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芝加哥黑帮实录] [AU]漆黑如夜(3/3)

楼主: coolfly (早安,黑色星期五)   2020-10-10 21:36:28
就在查理.吉欧被杀的几个月前,美国政府查出吉欧并非在美国境内出生,打算提起诉讼
,撤销他的公民身份。
你建议吉欧接受政府的要求,回到意大利,去投靠被驱逐到那儿的前黑手党委员会主席“
幸运仔”卢奇安诺。吉欧拒绝了。
当时你就知道1954年注定腥风血雨。保罗的假释期在这一年届满,不再有所顾忌,他会大
开杀戒,一次算清总帐。
你没料到的是保罗和你会有针锋相对的一天。
1954年3月,洛可.费斯蒂来找你,告诉你保罗想讨回本该属于他的老大之位。
你快气疯了。这么多年来,保罗从没对你当老大的事说过一句话;而且他别忘了,是因为
你他才能够提前出狱。
你悍然拒绝了洛可,并叫他转告保罗,他有种就来当面对你说。
洛可朝你头顶上方开了一枪。
“这只是个警告。”洛可说,“保罗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但你最好要听他的建议。”
这显然也在保罗叫他传话的内容里。你真不敢相信保罗这样干,这等同于宣战。
如果保罗想要战争,你奉陪。
战火随即引爆,你很快就居于下风。
泰勒街的狼群将保罗奉若神明,为了讨他的欢心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是一群疯狂残忍
的杀手,毫不犹豫地杀了许多你的人。
不得已之下,你前往古巴,向当时在那儿处理公事的卢奇安诺请求协助。
纽约黑手党介入干涉,协调你们双方坐下谈判,并请来一个保罗十分敬重的人物担任仲裁
:强尼.托利欧,帮助保罗来到芝加哥的人。
当年托利欧给保罗的旅费,对一个黑道大哥来说只是笔微不足道的小钱,但保罗始终将托
利欧视为恩人。
谈判在9月展开。强尼.托利欧是个公正的仲裁者,并未因为他与保罗是旧识而有所偏袒
。与托利欧相处过几次之后,你开始理解保罗对他的敬佩。
局面对你不利。泰勒街喜欢劫掠和混乱,向来是靠保罗令他们循规蹈矩,巴不得保罗和你
继续斗下去。在他们眼中,你和吉欧一样阻挡了他们扩张势力。
保罗的态度理性,但坚持你必须交出老大的位子,否则不会结束这场战争。
你退让了。

1955年7月4日,保罗参加了在你家举办的国庆日派对,你会在宴席上宣布他是集团的新老
大。
克莱丽丝和孩子们在院子里与客人谈天,人们的笑声和儿童兴奋的尖叫声时不时传进屋内
。本该美好的一个晚上,但你高兴不起来。
当你注意到时,客厅里只剩下了你和保罗。
他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穿着条纹西装,看起来就像个黑手党老大,疲惫而冷酷。
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不了解保罗的想法。在当年那样伤害他之后,你不敢奢
求他再爱你;但如果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恨着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报复?
又或者答案与你们之间的事无关,他只不过是想要权力?
你只知道,自己那位爱哭的餐厅经理不在了,剩下一个残忍的杀人凶手。
你心痛极了。
“要承认我比你强一定很难受。”保罗说。
你一肚子火,“别对我耀武扬威。”
“东尼,”打从你们两个相识以来,保罗第一次没有用“乔”称呼你,“你知道我们之间
的问题在哪里吗?你以为你爱我,我也曾经以为你爱我。”
你忿忿不平,“我们的问题在于我爱你,而你一直在利用我的爱。”
“你爱的是保罗,那个人类的餐厅经理。你希望我永远保持那样。”保罗毫不留情地说,
“他当然不能是狼,不能是黑道。他会有一间餐厅,你会有自己的家庭;但你还是会到那
儿用餐、去看他、去和他上床,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想要的。这叫做自私。”
保罗说的是事实。那就是你一直所梦想、所渴望的,从遇到保罗以来都是。
现在你的心被保罗掏出,一刀刀剖开曝晒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你不愿看清真正的我,我是谁?是什么?你甚至没问过我真名叫什么,因为你压根不想
知道。”
“知道这些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你艰难地说,声音有几许破碎。
“你总得认清我,”保罗说得很平静,长久深思熟虑后的结论,“才能放弃在我身上寻找
他。”
“一个结束?”你说,仍冀望有转圜的余地。
“凡事皆有终局。”没有动摇,不容异议。
该问出那个问题,该画下句点了。狼已经撕碎了你的心。
“你的真名是什么?”
“菲利切。”
“好,菲利切。”这个名字这么陌生,也许保罗本来就是个陌生人,“你赢了,我承认你
比我强。”
有一瞬间,保罗撇过头去,闭上眼睛,脸上没有喜悦或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有痛苦。就只
那么一瞬间,随即转头回来看着你。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你爱上的是一个幻影。
“我下地狱的那个夜晚。”
“三十年前。”你不懂他为何到现在才提这件事。
“也许我需要三十年去接受事实。”
“保罗,我很抱歉。”
“东尼,”保罗不会再称呼你“乔”了,你们不再那么亲密,“我很早就接受了你的道歉
。”
“但你并没有原谅我。”
保罗微微一笑,“你不能那么贪心。”
他大可以在那晚将你撕碎,大可以叫洛可.费斯蒂将那一枪打在你的脑门;他已尽最大努
力试着原谅你。换成是你,做不到这种地步。
你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该出去了吗?宣布你是集团的新老大。”
“你知道,我对当老大其实不是那么有兴趣。”他拿出一支菸,点燃,抽了一口,“我想
要的话,早就当了。”
这话不假。打从艾尔入监之后,保罗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成为老大。他有那个资格和能力,
却从未坐上过那个位置。
“我要你继续当集团老大。”他说。
“但是对你负责。”你知道保罗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我赢了,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他比你强,从一开始就是,强者才经得起被不断伤害。并且他赢了,游
戏是按照赢家的规则进行,“我接受。”

插曲:玛丽亚
一切不幸从玛丽亚失去那对双胞胎开始。
那是她和安东尼奥的第一胎,夫妇俩满怀期待,为新生儿的到来做了许多准备,孩子却一
出生就夭折了。他们的婚姻变得像是一潭胶着的死水,不再甜蜜。只要见到对方,两人就
想起失去孩子的事,一切都太令人痛苦。不久后她再度怀了孕,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隔
了一年,又生了个女娃。孩子的接连出生抚慰了丧子之痛,他们又重新对生活燃起期望,
开始想像儿女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模样。
那份快乐没有维持太久,玛丽亚和安东尼奥发现了孩子会变成狼,一个他们原本以为只存
在传说中的诅咒。
夫妇俩从那不勒斯搬到奥塔维亚诺的山间,想方设法隐藏孩子是狼的事。他们彼此指责,
互相怨怼。最终,安东尼奥在外面有了女人,抛下了玛丽亚和孩子,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个
难题。
玛丽亚不喜欢奥塔维亚诺,这里太过于安静,在安东尼奥离开之后尤其如此。她喜欢繁华
的那不勒斯,她生长的地方,亲朋好友都在那里。
她三不五时就回那不勒斯,探望父母,和朋友聚会。当他们问起安东尼奥时,玛丽亚回答
说他总是很忙,生意太好了。他花很多时间在公司,总要有人盯着那些员工。奥塔维亚诺
需要那么多红酒吗?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奥塔维亚诺的人那么热爱红酒。
她说儿子菲利切得了水痘,或说女儿艾蜜莉亚得了麻疹。他们得了重感冒,你知道小孩特
别容易生病,他们需要休息。玛丽亚不会带他们出来,因为她是个好母亲。在她口中两个
孩子永远都在生病。
在那不勒斯过生日那次,玛丽亚待得特别久,她一点都不想回去奥塔维亚诺。当她回到家
中,两只小狼崽跑到她的卧室。黑色的是菲利切,灰色的是艾蜜莉亚;他们看到她,兴奋
地跑到她身旁,围绕她的小腿磨蹭撒娇。
“走开。”她心烦意乱地朝菲利切踢了一脚。黑狼发出一声吃痛的哀鸣,跑到一旁。艾蜜
莉亚对她龇牙裂嘴,发出低吼。
“你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能够是人?”她愤怒责骂道,“你们本来应该要留住他,而不是让
他离开我!”
这怎么可能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自她的腹中出生?两头畜生?
她抄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上丢,差点砸到艾蜜莉亚。菲利切已经恢复人类的模样,吓得将
妹妹抱住,用身体掩护她。艾蜜莉亚在他怀里变回人形,开始哭了起来。
一个女佣冲了进来,揪著两个小孩的衣服把他们往外撵,“快出去,不要惹妈妈生气。”
房门阖上后,只剩玛丽亚独自一人。她感到非常孤单,痛哭失声,无比想念她的双胞胎。
如果他们还活着,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玛丽亚没有心思照顾菲利切和艾蜜莉亚。但只要在奥塔维亚诺,每个周日她都带他们上教
堂,向天主祈祷有朝一日兄妹俩会成为人。望弥撒时菲利切总是安静听讲,显现对宗教的
虔诚与兴趣。这燃起了玛丽亚心中的一点希望,或许儿子有可能成为一个神父,而安东尼
奥会以此为傲,再度回到她的身边。她计画等菲利切中学毕业,就要送他去读神学院。
安东尼奥会回来的。她知道那个女人生的都是女儿;即使是狼,菲利切也是安东尼奥唯一
的儿子。
菲利切13岁那年,安东尼奥回来了。原因和玛丽亚所想的不同,是因为他的情妇死了,她
和安东尼奥生的三个女儿需要一个母亲。
她一见到她们便妒火中烧。那的确是三个漂亮的女孩,乖巧有礼,然而她们的母亲是个抢
人丈夫的淫妇。玛丽亚很确定如果她的双胞胎还活着,会比她们更优秀。
但她仍尽可能表现得慈爱,因为安东尼奥喜欢她们,会为她们留下。
夫妇俩商量之后,决定搬回那不勒斯。那儿有更多旧识,更多快乐的回忆,更有家的感觉

一搬到那不勒斯,安东尼奥就带玛丽亚和三个女孩到相馆拍照,作为重新开始的纪念。
菲利切看到了那张照片,问玛丽亚那是否是一张全家福,“里面没有我和艾蜜莉亚。”
“只是一张合照。爸爸想拍照,你们刚好不在。”那当然是一张全家福,而安东尼奥不希
望菲利切和艾蜜莉亚出现在照片中。
“也许妳可以找时间和我们一起拍张照?艾蜜莉亚一定会很高兴。”菲利切提议道。他处
于变声期,声音嘶哑难听,“妳从来没有和我们合照过。”
“等你当上神父再说吧。”她说,感到有些不耐烦。安东尼奥只想要情妇的孩子,这件事
刺伤了她。但说真的,谁会想要狼?
菲利切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离开了。
玛丽亚无法理解狼。他们性情古怪,菲利切总是闷闷不乐,艾蜜莉亚则对所有人都爱理不
理。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够是她所希望的样子?
安东尼奥命令菲利切和艾蜜莉亚不准变为狼,否则就要将他们赶出去。他们不喜欢这个规
定,但还是遵守了。
平静的日子过不到四年,艾蜜莉亚瞒着父母和人私定终身,那个男孩解除了婚约;菲利切
在愤怒之下杀了对方。从尸体的伤口来看,是狼干的好事。
安东尼奥大发雷霆,与玛丽亚大吵一架,指责她生的女儿是个不知检点的荡妇,儿子是个
杀人犯。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生出了狼,狼带来了罪恶。
菲利切最终被判刑五年。要去监狱报到那天早上,他在玛丽亚房外敲了好几次门。
“妈妈。”他喊道。她只觉得心烦意乱,丝毫不想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敲门的人换成了艾蜜莉亚,“妈妈,菲利切想跟妳说再见。”
他们到底还想怎么样?他们毁了她的婚姻,让安东尼奥恨她,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好不
容易安东尼奥回来,家再度有了家的样子,他们又破坏了这一切。
“妈妈,妳真的不跟菲利切说再见吗?”艾蜜莉亚隔着房门问,声音又急又气。
她听到菲利切似乎对艾蜜莉亚说了什么,接着他们离开了那里。
一切安静了下来,玛丽亚坐在卧室里,心想如果没有生下菲利切和艾蜜莉亚就好了。夭折
的应该要是他们,而不是那对双胞胎。
艾蜜莉亚再也不和父亲说一句话。因为安东尼奥不让她去监狱探望哥哥,并在菲利切出狱
那天赶走了他,要他永远不准回到那不勒斯。
玛丽亚倒是松了一口气,她一直害怕安东尼奥再度因这两个孩子离去。谢天谢地,离开的
是菲利切。
这个家所遭受的噩运并未就此终止。时隔不到一年,安东尼奥生了病,身体一天比一天衰
弱,却找不出病因。玛丽亚感到徬徨无助。她还记得在婚礼上安东尼奥发誓要与她相互扶
持,共度终生,不论富贵或贫病。当时他年轻英俊,并且真心爱她,而她一心以为自己和
安东尼奥从此会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那从来没有实现过。
安东尼奥过世后不久,玛丽亚也病了。一开始以为是感冒,但后来她不断发烧,心跳剧烈
,气喘吁吁。医生诊断是得了败血病。
“她的情况并不乐观,”医生向家属说道,“妳们要随时准备好为她找神父。”
玛丽亚躺在床上,意识在高烧所带来的迷梦之中游荡,明白将没有人会为了她的死哭泣。
三个女孩显得悲伤但平静,她们不是她的孩子。艾蜜莉亚脸上没有一丝难过;而菲利切,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狼就是这样,无情无义。
她非常想念她的双胞胎。

你和保罗达成协议,你依然是集团的老大,而他出任军师,在所有重大决策上提供你建议
和指引。你们同样拿集团收入的最高分成,但他有权撤销你的刺杀令──一个他权力在你
之上的象征──保罗承诺,不到最必要关头他不会那么做。
集团的运作回到了正轨。你不会说你和保罗合作愉快,但你们配合得很好。你尊重他的意
见,他也甚少干涉你的决定。
1957年,国税局找上了门来,你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政府抓不到你犯罪,就抓你逃税
,了无新意。
只是这一次,你感到累了。
集团,芝加哥黑帮,芝加哥黑手党──不管人们如何称呼它──是美国最大的犯罪组织之
一,势力范围涵盖了整个密西西比以西,和东岸的黑手党五大家族平起平坐。将当年艾尔
留下的帮派拓展到今天这种规模的是你和保罗,对此你感到很骄傲。
然而治理一个这样庞大的帝国需要许多时间精力。集团中有太多成员,有些你根本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应该关心他们;你也厌倦了一天到晚应付FBI。
结婚二十三年来,你总是一直忙于事业,如今孩子大了,克莱丽丝希望你能金盆洗手,多
陪在她身边。
她通常都能得到她想要的。
就像以往做出所有重大决定之前一样,你去找了保罗。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听你说完来龙去脉后,他问。
“建议。”
“我无法给你建议,唯一能决定你何去何从的只有你自己。”
“那么就告诉我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你可以选择和克莱丽丝一起离开,远离江湖的恩恩怨怨。一开始你会感到轻松自在,但
不久后你会怀念起原本的生活:金钱、权势,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你会后悔为什么要离
开,那不是你的想法,是她的。到了最后,你会恨她。”保罗说,真诚而坦然,“你也可
以选择留下,但这样一来你就得继续面对我,和我困在一起。我同样不认为这是你想要的
。”
一瞬间仿佛你又置身在三十年前那间旧公寓,面临抉择。你想要脱离这些纷扰,去当克莱
丽丝的好丈夫,但这等于留下保罗一个人去承担所有重担、仇恨和阴谋。你毫不怀疑狼可
以应付这些,但你怀疑保罗脆弱的健康状况是否可以承受。
1955年,还不到两年前,路易斯.坎帕格纳在出游时心脏病发过世,保罗病得甚至无法参
加葬礼。
你没有办法一走了之。
无论是人是狼,保罗就是保罗,那个愿意为了你下地狱的保罗。
你所爱的青年是个幻影,保罗对你的爱却是真实的,历久不衰,未曾间断。一个奇蹟,你
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保罗看着你,静静地等着你的答案。
“你错了,”你说,“那是我想要的。”早该在三十多年前说这句话,在你还有机会拥有
保罗的时候。
保罗不会再属于你。这个事实刺痛了你的心。
“别这样。”
“别怎样?”
“因为一时的感觉做出有违本心的决定。”保罗轻叹了一口气,“我永远不可能是你想要
的样子。”
“你不需要是。”保罗是狼,会杀戮、会劫掠。那是狼的天性,你接受这点。
保罗沉默不语,你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有个两全齐美的方法。”过了一会儿,保罗说,“你可以卸下老大的位置,只管理最重
要的事,其他时间陪伴你的家人。”也就是加入保罗的行列。
“谁会是新的老大?”你问。保罗愿意和你分享权力,一定有他的条件。
“山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选,“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他是好孩子,你应该要给他机
会。”
山姆.吉安加纳只有在保罗面前才是好孩子,就像保罗只有在你面前才是那个温柔的餐厅
经理一样。
你并不喜欢吉安加纳会成为集团的新领袖这个想法,但你知道最好接受保罗的条件。
“他会愿意向我负责?”吉安加纳深信狼比人类优越,你不认为他会肯接受一个人类的指
挥。
“我会说服他。”保罗向你保证。

克莱丽丝一开始对你选择留在集团里感到失望,这跟你向她承诺的不同,但她尊重你的决
定。
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你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妻儿;吉安加纳对于经营博弈业有着不可
思议的天分,为集团赚进大把钞票,集团的年度获利再度达到一亿美元,仿佛重新回到禁
酒令时代。
你和保罗相处的时间也变多了。如今你们两家有时会一起宴客,你做菜时,克莱丽丝就负
责接待客人,南茜则帮忙端菜。
保罗静静地抽菸看着你们。他什么都没说,但你知道他珍惜这样的时光。
1957年对保罗来说不是平顺的一年,美国政府发现了他是冒用别人的身分归化。真正的“
保罗”是一个神学院学生,辗转来到芝加哥,最终成为工厂工人。两个保罗住在同一个城
市,只相隔一个区,却对彼此一无所悉。
政府查出了保罗真正的姓名和家世:菲利切.迪路奇亚,那不勒斯的商人之子,家中唯一
的男孩,有四个妹妹。他们说保罗在意大利因为杀人而坐过牢,出狱后持假护照来到美国

你问过保罗这些事,他不愿意谈论他的父母,也不承认有另外三个妹妹。
“他们错了,我的妹妹只有艾蜜莉亚。”他坚持道。
“保罗”本尊是最有力的证人,有完整的身分文件、有亲朋好友可以证明他是自己所声称
的那个人。而保罗竟然在他和南茜的结婚证书上写了真实的父母姓名,和护照上的纪载完
全不符。结局显而易见,美国政府撤销了他的公民权。
你担心保罗会被遣返回意大利。以他的身分,一旦出境美国政府不会再让他回来。
保罗不想回去,他的家庭、他的事业,还有他的狼群,全都在美国。他向美国政府主张自
己已经失去意大利的公民身分;而意大利政府支持保罗的说法,拒绝接受他回国。美国政
府只好要求保罗向其他国家申请入境。他照做了,却随信附上有关他犯罪事蹟的剪报,所
有申请都遭到拒绝。
和政府缠斗三年后,保罗留在了美国。然而美国政府始终想将他驱逐出境,有如芒刺在背
。他开始有许多顾忌,不敢搭乘飞机,怀疑政府会趁机将他送到境外。
同时,他的健康状况也大不如前。保罗决定退隐到更幕后,将更多统治集团的责任托付给
你,你同意了。
这和你渴望的清闲生活相违背;但保罗需要你,这才是最重要的。

伴随着更多的责任而来的是更大的权力,你和山姆.吉安加纳的关系因此开始产生变化。
吉安加纳不信任人类,只信任他那些出身四十二人帮、流着狼血的兄弟,以及保罗。
他的性格粗野而狂妄,脾气暴躁,难以捉摸。道上兄弟面对警察和FBI时,都会保持基本
的礼貌。然而吉安加纳不屑这些执法单位,总是语出讥嘲,态度恶劣,令他成为他们的眼
中钉。
他对你也难称恭敬。放宽标准的话,至少勉强算得上态度平和,你知道那是看在保罗的面
子上。
这些你都能忍受,但他的狂野是个问题。他热爱与明星名流交往,情妇无数,享受受人瞩
目的生活。而和泰勒街狼群中的其他人一样,吉安加纳热爱杀人,刺杀令发得太过浮滥,
集团内特别开会检讨过这件事。
他甚至曾想要谋杀德西.阿纳,因为这位电视制作人以艾尔时期的卡彭帮制作了一部名为
《铁面无私》的影集,被吉安加纳认为丑化了集团的形象。你和保罗撤销了他对阿纳的刺
杀令。
保罗曾请你包容吉安加纳一点,“他是狼,你不能要求他和人类一样。”
如果说这些年来你对狼或狼血有什么认识,就是他们确如传说般,天性疯狂。
保罗是个例外,他太像人了。
你难以与山姆.吉安加纳相处,在你的权力扩大之后更是如此,他越来越不受控制。
从以前他就只听保罗的。当你代表保罗时,他也勉强会听从你的话;但他拒绝接受来自你
本人的建议。
你们对彼此的不满与日俱增,吉安加纳甚至开始迁怒保罗,认为保罗对你过于偏袒。
当CIA找上吉安加纳,计画和集团合作刺杀古巴强人卡斯楚时,保罗规劝吉安加纳拒绝。
他看出这是个借刀杀人之计;无论成功或失败,集团都注定会成为代罪羔羊,不管CIA开
出的条件看起来多诱人,都不值得这么做。
吉安加纳表面上听从保罗的建议,却暗中与CIA合作,派了强尼.罗赛利到古巴刺杀卡斯
楚。
他们失败了,并为集团带来天大麻烦。甘迺迪总统对于CIA竟然瞒着他与黑手党合作大为
震怒,下令彻查。他那担任司法部长的胞弟劳勃.甘迺迪更是盯上了吉安加纳,处处找集
团麻烦。
你向来就不喜欢强尼。当年,保罗借了一笔钱给他,期望他能有所作为。但一直以来,他
就只是个底层的士兵;现在,他还跟吉安加纳捅出了这样的娄子。
你认为他辜负了保罗。

在劳勃.甘迺迪的大力支持下,FBI对山姆.吉安加纳采取了紧迫盯人的攻势。真正意义
上的紧迫盯人──不管他到那儿,总会有FBI跟着他,故意对他挑衅。
你和保罗要求他忍耐,FBI之所以不断骚扰吉安加纳,正是因为他们拿他没辄,只能等他
自己出错。但吉安加纳无法忍受,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
他一状告上法庭,指称FBI侵害了他的人权。
法院最后裁定FBI探员必须与吉安加纳保持距离,他赢了,或者说他自以为赢了。
吉安加纳和FBI的诉讼引来媒体铺天盖地的报导,他和女明星菲丽丝.麦瑰尔的恋情曝光
更是火上加油。他太受到关注,一个黑帮组织最不需要的就是媒体和政府的关注。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要求保罗必须对山姆.吉安加纳做出处置。他同意拔掉
吉安加纳老大之位,将他放逐到墨西哥。
你打电话给吉安加纳,通知他你和保罗要和他谈谈。
这是一场只有你们三人的闭门会议。你开门见山地告诉吉安加纳,他必须立刻打包行李,
前往墨西哥,永远不再回来。
他看向保罗,“你让他这样对我?”
“那是我们共同做的决定。”保罗冷淡地说。
“你能活着离开芝加哥,就要心存感激了。”你说。吉安加纳不是去墨西哥过悲惨的流亡
生活,集团在那儿有几间赌场,保罗打算让吉安加纳来经营。他在那儿照样可以风风光光
,保罗不会让他过苦日子。
吉安加纳呲牙裂嘴地瞪着你,下一秒,一只棕狼扑向了你。保罗的动作更快,黑色的狼拦
阻了牠,两只狼扭打在一起。很明显地,黑狼占了上风,牠紧紧咬著棕狼的颈部,将牠压
制在地。不一会儿,棕狼便露出腹部求饶。
黑狼松开了牙齿,变回了保罗。
“你选择帮一个人类?”恢复人形后,吉安加纳愤恨地说,“而不是我?”
“够了,山姆。”保罗怒视着他,“你带给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吉安加纳的目光扫过你们两个,也许想说一些怨毒的话,但他没开口,悻悻然地走了。
保罗坐在椅子上,显得疲惫又哀伤。
“山姆待在墨西哥比留在美国安全。”你安慰保罗,“冷静下来之后,他会懂的。”
你说的是事实,山姆.吉安加纳惹了太多麻烦,对他不满的不仅仅只有集团内的人而已,
还有CIA,对黑白两道来说都是不受欢迎的人物。
保罗摇头,“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了。”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一手提拔的爱将,还是一个同类。他没有什么同类。
“只要我活着,没有人能动山姆。”他抬头看向你,“而我要你保证,即使是我死了,也
没有人会动他。”
你不愿意做这样的承诺,然而你也不愿意伤保罗的心。
“只要他待在墨西哥。”你只能承诺这点。

劳勃.甘迺迪的问题最终随着甘迺迪总统被刺杀而烟消云散。他从司法部长的职位被换下
,接任的是拉姆齐.克拉克,当年为好莱坞案关说的司法部长汤姆.克拉克的儿子。他从
没找过你们麻烦。
1968年,保罗托你到意大利去找一个人,他的妹妹,艾蜜莉亚。他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差,
担心自己有生之年再也无法见上她一面。
保罗给了你一个地址,在奥塔维亚诺,那是她和保罗儿时居住的地方。
“她可能并不想见我,”他叮咛道,“别勉强她。”
“为什么她会不想见你?”
“我杀了她心爱的人,”保罗说得很平淡,但你明白这对他而言并不好受,“坐了两年多
的牢;艾蜜莉亚从没有来看过我。她恨我。”
“发生了什么事?”你听说过这件事,他杀了妹妹的未婚夫。
“对方发现了艾蜜莉亚是狼,和她解除婚约。”他看着你,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在陈述一
个事实,“他说艾蜜莉亚害他和一头畜生上床。”
他抽著菸,没再继续说下去。
奥塔维亚诺是个小地方,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地址上的住宅。那是一栋橘瓦白墙的山
间别墅,为绿林所环绕。证实了你多年来的猜测,他确实是出身自良好富裕的家庭。
你向门房说明了身分和来意。不久后,管家过来带你去见艾蜜莉亚。
她是个优雅的老妇人,白发整整齐齐地盘好,穿着蓝底白纹的连身长裙,和保罗一样说话
轻柔。
你告诉她保罗很想念她。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他,”艾蜜莉亚说,“美国政府想驱逐他那件事,这边的报纸有报导
。虽然姓名不同,但我看照片就知道是他。”
“妳没有想要找他?”
艾蜜莉亚摇了摇头,“我想找他,但他变了很多,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她说,“
也许他宁愿我永远记得他是一个好哥哥,而不是一个黑道老大。”
她在屋里摆了很多照片,大多是风景,有一些看起来是与朋友或情人的合影。
你没见到像是家人的照片,但在一个小相框中发现了保罗,小小的一张照片,相貌模糊,
很显然是从报纸上剪下的。
“那是我唯一拥有的一张菲利切的照片。”艾蜜莉亚告诉你,“我和他小时候从没拍过照
,父母不给我们拍,也从来没有跟我们合照过。他们不是很喜欢我们。”
你知道原因。人类的父母生下了狼的孩子,对谁来说都不好过。
“讽刺的是,我有三个妹妹,我父亲情妇的孩子。妈妈总说她们是贱人生的小婊子,但她
却跟她们拍过照。”她的声音带着时隔多年仍无法释怀的怨愤,“她们,而不是我和菲利
切。”
她继续说道,“他一直很爱她,想让她开心。他曾那么认真地研读神学,因为妈妈希望他
能成为一个神父。我想那伤透了菲利切的心。”
保罗的父母永远不会因为他感到开心,不会对他感到满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想
要的孩子,一个人类。他爱上了你,因为他以为你能爱狼,而结局同样伤人。
你从来没有真正意识到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直到现在。
你应该要下地狱,如果保罗愿意与你在地狱相见。
“他很少提老家的事。”你说。
“对他而言,恐怕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艾蜜莉亚点了一支菸。她抽菸的神态很像保罗
,“不谈也罢。”
显然,她不恨保罗,并且和他一样思念对方。
“他有提过妳,说妳不曾到监狱看他。”你必须让她知道这件事,“他认为妳恨他。”
“他认为我恨他?他怎么会认为我恨他?”她的语气既讶异又受伤,“是我父亲,他不让
我去看菲利切。”
她吸了几口烟,神情焦虑,接着把菸捻熄在菸灰缸中。
“我跟你去美国,”她说,“不能让菲利切以为我恨他。”
艾蜜莉亚没有在美国停留太久。她在入境资料上声称自己没有犯罪纪录,美国政府却发现
她事实上在意大利曾因谋杀案入狱──狼就是狼,牠们终究会犯罪,终究会杀人。在他们
来得及逮捕讯问她之前,艾蜜莉亚便离开了这里。
你不知道保罗和艾蜜莉亚见面时谈了什么,又是怎样的场面。当年分别时,他们正值青春
年少,再相会已过半个世纪,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兄妹俩流着一样的血液,受着同样的
诅咒,承担过共同的苦楚;有些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明白,不足为外人道。
你把那个秘密留给保罗。
“小时候,我和艾蜜莉亚总爱在满月的夜晚跑到维苏威山上,就我和她,两只狼。”你们
送艾蜜莉亚回意大利的那个下午,保罗站在奥黑尔机场,目送着她走向登机门,“我们从
山上俯瞰,月光下,整个城镇都在发光。”他对你说,声音如在梦中,“真希望你也能看
看。”

保罗花费非常多时间在奥黑尔机场。
他几乎每天都到那儿去,独自走到义航航厦,就在那儿静静坐着,不与任何人交谈。
FBI百思不解,怀疑他在等待与国外的犯罪势力接头,然而始终没人出现过。
狼老了。
牠不再在黑夜里奔跑,追捕惊恐的猎物,享受鲜血和死亡所带来的快感。
牠把那留给年轻一辈。
狼老了会做什么?或许会像那些窗台前望着车来人往的老狗,守在某个地方,凝望着万物
运行?
或许对保罗来说,世界的规律隐藏于奥黑尔机场起降的班机中。
FBI不会理解,因为新的一代是科学的一代。
曾经,狼是罪恶的象征:狂野残忍的天性、永不知足的劫掠、对杀戮的渴望。黑暗而引人
,像夜晚的呼唤。
但如今,狼只是无稽之谈。
就像保罗曾说的,你们身处在二十世纪了。

1971年11月,你邀保罗一起前往迈阿密看超级杯。当地商人乔瑟夫.桑肯负责接待,打点
你们的一切需求。他曾和芝加哥北城区角头罗斯.普里奥经营签赌。
你们在桑肯的餐厅用餐,每个员工都深怕冒犯你们,小心翼翼有如侍奉神明。
他们大有理由如此,你们凭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生死。
比赛是芝加哥熊队对决迈阿密海豚队。尽管你打从心底热爱美式足球,也不得不承认整个
比赛沉闷至极。芝加哥熊队的表现差劲透顶,最后他们以34比3的比分输给地主队,一场
灾难。
无关紧要,保罗不在意。他是个标准的欧洲人,对美式足球毫无兴趣。
启程回芝加哥的前一晚,你找保罗到房间里喝酒聊天。
饭店的红酒不错,你们坐在套房的沙发上,天南地北地聊著往事。似曾相识的一景,只是
你们不再是身处芝加哥的狭小公寓,而是迈阿密的豪华酒店。
事情变了好多。你们不再年轻;你不再需要拿球棒守候在芝加哥的小巷,等著目标现身;
保罗也不再需要打四份工。
你看着保罗,想起他年轻时曾经梦想拥有一家餐厅,以及你曾经那么努力想帮他实现它。
他靠自己办到了。
1928年,女儿出生后不久,保罗在泰勒街开了一间小餐馆,没有多久就关门大吉,因为入
不敷出。
他是艾尔时代帮中最会赚钱的成员之一,能够从所有非法勾当中找出致富之道,却经营不
好一间餐厅。
你知道为什么。
保罗盯着酒杯发呆,神情落寞。
“怎么了?”你问他。
“我始终没找到那个呼唤我到芝加哥的人。”他惆怅地说。
那个声音不再令你感到嫉妒,于是提出长久以来萦绕心头的疑惑,“为什么这件事那么重
要?”
“是啊,为什么呢?那只是一个平空而来的呼唤。”他的声音充满感伤,“可能我不希望
自己的追寻白费吧。”
在外人眼中,这肯定非常荒谬。他,保罗,统治横跨大半个美国的犯罪帝国,心狠手辣,
杀人无数,居然会为了一个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呼唤耿耿于怀。
但你那位爱哭的餐厅经理会。他们是同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是。
你忍不住俯身向前,想要亲吻他。
保罗阻止了你,“我们都已经老了。”
“只是一个吻。”你不假思索地说。
保罗无奈地笑了一下,“上次的结局可不太好。”
他的心因为爱你而碎过。那份爱有多深,心就有多碎。他太爱你,以至于世间没有任何人
、事、物能使它复原;连你也办不到。
但至少你能做一件事。
“保罗,我爱你。”你鼓起勇气说。保罗有两个面向,既残忍狡猾又多愁善感,既脆弱又
强悍,就像他既是人,也是狼,那才是真正的他;他无法只有其中一面。
事到如今,你终于能够承认,自己早已爱上了他,“我做了很多错误的事,而我一直感到
后悔。我希望自己可以改变过去,希望可以抹去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明白你没有办法原
谅我,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但我想要你知道,你不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下地狱。”
保罗没有回应,沉默地看着你。
他无法看穿人心,但他可以看透人真实的情绪。
“我原谅你。”他说。
没有什么戏剧化的转折发生:没有亲吻,没有拥抱,你们什么也没有做。
但保罗坐在你的身旁,与你肩挨着肩。隔着衣物,你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内心平静而满足

因为真的,你可以就这样度过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和保罗。

尾声:1972年10月11日
你梦见了狼。牠的体型比寻常的狼还要大上一些,毛色漆黑,没有一丝混杂,仿佛脱胎自
黑夜,你此生见过最美丽的生物。狼缓步而行,你与牠共同走在山上,注意到牠的右后腿
似乎曾受过伤,脚步略带颠簸,姿态自负而高贵。
天上挂著一轮明月,你想起自己已有多年不曾看过这位老友作为一只狼的模样。
狼领你来到了山顶,你朝山脚下俯瞰,那儿伫立著芝加哥。考量到这是一个梦,你没追究
这是否合理。芝加哥在满月底下明亮无比,浸没月色之中,所有的罪恶都闪闪发光。
不是狼带来了罪恶,是罪恶引来了狼。因为在狼的眼中,它们如此光彩夺目。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见到的吗?”你问。
站在你旁边的不再是狼,而是保罗。年轻时的他。深色西装,暗色领带;有一阵子他总这
么穿,人们说他看起来像个服务生。
“你知道,”保罗从西装口袋摸出香菸和打火机,把菸点着,抽了一口,“身为狼感觉真
的很特别,像是被上帝遴选,与众不同。有些人会觉得自己所向无敌。但事实是,不管你
是再强大的狼,都能够被人类猎杀。
“祝福和诅咒是一体两面,从中获得力量的真正诀窍不是你能在人中保有多少狼,而是能
在狼中保有多少人。山姆一直搞错了。”
“你没告诉他?”
“没有。”
“为什么?”
“因为赢家只会有一个。”他的语气平静却感伤,“而你们无法包容彼此,只想摧毁对方
。”
保罗爱山姆‧吉安加纳。艾蜜莉亚留在了遥远的欧洲大陆,然而他在美国遇到了山姆,世
间罕有的同类,另一只狼。山姆崇拜保罗,他则把山姆当作从未拥有过的兄弟,将乎将一
生的知识倾囊相授。
他曾那么希望山姆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那不是你的错。”心中那股复杂的感觉消退后,你安慰他说。
“可惜它是。山姆、泰勒街的男孩们,他们注定会走向灭亡。他们太像狼了。”他痛苦地
挥了挥手,“我不需要见到这些。”
“你要离开?”你不认为保罗舍得抛下他所打造的帝国。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你,“我要死了,乔。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一阵风吹来,吹得你双眼干涩发痛。芝加哥像是烛火一般,明晃晃地在风中摇曳。
你感到一种冲动,想要伸出手,极尽所能抓住某样虚幻的东西──过去你一度触及,却从
手中失去──但你什么都没做。
“我不懂。”
“要通往死亡就必须经过梦。”保罗说,“我本该作自己的梦,但我选择经过你的。”
“为什么?”
“你曾呼唤过我。”那不知道是保罗还是狼的存在说,“你不记得了吗?”
你曾呼唤过狼,沉稳健壮,漆黑如夜。那呼唤随着飒飒晚风,传到另一块陆地上,传给了
牠。然而当牠跨越海洋来到你身旁,你却早已把这件事遗忘在年少时的梦中。
直到此刻,你们才终于认出了彼此。
风停了。世界一片安静,那么充盈又那么空洞,只有你、芝加哥,还有保罗。
“我忘了。”你怅然地说,知道世间的风都仅有一次,以后不会再起同一阵风。
“也不重要了。”沉默了一会儿后,保罗说,将手中的香菸弹开,那点红光画出一道弧线
,落入黑暗。他的声音也随之渐渐隐没,“或许有一天,FBI会赶走所有的狼。但即使如
此,罪恶也不会消失。”
那儿只剩下了狼。
牠看了一眼自己的城市,显得有些依依不舍,但终究还是调过头去,进入死寂之中。
狼走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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