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 B 冬去春来

楼主: sihfe7hd (Pamiu)   2020-09-20 20:07:54
  
  “欸!帅哥!”正在找信的邮差停下翻信的动作,转头看向骑着机车停在他斜后方的
男人。
  “那什么,可以帮忙找一下有没有我家的信吗?XX号X楼。”男人搔了搔头,有些不
好意思地说。
  “好,等一下。”邮差点了点头,继续朝包里翻信。
  男人看着邮差的动作,将机车移至路边熄火,看着邮差包里没翻到又往机车后的箱子
翻,最后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封信。
  看到信的那瞬间男人猛地震了一下,呼吸同时感到些许困难。“……谢谢。”男人手
有些颤抖地接下邮差递过来的信,笑着对邮差道谢。
  只是他自己也明白这笑容该有多难看。
  邮差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包里寻找要送出的信。
  男人随手将信塞进口袋,发动机车离开了。
  等男人离开以后,邮差才抬起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不过就是喜欢的人
结婚了……”
  虽然不久前的他也是这个样子就是了。
  邮差很快地把这件小插曲抛之脑后,他本来以为这只会是他的生涯中一件没那么重要
的小事。
  那是某个盛夏天。
  后来胡皓元偶尔会经手那个男人的信、时不时会看到那个男人,看起来情绪很正常的
样子。
  骑车送信途中胡皓元偶尔会分神想那个人是不是像当初的他一样外表装的很正常,内
心却如同行尸走肉。
  因为送信区域固定下来就很少会调区,所以时间一久很容易跟当地居民互相眼熟起来
,在路上打个照面就会停下随口聊两句也是常有的事。
  他和何旗从“点头之交”变成“认识”大概就是这样的过程。
  然后他得知了何旗会和在国外的友人交换信件,虽然平时也会网络上相聚但写信是约
定好的一个习惯。
  但也就这样了。
  他就靠着这样偶尔的相遇偷摸欣赏他的脸和享受说话时如沐春风的温柔语调来抚慰自
己的心灵。
  过了一阵子,一个微凉的秋天。
  他看见何旗从一台车的副驾驶座下来,穿着合身的西装帅他一脸,他下车后没有马上
离开还站在车旁和车上的人笑闹。
  他支离破碎的一边觉得心头小鹿乱撞、同时却又凉透了心。
  他想起夏天时何旗从他手中接过的喜帖,所以他勇敢的去参加婚宴了吗?在婚宴上被
介绍对象了吗?这么一大早的才回来……过夜了吗?
  胡皓元深深的呼吸三个来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他发现自己之前催动油门离开。
  不然他可能会露出比何旗第一次和他搭话时最后的那个表情还要难看。
  从那天之后像是奇蹟一般的,他甚至不需要刻意错开时间躲避,他都遇不到何旗。
  之前的偶遇交谈仿佛只是他的一场梦。
  那之后他不断给自己下心理暗示,每次送信到那一区、每个午夜梦回,一遍又一遍的
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他了,你没有机会了,快忘了吧。
  却也同样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的想起某个早晨何旗向他道早安时沐浴在阳光下整个人像
是亮光本人的样子、谈天时那像是深夜广播的讲话语调和令人耳朵发痒的含蓄低笑、以及
在那个让他支离破碎的日子他以为只是匆匆瞄过却深深印在他脑海中,那双被包裹在西装
裤底下显得又长又直的大长腿。
  偶尔那双大长腿的印象还会被夏天时曾有幸见过的漂亮的小腿肚盖过。
  然后他就会重新陷入自我厌恶。
  从秋天过渡至冬天快到像是一个晚上就能完成的事。
  本来他以为他可以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何旗利用时间将他淡忘,但
这天他在整理准备寄送的邮件里看见寄件人和收件人处熟悉的名字时,觉得上天大概就喜
欢在愚蠢的人类自以为是的时候随手丢个炸弹,轰的人满地开花。
  收件人是何旗,寄件人……洪绍军。
  夏天那张喜帖上出现的其中一个名字。
  后来他基本上是靠潜意识或职业病或什么社畜本能之类的东西将所有邮件分区整理归
类,机械式的骑车、投信、和可能熟悉的面孔点点头打招呼。
  意识基本上被困在那两个名字上,他一边投信一边分神在那个挂号包裹上,何旗住的
那个社区只有平信会直接投信箱,挂号或小包裹都是直送他们社区的管理室。
  所以当他带着挂号包裹们前往社区管理室的路上经过一片常看到小朋友们在玩耍的空
地,在那不知道是樱花还是梅花的树下和本来正在赏花的何旗对上视线是他没想到的。
  特别是当何旗转过身发现他后一下子笑开,对着僵住脚步的他喊道:“你来了!我在
等你!”
  胡皓元的心跳不争气的加快,他悄悄掐了把自己的不知道什么地方强装镇定地走过去
:“你在等你的限挂包裹吗?”他尽量稳住手将那个不大却很有份量的包裹递给他。
  “嗯……都有吧。”何旗接过包裹笑了笑:“好久不见呢!”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
包裹翻过来当场就把封箱胶带割开。
  这么迫不及待的吗?
  胡皓元顿时有些迷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继续站在这。正确的反应应该是他把包裹
送到手之后就告辞,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迈不动脚。也许是……对话还没结束所以他没办法
离开吧。
  都是借口。他就是舍不得。
  何旗拨开包裹里的气泡纸掏出里面的一张照片,喷笑出声反手秀给胡皓元看:“看,
我两个干儿子。”
  胡皓元定睛一看,照片中是睡在一起的一只橘猫和一只柴犬。猝不及防的被秀他也就
礼貌性夸夸:“很可爱。”
  何旗也不在意他的敷衍,看着照片背面的字边笑边说:“朋友养的,四舍五入我也是
有猫有狗的人!”
  “嗯,可爱。”胡皓元又重复一遍,视线悄悄偏了偏也不知道夸的是谁。
  “对吧……哎唷!”
  突然一阵冷风刮过,树上一些摇摇欲坠的梅花也被随风吹落,等两人再度睁眼信上、
箱子里和地上都多了些掉落的梅花。
  “哈,好像你送我花一样。”何旗用眼神巡视一圈,也不知道被什么逗笑,将照片丢
回箱子里抬手朝胡皓元头上摸去,再抽回手指间多了一朵盛开的梅花。
  ……这人什么意思?
  胡皓元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下意识咬紧牙关盯着地面甚至不敢抬头和他对上视线就怕
暴露自己的情绪。
  何旗歪头,仗着面前的人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为难的皱眉抿唇,再开口说话语气仍
然带着一贯的温润:“你们工作的时候可以用手机吗?我想跟你换个Line。”
  胡皓元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打开Line,才后知后觉的抬头:“换Line是……?”他可以
有所期待的意思吗?
  何旗同时也正掏手机开Line点开扫条码加友的功能,闻言跟着抬头和他对上视线:“
想跟你约个……时间聊聊。”
  胡皓元要被他讲话大喘气搞死,觉得自己没有那种心脏能继续站在这受刺激,快速让
他扫了QR code加好友确认邀请后,随便贴一个打招呼的贴图就匆匆告辞:“我、我先继
续去上班了,之后再说,再见。”
  “欸、啊,慢走。”何旗看着他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一样快步离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突然。
  他再度拿起他两个儿子的合照翻到背面又看了一遍洪绍军写在后面的留言:
  “光啊,你儿子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该来刷脸了吧。
   里面那个包到看不出是什么又重的要死的是自己酿的梅酒,没喝就放进橱柜里开了
就拿去冰。
   都帮你到这了总该鼓起勇气更新进度了吧?”
  “军啊,我鼓起勇气了但进度能不能更新不是我说了算啊。”何旗烦恼的把照片丢回
去把纸箱阖上,低头看着手机萤幕显示的和邮差小哥的聊天讯息,刚刚对方随手传的是一
只柴犬探头Say Hi的贴图。
  这么巧,喜欢狗啊?
  不知道把柴犬大儿子绑架过来能不能提升一波好感啊?
  何旗收起手机小心护着那朵从邮差小哥头上拿下来的梅花转身回家,不禁思考找洪绍
军协助参谋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胡皓元觉得自己过于震惊有点进入当机状态,放空工作一上午趁著中午空档闭着眼打
开Line点开跟何旗的对话,看着他在自己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之后没多久回传的橘猫捧
脸装可爱的贴图,动了动手指一时间忘记自己本来想跟他说什么。
  传讯息说我喜欢你?
  不不不,不行,这样是直奔社会性死亡的路线。
  今天那个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排除掉他自己个人的心态转变,单以何旗的视
角来看的话,就只是心血来潮想和认识的人交换联络方式晒晒毛孩而已。
  “你想跟我聊什么?”发送。
  这样可以吗?会不会看起来语气很凶?要不补个贴图?胡皓元还在懊悔自己的冲动行
为时何旗很快的已读然后回复:
  “聊一些,面对面比较适合的话题。”
  “方便什么时候约出来见个面呢?”
  什么样的话题不能打字聊!胡皓元焦虑的咬著下唇,意识到如果不早点给自己一个痛
快自己就会一直陷在泥沼里离不开。
  他狠下心捏着手机回了两个字:“今晚。”
  就今晚,速战速决。
  被觉得过于急迫也没关系,拖延下去他心里承受不了。
  “好啊,我找间店一起吃晚餐吗?你有没有不吃什么?”
  别闹了还找个餐厅边吃边谈,他根本不可能吃得下:“不用,晚上九点今天那棵树下
见。我记得那边有长椅吧?就坐那里聊就好。”
  “啊,晚上很冷耶坐户外聊天吗?”
  “没关系,穿多一点就好了。”冷一点才能保持清醒。
  “好吧,那我准备点热饮。九点见,好好上班。”
  胡皓元看着最后那句好好上班,手指犹豫了一下最后回了个OK的贴图。他把手机收好
不再去想何旗后面有没有回复,他搓了搓脸把这件事暂时后推,全心全意地在工作上。
  下班后胡皓元回家随意给自己煮了碗汤面,打开电视边看边吃碗空了之后不记得新闻
播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煮的面是什么味道,至少饱腹感和从胃扩散至全身的暖意让紧绷了
一整天的他慢慢放松下来。他瘫在沙发上慢慢闭上眼感受久违的平静,然后他睁眼起身收
拾餐具,决定先去泡个澡。
  他坐在浴缸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水里只露出一颗头,像这样大冬天的晚上在室外顶着寒
风聊天这么疯的事,上次这样做已经是学生时期了。
  他把自己泡得暖呼呼的,起身换上内里刷棉的家居服仔细把头发吹干,再穿上厚袜子
套上刷毛外套。出门前停在墙上挂著的钥匙串前犹豫了下只取下家里钥匙,他怕是没什么
骑车的心力,而且晚上骑车的话好不容易把自己弄暖和就没意义了。
  他仅带上手机、钱包和钥匙,拦下一台出租车坐到何旗家所在的社区门口,慢慢走向
数个小时前才去过的那片空地。
  胡皓元踩着运动拖鞋拖着脚步挪动,不知道何旗究竟想聊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能聊什么?不外乎就是工作、毛孩?总不会聊什么风花雪月,最
多就是……聊聊过去?
  聊过去才是大地雷。
  尽管他再怎么像蜗牛一样挪动还是在九点前抵达那片空地。
  何旗就坐在树正下方的长椅上晃着那双伸长的大长腿,他像是也洗过澡换了身看着就
很温暖舒适的衣服,身旁放著保温袋和保温瓶,抬头藉著路灯的光亮看着头顶上的花。
  就,像光一样。
  这次一样是何旗先发现他。大概是头抬酸了,他很快低下头然后绕圆转了转脖子,和
站在不远处的他对上视线的同时露出笑,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来了。”
  “嗯。”他垂眼走过去,藏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握拳紧了紧。
  何旗见他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他面前不坐下,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臂弯拉着他坐下,将放
在另一边保温袋和保温瓶拿到腿上兴致勃勃地问:“喝点什么?含酒精跟不含酒精的,我
个人推荐含酒精的,今天才从你手上收到的梅酒,热的超好喝!”
  胡皓元被他的笑容感染情绪,放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耸著的肩膀接受他的安
利:“好,自己酿的吗?”
  “听说是,包装方式看起来也像。”何旗从保温袋里拿出被热毛巾包裹住的陶瓷小茶
杯,然后打开保温瓶从中倒出冒着白烟的梅酒斟了八分满递到胡皓元面前。
  胡皓元伸手接过,双手捧著那个小小的杯子闻了闻才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他双眼一
亮,惊讶地称赞:“好喝。”
  “对吧!”何旗笑瞇眼,仿佛他是那个被称赞的酿酒人。
  胡皓元一小口一小口的把杯中的量喝完。他其实不那么擅长喝酒,但这个梅酒很香很
温润,热过之后暖暖的让他有些下降的体温又暖回来了。
   何旗有些惊讶,邮差小哥酒量这么好的吗?他又默默帮他倒满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
了一口之后才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你怎么来的?”
  “出租车,骑车冷。”胡皓元微微瞇眼盯着地上的裂缝:“要跟我聊什么呢?”
  “是呢,我想想。”何旗把腿上的东西往旁边放在长椅上屈起腿,学胡皓元一样盯着
前方不远处地板上的裂缝:“聊聊我吧。”
  “好,”胡皓元靠过去拿杯子和他的碰杯之后带着壮胆的气势一口干:“夏天、喜帖
、笑得超级难看。”
  “记这么清啊。”何旗有些意外还有些羞耻,那个时候情绪确实失控了,就是没想到
被他记到现在。他也将杯中的酒一口干下去,这次再倒酒只分别各倒一半,他感觉旁边这
位已经有点小晕,状态体现在讲话断句都变得莫名其妙了。
  “睡醒来会后悔吗?”何旗好笑的问。总感觉他是睡一觉醒来还会记得自己喝醉会做
什么事情的类型,喝醉的情况下有些人会说出平常不会说出口的话,这种他见过很多。
  “都记得,偶尔会后悔。”胡皓元转头看他,眼里泛著水雾:“但没关系,今天本来
就是喝壮胆的。”
  何旗没想到他喝醉了会这么有趣,还显得很乖:“壮什么胆?”
  胡皓元皱眉歪了歪头:“先聊我吗?”
  “如果你想先聊我也可以。”
  “好。”胡皓元点点头,又一次把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后把杯子放在椅子上转身面对何
旗,努力挺直身体坐好:“我喜欢你。”
  何旗一下子愣住,这倒是他没想到的聊天内容。
  ……看来不用急着绑架大儿子了。
  胡皓元稍微酝酿了下,拉开自己外套领口透透气之后才继续说:“夏天那一次之后,
时不时会想起你。你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腿很漂亮、穿西装很帅……像光一样。”
  何旗不是第一次被说像光一样,但从胡皓元口中讲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带给他的感触就
,感觉不太一样。
  他几乎是被一连串的夸奖砸的都忘记话怎么讲,只好先把杯中的酒喝完放一边抬手将
胡皓元的领口又拉回去:“会感冒。”
  “但你好像有对象了。我看不懂。所以只能壮胆的时候聊聊。”胡皓元任由何旗重新
把自己包紧,低头看着何旗手指上好像有颗小小的痣,觉得有点可爱。
  “……什么?”何旗突然就听不懂了,他什么时候有个对象了他不知道?他手轻轻一
抬,托著胡皓元的下巴让他抬头看自己。
  胡皓元觉得托下巴这个举动过于亲暱不适宜,所以他往后缩了缩:“穿西装下车那天
是早上。过夜了不是吗?”
  何旗哑口无言,所有事情的顺序整个大乱。他狼狈地先喊了个暂停:“先等等。”
  “好,等你。”胡皓元点点头,很明事理:“要给你时间找理由。”
  何旗一脸天崩地裂,听出了找理由拒绝和找理由辩解的双重含义,他用力搓了把脸捧
住胡皓元的脸,确定他和自己对上视线后才郑重地说:“我先说,我也喜欢你,我本来是
准备要开始追你的。”
  “啊……”胡皓元有些恍惚,过近的距离和意想不到的话语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所以你愿意跟我上楼吗?来聊聊我的部分。”何旗将掌心贴在他的冰凉的脸颊,试
图将之捂热。
  胡皓元抓住何旗的手腕把它扯下来:“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跟人回家会发生什
么事。”
  何旗知道这代表婉拒的意思,但他也实在不愿意今天就到此结束。毕竟他刚刚才知道
他头上挂了一大堆莫须有的设定,不去澄清一下这段缘分也是一个到此结束的概念。所以
他改抓住胡皓元的袖口轻晃小心翼翼地哄:“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更清楚冬天越晚越冷不
适合继续坐在这彻夜促膝长谈对吗?当然我也十分愿意向你保证到我家之后我不会跟你有
任何身体接触。”
  胡皓元心里隐隐是有点被说动的,但又忍不住怀疑对方是想空手套白狼。他低头看着
抓住他袖子的那只手犹豫着迟迟下不了决定。
  何旗决定换个方向:“我家客厅铺了地毯,还有个布沙发。我会把你丢在沙发上用个
既温暖又柔软的毯子把你包起来,然后往你手上塞一杯热饮坐在你附近给你讲关于我的事
。”他讲一讲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在哄骗小男生,但他自认这样的规划很有吸引力。
  胡皓元动摇的幅度更大了,但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听完就回家?”
  “……如果你坚持。”把误会解开才是最重要的,他是真的没有想这么快就把进度走
完。
  胡皓元动了动手勾住何旗的手指,终于点点头:“好。”
  何旗松了口气,也没抽回手就用另一只手把杯子和保温瓶收进保温袋提起来往肩上一
挂,勾著的手轻轻一拉带着人起身回家。
  进到电梯里被温暖的空气包围,何旗从口袋掏出钥匙转头问低着头的胡皓元:“晕吗
?”
  胡皓元轻轻摇头,抬手拉了拉领口:“有点热。”
  “等一下再脱。”电梯门开,何旗领着人到家门口用钥匙开门,从旁边鞋柜里翻出一
双从里到外都毛茸茸的室内拖还不忘先打预防针:“穿这双。我本来就会多备几双拖鞋做
替换。”千万别再误会成这是他那个莫须有对象的拖鞋。
  胡皓元踢掉拖鞋用脚把鞋拨弄整齐,踩进何旗让他穿上的室内拖里蹭了蹭,隔着袜子
都能感受到的柔软令他有些惊喜。
  何旗踩上自己的室内拖随意将保温袋放地上,轻轻晃了晃和胡皓元勾著的手吸引他的
注意:“把外套脱下来吧,想喝点什么吗?”
  “那个。”胡皓元松开手脱下外套挂在手臂上,手比著放在一旁的保温袋。
  “……”何旗沉默的把保温袋提起来,看着胡皓元指著的手也随着保温袋移动,有些
无奈:“最多再两杯。”
  “好。”胡皓元露出一点笑,没有什么不满。
  很怕他讨价还价的何旗暗自松口气,带着人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推将保温袋放在茶几
上,拿走他的外套跟自己的一起随意挂上一边的衣帽架,拿起挂在上面另一件毛线的针织
外套给自己套上之后才转过头拿起叠在旁边沙发上的珊瑚绒懒人毯摊开准备把胡皓元包起
来。
  一看却发现胡皓元把自己缩起来然后双手把自己的眼睛遮的严严实实。
  ……什么状况?
  “你……双手举起来?”何旗为难的站在原地,答应过不会有身体接触他不想进门三
分钟马上打脸。
  胡皓元缓慢的张开手指双眼从指缝间露出来上下打量他几秒,才慢吞吞地朝他的方向
伸直双手。
  何旗看着他的举动被可爱的不行,看着他形似讨抱的动作强压下抱上去的冲动替他套
上懒人毯的袖子,倾身仔细地替他将懒人毯盖好盖满:“刚刚是怎样?”
  “觉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胡皓元垂眼盯着何旗毛线外套上的编织纹路,鼻间呼吸
的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夹杂着一些梅酒香气的好闻味道。
  脑中全是何旗身着居家服柔软又毫无防备的样子。
  “不该看的东西……是指我?”何旗满头问号的把胡皓元跟沙发间最后一个缝隙用懒
人毯塞满,站起身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困惑。
  你真的喜欢我吗?
  “嗯。”
  你真的喜欢我吗???
  何旗是真的想不透。他还低头检查自己全身包紧紧地也没露出什么不堪入目的部位、
也没穿别人送他的奇奇怪怪的文字T或痛T,怎么就被不该看了?
  既然想不透他也只好先放弃讨论这件事,从保温袋拿出梅酒和小茶杯分别倒了八分满
递一杯过去后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拉了个抱枕抱在怀里轻轻和他碰杯:“让我想想,先从
什么开始好呢。夏天的喜帖如何?”
  “嗯。”胡皓元捧著杯子学着毛虫蠕动,调转方向斜靠在沙发椅背和扶手之间面对何
旗一副准备好听故事的姿态。
  “喜帖上新人的名字……是我喜欢的人。”何旗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觉得这样
的说法不太对于是又更正:“两个都是。”
  “嗯?”胡皓元发出意想不到的惊疑声。就很突然,一种成为吃瓜群众的兴奋感油然
而生。
  “我本来以为我只喜欢其中一个,但很后来我才发现两个人我都喜欢。”何旗自己都
觉得荒谬的让人发笑,现实总是这么曲折离奇。
  他和林巧认识的比较早,然后再透过林巧认识洪绍军。
  那时候那两人早已交往多年。
  但人就是这样,总控制不住自己所思所想。
  林巧的条件在择偶的食物链标准来看怎么也有个上层的实力,即便他死会在某些人眼
里反而还成为加分项。
  他本来就也没想试图插足当个小三什么的,后来认识洪绍军之后更加这么认为。
  他和洪绍军很合得来,没过多久就成为好朋友。
  他就这样怀着深藏在心的暗恋过了好几年,他乐观地觉得也许遇到更喜欢的这段无缘
的暗恋就能随着时间消逝。
  直到洪绍军年初的时候找他商量戒指的事。
  那时候他稍微有点预感,平常不带饰品的人突然聊起了戒指款式对一对交往多年的情
侣来说代表什么几乎不用多说。
  他压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酸胀痛扮演好朋友的角色帮着提意见。
  直到收到喜帖那天他才终于直面自己的自欺欺人。
  那个瞬间他才突然明白他喜欢林巧,也喜欢洪绍军。
  但更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样子。
  收到喜帖之后没多久收到洪绍军的邀约,还记得那时候他的原话是:“你有事想跟我
们聊聊吗?”这样一般意义上来说很狡猾的问句,但何旗明白以洪绍军的敏锐程度大概是
感觉到了什么,只是把选择权交在他手上。
  愿意讲,那就来聊聊;不愿意讲,那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当作他们之间秘而不宣的事。
  他当然是赴约了,去两人的家里彻夜聊了一整晚。
  聊其实洪绍军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找他商讨戒指的事,在明明有些预感的情况下做这种
像是伤口上撒盐的事不是他会做的事,但总要搞清楚不能继续不明不白的任由伤害持续加
深。
  林巧和洪绍军也是犹豫了很久才把人约出来,如果何旗不愿意参加喜宴那他们会尊重
并且会帮忙解释。
  何旗感动的不行。
  那一晚讲开了之后感觉关系变得更亲密一些,并且和他自认为的暗恋正式告别。
  “如果现在要我分类?对他们的喜欢,就像对家人一样吧。”何旗将保温瓶最后的一
点酒全倒进自己杯里,在他讲故事讲到口干的时候默默给自己倒了好几杯而胡皓元听的专
心一开始倒的量一口都还没喝。
  他心机的起身将空的保温瓶和保温袋一齐拿到厨房清洗收拾,一边问还窝在原处的胡
皓元:“热牛奶喝吗?”
  “喝。”胡皓元下意识回应,想着要把手中的酒喝完才能喝下一种时突然发现何旗的
计谋:“说好两杯的。”就很委屈。
  何旗在厨房乐得不行,拿两个马克杯倒牛奶放进微波炉里:“你还要回家呢,喝太多
不好。”
  胡皓元一听觉得有点道理,将杯中已经凉掉的梅酒一口含进嘴里慢慢吞咽,然后起身
走向厨房把杯子还给靠在冰箱门上等著微波炉的何旗。
  何旗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看了一眼他微微鼓起的脸颊,观察他的神色不像是要求续杯的
样子便放心洗了杯子:“再来是……穿着一身帅气西装从别人车上下来的这件事吧。”
  胡皓元感觉自己被嘲笑,缩手用懒人毯的袖子甩了一下他的腰。
  何旗笑出声,将微波好的牛奶拿出来用汤匙搅了搅之后又继续送进去微波:“你看到
的那天是婚宴隔天。”
  林巧和洪绍军的婚宴基本全部由家长操刀,新人只负责出人跟回答好好好,最多是提
供伴郎人选跟新人要邀约的宾客名单。
  那一阵有多忙就不多说了,婚宴结束当天他们一群久没见的朋友们大聊特聊,从工作
有多少机八人事物到各种过去、现在、预备中的感情故事,想到什么聊什么的结果就是隔
天所有人都要死不活的状态下解散。
  载他回来的是一个认识很多年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具体表现在就算那朋友住澎湖也得
顺路送他回家那种。
  “喝完这杯就回家?”何旗把微波好的牛奶递给胡皓元,揪着他的袖子拉着人回到客
厅。
  “嗯。”胡皓元歪歪扭扭的用奇怪的姿势窝回沙发角落,喝了一口温暖却不烫口的牛
奶含糊地问:“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征兆,太突然了。
  何旗也坐回原位,稍微回忆了下:“常常会看到你跟街访邻居聊天,也会看到小朋友
跟你打招呼。有一次我还看到你从口袋里拿出糖果送给小朋友吃。那时候我就想,能跟小
朋友处的这么好的人一定很好。”实际相处下来之后发现也许可以有发展的空间。
  “而且你也长的很好看,我就靠着跟你偶遇的时候偷偷舔你来治愈我自己了。”何旗
的视线在胡皓元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往下盯着他被懒人毯包裹的身体。虽然冬天包的比
较多,但夏天衣物单薄时也能窥探到他身材好像也很有料。
  “……回去了!”胡皓元一口气干了牛奶,脸颊、耳根到脖颈红了一片,把空杯往茶
几上一放起身就想走。
  然后又倒回沙发上,晕的。
  何旗偷笑,举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脸以防胡皓元恼羞。他藏在杯子后面的脸做了几个怪
表情缓解情绪之后才对抿唇瘫在沙发上的人提议:“留一晚吗?我有床可以借你睡。”
  “几张床?”胡皓元小小声地问。
  “一张。”听出了妥协的意思,何旗实话实说:“但这张沙发可以摊开当床,而且我
今天有事本来就打算通宵赶工。”
  “啊,我是不是不该约你今晚?”胡皓元也些懊恼,觉得自己大概耽误到对方工作。
  “没有,今天能解决误会也很好。”何旗赶紧安抚,生怕他又打算大半夜的顶着寒风
回家。
  “那、那就打扰了。”胡皓元揉揉脸,有些不好意思。
  何旗笑了笑,觉得他现在很像小动物:“没事,你想睡了吗?”
  “我哈……嗯。”胡皓元想否认,张口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去拿新的牙刷给你。”何旗被可爱到,在表情暴露自己之前赶紧起身去橱柜拿东
西。
  “……谢谢。”
  何旗在人去刷牙的时候去自己的卧室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暴露在空气
中,就从柜子里翻出另一床厚被子搬到客厅给自己用,把胡皓元送进自己的卧室看他脱下
懒人毯还给自己缩进棉被里在床上躺好,乖巧地跟他互道晚安之后才关灯关门回到客厅。
  他从书房报出自己的笔电穿上胡皓元还给他的懒人毯窝在沙发上敲敲打打,杯中的热
牛奶喝完后改泡了咖啡,直到清晨寒意最浓时才放下电脑去书房拿出纸笔将电脑里的内容
抄写下来,一抄抄到天亮。
  胡皓元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呼吸间陌生的味道和身上不熟悉的重量让他一时不记得自
己人在哪里,直到他侧头蹭了蹭才想起来睡觉前发生的所有事。
  他揉着隐隐抽痛的太阳穴把自己缩回温暖的棉被里懊悔自己昨晚的口无遮拦。想到什
么不过脑全部说出口连何旗都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他用头撞了好几下床铺才想起自己还
睡在人家床上,行尸走肉般地缓慢从床上滑下来走出卧室,正好看到何旗坐在沙发上姿势
别扭的半个人趴在茶几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何旗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过去,就见胡皓元动作侷促的站在房门口看他。他笑了笑率先
打招呼:“早安。”
  “……早安。”胡皓元半松口气,慢慢挪过去坐在另一边的沙发看见那床被拿出来一
看就是没用过的棉被:“你没睡?”
  “嗯。”何旗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纸拿起来看了看后将整叠拿起来走到一边的印
表机开始打印:“写要交的作业呢。”
  胡皓元震惊地盯着他,在他身上来回看了好几眼:“……未成年?”
  “嗯?”何旗拿着两份纸一转头就和胡皓元不可置信的表情对上,意识到他好像有什
么不得了的误会忍不住笑:“不是,我长的这么嫩吗?”你才长的一张娃娃脸吧?
  何旗笑着将影印的那份随手放在茶几,将身上的懒人毯脱下对着胡皓元招招手,在人
恍惚靠过来时帮他穿上并拉着他到阳台。
  “我跟我一个朋友有过约定,”何旗蹲下将手上那份纸放在不知道为什么被放在阳台
地上的小铁盘:“每年梅花开的时候要写信给他,跟他讲讲这一年发生的事。”
  他从一旁的抽屉柜里拿出那种十块钱一个的打火机,对着那堆信纸点火:“昨天就突
然很有写信给他的心情,所以写了一晚上。”
  胡皓元知道现在不需要他的回答,于是他安安静静地跟着蹲在旁边。
  只是悄悄挪了挪脚步往何旗靠近了一点。
  何旗盯着火快速地将那一叠信纸燃烧成灰烬,低声继续说:“刚刚另外复印的是给在
国外的老朋友,我习惯会寄给他一份当作留底。”
  “很浪漫的约定。”胡皓元看着何旗在信纸燃烧完毕后打开阳台的水龙头将那一盘灰
烬泡水以防有残留的火星引发火灾,很努力地挤出一个不算感想的感想。
  何旗笑了笑,拉着人走回室内:“赶时间吗?不赶的话一起吃早餐吧。”
  那一封信写的全是邮差小哥的事就先不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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