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只有脚的男人(全)

楼主: dcain (酱酱姜姜姜)   2020-11-21 09:32:34
※大概灵异有一点/设定不严谨
   《只有脚的男人》
  这件事情发生在冬天迟迟没有来临迹象的十一月初傍晚。
 
 我在回家路上,看到了一双脚。
  那双腿看来十分修长。他,姑且是他吧——穿着剪裁得宜、布料舒适的西装长裤,还
有一双擦的光亮的黑色皮鞋。
  没有臀部,仅余大腿骨、膝关节、小腿骨、踝关节到脚。
  是的,只有一双脚。
  “他”静静伫立在我家这偏僻地方的路灯之下,那时候路灯还没亮,但天早已黑。
  毕竟是走了二十几年的回家路,就算天色昏暗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阻碍,走在不知道
为何整修过好几次还是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我边滑着手机,想着等等晚餐要煮什么,方便面
加颗蛋跟几片火锅肉片还有一点青菜,大概就是社畜最大的满足了吧。
  当想着冰箱里还有什么饮料可以喝的时候,我发现路灯下站了一个人。
  这并不寻常——虽然住的地方号称在台北市,但常常被人以为是被划分在新北市,而
且还是离最近便利商店要骑十分钟车的山上——这种时候,就算有人来爬山,早也该回家
了,没事站在路灯下做什么呢?会是二十公尺以外邻居家女儿的男朋友吗?
  站在那边喂蚊子吗?
  可怜的家伙,这里可是山上啊,就算十一月了,那些可恨的小黑蚊无所不在,不知道
这个人在这里等多久了?贡献了多少青春充满恋爱臭味的血液了呢?
  我尚未走近时,还以为对方被路灯挡住了上半身,等到距离路灯只剩下五公尺左右,
我才发现不对。
  啊,只有一双脚呢。
  真是双长腿,好羡慕,但为什么只有一双脚呢?
  人在遇到不能理解的事情时,有时候思考能力会特别薄弱,有些人会如此,而我不幸
的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更不幸的是,有时候我会做出些愚蠢的行为。
  朋友常说我做事很多时候不经大脑——那次正好是我特别不经大脑的一次例子。
  我站在五公尺外,或许还不到五公尺,拿起手机,对着那双脚拍了下去,还愚蠢的喊
了句:“西瓜甜不甜?”
  喀嚓。
  脚似乎抖动了一下,然后消失了。
  手机萤幕里面,清楚的留下了脚的照片,眼前的脚却突然消失在眼前,只有陡然亮起
的路灯光芒照耀着捧着手机拍照的我。
  因为天色太暗,萤幕里显示的照片,那双脚看起来有些假,好像什么三流、修图修得
很烂的灵异照片。
  “啊啊。”耍蠢过了数分钟后,我才猛然感到恐惧,背上与额头突然冒出大量汗水,
虽然白日闷热,但这时候吹来的晚风却是那么冰凉。
  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冲回到家——打开家门时我手还在抖,深怕一开门就会看到一
双长脚立在屋内。
  但没有,家里只有早已饿到在房子里喵来喵去的猫。
  “喵——”三花猫发出委屈的叫声,橘猫则发出哀戚的吼声。
  可悲的猫奴没有先填饱自己肚子的权力,更没有向猫求救的这条选项。
  我赶忙喂著猫,边跟他们诉说刚刚遇到可怕的事情,还秀出“只有脚的先生”照片求
猫看,可两只顾著碗里饲料的猫连抬头看我一眼都没有。
  大概是饿坏的猫连鬼都怕吧?
  那夜我虽然满怀惊疑的喂猫摸猫煮方便面洗澡看影片睡觉,那双脚都没有出现。
  还是房子真是个结界呢?只剩一双脚的家伙大概也没什么能耐可以随便进他人家门?
想着曾看过些的种种故事,我擅自安慰著自己。
  在睡前,我将只有“只有脚的先生”照片传给了吴大人,并跟吴大人说明发生了些什
么,以及我的种种恐惧——吴大人是个敬称,他是我大学的同学,据说他有点能耐,看得
见那个些什么,还认识些什么,可以替人做些什么,总之那些什么,就是那个什么又什么
,相信的人会知道是什么,而不信的人只会好笑的觉得反正就是那个什么的什么。
  吴大人不过三十秒,就回了讯息。
  “你是白痴吗?”
  吴大人好凶。
  “不过没什么事。”
  真的吗?
  “你明天来接我。”
  咦?
  “他明天应该也会出现。”
  咦咦?
  “你不知道你家对面山里最近发现有人吊死?”
  咦咦咦?马上搜寻——
  “但这个不是那个吊死的。”
  蛤?
  “明天记得来接我。你住那什么鸟地方,我不要搭公共汽车。”
  是、是、是。
  “是只要回一次就好。”
  是。
  “出差费三千六百元,车马费六百,解决这件事两千二。可分三期付款。”
  ……没有亲友价?
  “已九折。”
  ……谢谢吴大人。
  放下手机,我看着左边已经熟睡的肥橘猫,又看看右边正讨著拍屁屁的瘦三花,然后
抱紧了三花,三花脾气好,可怜兮兮叫了声,没有挣脱我的怀抱,“放心!爸爸不会饿到
你们的!”
  一个月两千两百元,少吃点大餐换一条命,值得!
  * * *
  次日一下班,我就飞快的逃离公司,同事还调侃我是否赶着去约会。
  不,你们不懂!
  匆忙赶到跟吴大人约好的地点,他坐在咖啡厅里的身姿如同吸引人驻足观赏的皎洁明
月,修剪干净清爽的发型搭上清秀的面容、时尚的穿着、浑身上下写着“看我”二字,谁
又想得到这样的他擅长那个什么又什么。
  世人啊,不要被虚像所骗——
  “好慢。”劈头就是这样一句话,吴大人推推眼镜,慢条斯理的起身,嫌著别人慢,
但自己更慢,也大概只有吴大人这样的人才有脸皮如此做吧?
  “你心里不要想些有的没有的。”吴大人瞪我一眼,而后往我身后挥了挥。
  咦咦?
  “乱七八糟跟了一堆。”吴大人这么说,便是长腿一迈,向外头走去,他边走边碎碎
念道:“我讨厌坐机车讨厌讨厌讨厌……”
  “对不起喔,小的我赚得不多只有机车。但你好像也讨厌搭出租车啊?”是说到底跟
了些什么?我好怕,我不敢问。
  “跟了一个没有头的,一个老的,一个小的。你还真受欢迎呢。”吴大人接过安全帽
的时候这样说。
  不需要这种受欢迎!
  好一阵子没见吴大人,他还是如此讨人厌,但需要他的时候,他再怎么讨厌都得忍。
  “……谢谢你告诉我答案。”莫名想回头看,但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随便回头,看过
千百个灵异故事告诉我,人还是不要好奇,好奇是没有好下场的,好奇心不会杀死猫,但
会杀死人。
  而我还想活久一点,虽然上班很讨厌,但吸猫很快乐,新番必须追,小说看不完。
  “我讨厌机车讨厌讨厌讨厌。”跨上后座抱紧我的腰,吴大人还在抱怨,而当面临第
一个红灯时,他道:“你知道你家对面吊死的是什么人吗?”
  “是对面的山!对面的山!”隔壁机车上的小姐用着惊恐眼神看来时我感到头壳发热
,赶紧回应:“请你不要随便省略。”
  “反正都差不多。”红灯时间九十秒,该死的漫长,吴大人慢悠悠道:“你查过了吧
?”
  呜呜,当然查过啊,但网络上的新闻很简单,反正就是登山客发现了林子里吊了一个
脖子快断掉的男人。一则新闻说疑似久病厌世,一则新闻说是殉情。
  隔壁机车上的小姐眼睛瞪的更大了,是擦什么睫毛膏呢?睫毛好长啊——
  “那你猜是那个?”吴大人问,虽然他在我身后,我却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他很愉快
这件事情。
  性格恶劣的人,光是讲话都感受的出来呢。
  “……呃,殉情?”
  “不是喔。是被杀的。”吴大人说。
  “什么?”还有第三个答案?这样对吗?
  “他会被杀是因为牵扯到一个道上大哥的对象。”
  “啊啊?”居然还有如此乡土剧的发展?
  “那个被吊死的是我去处理的。怨气很重呢。”
  隔壁机车上的小姐眼睛都快瞪掉出来了——红灯剩余时间,一秒——睫毛很长、戴口
罩不知道真实面容如何,但眼睛很漂亮的小姐,掰掰。
  我真心对她感到抱歉。
  骑往回家路上,吴大人简明扼要的告诉我,被吊死的男人在死前受到凌虐,怨气冲天
,他处理了颇久,却在处理到一半时,又收到那个对象自杀的消息。
  “从十八楼上跳下来结果被卡车碾到只剩一双腿还好好的,然后那个道上大哥被发现
遭刺伤送加护病房,乱七八糟的。”语调温柔像在哼歌般,吴大人说著这样残酷的话却语
气愉悦。
  啊……人类啊,真是可悲。
  “是不是跳楼的那位,刺杀那位大哥呢?”我问。
  “当然,要不你以为他自己歉疚拿刀捅自己啊?这种已经活到没心没肝的人怎么可能
。”吴大人回,“跳楼的那个怨气也很重,但我找不到他的魂,结果就收到你传来的照片
,你还真幸运呢。”
  这种幸运可以不要,吴大人如果需要的话,欢迎取走。
  啪,我的头被敲了下——不可以这样!拍头会变笨!我阿嬷常这样说!
  “你心里不要乱想些有的没有的。”
  “……是。”
  “他应该是想去找被吊死的那个吧。”吴大人捏着我的腰间肉,“真麻烦……”
  “好深情喔。”我说,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对,我昨天看到的是西装裤、黑皮鞋——“
呃,请问一下吴大人,被吊死的那位性别?”
  虽然这问题很蠢我早就知道了,但我还是想要再确定一下。
  “男。”
  “道上大哥性别?”我在说什么蠢话?
  “叫大哥当然是男的——当然也有会被叫大哥的第三性,不过他天生就有小鸡鸡。”
  “……跳楼的那位呢?”
  “同样性别男喔,你有什么毛病?是怎样,同性恋不行吗?”
  “不不不,当然可以!本国都可以结婚了——只是我一时间觉得有点太刺激了。”而
且一个被吊死了一个跳楼了一个被刺伤了,这件事情怎么还压的下来?这个社会是不是有
点太不安全了呀?
  “我觉得你敢对着只有一双脚拍照才叫刺激吧?”
  “吴大人这样赞美我真是不好意思。”
  “呵呵。”
  “为什么吴大人的笑声感觉如此嘲讽?”
  啪。
  在天上的阿嬷,对不起,你孙子又被人拍头了。
  好想跟吴大人说,驾驶中请勿随意拍打,我不想跟他殉情。
  啪。
  “……吴大人,会变笨的。”
  “你身上又跟了几个。”
  骗人!你在我身后还有谁敢跟啊?
  在这样的闲扯间,夜色又笼罩山间,崎岖不平的小路依旧崎岖,有些昏暗的路灯依旧
昏暗,而昨日悄然立在路灯下的双腿又这样悄悄出现。
  当我带着尊贵的吴大人到昨天长腿出现之处时,很感意外。
  “……为什么他还会出现?”我无法理解,更不懂为什么吴大人光是凭我昨天传过去
的照片就知道这双腿会再来!他不是要去找被吊死的吗?走个一天一夜也应该走到对面山
了啊!
  “对面被我下了结界。他最好走得过去,他走得到我也不用混了。”吴大人懒洋洋打
了个哈欠,他从衬衫胸口处掏出符来。
  “我一直很想问一件事情?”
  “问。”
  “吴大人你这么薄的胸口里面到底怎么塞符的?”
  吴大人没有理我,只是用那双美眸赏了我“这个愚蠢的人类可以闭嘴吗?”一眼。
  只见他纤白十指如天鹅翅膀扑飞——好吧,大概没有这么细的天鹅翅膀——反正我也
看不懂,就见他刷刷刷,手上的符燃了起来,果然是会什么跟什么的人,几次见过,每次
都深感不可思议。
  吴大人口里喃喃著咒语,那双长腿在火符出现时已经开始抖动起来,我好怕他会突然
往我们这边冲来,但他没有;而当吴大人一念咒,长腿抖动的更加厉害,看起来好似随时
会扭曲折断一般。
  那场面真是有些可怕。卑微微小没路用的人类我感到害怕,只能没用的缩到比我矮小
的吴大人身后——这么纤瘦的背影此刻看起来真是无比高大无比威武无比能干无比——好
痛!吴大人为什么背对着我也可以精确的踩到我的脚?
  长腿开始在路灯下打转,他有时一步踏的迟疑又迷惘,有时好几步又快又急,有时又
突然停顿,那样绕着圈的方式让人看来感到可悲又可笑,最后他狠狠的往路灯上撞。
  好痛。
  那个路灯周围几尺内仿佛成为一个结界,困住了那双腿。
  “梁孟泽。”当吴大人手上火符燃尽,他低声喊著。
  撞著路灯的那双腿停下动作,猛然转过来,“望”向我们这儿。
  那一瞬间我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分明没有上半身,分明没有眼睛,但从那双腿的
动作,我却可以感受到对方正“看着”我们。
  “梁孟泽,你知道你死了吗?”吴大人声音冷的好似西伯利亚来的冷气团,我们身旁
的气温好似瞬间下降到零下一二十度。
  不知何时,我才发现,旁边本来熟悉的小路景致,被一层薄薄的雾垄罩。
  这里本来就属于多雨易有雾气产生的地方,但今天天气晴朗干爽,根本不该有这样的
雾气。
  长腿在雾气间看起来莫名显的哀伤、痛苦、难受、愤怒,这真是双了不起的腿。
  喀——吴大人踢了我一脚。
  ‘……我知道……’等了许久,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柔声音,长腿原地踏起步来,厚
重的鞋跟敲在泥地上,喀、喀、喀。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知道……我要找他……我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他……
  为什么……找不到他……
  我知道……我要找他……
  低柔的男嗓音回荡在耳边,听的我心头发麻,而随着那句句话语,那双脚也踏的越来
越快。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让我去找他、让我去找他——我要找他!’
  原本低低而绵软的声音在此时突然拔高,像玻璃碎裂那般暴起,冲击了过来,那双原
本在路灯下徘徊的腿一瞬间冲向我们这儿。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在天上的阿公你曾经说过男儿应该有好胆但你孙子没有—
—我无耻的尖叫出声。
  “笨蛋。”
  吴大人笑了。
  就算我在他背后但我就是知道他笑了!
  当我害怕抓紧著吴大人那看来昂贵的衬衫努力把自己缩到最小时,只见前方的吴大人
一个抬手,仿佛孙悟空掏出金箍棒大打红孩儿般的,双腿——名为梁孟泽的双腿如同又再
次被大卡车碾过,啪!
  眨眼间就这样被吴大人压制在地上。
  什么样的冤魂凶鬼恶煞在吴大人眼前都悽惨无力。
  只见一双看来有着匀称比例的长腿,如同被砍断的章鱼触手一般胡乱扭动着,显得可
怜又可笑,而空气中还不断传来那带着泣音的闷吼声。
  梁孟泽不停哭喊著:‘我要找他!让我找他——启光!启光!你在那里——’
  “唉,都是些痴人。”吴大人蹲了下来,他用着在我看来无与伦比的勇气,伸出手拍
了拍那双腿,“冷静点。他在这。”
  咦?我还在抖还在思考什么叫做“他在这”,就见吴大人从他一直拎着的塑胶袋里掏
出一截绳子来。
  那是条很粗的麻绳子,看来沾满灰尘、又脏又臭,放在吴大人白皙手上,格外不搭。
  吴大人将粗麻绳往地上放去,站起来用脚尖踢了踢,“方启光,你还不快醒来?”
  那双腿不再挣扎,他停止扭动,用着诡异的姿势立起,动作又快又急,紧接着,他“
望”著那截麻绳。
  同时吴大人带着我往后退了几步,他边退边小声骂我:“真是有够没用。”
  “这种时候,我觉得我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小声回嘴,下场是又被狠
狠踩了好几下。
  吴大人就是正义。是的,小的错了。
  粗麻绳被“只有脚的先生”盯着看了好半晌,慢慢的,慢慢的,在上头冒出一个脖子
以奇怪角度折断似的,头垂的极低男人身影。
  那是个穿着司机装扮的高大男人,他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看来近似半透明,脖子好像
随时要断掉一般,那颗垂著的头,岌岌可危的晃动着。
  一名折断颈子的鬼影。
  一位只剩双腿的冤魂。
  痴痴相望。
  但一个没眼睛一个头垂到我怀疑眼睛要怎么看对方,是怎么相望的?
  我说不上来这种诡异的场景是怎么回事。
  总之——年度精彩“纯爱鬼故事”在我眼前精彩展开。
  ‘启光……’
  ‘孟泽……呜呜……’
  ‘启光……我……对不起你……’
  ‘孟泽……你受苦了……’
  为什么鬼魂对话不能畅快一点?
  到底梁孟泽怎么发出声音来着的?
  现在剧情又要如何进展下去,请让我们——
  啪。
  “就叫你不要乱想些有的没有的。”吴大人拍人头的手势如霹雳闪电,雷光一闪,我
躲之不及,只能捂著脑袋说著是是是。
  “你们两个,如愿见面了,赶紧消消冤气,随鬼差下地府去吧。”打完我后,吴大人
让我再退后些,他则往前走去。
  两名惨死的鬼魂在这期间,还是用着缓慢的语速,我对不起你、你受苦了——据说人
死后,有些冤死、惨死的鬼魂会格外意识不清,不知道这两个死的如此悽惨的情侣是不是
就是这样呢?
  不知道他们死前有多少懊恼与痛苦,在这时候好像千言万语都说不清,只能这样轮回
似的反复说著这些话来。
  雪白手掌上不知何时又点起符火,符火在吴大人掌心上化作莲花火焰,在夜中显得格
外好看:“我刚刚布阵,已经把梁孟泽散乱的三魂七魄招好。方启光、梁孟泽,你们等等
就准备上路,方启光这条绳就由我送走净火焚烧。”
  ‘不能……’梁孟泽回著。
  不能、不可以、还没报仇——徐重还没死——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杀杀杀——我要——
  我找到启光了——我要替启光报仇——
  是他让人——是他让人——是他叫人把我丢下楼的——
  我要杀了他——我要我要——
  杀杀杀杀杀杀啊杀杀杀杀杀杀杀啊啊啊杀杀杀杀杀——
  长腿又剧烈颤动起来,沉柔软软的声音不再保有温雅的气质,而是凄厉哭嚎令人心生
恐惧;方启光的魂魄则跪了下来,用着那颗垂著的头贴紧著梁孟泽的双腿,发出低低泣音

  “痴人!就算有仇但你犯了杀孽,已经要到地狱里受刑吃苦了,你还不醒悟?为了一
个贱人受苦,何必呢?”吴大人叹了口气,手上的莲花火焰越来越亮,而在重重雾气之中
,远方隐隐传来了一阵金属声响。
  刷啦、刷啦、刷啦,好像有人拖着沉重的锁链在行走,从远处传来的锁链声听在耳中
分外刺耳。
  我虚弱的小心脏无法承受更多,只能再努力把自己缩小,不敢乱看。
  ‘你不懂、你不懂!你不是我!你不懂!我要报仇——恶人为什么不能有恶报!启光
!我的启光——’梁孟泽那鬼哭声在空气中剧烈散开来。
  长腿上头冒出惊人黑色雾气,方启光伸出手抱紧梁孟泽双腿不放,他一直喊著,孟泽
、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你。
  吴大人摇摇头,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哀伤——我想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虽然他嘴巴很贱人很机车做事很靠杯又任性还喜欢吃甜食容易胃食道逆流但他其实人
满好的,呜呜怎么可以急速后退踩我脚!
  “再乱想就塞你一嘴符。”吴大人声音听起来比西伯利亚冷气团还要冷,这大概是北
极流冰吧。
  “梁孟泽,恶人当然会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你刺伤徐重,也够了……剩下的,就
让他其他的冤亲债主来讨吧。”吴大人手上莲火突然大闪,团团将梁孟泽与方启光包围住
,他那火焰太厉害,只剩双脚的男人孤魂无法抵抗,悽惨哭声不断,却挣脱不开。
  在火焰中,只剩腿的男人以及垂首被吊死的男人紧靠在一起,看起来真的是又可怜又
可怕。
  接着吴大人半转过身,看我一眼:“闭上眼睛,别乱看了,鬼差要来了,他们身上鬼
气太重,你直接看了小心病三天。”
  只病三天就能看到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好像有点划算——啪。天上的阿嬷我——
  “替你阿嬷打你,给我闭紧!要不就让我戳瞎你!”
  “是、是、是……”
  “是只要说一次。”
  “呜呜,是。”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刷啦刷啦刷啦……
  * * *
  等我被吩咐可以睁眼后,只见眼前是往常如故,没有只剩一双脚的男人伫立在其下的
普通路灯,没有奇怪雾气,没有鬼哭声,没有断颈垂首的孤魂。
  空气也是舒爽的深秋夜凉。
  什么都没有了。
  但我耳里,好像还回荡著刚刚方启光的哭声,梁孟泽的哀号。
  他们多么不甘、多么愤怒、多么的怨——却只因死了,就再也无法做到别的了。
  为什么不能让他们报仇呢?
  如果徐重只是个普通一点的人,他所犯的这些罪孽应该无法逃过法律的制裁吧?
  但徐重应该已经找人顶罪了……
  我望着吴大人站在路灯下,恭敬朝着一处鞠躬,他低声道:“谢谢仙公祖帮忙牵制梁
孟泽亡魂困于此处。弟子万分感谢。”
  仙公祖?我好奇看着吴大人走来,问他都解决了吗?
  就这样让梁孟泽跟方启光被鬼差带走,然后让徐重爽爽活着?他是道上大哥,有钱有
权有势,就算在加护病房也一定会有人想尽办法让他活下去吧。
  真是不公平。
  我说,好生气啊,吴大人——
  吴大人白我一眼,“气屁,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一堆,你每件都要气,那不如早点
死死投胎下辈子不要当人。才解决一半。剩的,我当然还要跟徐重讨。”
  “咦?”
  “呵,七百万。”吴大人说,“他让我处理方启光的冤魂一事,我收他七百万。梁孟
泽这事,一千万。”
  “两条人命才一千七百万——”
  “是,就只值一千七百万。但方启光他爸住安养院需要这些钱。没了父母,梁孟泽还
在读大学的妹妹也需要这些钱。”捡起在地上的粗麻绳,那条杀死一个人的绳子,就这样
被吴大人粗鲁塞进塑胶袋内,他那张白净好看戴着细框眼镜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刚刚
我也说了,徐重还有不少烂事,等着他承受。放心,我还有很多可以跟他讨。还有,今天
这件事情你恰好遇到,也不小心知道太多,就这样了。其他你别多管。也不是你能管的。
最好今天就给我睡饱忘记。”
  他说的我怎么不懂,但我还是好气气气气气死了,恨不得徐重马上死:“吴大人!”
  “快滚回去喂猫,你家的猫要饿死了。”吴大人踢了我一脚。
  啊!对啊我的肥橘猫我的瘦三花!
  “吴大人——等下等下我骑车载你下山——你不是讨厌搭公共汽车吗!这边叫出租车要双
倍价钱喔!”不过喂猫还可以等一下,吴大人怎么一副要走下山的样子?
  “我不想跟笨蛋说话。不想给你载。”
  “吴大人你在生气什么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啦……”
  “快滚回去喂猫——”
  “哎哟,吴大人——”
  “只有脚”的这件事情发生后过了一年多,有天吴大人突然传了讯息给我。
  “这几天记得看新闻。”
  一如往常吴大人的风格,简洁俐落。
  几天后,我看到一则没有什么营养的网络新闻。
  “一年前才刚从加护病房急救回来的徐姓地产大亨,三月时惊传小脑中风,家产被妻
小瓜分,据相关人士爆料,徐姓大亨如今被子女安置在边乡疗养院中,无人探看……”
(完)
谢谢看完的你
仙公祖来自:https://zh.wikipedia.org/wiki/%E5%90%95%E6%B4%9E%E5%AE%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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