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你又怎么了？不是放假去了吗？”采铎一进员工休息室，又看见了个无精
打采的后辈。
“……喔……前辈，午安。”林品儒只是稍微抬个手算打过招呼。
“嗯？好像很严重啊……难道又被凌霄刁难了？”
“呃……今天没有上课。凌霄前辈叫我背熟练习曲再给他听。”
“恭喜啊！挨过他一整首练习曲的教学已经很不简单了，接下来就好好充实自己吧
。”采铎一听没事，便脱衣服开始自己的梳妆：“我可是很期待你登台的那一天，我相信
你也会成为荟萃堂的台柱。”
“可是我比较烦恼另外一种问题。”
“还有比凌霄更麻烦的问题吗？”
“如果要说这个，前辈也听过我的练习吧！凌霄前辈说我的二胡：就仅仅只是声音而
已。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东西，说到底，你只是不懂享受生活。”
“很抱歉我只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又不是要你锦衣玉食……可是默暄哥不至于亏待你啊！”
“他、他……对我很好。”
“那你告诉我，他怎么好？为什么对你好？”
“我……就是这个问题。”林品儒又回到病恹恹的状态。
“你用心去感受过他这个人吗？”
“我、我、我……”林品儒又慌张了起来。
采铎觉得这晚辈一如既往，老实得有趣，忍不住多话：“小东西，享受的前提是懂得
去感受，所谓发肤之上，肺腑之下。”
“什么跟什么？”
“用你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去体会啊！呐，为什么他喜欢你？你哪里好？到时候你
就知道啦。”
“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林品儒好像又蔫了。
“你的魅力在哪里？”
“我没有那种东西吧！”
“怎么会没有？那么多客人记得住你，其中一个就是刘默暄呢！”
“那为什么……刘默暄都不跟我做呢？”
“欸？”
第六章
长时间不归，刘默暄的父亲最终还是来找他了。
刘家父子俩很难得有机会一起吃饭，从刘默暄小时候就这样。为了能好好听对方说话
，刘默暄特地选了个安静的餐厅，不是上班族匆匆吃顿饭那种躁动的地方。
他们约在刘默暄的公司附近，利用午休见个面。刘默暄工作忙碌，只能用这种方式排
出时间。
“小暄啊，爸退休了，决定好好陪着你妈。”
“学生很舍不得你吧？”
“是啊，但是也不比你妈妈重要了。”
“……妈还好吗？”
“呵呵，听说你辞了学校，她快气疯了。”
刘默暄很敬佩他爸还笑得出来。
“我也好久没见到聿星了，哪天带我去看看他，可以吗？”
“呃爸，他还在办公室里，其实可以去……”刘默暄突然想起了之前撒过的谎：“那
个，爸，其实……”
“你们分手了？”
“噗……爸，你是天才吗？”
“呵呵，我小学的时候是有人这样说过。”
“我现在在聿星的公司上班，也蛮好的，反正我本来就对教学没兴趣，待在高中没什
么意思。”刘默暄忍住了，他想也许还不到说出实情的时机。
“刚才那个其实，还没说完哪！”
“我想，还是等妈稳定一点再说。”
“那可能要等很久，我也有一个其实，就是想带你妈去看身心科，你妈排斥得要命，
但是她现在比更年期那时候还歇斯底里……不过这很大原因是我造成的吧？”
“嗯……可以这么说，毕竟我小时候，她常跟我说，她唯一的依靠就是我了，我觉得
有点害怕，一直在想你们哪时候就离婚了。”
“对不起啊小暄，爸的那个年代，也有我们的苦恼。”
“可是也不能逃避责任……。”
“就是因为只剩下责任，所以才逃得远远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很多情况都会产生
变化。”
“哦？”
“我想日久生情就是这么回事吧！以前真的亏欠她太多了，现在是我该照顾她的时候
，所以啊，就请你暂时忍耐一下，不管怎样她都是我妻子啊！”
刘默暄真的没看过父亲这么和煦的笑容。
他想，如果能早一点，也许他不用闹这么大一出，就能让父母接受他是同性恋这个事
实了吧？父亲向来开明，更容易说服原本温顺的母亲。
“爸只是想说，无论你喜欢谁，你们相爱、厮守一生就好，不管在哪个年代，这都是
很难得的美事。”
“爸……”
“我们那个年代，结婚跟两个人相不相爱无关，是两家的条件。现在你们自由了，可
要好好珍惜。”
“爸，我懂。”刘默暄只要想着林品儒，心里就一片软。
“我认为，不是聿星那孩子。”
“呃……嗯，不是他。”
“呵呵呵……是的话哪能隐瞒到现在？还有，照着聿星那个性，哪有机会让你传出在
德国有个男朋友那种事。”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啊？你妈风风火火的把你叫回来，就是听说你在德国跟一个男孩子暧昧不清
啊！”刘父却也没有惊讶。
进出同性恋酒吧是有，但是也没有可以发展到带出酒吧的对象，硬要说暧昧不清，难
道是经常一起吃饭的研究室同僚？刘默暄才是惊讶的那一个。
“难道是因为这个，妈才去弄了个宋葶漪？”
“我想也是。也不知道你妈跟人家怎么说的，宋小姐很认真啊，这可难办。一个好好
的女孩，我也过意不去。”
“那爸，你就没有年轻同事可以介绍给她吗？我看她也不是非我不可，而是想结婚有
个安定的家庭吧！”
“我的同事都是老头子。”
“老头子的儿子也行。”
“喔，我去问问看，看谁家有多出来的儿子。”
“爸，你中文好像不是很好。”
“但是我心地好。”
又一个上班前练习。林品儒折磨着他那二胡，演奏得比放假前更差了。
可是这次凌霄前辈没有出言指责，而是眉头深锁地沉思了许久。
林品儒等不到前辈骂他，反而更怕了，他楞楞地看着前辈，不知道那位神仙还有什么
烦恼，两个人动也不动的，僵了半晌还是凌霄先发现异状。
“你在想什么？”前辈先出了声。
林品儒吓了一跳，赶紧别过脸去，欲盖弥彰的扯出另一个话题：“没有……前辈和采
铎前辈很不同。”
凌霄又是半晌不说话，瞇著凤眼迷人得不得了。
“前辈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两位前辈都很美，吸引人的气质却大不相同。”
“不是问你这个，不过眼色稍微有进步。”
林品儒紧张得低下头。凌霄称赞人的机会不多，他反而无所适从。
“但是曲子演奏得乱七八糟。”
“是……。”林品儒的头又更低了。
“这几天你总心不在焉，却不算坏事。说起来，你也总算变得稍微懂情感了。”
“咦？”林品儒又惊讶得抬起头，看前辈不像调侃他的样子。
“或者悲伤、或者欢快，你总得有些七情六欲的知觉，才能把曲谱给演奏出感情来，
否则就只是声音，不是曲。”
听到这里，林品儒又是一阵不自主的脸红。但是这话从看起来最没七情六欲的前辈口
中说出来，还真有点不协调。
“我猜，放假的时候，跟刘默暄不开心了？”
“不是、没有！”
“那就是特别开心。已经进展到……？”
林品儒发现前辈看着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又赶忙摇头：“没、没有！”
“可是你刚才发出来的噪音很诚实呢！”
“噪……对不起！”林品儒只是把脸垂得更低，被前辈直盯着，所以脸色红得像要滴
出血来。
凌霄向来和谁都不亲近，性格又严肃，林品儒无法像和采铎相处一样，有话敢说，所
以即使日日相处，也互相没有卸下隔阂。现下像被一眼看穿的窘境让林品儒感到慌张无比
，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休息一下，喝杯茶吧。”前辈这么说著，拿出了保温瓶和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