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２）
　　开席后，大哥张龙腾带领众人举杯祝贺张延龄的寿辰、欢迎身为客人的连城
与邹文雅，再郑重恭喜高美君的好消息。
　　连城认识对方近一年以来，这是二嫂高美君的存在感最重的时刻。她双颊飞
红，微笑不辍，看起来心情好，气色更好，好得让连城惊讶。
　　他向来认为孕妇散发出的光辉不过是都市传说，为了安抚孕妇的情绪而存
在。比如自家姊姊，几年前怀孕时他曾去探望，留着帮忙了一小段时间。姊姊孕
期辛苦，导致心情差、脾气坏，往身边所有人发泄，别说光辉，根本是大魔头！
姊夫照料孕妻无微不至、任劳任怨，本来就是好老公，产后多了个好爸爸身分，
才是发出神圣光辉的那个人。
　　大伙儿坐定，各种客套招呼说过一轮，就没有连城的事了。他放松下来，嘴
里品尝美食，旁听席间的对话交流，并不急着参与。
　　对面的小画家难得穿了西装，打扮得像个社会新鲜人，接替了连城几个月前
的位置，正接受张延龄夫妇的审问。
　　他看起来不太好，脸色吓白了，微笑也是硬挤出来，随时可能崩散。外人可
能觉得好笑，认识他的人却知道他已经竭尽全力。凭他没有起身逃走，还说得出
话，连城就想拍拍他的背，称赞一番。
　　但他也只敢想想，不能付诸实行。连城自己还在老夫人的观察名单上，不知
道要失宠多久，他的存在只能是精神上的支持，说话相挺一定造成反效果。
　　事实上，连城即使真要出手，也没有着力处，因为张蝶语的防御已经密不透
风，她把所有的问话都挡下来、或者抢先回答，和过年带连城回来那时根本不能
相较。
　　张延龄终于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妳不要一直抢著回答，爸爸要听小画家说
话。”
　　“为什么爸也叫他小画家？”
　　张蝶语瞇起眼，头一转，指控的视线直直射向对面的连城。
　　连城刚从总裁的盘子里劫走一批对方不爱吃的蘑菇，忽然接收到来自四面八
方的好奇目光，忙放下餐具，郑重道：“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四处散播消息，
说你家的小画家是小画家！”母亲节聚餐之后，他就没和张家二老见面，怎么散
播？
　　“与连城无关，是我跟爸妈闲谈时提到。”开口澄清的是总裁四哥。
　　“我觉得是很可爱的绰号。”大哥接着说。
　　“还可以拉近距离。”然后是二哥。
　　大概是看小画家那副瑟瑟发抖的小动物模样太可怜，又忌惮妹妹目光凶恶，
外弯的胳臂随时可能挥击过来，几位兄长说话都尽量客气。
　　就是不包括三哥，“其他绘图软件没有中文名称，没得选嘛！”
　　张凤翔的结论惹起厅内一阵笑。张蝶语的两侧腮帮鼓满了气，可笑不出来。
　　“妳别操那么多心，让文雅说话，”总裁对妹妹微微一笑，“今天是大好的
喜庆日子，没有人会故意为难他。”
　　是啊，没错，他们刻意选在张延龄过生日的今天，就是看准家族长久的习惯
──逢年过节团聚时的言行不能破坏表面的和谐。除非像总裁上回那样惊天出
柜，炸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否则人人都必须露出笑容，维持和乐的气氛。
　　而且四哥还叫文雅的名字！张蝶语顿时高兴起来。
　　于是小画家战战兢兢亲上前线，张延龄正巧问起他的家庭背景。
　　那是个挺尴尬的主题。他和原生家庭早已断绝关系，多年不曾联络，亲人的
现况、手足们是否已婚、从事什么工作，他一问三不知。而他的亲人也同样对他
不闻不问，一无所悉。
　　邹文雅红著脸，有些难为情地小声说著，“我独自生活多年后认识小蝶，经
常听她说起家里的热闹，说起哥哥们对他的照顾，尤其父母的关心从不缺席，我
每次都觉得羡慕。现在我坐在小蝶身边，虽然时间很短，分享到的温暖却是许多
年都不曾感受过。我真的很感谢你们，邀请我加入这张餐桌。”
　　两老听得龙心大悦，既同情又自豪，才不在乎结巴害羞的小画家怎么眨眼间
能拍出这么响的马屁。
　　几位兄嫂的视线都投向连城，怀疑是他教出来的成果。
　　连城正经八百说，“我对天发誓──”总裁在旁看他面不改色乱发誓，噗哧
笑出声来。
　　张雁鸣在家人团聚吃饭时总是沉默居多，在餐桌上笑出声音都不知道是多么
久远的事。众人惊讶之余，没有人再怀疑连城的正牌男友身分。
　　老夫人的视线也转了过来，今天第一次停留在么儿男友的身上，神情若有所
思。
　　苗芊芊一直不太理睬餐桌话题，忽然往前倾身，对张蝶语说，“妳带连城来
假扮男友，我之前觉得超蠢，现在才知道我想得不对，妳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
　　身为那个不得已的苦衷，小画家窘红了脸，差点被食物呛住。
　　张蝶语的脸颊也浮现一抹红，却是因为火气，“妳是什么意思？想吵架吗？”
　　“我的意思不就是在道歉吗？妳听不懂也不需要生气啊，真的好奇怪！”苗
芊芊睁著大眼，迷濛无辜的模样在萤光幕前牵动过无数粉丝的心。
　　连城曾经也很欣赏她的艺人形象，但是在近距离交流之后，现在的他已经回
不去了。
　　“本来我还想称赞妳挑选男人的眼光不错。”不只张蝶语一个人感到难以置
信，就听她继续说下去，“妳又凶又霸道，配个跟孤儿差不多的软弱男人，真的
很适合、很会挑。”
　　连城紧急咳嗽一声，举起水杯遮掩失控的嘴角。
　　三哥忙着袒护老婆，大哥试着圆场，总裁皱起眉头，郑宝妍跟连城一样偷偷
笑，小画家和其他人则是傻了眼，说不出话，餐桌上登时乱成一团。
　　张蝶语没有立刻拿餐叉在苗芊芊身上戳个窟窿的唯一原因，大概是二哥紧紧
按住她的肩膀。
　　以连城的意见，对方大可不必发怒，如果有什么事能激发老夫人对小画家的
爱护之意，实在非三媳妇的批评莫属。
　　果然老夫人开口了，“文雅很好啊！男人诚朴木讷是优点，少说话、多用心，
将来干一番事业，做全家人的支柱。这样的男人可是好丈夫的料子，在外面不会
胡来，妻子也能安心信任丈夫，在家相夫教子，生活才圆满、幸福。”
　　张蝶语没好气地说，“我可没说过要在家相夫教子。”
　　看妻子瞪大了眼，知道这个话题危险，张延龄赶紧制止道：“好了好了！今
天我过生日，不提这些！什么丈夫、孩子的，还远得很，现下小俩口相处得开开
心心，那也很难得了。”
　　老夫人听了丈夫说的话，忽然朝么儿的方向瞥来一眼，连城不太明白是什么
意思，当然也不敢问。
　　餐桌上，其他人已经按照寿星的意愿，换了话题，讨论起更适合生日的内容
──高美君和她不久后将出世的儿子。
　　二嫂微笑着表示产检一切正常，孕期也没遭遇太大的不适，大伙儿的关心一
下子来到预产期和小孩子可能的星座，热烈谈论著是水瓶适合？还是双鱼更好？
　　“二哥二嫂开始考虑小孩的名字了吗？”连城假装不经意地问。
　　比起餐桌上有半数人嗤之以鼻的星座，小孩的命名更能引起兴趣。主意来自
四面八方，都如晓峰先前所说，围绕着岩石与矿物，张凤翔甚至讲起泥啊土的，
根本没注意高美君的脸色也越来越接近泥土的颜色。
　　张虎啸和连城交换了一下视线，轻咳一声，转向长子，“晓峰，你将来是他
的大哥，有没有什么意见？我们很想听一听。”
　　小猴子惊得呆了的表情，实在值得珍藏。
　　对张家的小孩子来说，全家团聚吃饭是极为无聊的场合。大人讨论事情，他
们不想、更没有开口的余地，只盼著赶快吃饱离席，去做真正有意思的消遣……
直到现在。
　　现在，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张晓峰身上。他挺直了背脊，讲起天空、宇宙，
所有曾跟连城提过的命名意见，语气因为兴奋而加快不少，一口气讲完时差点要
喘起来。
　　张虎啸原本只是卖连城一个面子，想不到儿子的意见颇有可取之处，连张家
二老都频频点头称赞，“不错，不错！想法真是不错。”
　　那是货真价实的认可，不只是为了哄小孩，张晓峰感觉得出来，得意之余，
竟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微微发红。
　　“我也喜欢，二哥你们要是不采用，就让给我们好了。”张凤翔说道。
　　“这么快就抛弃你最爱的泥和土？”张蝶语立即讽刺他。
　　“送给妳用啊！”
　　她用力吐了舌头，“鬼才要！”
　　兄妹开始拌嘴，场面又是一蹋糊涂，连城趁乱朝张晓峰悄悄比个大拇指，意
外接收到对方的笑容。
　　当远溪打了第一个大呵欠，便是生日蛋糕上场的时候。
　　被餐车推出来的蛋糕是个巨大的长方形，白色为主的外观并不花俏，最主要
的装饰可说是蜡烛，几十支挤满了蛋糕表面，还混了仙女棒蜡烛在其中，劈哩啪
啦喷着火花，立刻攫住了所有小孩的兴奋目光。
　　张延龄呵呵笑着，手里抱一个，膝盖上坐一个，被孙子女包围着唱歌许愿吹
蜡烛，整个过程在名义上是庆祝他的生日，实质上更像是为了讨孙儿们的欢心。
　　晚餐在每人一盘蛋糕之后正式结束，众人转移战地，在起居间配着电视节目
又聊一阵。
　　小孩子先睡了，然后两老也困倦回房，大家才四散去做自己的事。
　　总裁也拉着连城上楼回到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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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已有人在晚餐时整理过，亮着灯，窗帘闭拢，温度适中，电子壁炉里火
光闪烁，还播送著模拟木头燃烧的逼真音效。
　　张雁鸣不爱饮酒，但是他在晚餐时刻意多喝了几杯。红酒而已，远不足以产
生醉意，却对心情的放松以及勇气的凝聚颇有助益。
　　他听见连城紧跟在他身后进来，房门关上，喀一声上了锁。他的心跳随之加
快，不敢回头去看对方，反而走进了衣柜。
　　好吧……显然他喝得还不够多。
　　回想过去的几个月，他们尽可能把握住每个空档见面、约会，次数没有理想
中的多，过夜的时候更少。不过他们都好好利用了，温存、亲热、同床共枕，品
质也无可挑剔。
　　但他们没有做到最后，还没有所谓的……插入，脑中闪过的字眼让张雁鸣感
到一阵燥热。
　　因为他保守、紧张和慢热。
　　连城从未显现出丝毫性急。他云淡风轻地表示过，男人因释放感到愉悦与满
足，无关是否插入，那只是性爱的其中一种风味，如同其他方式，没有哪一种是
绝对必要。
　　张雁鸣喜欢慢步调，连城的说法让他安心。他接收到的讯息十分明确，想不
想要、什么时间场合想要，都由他决定。
　　他获得心灵的安全感、肉体方面的美好经验，次数也终于突破了两位数。
　　然后新的问题产生了，他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已经准备好，可以更进一步、
想要更进一步……
　　苦恼了一阵子，他想到一个方法，不算高明，但总是个方法。
　　“我觉得小画家今晚的进展不错！”通过敞开的衣柜门，传来连城的声音。
　　张雁鸣随口嗯了一声，从衣柜层架取出早先存放的纸箱。
　　“小蝶低估了你爸妈对她的疼爱，”连城又接着说，“如果她没找我演那一
出假男友的戏码，直接带着小画家硬闯，搞不好也能成功。”张家二老应该也看
出来，再不喜欢这个准女婿也不能拿支票甩在他脸上、要他永远消失。
　　张雁鸣带着纸箱走出衣柜，连城站在电子壁炉前，正把玩着遥控器。
　　“幸好她当时勇气不足，我才有机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听见他靠近，连
城抬起眼看他。
　　张雁鸣喜欢那双会笑的眼，明亮、清澈、感情丰富……最好的是，眼里总映
着他的身影。
　　连城注意到他安静得奇异，便问，“怎么了？”视线转动，在他的脸上和手
里的纸箱来回，“定时炸弹？”
　　张雁鸣紧张一笑，把纸箱递出去，“可以帮我个忙，确认寄来的商品是不是
正确吗？”
（待续）
下回大结局！是开车奔向夕阳的美好结局，各种意义上的~~XDDD
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开始许愿想要看什么番外，让我参考参考喔!^^/

大结局少不了开车啊啊开车开起来!!

安全带已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