求的时刻。
就算躯壳被戒断凌迟，心情低荡到底，却又升起异样的快乐，又喜又怒的轮番虐打自己。

对彼此的在意好折磨人喔QQ 拍拍为爱戒菸的哈扣，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