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君这回找了个空,在何晏左去接江胤佐放学的那天,跑去拦人。
“乖孙,我是奶奶啊。”朱婉君对江胤佐露出亲切的笑容。
江胤佐却不但不买单,还忙着告状,“爹地,就是她,她欺负把拔,我不想理她。”
“好,我们不理她。”何晏左直接把江胤佐抱怀里,生人勿近的姿态极为明显。
“何晏左,我是你妈。”朱婉君气得要死。
“母亲,你车停在那边,要别人怎么出入?另外,他就是小舟的孩子,他就是最爱小舟,
你对小舟那么不客气,还想抢孩子,母亲,你没搞清楚,你要是想要佐佐,最该巴结的是
小舟。”
“八节?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江胤佐扳着手指数,“是车厢吗?”
朱婉君气得脸色发青,“要我给那贱人好脸色?不可能。”
“爹地,我不喜欢她,我怕怕,她好凶。”江胤佐又说道。
“我没有要凶你啊。”朱婉君对小孩还是温和的。
“你凶把拔,又凶爹地,我不喜欢你。”江胤佐直白地说道。
朱婉君气到说不出话来,内心更恨江予舟。
“母亲,我劝你最近不要再来了,除非你好好对小舟,否则佐佐一时半刻是不可能给你好
脸色的,你何必一直吃闭门羹?要不你半年一年后再来,等小孩都忘记你再说吧。”何晏
左劝道。
路边扬起喇叭声。朱婉君车停的位置让众人不好出入,被按了好多声喇叭。
“我的车也是临停,我们先走一步,佐佐,跟这位女士byebye。”
江胤佐没说,何晏左也不逼他,抱着江胤佐,头也没回地走了。
那之后朱婉君又来了几回,江胤佐对她只有愈来愈讨厌,朱婉君挣扎了几回,像是终于听
进何晏左的劝告,没再来过,他们的生活也恢复往日的平静温馨。
何晏左却没忘了要鼓动萧远丞去选立委,他暗中还帮萧远丞牵了线,一切都默默地进行中
。
时间很快来到五月中,五月十七日那天下午,江予舟早早地就请好假,来到立法院门口,
等待748施行法三读结果。
得知何晏左那天有事且移不走,他并不沮丧,公投时何晏左都从美国飞回来投票,等待结
果时没办法来,又有什么关系。
他找了个不是太近的位置坐着等待,安安静静地滑手机,时而看着议场转播,时而回应社
交软件讯息,一个人也很自在。
但是三点十五分左右,何晏左的电话突然来了,“小舟你人在哪?”
“立法院门外啊。”江予舟解释道,“你不是知道吗?”
“不是,我指你在哪里?有没有明确的位置。”何晏左说道,“这里人太多了,我找不到
你。”
“你来了?你等等我,我拍一下我这附近的视角,给你明确的目标。”江予舟没再多问,
飞快拍了几张照片传给何晏左。
何晏左一路说对不起、请借过地走到江予舟附近。
“我在这里。”江予舟出声,对他招了招手。
“不好意思请借过。”何晏左继续道歉,终于走到江予舟旁边,“有淋到雨吗?”
江予舟预先换过衣服再过来,他穿着薄的连帽防水外套,很是休闲,“还好,我全身都防
泼水的衣服,不太怕淋雨,而且我也有伞有雨衣,你呢?怎么有空来。”
“赶快赶完事情。”何晏左一把抱住他,“想跟你在一起。”
江予舟微笑着没说话。
刹那间,欢声雷动。
立法院内正好通过了748施行法。天空刚好完全放晴,场外的人欢呼著、亲吻著,共同庆
祝这得来不易的一刻。
他们也交换了一个深入的吻。举步走来,虽有荆棘,然而走到这里,他们有彼此,有孩子
,即将成为一个在法律上受保障的家。
天边竟然还出现了彩虹,美得不可思议。而他们,已在彩虹之中。
“我们去买戒指好不好?”何晏左提议。
年轻的时候他们也一起买过对戒,江予舟生小孩后就没在戴,何晏左则是出国后太怕弄丢
,也都收起来。
“你不要骂我浪费,以前的对戒也不是不好,但以前穷,婚戒总要买好一……”何晏左还
没说完,已被打断。
“好。”江予舟笑着说道。
何晏左瞪大眼,竟然没被骂?
“但是我要付钱。”江予舟说道。
“好,你付、都你付。”何晏左早就把他所有的存摺、帐户、房产都丢给江予舟管了,他
一点也不在意江予舟到底花谁的钱。
他们一起去精品店挑婚戒,接待他们的店员一看到何晏左就笑着说道:“何先生,恭喜你
们,来挑婚戒吗?”
“嗯,我准老公说要送我。”何晏左在江予舟面前,没敢大声嚷嚷,不然他一定会说你知
道吗?这是小舟他拿他的薪水的一大半要出来买婚戒送我的,你看他多爱我。
“恭喜你们。”店员笑道,“你们真的很登对。”
两个人开始选戒指,何晏左弄得江予舟有点不爽,这傻男人从头到尾都在傻笑,问他哪一
款他都说好,与生俱来的美感都不知道到哪去了。
“你认真挑,不要每款都说好,这些明明都长得不一样,你看看你最喜欢哪个。”要不是
两个人是在一起选的,江予舟会怀疑何晏左根本都在放空没在看。
“我就真的都好,你喜欢哪个我就喜欢哪个嘛。”何晏左无辜。
“这么没自己想法,不行。”江予舟扳起脸,“选三款你最喜欢的,然后我最终定案,快
。”
“噢。”何晏左这才听话地选了三款他最喜欢的,“就这个、这个、这个,小舟戴起来最
好看最有气质。”
“都没考虑你自己吗?”江予舟心想傻瓜,都只顾着他。
“有啊,你戴起来好看的,我戴起来一定也好看,我这么帅这么不挑戒指……”何晏左的
腰被江予舟捏了一把,店员就注视着他们,他没敢叫出声音。
江予舟在穿着和外表上没何晏左讲究,何晏左比他在意打扮很多,这话的确有道理,但是
该捏的还是要捏一下。
“就这款吧。”江予舟最后决定了一款价格不斐的戒指。
两人讨论好戒指内圈要刻的字,写给店员看,刷卡付钱,过几天再来领。
他们决定先登记,等天气凉快一点再宴客,结婚书约上要让谁签字,江予舟确定会找江妈
妈签字,至于何晏左,江予舟问道,“你要找你保母阿姨吗?”
“不用,她出国帮她女儿坐月子,哪里好意思让她在那边寄来寄去麻烦她,而且也怕来不
及,之后再请她吃饭就好,我们就请学长就好啦。”
“学长?是我直属学长?”江予舟有些意外。
“对啊,不行吗?”
“也没有不行。”江予舟也记得学长早就说了要帮他当证婚人,“只是远丞学长是我学长
吧?他算我的亲友吧?你不请你自己的亲友吗?”
“不用啊。你学长就是我学长,也是我亲友啊,远丞学长很好。”
江予舟有点不解他们关系何时这么好。虽说何晏左一直都非常巴结谄媚学长,但是这感觉
还是不太一样。
当然,若说何晏左为了让他开心,他是可以理解的,但他认为何晏左没那么慷慨。要不是
学长就是异男,何晏左私下肯定吃醋吃到炸,哪会像现在这样宽容大度?
江予舟没问出来,也不执著,实在太忙没空管太多。
结婚书约他们先寄回去白河让江妈妈签名,再寄到台北,何晏左自愿要趁工作之余拿去给
萧远丞签名,江予舟自然同意了,他暂时没多余的假,让何晏左搞定也好。
五月二十四日一大早,他们先把孩子送去幼儿园,就去户政事务所登记,过程很简单,他
们两个趁著办事人员办理的时候交换了戒指,一切都很迅速。
拿到新身分证当下,感觉没有太多不一样,江予舟如释重负的是从此江胤佐另一位法定监
护人了,他要是真有什么万一,江胤佐总还有何晏左会好好照料。
转头看何晏左,却看到何晏左的眼眶全是红的。
“小舟,我会好好珍惜你。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何晏左珍而重之地说道。
他自知性格中的缺陷太多,承袭了何家人许多恶劣的特质,不想要永远被原生家庭綑绑,
想变得更好,所以他一直努力修正,试图让自己跟他们不一样。
在美国连络不上小舟,等他知道原因开始,无数次地厌弃自我,心想如果不是他这么自私
,为了学业和事业抛下小舟,他们会不会不一样?
回台湾找到小舟后,小舟却无声地用千百种方式告诉他,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
看上去他为小舟做的很多,但小舟对他的好却远超越他付出的千倍万倍。
江予舟笑着吻上何晏左,用手不着痕迹地把何晏左的眼痕抹去。
“要哭回家再哭啊,不然又有记者要写何大建筑师登记现场痛哭,疑被离婚了。”江予舟
笑道。
“才不会被离婚,我一辈子都不签字。”何晏左皱眉。
“好啦。”江予舟好脾气地哄,“走吧,记者在等著采访你呢。”
这些记者倒不见得全是为了何晏左来的,大多是为了同婚登记的第一天而来,但眼前就有
知名人士,怎么可能不采访。
“我老公不是公众人物,所以大家别拍他,真的避不掉也请记得把他马赛克。”
何晏左头一句先叮咛记者尊重江予舟的肖像权。
“至于我自己,你们要拍多少张请尽量拍,你们看看我今天穿得特别帅。”
“高不高兴?高兴啊。但不发喜糖给你们,上次要你们不要乱写新闻,结果你们都乱写,
什么,不是你们?换记者了?那好吧,我问问我老公他有没有空。”
“戒指啊?我老公买给我的,对啊,他付的钱。什么,我的钱呢?我没有钱啊。我的钱都
给我老公了,都是他的钱,他的钱也是他的钱。这样会不会不公平啊?嗯有啊,爱情本来
就是这么不公平,他这么好却看得上我,你们说对他公平吗?”
“太闪?没有,我哪有闪你们,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记者采访完,何晏左也放上一张两人手指交叠,无名指上有婚戒的照片,放到粉专上。这
回他没配半个字,但搭上热腾腾新出炉的新闻——
“知名建筑师今偕伴侣登记结婚,高调示爱秀婚戒。”
“多人抢同婚首日登记,知名建筑师亦在其中。”
粉专很快赞数爱心直线上升,一堆网友在底下回——
“我在哪,为什么我都看不到?”
“手机已调到最暗但还是太闪了。”
“妈妈叫我不要半夜看手机,眼睛会瞎,但我明明白天看,为什么眼睛还是瞎了?”
“啊啊,两个人的手都很好看耶,你们没发现吗?”
“原来要有一双美手才能找到好伴侣吗?”
“啊我先前来这里留言之后,回去真的谈恋爱了,特此回报,现在再来沾沾喜气。”
从这则留言之后,何晏左的脸书粉专又成了许愿池。
何晏左和江予舟的生活并未被此影响,他们还是过著平淡温馨的家庭生活。
比较烦的是立委选战即将开打,甚至有些地方早就开始了,消息到处乱传,又有记者来问
何晏左是不是出来代表G党选立委,何晏左明明否认了,但消息就像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有些新闻写起来都像他就要去选了。
分区立委候选人要在G这个百年老党出线本来就不容易,何晏左真没想选,懒得去思索这
些弯弯绕绕,直接在他个人粉专上发文。
“感谢大家关心,但我不可能选。我还有美国国籍,在大家还觉得我可能会出来选立委的
时候,我都不打算放弃美国国籍。因为我不愿意走政治路。”
他这个留言发出去之后,他妈打电话来骂他不识好歹,说是她好不容易要他爸交棒给他,
他却推掉了。
“还是你想要我去放弃美国国籍?”何晏左反问。
“你不讲有谁会知道!”朱婉君咆哮道。
“不就还是有人被知道了吗?而且,母亲,你到底是哪里没想通,觉得G党会用我这个跟
男人结婚的人来当候选人?想掉票也不是这样搞的。”
何晏左跟他妈说话,永远只有被挂电话的份。
“还好吗?”刚好哄睡小孩,江予舟知道何晏左又被挂电话,关切地问道。
“还好。”何晏左分析道:“说实话,在我跟你结婚后,他们就放弃要我去选的念头了,
因为没用。她现在只想找我麻烦,但我不怕,我又不走政治路,不需要什么形象,没有人
会管一个建筑师到底有没有双重国籍。”
“小舟,我当年没服兵役直接出国,怕的也是他们希望我从政,我只要还有美国国籍,只
要没当兵,我就有污点,只要我自爆,就没有人有办法要我去从政。等佐佐再大一点,我
还是想要去当兵的,你觉得好吗?我怕你太辛苦,要一个人带小孩。”
“等佐佐大一点你就去。”江予舟点点头,“我支持你。”
他们都受到这块土地的滋养,在这块土地上获得爱,许多欢笑和泪水都在这里,为了这块
土地付出,原就是本分之事。
“小舟。”
何晏左难得正经严肃。
他从来没有跟江予舟说过,在他认识江予舟之前,对脚下的土地并没有太多真情实感,因
为他非常讨厌原生家庭的父母,他之所以到台南读书,除了他对建筑有兴趣外,最开始想
法是先逃离台北,再逃离台湾。
后来的他却明白,那时的他,就算再努力,恐怕还是没有办法创造出感动人心的作品,因
为缺乏对土地和文化的爱。
但认识江予舟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他开始真正爱上这个小小多山的岛屿,有她最迷人的
风情,最温柔的情怀,蕴含无数养分的大地母亲。尤其当人在异国,就算身处他有国籍的
美国,他还是会思念太平洋彼方的这片土地,台湾,一如他想着江予舟。
从那刻开始,他才真正具备了成为一个好建筑师的条件,所有美好的创作动力,都始于足
下美丽的土地。
“认识你,让我真正完整,成就了我自己。”
—
其实这里很适合当结局。不过我个人更想写到另一个点,所以就请再给我两回时间吧。
圣诞快乐,我们下星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