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钱还人情，苦劳债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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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最讨厌去的地方排行榜，杨毅辰心中的第一名非姑姑家莫属。
尤其大中午的热个半死，姑姑自己两个小孩躲在卧房里吹冷气爽翻天，杨毅辰跟杨爸却被
叫来帮忙修电灯。
撇了眼储藏室门口那台无力到连装饰都称不上的破电风扇，杨毅辰紧皱眉头抹去额头上的
汗，并递工具给站在梯子上抢修的老爸。
“阿辰，工具我来拿好了，你能不能帮我先把门口的拖车拉近来，再把这几箱先拖去客厅
。唉，一家都是女生就是这么不方便，不过生女儿的好处就是贴心有人能说话啦。”
姑姑像是在命令自家小孩一般自然大方，最后一句则是讲给杨爸听得，边说还边抬头对二
弟故作亏欠笑了笑。
“这种事情跟是男是女没关系吧，懒惰才没分性别勒。”
“唉二弟啊不是我要说，你们家阿辰越来越像个女人，一张嘴比我家阿月还毒，每天只会
搞威重考什么啊，直接送去读军校算了，还能顺便帮家里省钱。”
“我嘴巴毒总比阿星姊装自闭好。”
“阿辰！......你去把拖车轮子跟脚擦一擦，不要用脏人家的地板。”
每次看到老爸被这几个兄弟姐妹吃死死，心理就有气，尤其是姑姑仗着在自家跟他们借过
一笔钱，就活该为他们做牛做马一辈子似的，难怪阿叔离开这里后就不想回来。
“啊姑姑你是想到喔？这个储藏室都放几年了，自从姑丈不回家以后，你不都不碰这里了
吗？”
听到关键字，杨明美难受地赌气不接话，杨宗展立刻拉下脸责备。
“小孩子不要欧北共！怎么这样跟你姑姑讲话。”
“没事啦阿展，是我自己想了难过，你不要骂阿辰啦。像阿月他们根本不敢问我，就怕我
这个当妈妈的伤心。”
杨毅辰嘴上为了老爸面子道个歉，内心却没半点罪恶感，继续自顾自说：
“阿姑拍谢啦，我说话一直都这样咩，只是好奇怎么突然想到要整理储藏室，原本还想说
你这两天如果不忙，可以带姐夫来你这边开杠啊。”
“姐夫......喔你说涵涵的男朋友？他早就来过啦，他没跟你说喔？”
听见姑姑的回答杨毅辰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的确赵文斯这几天时常搞失踪，还以为对方
顶多就是自己乱走乱逛，没想到这家伙早就自来熟地到处串完门子了。
“他、他来过了！？我明明说之后会陪他慢慢晃的？怎么自己偷跑？那他有说什么吗？”
见杨毅辰惊讶到大呼小叫，连杨爸都跟着转过头。
“他也不是特地过来，就一大早阿月陪我在附近散步，刚好看到他在拍照，就邀他进来坐
坐。”
“欸！？他也太没良心了吧竟然没跟我说，啊你们聊了什么？齁怎么没等我啦。”
看到儿子激动到搥胸顿足，杨爸不解得从梯子上爬下来，也开口说道：
“你读书也这么鸡婆就好了，管人家那么多？昨天阿舅说他也有晃到他们家的果园附近，
你舅公还很高兴跟我说好久没跟外面来的年轻人聊天了。”
杨毅辰心头忽然浮出一股说不出的酸，但也不知道自己在闷什么，便随便找了个借口，一
溜烟地往在附近的后山跑去。
小草埔位在半山腰，走上山径有个半大不小的空地，上头盖了斑驳古老的小土地公庙，摆
好夹娃娃机店夹到的杂牌蓝芽喇叭，麦色肌肤的少年穿着黑色吊嘎，随着音响中传出的TU
RN ON模仿BTS的舞步，跳着，舞著，少年逐渐脱离了既有的姿势，只是随性跳出即兴的舞
步，尽情地伸展跃动。
“哈哈哈，在这里就没人可以管得到阿辰啦，想怎么跳怎么叫都可以，喜欢吗？我特地找
的喔！”阿叔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嘴上笑着，还爽快地急吸了口黄长寿，对
小侄子眨了眨眼。
“阿叔你永远是最ㄅㄧㄤˋ的！这里超赞的欸！”
“哈哈哈就知道你喜欢，这是秘密喔，只有我跟阿辰知道。”
阿叔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脑海，伴随律动，往下划出半圆，双腿蹲低再接续旋转向上，腰线
展露出刚成年才有的韧性与柔软，心情也随着动作轻盈起来。
“我也想要跟着阿叔去台北！”
“憨囝仔，自己的路自己走。”
左脚蹲低定在土地上，右脚向外踢出，在泥土上留下完美的弧线。
“阿叔会不会哪天就不回来了？”
“嗯......等到阿辰哪天长大了，我应该就不用回来了。”
杨毅辰像是想甩开什么似的两手向上挥出，做出一个极限地后仰，此时，山风沿坡而下，
刮向全身挂满汗珠的杨毅辰，他先是听得杂草与树梢狂舞磨擦，接着感受到那股气流铺面
而来，重心偏移的站姿让他瞬间不稳，眼看就要向后摔落。
强劲却沈稳的手握住了杨毅辰的手臂，他向后失重的背靠在结实的胸膛上。
“接着向下？”
男人的轻声差点化在风中，说完继续扶著杨毅辰的上半身，贴着他做完原本想要的后仰画
圈，杨毅辰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高速流动，他顺势转过身看向赵文斯，原本应该顺势离开
男人的触碰，但他的身体不经思考地擅自行动，顺着转圈单膝跪在地上，杨毅辰反手握住
男人的手。
“刚才那个动作怎么样？不接受很棒以外的答案。”
“嗯、好看。”
从小，杨毅辰自认为很会看人，只要开口说话，几乎就能猜透对方的心思，但现下，他仰
望背光的男人，直视镜片后混浊且深沉的双眼。
“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没头没尾地脱口而出，杨毅辰也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但他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像是裹着层层
外壳，那笑容就是个假面具。
“嗯？不就说是来拍照吗，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常常突然就不见了，然后下一秒又忽然出现，感觉......像在找什么？偶尔看起来又很
像是来散心的。”内心的困惑，居然就不自觉出口。
“如果我是来找东西而不是拍照，你会帮我保密吗？”
“不要每次都用如果啦或许啦开头，我分不出来你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想问我。”
男人听了笑得更加灿烂，他没有甩开杨毅辰的手，而是反手握住，一面跟着蹲了下来。
“介意吗？在这里抽应该不会被发现。”
说完收起笑容，随意地看过来，杨毅辰这一瞬间终于觉得微微触碰到男人真实的一面。
“原来姐夫会抽烟啊。”
“嗯、忍到极限了，差点拿树枝起来叼。”
说著已经掏出菸盒与打火机，点起烟来。
“你，是想去台北，才认真练舞？还是想要跳舞，才去台北。”
“都有。我要看得更多，更远。想要走出这个草比人多的地方，想要用新的身分过不一样
的生活，想要跟更多不一样的人一起跳舞，想要做很多很多得离开这里才能做到的事。”
像是在咀嚼他的话，男人认真聆听着，想了想才仰著将口中的白烟吐出。
“不错，很理想。”
“姐夫没有理想了吗？”
“以前好像有过吧，不过我忘了。”
“你有时候，给我一种很孤独的感觉，像是从城市逃来这里的。”
“逃出来的啊......看过这样的人？不然怎么会用“逃”这个词。”
“我阿叔好几次回到这里也会露出跟你一样的表情，我问他的时候他说他累了。”
“我跟他像吗？”
“一开始不觉得，但有时候你的想法跟态度会让我不停想到阿叔。也可能只是我太想阿叔
了，毕竟姐夫跟阿叔还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阿叔回来这里时，就像充电，等他电力满了就会离开这里。姐夫我却看不懂，我不知道
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
“所以刚刚说的找东西，是真的吗？你在找什么。”
沉默伴随嘴里吐出的烟雾缭绕在男人的脸孔前，沉默让杨毅辰紧张了起来，心想自己是不
是突然间太深入，但这时，烟雾后回答打断了他脑中的杂念。
“下次再跳给我看。”
接着，男人迳自站起身把菸踩熄。
回神后，杨毅辰已经回到姑姑家，忍住打喷嚏的冲动迅速移动地上的纸箱，而他姑姑则在
身后继续出一张嘴：
“阿辰抱歉内，这是最后一箱了，接下来你帮我把它们全部堆到那边就好，这个只有你们
年轻人有办法，姑姑跟你爸爸再搬可能就直接住医院了。”
杨毅辰根本懒得听她碎碎唸，正想当耳边风把堆在门边的纸箱们叠上推车，这时他瞄到储
藏室里出现一个稀客。
“那是阿...阿星阿姐吗！？”
居然看到万年家里蹲出现在储藏室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阿月表姐还在他身边神
情焦躁地碎念。
“啊？......喔你说小星喔，对啊他、他刚好想到有东西放在储藏室，想说就趁机找，阿月
也在帮他。”
平常最爱家丑当作荣耀外扬的姑姑，居然三缄其口，诡异行径让杨毅辰扬起眉。
“你们是在找什么东西吗？这就是阿姑突然整理储藏室的原因？”
“不是什么重要的啦，就阿星很久以前的东西，天快暗了你还是先把东西搬一搬，不然等
一下院子都是蚊子跟虫，如果被叮成红豆冰我怎么跟你爸爸交代。”
“啊那个东西很难找吗？我目色好可以帮忙做伙找比较快？”
姑姑一听到脸差点没垮下来，又急又躁却极力想按耐住。
“没事啦，你先去把东西搬一搬，晚上姑姑请你们去吃好吃的。”
说著就把他往外推，后巷有间当初姑丈在做雕刻的小工具间，杨毅辰正要把纸箱全堆在门
口时，突然听到个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其实不特殊，但出现在这个地方与时机点却十分诡异。
那是手机的来电震动声，正从工具间后传来，在这种乡下地方基本上没人会特意将手机转
震动，熟悉的频率让他回想起下午时男人的沉默。
杨毅辰顿时心跳快得飞速，像是快要知道了沉默背后的答案，他悄声放下了纸箱，要往震
动声的方向探去，霎那间，背后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与思绪。
“阿辰、你妈妈刚刚打来问你要不要回去吃饭，我就跟他说你跟我们一起吃囉？最近山脚
夜市那边新开一间牛排，你爸爸应该还没带你去吃过吧？阿月说你今天很辛苦要带你去吃
，有这种贴心表姐很幸福齁？还有啊......。”
等姑姑这一串讲完，无论工具间后面是人是鬼早都跑没影了，他不管手上的灰有多厚，一
把抹去额间的汗水，朝着姑姑的方向大喊。
“幸福个头啦！赶快让我搬一搬收工，再不吹冷气我真的要暴毙了！”
“免啦免啦！剩下的小东西让阿月来就好。”
“好啦！那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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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取材自我外公从来不做家事，但是会每天特地骑脚踏车去姑婆家帮忙倒垃圾（？）
可以来噗浪找我打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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