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SHINee ft.SJ] 捡哥哥(完)

楼主: KYOUKA (种荆棘者得刺 )   2020-06-03 02: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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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想个几分钟,就好好去买点什么东西,再去找他珍基
哥。但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越想越心慌。
  一开始,他是躲在医院里,找了个小储藏室躲起来想自己该怎么办。但实在想不到办
法,又觉得时间过得久了、哥哥们肯定会找人的,于是又换了几个地方;一直到天黑下来
之后,他找到这个小屋旁边的一小块藏身处,才能把自己缩在一团,继续苦恼得不得了的

  因为说到底,都是他的错啊。
  是他傻傻地被妈妈骗回家。明明应该跟哥哥商量,却还是忍不住(想着爸爸该不会真
的生病了吧?)就跑回家了,结果连累珍基哥丢掉一个眼睛。哥哥们来接他,也冒了很大
的风险,可是谁也没有对他说什么。
  钟铉哥只是摸摸他的头说,回来就好。总是气他的Key哥,也看着他老半天,最后还
是什么都没说。
  怎么办呢?他该做什么好?他躲在这个小角落翻来覆去地想,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真
的想不出办法来。一直到下雨了,雨下得好大了,他全身都湿透,甚至有点开始发抖,脑
子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珍基哥的声音。
  是听错了吧?他告诉自己,雨这么大,他怎么可能听得见珍基哥喊他?
  然而,却像是在反驳他,他又听见了那一声“泰民”,就像是在家里,珍基哥喊他去
吃饭一样。
  他转过头,原先是什么也没看见的;然后他看见雨伞的边缘,看见穿着病人服的珍基
哥趿著拖鞋,站在那个有一点点光透进来的地方。
  “泰民?”他听见珍基哥喊,很温和,但是带着一些倦意的。出来吧,我们回去了,
珍基哥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他的,用剩下的那个眼睛。
  他的嘴角往下撇了撇。想忍住眼泪,但雨实在太大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忍住。

  回到病房后--他Key哥立刻就忍不住、开口修理人啦。
  生病了吧!看着李珍基立刻被护理师逮回病房,他们的忙内跟湿透的小狗一样,还开
始打喷嚏,金起范看着就开始磨牙起来。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说要去探望人家,
结果跑不见就算了,还淋得一身都湿透?李泰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抿著唇;一
看到忙内回来就赶紧帮他擦头发、让他换衣服的金钟铉,一边安抚着忙内,一边也只好对
自家的那一位叹气。帮我个忙,他对金起范说,珉豪说要去护理站拿热水,到现在还没回
来,帮我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状况好吗?金起范原先觉得崔珉豪顶多就是在等护理师吧-
-但他也知道,金钟铉的意思是让他别骂了,也就只好翻着白眼,踏出病房外找人去。
  而在金起范走出门外不久,崔珉豪就拿着热水壶回来了(所以起范又去哪里啦?金钟
铉简直想叹气了)李泰民呢,则是先喝了他珉豪哥去护理站要来的热水,然后被推进浴室
里好好地冲个澡。被塞进被窝里的时候,眼睛已经有点发红。申医师过来看了看说,应该
是着凉了,大概得难过几天。
  他躺在被窝里,只觉得应该没那么严重(然后又打了几个喷嚏)看着哥哥们把申医师
送出去,然后珉豪哥说去看看珍基哥,房间里就剩下他钟铉哥。
  钟铉哥什么都没问,只是坐在他身边,哄着他把药吃下去、然后哄着他快睡。李泰民
眨了眨眼,又想了想。
  “哥。”
  “嗯?”
  “……怎么办,我不知道要跟珍基哥说什么……”
  得说出来。他告诉自己,得说出来。刚刚他一路跟着珍基哥回来,几次想开口都没成
功--说穿了就是他除了道歉之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可以说。
  他说了对不起,珍基哥却是停顿一下,才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泰民的责任。他抬起头
,看见的却是珍基哥脸上的纱布、还有眼罩。
  如此这般,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连胃都有些难受起来。他坐起身,钟铉哥问他要做
什么,他说想去厕所吐一下。
  结果他在马桶前干呕了半天,也没把那些沉积在胃底部的东西吐出来。钟铉哥站在厕
所门口等他,看着他真的是眼泪鼻涕都逼出来了,却仍是徒劳无功的,只好站到他身边,
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先去睡觉,睡醒了再说。”从来都不勉强他的哥哥,难得带上一些强制意味的语气
;让他好好洗把脸、刷牙漱口后,又把他拉回床上,替他把被子拉到下巴。你睡醒了,哥
给你想办法,钟铉哥这么承诺他,而他也知道,钟铉哥说到做到,也就比较能够入睡了。
  金起范这时才拎着纸袋走进病房。他从纸袋里拿出热牛奶、放在金钟铉手边。你喝点
东西去休息吧,金起范说,我看着泰民,他睡醒了再换你来。
  “这小子睡着我比较不会想骂他。”金起范说。哎,这个人吧。金钟铉摇摇头,也懒
得戳穿自家的这一位向来都藏得很好的温情。

  也就在李泰民重感冒的这段时间里,有几笔买卖陆续在李珍基的病房里成交。
  李家与他们的互不侵犯协定,成交;李泰民没办法完全豁免,但至少三年内李家不能
再碰他。李珍基与李泰民的医药费,姜镐童会付掉。文熙俊原来还想替李珍基向李家索取
一笔补偿金,李珍基想了想,跟这位哥说,算了。
  ‘从人家的手里把人家的儿子抢过来,总得付一点代价吧。’
  撑著迟迟没有好转的低烧,李珍基是这么对文熙俊说的。温流啊,这个老大哥却不赞
成,你这可不是抢了个媳妇,是这个儿子本来就想待在你们这儿,这怎么能当作代价呢?
你不收个保母费,对方就该偷笑了吧?
  ‘我是被他捡回去的。’李珍基只是笑着说,声音并不大;文熙俊一头雾水的,捡回
去?你在说什么啊?……算了,赔偿金不要就不要吧,这位老大哥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
性格,很快就拉着李寿根与自己一同完成担保的工作。几天后,李珍基收到一大叠文件,
他一份一份看过,送文件来的孩子则顺道捎了口信,说是文熙俊手上突然有个紧急的事,
既然李珍基这里已经没事了,就不特别过来了。
  “帮我谢谢熙俊哥。”确认过文件都到齐以后,好不容易也退烧了的李珍基对送文件
来的孩子点点头,又拿了零用钱给孩子。让这个孩子离开自己的病房以前,他想了想,还
是问了一句:
  “熙俊哥手上是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熙俊哥交代过了,温流哥如果问起来就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或许是开心的事,请
温流哥不要担心。”
  听着这孩子一板一眼地传完话,李珍基点点头,便也不多问;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的
李泰民则在这个时候、正好从外头进来,手上端著李珍基的午餐。泰民哥好,文熙俊底下
的孩子到底还是问过好,才转身离开;李泰民先是吓了一跳--但把托盘放到病床桌上时
,又隐约有些得意。
  李珍基在旁边看着,大概也知道,这大概是李泰民少数几回被叫哥的经验;他并不说
破,只是自己把病床调高,一边准备吃午餐。李泰民已经知道这哥习惯吃饭时有杯水在手
边,随即从床头的小柜上倒了杯水来。李珍基低声道谢后,很自然地伸手去拿杯子。
  在那个瞬间,李泰民其实已经转过身,要帮李珍基拿面纸过来;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
他珍基哥的动作--接着他很快地转过身,正好捞起被李珍基打落的水杯。
  他看得很清楚,他的珍基哥先是为视差而打翻水杯,又因为视差误将水杯从餐桌上打
落。李泰民把水杯放到一边的桌上,暂时先把餐点移走,让他珍基哥换过衣服与被褥后,
才重新把用餐桌移回来。
  把放了午餐的托盘放回桌上,也稍微整理了一下托盘里的水渍;一时之间,李泰民也
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他看见了,珍基哥本来想问他,最后却仍把话留在嘴里。他嗫嚅了一下,只好小声地
说:
  “以前在家里……有一次弄到眼睛,眼罩带了半个月。”
  他记得很清楚,光是那个视差问题他就花了快一个星期才习惯。
  他还记得,半个月后,他的眼睛好了,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但珍基哥的右眼,是不会痊愈了。

  “泰民还能照顾人?”金钟铉晚间来探望李珍基时,其实已经听说了这件事;虽说仍
是调侃了一句,不过也就是无可奈何吧,即便确实是心疼这个忙内。
  难怪泰民下午回他自己的病房,看着就有点不大对。金钟铉吐出一口气,一边想着下
午忙内确实是有些消沉的,又看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李珍基、与病床餐桌上的水
杯。
  “你也别把他想得那么小,他会没事的。”
  “我总得习惯这样的状况。”
  李珍基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他伸出手,慢慢地抓住水杯,然后才抓着杯身,放
到嘴边喝了一口。
  对李珍基来说,在那之后最重要的工作就只有:尽快适应只剩下一个眼睛的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本人倒是很平静,只是一项一项地拟好预计要练习或复健的
要项或细项。他知道熙俊哥觉得可惜(唉你的手艺啊,能留着多少?这哥说得很直接,并
不怕伤他的心)也知道小孩懊恼得很,钟铉又挂心他们两个,担心着是不是都在逞强。
  ──当然,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就太看得起他了,但真要说起来,毕竟现在干的这‧
一‧行,没有他以前干的那‧一‧行,有那么多折损。
  他被小孩捡回来,对于以前的同‧事来说,也是个折损吧?他其实也想过。
  确实有那么一、两个,知道他其实还活着的,但也刻意由那头断了联络。
  不回去,就是有了更好的生活;上头都不追究了,作为以‧前‧的‧同‧事,当然也
乐见其成。毕竟那样的工作,虽然只要能活着回去,汇进户头的钱远比现在要可观得多。
  但那些太多的部分,可不就是回‧不‧去‧的‧人,用命替他们换来的?
  而他保住小孩,只付出一只眼睛当作代价。算起来,还是他赚到。
  但那个小孩啊。
  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李珍基看着明显没什么精神的小孩,就是想劝,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劝。
  他的眼睛,他的选择;小孩或许有责任,但这么难受好一阵子的,也够了……他一边
把玩着自己改件的工具,一边听着小孩在一边与他那几位哥哥对话。要换房子了,他听见
金钟铉说,李家只给了三年,以后要好好地生活,现在的地方是不行的──得自己买房子
整理、布置才行。
  工房跟工作间都要放进来。他听见金起范说,不然李泰民跑来跑去的,一不小心又被
逮回去就惨了;接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孩才闷闷地开口,才没有笨到那样。
  是喔,真的没有?他听着金起范一边说话,金钟铉一边打圆场;嘿,这一声应该是喊
他了,李珍基抬起头,金钟铉则正好往他的方向抛来一颗苹果。
  他稳稳地把苹果接住。削了吃吧?他问;金钟铉点点头,也没忘记补上一句:
  “给你留一间房。”他则想了想。
  “不麻烦的话。”他说,小孩则在这个时候,偷偷看他一眼,又撇过头。

  李泰民有了新的烦恼。
  买新房子啊……
  当然啦,他知道大家都会出钱,而且钱应该是够的。不过妈妈闹了这一场,应该钟铉
哥手上会比较紧一点,他有看到、也听见了,哥哥们一直在地点与面积之间犹豫。
  地方够大的,位置就有点远了;但位置好的,现金流就真的会变得很紧。
  也不是买了就好,肯定是要好好整修、装备过。毕竟妈妈也很厉害的,嗯……
  他待在一旁听着,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想了一整天,他才终于下定决心。
  找到钟铉哥报备后,他就自己回家一趟,从衣柜里把那个盒子拿出来。打开盒子,里
头装的是李珍基送他的鹦鹉摆饰。
  很漂亮。老是掉下来的祖母绿是珍基哥替他装回去的──也是珍基哥专门留给下来送
他的。是很重要的礼物。
  “鹦鹉鹦鹉,我有个事情要拜托你。”他看着这个摆饰,其实是想拿出来──但想着
哥哥们说过的,这个可是值至少七十万美金啊。
  那就是七亿元,这可是好大一笔钱,他一边想,算算珍基哥也快出院了,得赶快找寿
根叔、还有之前见过的文前辈。
  他看着鹦鹉,多少有些舍不得。伸出手指,他摸了摸鸟喙的部分,鹦鹉啊,去新的地
方要乖,李泰民一边交代,然后,一边拿出手机。
  但对李寿根来说,做不做这笔买卖,可就真的头疼啦。
  “你这个东西啊──”唉。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其实当然晓得,要是经他的手卖出去
,七十万美金只是起标。这个物件,有来历又贵重的,最后竞标下来,要是他不抽成,一
百二十万美金跑不掉。
  不过,肯定是不能卖的东西,这崽子才会一个人来找他,又拜托他得保密的。
  “一百二十万美金,叔借你还不成?”咬咬牙,决定换个方式来哄孩子;李寿根虽说
也盘算著,干脆赶紧叫钟铉把孩子给带回去,不过说到底,自己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嗯
,该怎么说呢。
  就是那什么的,过意不去吧。
  “哪,反正你们再做几回买卖,这笔钱就赚回来了吧?你把这个拿回去,省得你家哥
哥来囉囉嗦嗦的。”
  “不,卖掉好了。”
  李泰民只想了十几秒,很快就下了决定。他的手还放在盒子上,事实上,他也晓得哥
哥们会怎么说。
  会说紧是紧一点,但做一单生意也就缓过来了,这么有纪念价值的礼物,就好好留下
来;或是说,他们还没堕落到要忙内卖珍贵的礼物来买房子的地步。
  但是他还是觉得,他需要一个教训。
  (尤其是想到珍基哥的眼睛;虽然珍基哥什么也没说。)
  (他偷偷听到过珉豪哥跟Key哥说,你不如骂他一顿吧;Key哥停了一下说,骂他什么
?骂他回去看爸爸不对吗?)
  (他就更难受了。)
  所以鹦鹉啊,这次要请你帮忙啦。李泰民忍住想打开盒子的冲动,他又看了一眼盒子
,然后抬起头对向来很照顾他们的前辈说,卖掉吧,我哥那里我会处理。
  李寿根翻了个白眼。
  这件事,李寿根到底还是跟李珍基与金钟铉通过电话;泰民是好意啦,这位前辈还没
忘记帮李泰民解释,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拦一拦,总之是个纪念品嘛,又是个好东西,卖
是尽容易,但不是可惜了吗?
  金钟铉那时正与李珍基一起待在病房里。另外拨了电话,让另外两个弟弟看着李泰民
,他一边叹着气,一边看向已经下床在练习走路平衡的李珍基。那只鸟,他说,我看让泰
民留着吧?
  李珍基停下脚步。他想了想,摇摇头说,泰民想卖就卖了吧。
  “他心里会好过一点。”李珍基的话不多,只是淡淡的,以后再给他找更好的。金钟
铉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电话重新接起来。
  “寿根叔?我钟铉。嗯,卖了吧,不要紧。”
  真的可以卖?电话那头的李寿根,很快就切到“有笔好生意可以做”的调频。卖了吧
,金钟铉虽说还是觉得有些可惜,但大概也能理解李珍基的想法。好咧,给你们忙内卖个
好价格吧!就这样。电话那头的前辈很快挂了电话。金钟铉则转头去看李珍基,再开口的
时候,多少是带点埋怨意味的。
  “皮得很。”虽然没说是谁,但在场的两个人心里都有数。“你小心把他惯坏了。”
  李珍基则不置可否,只是继续慢慢踱着他的步子。从旁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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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晚间李泰民又来到这个病房时,立刻爽快地宣布:他买了哥哥们觉得最好的房
子,而且被哥哥们都念了一顿。
  “寿根叔还先把钱垫给我!”虽说是被哥哥们念得很惨,但李泰民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一边对着李珍基说话,一边躺倒在病床的沙发上。这么快?李珍基盘腿坐在病床上,一
边略想了一想,是下订了吧?他问了一句,李泰民笑嘻嘻地转过头说,拿到钱他就去找房
仲啦,这个月肯定能办好。
  “我还去找了文前辈做新家的保全设备呢!好贵啊,可是文前辈说有好事发生,给我
打了折。”
  这就出乎李珍基的意料之外了(于是他也问了几句)熙俊哥说了是什么事吗?李泰民
想了想说,文前辈没说得很清楚,只说是他弟弟找到他了,开心得很。不过真的好贵啊,
李泰民又重复了一次,而且皱了一下脸,我存的钱都花光光了。
  “珍基哥再给我零用钱吧。”李泰民说得很认真,李珍基听了,也就是一句淡淡的“
知道了”。新的家真的很好很好,李泰民一边强调,珍基哥的工房也可以放进来;而且最
外面的起居室可以改成店面。
  “珍基哥不是说以后想开裁缝店吗?”李泰民看着天花板说,语调是轻快的。然后,
珍基哥帮我做西装吧,很帅气的那种。
  “哥哥们都叫我不要讲这件事,但我觉得珍基哥一定可以的。”没有掩饰自己的语气
难免会带上的--消沉吧,李泰民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又把语气调整的与平常没有两样。
还是做起居室也可以,他说,不过珍基哥还是要给我做西装。
  “出院后再给你量身吧。店的事,熙俊哥的设计图如果出来的话,让我看一下。”
  对着这个小孩说话,李珍基的语气一贯平和。那零用钱呢?李泰民抓着抱枕,问得很
认真。
  这一晚,李泰民照例是要在医院里陪病床。虽说李珍基实在是觉得不必要(谁敢在申
医院闹事?他也早就没事了)但李泰民固执起来,就真的是怎么讲都不听话。
  “我都快出院了。”李珍基说,住院这么长一段时间本来就不是必要……再说,虽说
养伤、复健都不是容易的事,但比起老是看这个小孩睡沙发,倒也就不算什么。
  “不要紧,医院的沙发很好睡。”李泰民还是那么笑嘻嘻的,看着护士给李珍基换药
,也不再露出难受的表情。不过,李珍基心里有数,自己的这只眼睛,小孩应该是很难过
得去了。
  只是明明心里不好受,却还是忍住;确实脸上是看不出什么的,才更让人担心。
  “泰民。”他喊了一声。小孩则还是专心地调整枕头,头也没回。
  “嗯?”这是李泰民。李珍基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
  “你上来一起睡吧。”他说。小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摆弄他的枕头,一边摇头

  “床那么窄。”他说,“珍基哥才是病人吧?反正我明天白天就回家去啦,珍基哥也
赶快休息吧。”
  李珍基叹了一口气。
  他偏身下床,走到李泰民身边;这个小孩像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懂愣愣地看着
他。
  他把小孩带来的枕头拿起来,也捞起放在沙发上的毛毯。他走回自己的病床时,小孩
也跟了上来,一边哇哇叫,却也不敢真的拦他。珍基哥我真的睡沙发就可以了,这个小孩
一边在他身边嚷嚷着;一边又只好看着他把自己的枕头往外侧拉,把小孩的枕头放在靠墙
的内侧。
  “你先上去吧。”他对小孩说。李泰民看了床、又看他一眼,是十分顾忌的。
  “珍基哥把枕头跟被子还我啦……珍基哥要好好休息。”
  小孩小声地说,像是很想动手把枕头、被子都抢回来,偏偏又连把手伸出去都不敢。
李珍基只好转过头,用自己还能看见的那只眼睛看着李泰民。
  “泰民。”他几乎是要叹着气说,“上床去吧,我也累了。”
  李泰民原先还想挣扎,但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几乎是说得上是萎顿的李珍基。他
咬了咬唇,只好小声地说了一声抱歉……接着就赶紧脱掉鞋子,尽量贴著墙壁躺好。
  “珍基哥。”不然,再试试好了?李泰民看着李珍基也跟着躺上床,一边还看他盖好
被子没有,就决定豁出去了。
  “我睡觉会踢人的。”呜呜……
  李珍基则连看他都不看。知道了,这个哥哥只淡淡地说,快睡吧,接着就卷起被子、
闭上眼。
  不然他就干脆不要睡吧?李泰民愁眉苦脸了老半天,总算是想出了个办法。首先呢,
他告诉自己,反正就不要闭上眼睛、不要睡着。这样看他能撑到几点,好歹不要踢上一晚
……
  几分钟后,李珍基再转过头看,这个小孩已经把下巴压在被子上、呼吸声变得均匀且
规律,看起来是睡熟了。
  数到一千好了。李珍基一边想,数到一千,这个小孩大概也就不会发现他去睡沙发了
吧?
  第二天李泰民起床,应该睡在他身边的李珍基早就不见人影。该不会珍基哥真的去睡
沙发了吧?他一边想,一边一骨录地翻身起床。在看到身旁的枕头与叠得齐整的被缛,才
终于放下心。
  他跳下床,随便套上鞋子就想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两个哥哥的声音;他的珍
基哥与钟铉哥正在门外说话,听起来正在谈他的事。
  “你让泰民上床跟你睡?”他听得出他钟铉哥声音里的不赞同;珍基哥则仍是那么心
平气和地说,睡得还可以。
  “不谈这个。”而且珍基哥很快地就转了话题(所以珍基哥真的有睡着吗?他一边想
)“房子怎么样?钱还是不够吧?”
  “可以了。”他才紧张一下子,钟铉哥就接过话。大家都有拿钱出来,再说最大笔的
部分泰民都付掉了。
  “实在应该打他屁股……那个鹦鹉就这样卖掉。”他听见钟铉哥一边叹着气。珍基哥
则说,今天就会请镐童叔转一笔钱过去共用的户头(好了我们不要推来推去的,珍基哥说
,文前辈的布置肯定得花好大一笔钱,就收下吧)别管鹦鹉,泰民卖掉就卖掉了。
  “之后我再找更好的给他。”
  珍基哥说,当作是代价,总之把泰民找回来就行了。这时候的他,其实有一点点开心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钟铉哥老半天没说话的。
  “我说你啊。”真的是等了一下,钟铉哥才说话(为什么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
么吗?”
  他有点紧张,想听听看珍基哥会怎么说;然而他的珍基哥还是那么平静的,也并不迟
疑。
  “我知道。”珍基哥说;不过珍基哥说知道、是知道什么啊?钟铉哥为什么要这么问
?在这个时候,李泰民还想着要提醒自己、得找时间问问这两位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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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年。
  李泰民虽说买了房子,但可不是买了房子就能了事啊……他们花了一大笔钱装潢、又
花了很大的力气搬家,然后买开店用的东西、连送邻居的礼物都花了一番工夫挑捡。毕竟
是要在这里安家了嘛,关于这一点,他们倒是心照不宣的。
  有了个可以落地生根的地方,他们也花了好几年,简直是心无旁骛地把忙内养得更无
法无天一点。而做为最年长的成员(这几年也确实比较和平啦)李珍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
度变得柔软。金钟铉在旁边看着,是看见了。
  那种肃杀的冰冷逐渐地从这位哥身上褪去。当然认真起来的时候,这位哥说什么,泰
民最多就是抿著唇,偶尔看他想顶嘴,最后却总是变成看着他这位哥的眼罩发呆,然后就
闭上嘴。
  哎。他要是看见了,事后总得揉揉泰民的脑袋。忙内也知道他的意思,但也就是把脑
袋凑上来,让他这个当哥的多揉几下,就又一步三跃地跑了。
  这两个人啊。金钟铉就是摇摇头。
  他的那一位与珉豪大概都没发现。金钟铉看着李泰民又往楼上走--还没搬过来,这
崽子就说他花了好多钱,一定要住屋塔房。谁跟你抢呢?金钟铉也只好一边苦笑;起范则
撇撇嘴说,只有烟与笨蛋喜欢高的地方。
  哈哈。
  他们那位哥住到泰民楼下的房间,完全是起范的主意。说是李泰民看着珍基哥的那只
眼,表情实在难看得很。不如干脆就近照顾,不然脸变得更丑就不好了(现在就很丑了,
他家的这一位还不忘强调)。
  而李泰民呢,也难得没有顶嘴,而是趁机黏上他Key哥说,要学皮件制作的技术。
  ‘我想帮珍基哥弄一个很帅气的眼罩,像电影里海盗那样的!’李泰民一边说,一边
比手画脚的;他的这一位则只是撇撇嘴、对自家的忙内说:海盗那样的?那是你喜欢吧,
那位哥给你挑个古董鹦鹉,你现在说要弄个海盗眼罩给他?
  于是所以,跟着自家哥哥学着做皮件--才一个下午,就被他起范哥赶出工作间。摔
门的声音实在太大,连在地下室工房的李珍基都听见了,上楼来便看见忙内一脸委屈地说
,Key哥把我赶出来了。
  金钟铉原来还想多问两句,但看着李珍基转头就从楼梯口的柜子里捞出医药箱,皱着
眉头替忙内包扎手指上的伤口,他也很快就意识到,难怪他家的那位非得把忙内弄出来…
…金起范事后提起来,根本就是翻着白眼说,看起来也不是太笨,怎么能工具拿起来,就
在手上戳一个洞啊?
  于是李珍基的第一个眼罩,是金起范听着忙内囉囉嗦嗦做出来的。要好的皮料,内里
要通风;眼罩要加铆钉(这样才帅气!)做好之后还得花时间调整,确定不会卡到耳朵或
是松脱,总之就是麻烦得很。金起范虽说总忍不住要翻翻白眼骂几句,但终归是给忙内做
出来了。
  几年后,换成忙内把最年长的哥哥从李家带回来。事情结束后,李珍基就去配了一付
专门的眼镜,只有一边的镜片是墨镜,遮掩他看不见的那只眼睛。李泰民提过,还是想把
眼罩拿回来,李珍基也不答应,有什么比你好好待在这里更重要的?这位哥只说这一句,
李泰民就闭上嘴。
  后来,李家的老太太是到了店里--李泰民被他珍基哥带出门--金钟铉是开口要了
,老太太却说,泰民要那个眼罩,自己回家拿。这孩子从小就落东落西,怎么样也教不会
。教不会也就罢了,这位老太太一边感叹著,怎么能叫妈妈给他送东西?太依赖了可不好

  那时在店里的,是金钟铉与金起范。金钟铉一听这老太太说话就知道要糟;果不其然
,把人送走、李泰民也回到这边的家里,金起范就把忙内逮进工作间。
  ‘你总不能笨这么好多年吧?’他看着金起范简直是咬牙切齿地说。拿走一个破眼罩
又怎么样?我总能把你教会!李珍基看着忙内被金起范逮进工作间里,也就是拿剩下的那
只眼看金钟铉。
  金钟铉记得那时候,自己也只能举著双手(大概就是投降的意思)说,起范就这样。
没事的,泰民没问题。下句话他没说,只是在嘴里含混带过--就算真的还是学不会,起
范应该不会真的把泰民怎么样吧(应该吧)。
  他们这位已经变得很温和,但也变得很能担心的哥,果然是想要去工作间看看。就算
已经过了几天,听着金起范骂人的声音偶尔还能传到楼上来,就更放不下心。今天当然也
不例外,原来是怎么样都要去楼下看看状况的,金钟铉好说歹说(而且他也真的是有事要
找李珍基)才把人带到餐厅去。有个事,把李珍基按在餐椅上,金钟铉说,我们得聊一聊

  李珍基则皱着眉头,用一只眼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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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House of Capulet》里确实是有把眼罩拿回来。但因为这样写比较可爱……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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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怎么看泰民?”
  这么好多年啦,除了这两个家伙外,他们其实都已经心里有数,这个忙内--心里应
该是有人了。
  有了谁呢?嗯,让他来描述看好了,他们泰民心里的那个人呢,有一张线条刚硬,表
情冷淡的脸。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点可怕,但看着泰民的时候,却总是温柔的。
  不是那种总是外显的温柔,而是只有看到泰民的时候,才会慢慢发散出来,把那个冷
淡盖过去。啊对了,这家伙呢,只剩一个眼睛。
  (被李家老太太杀伤的那个眼睛,则藏在墨镜镜片下。)
  “什么怎么看泰民?”瞬间整个人不自在起来,李珍基立刻就想起身离开。金钟铉则
按住他的肩膀,把这一位按回椅子上。
  “你啊,再不摆平这件事,就真的麻烦啦。”
  金钟铉说,非常认真地。
  那一天,李泰民问李珍基怎么想自己。这位哥据说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泰民就是泰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李泰民这个小孩当然想不懂,骚扰一轮自家的哥哥后,又去骚
扰圣水洞那一边的前辈--连Tony哥都被逮住问过一次,被问得落荒而逃。
  (佑赫哥说要去洗杯子逃走了,剩下Tony哥被逮住;后来真是抱怨得不得了,说温流
到底在干什么?那孩子问了我一个多小时喜欢人是怎么样的,被喜欢是怎么样的!)
  也去找书店老板问了,书店老板温柔地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大概是因为太温
柔了--所以李泰民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他干脆就回到这边的家,接下来几天,几乎都跟
在自家哥哥们的屁股后面。
  为什么珍基哥会说,泰民就是泰民?忙内翻来覆去地想,然后缠着哥哥们问。起范被
问得烦了(一边看着李泰民重新制作眼罩,还得一再提醒这小孩,把嘴闭上)就说你怎么
不去问那老头?泰民哼哼地说,珍基哥才不是老头……而且我去问珍基哥,不就显得我很
笨吗?
  起范翻了个白眼,说可是你本来就笨。结果泰民一连吵闹了好几天,连珉豪都在考虑
是不是应该把忙内逮起来,扔回他那个屋塔房去。
  “泰民在闹你们?”李珍基睁大了他的那只独眼,自然是惊讶的。
  毕竟那一天,他回答了泰民的那个问题以后,虽然知道这孩子是肯定没听懂的,但也
不想多解释。解释什么呢?他有些苦涩地想,这个小孩,无论如何都值得遇见一个更好的
人吧。
  能够与小孩一起大笑,能够更好地保护这个小孩。能够更坦率接受这个小孩的情感,
而不是像他这样,连踏出一步都不敢。
  “你啊,别想那么多了。”大概看得出眼前的这一位脑子里在想什么,金钟铉才要开
口说话,就听见忙内的脚步声从楼下慢慢逼近。
  “你也说泰民聪明,他想清楚需要多久呢?”
  只来得及把这句话说完,忙内就已经冲进餐厅里;看着两个哥哥都在,便立刻大大地
笑开脸,我做好了!这个忙内大声宣告
  “喔喔?真的做好了?”金钟铉站直身体,看着忙内站到他们面前。做好了!忙内快
活地说,一边让他珍基哥别动,然后小心地把他脸上的眼镜摘下来。
  感觉得到这个小孩的体温,还有那种欢快的情绪。李珍基虽然想要先离开这个现场,
但他知道,李泰民已经为了这个东西忙了几天。看着这个小孩开开心心地站到他面前,他
其实也很明白,自己没办法拒绝这个小孩。
  柔软的皮革贴到他的脸颊上,是他熟悉的触感;完好的那只眼睛没有玻璃镜片挡着,
确实也舒服很多。小孩小心翼翼地又调整了一下,呼出的气息就喷在他的耳壳上。
  ‘他想清楚需要多久呢?’他想起金钟铉问的那句话。
29
  晚餐后的休闲时间,李泰民照例要到他珍基哥的房间看看。
  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他说因为自己存款都花光了,所以要最上面的屋塔房;哥哥
们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四楼只有一个房间(旁边是露台)由金钟铉做主,安排给了李珍基
。三楼的两个房间,大家心照不宣,就是金钟铉跟金起范一人一间分著住了。崔珉豪住在
二楼的尽头,隔着楼梯口就是起居室与餐厅。
  顺着楼梯往下走,就是‘House of Capulet’的店面,出了店面要再走一段室外阶梯
才会到实质意义上的一楼(单纯作为车库用);但如果往柜台的方向走,就会有一段通向
地下室的阶梯。
  这部分就是装潢时最花钱的地方啦--在搬进来之前,李泰民就拿着文熙俊画好的设
计图给哥哥们看。暗门装设在结帐柜台附近,看起来像是一面普通的墙。要走进暗门,才
能找到往地下室的阶梯。阶梯稍微拐了几个弯(有人追到你们家去的话,文熙俊认真地说
,这样还能多个掩护)地下一楼是李珍基的工房,再往下走一阶,就是他们共用的工作室

  李泰民从工作室一口气跑向四楼的时候,金起范人在金钟铉的房间里;年轻就是体力
好,他坐在金钟铉的沙发上,一边眼睛也不抬的翻看食谱。金钟铉这时正在帮自己染头发
(他最近觉得金毛不错)让泰民多跑几趟好了,他一边说,眼睛还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多跑几趟才好消耗体力,晚上也睡得好。
  李泰民一路跑到四楼,在推开李珍基的房门前紧急刹车(他实在有太多次推了门就进
房的纪录,Key哥一整个唠唠叨叨的,说是猴子都会敲门了,他这个智人为什么不会?)
他举起手,正要敲门的时候,他珍基哥就从门内喊了他一声说,泰民直接进来没关系。
  是珍基哥说可以的啊!李泰民一边反驳其实不在场的哥哥,一边推开门;他的珍基哥
这时正站在桌前,应该是在看标的的建筑物蓝图。熟门熟路地找到水瓶,替自己倒了一杯
水,然后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珍基哥?他喊了一声;李珍基则只是点点头,这个意思是
,你说,我听就是了。
  “春拍,我可以参加对吧!?”比较完整的说法是,那家倒楣拍卖行的春拍,那个行
动,他也可以参加吧?李珍基还是在看蓝图,但唇边的温和则慢慢延伸开来。
  “起范没跟你说吗?昨天就谈好了。”听着小孩欢呼(然后一边小小的抱怨,Key哥
刚刚才说啊)李珍基的眼睛虽然还是没离开地图,但已经随口开了玩笑说,后勤也可以吗
?小孩欢呼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他才总算抬起头,笑着看着小孩嘟著嘴,看着他。
  “不可以对吧?”他笑着问,小孩哼哼地,我不要后勤喔,他一边说,一边靠在这个
最年长的哥哥身边,一边随意地看了这张地图几眼。
  “珍基哥?”他喊了一声。
  “嗯?”李珍基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地图上,其实没注意到,小孩其实偷看了他一眼。
  “上次问珍基哥的问题……”嗯,就是那个‘哥哥怎么想我的事’的问题。上一回这
位哥没说什么,就是赖掉了;但是他还是很介意,很想知道。反正他们现在都没事,他想
,不如就趁这个时候再确认一下。
  “……”李珍基当然知道是什么问题。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要不要装傻,但算了吧
,他也只好对着自己苦笑,能逃一辈子吗?
  “我喜欢泰民啊。”他很平静地说。是哪种类型的喜欢呢?李泰民又往前一点,看着
这个哥哥。
  “泰民很重要的那种喜欢。”什么都可以给这个小孩的那种喜欢、希望小孩能够一直
这么开开心心的喜欢。他垂下眼,其实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地图上。而听着小孩犹豫
了老半天的──他其实很清楚,这么说小孩肯定很混淆,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但要真的说出真心话,他却又觉得他的这个小孩,身边应该要站着更好的人才对,更
能够保护这个小孩,让小孩开心的人。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脸上的眼罩。

  去圣水洞的修车厂开会这件事,李泰民难得坚持要出席--我才不要在后勤组呢,他
嘟著嘴说;金起范看了一眼金钟铉,金钟铉夸张地摆了一个“天啊不是我!”的姿势。
  今天负责开车的崔珉豪则透过后照镜看了一眼还有点别扭的忙内,那小子又怎么了?
他问了问坐在助手席上、年纪最大的哥哥;李珍基则只是勾了勾嘴角,等一下就没事了,
这个哥哥是这么说的。
  去了圣水洞,进了会议室,确定自己可以去现场,李泰民就潇洒地退席会议(这种正
事是哥哥们的事嘛)跑到修车厂的一楼去。原先他打算去找金钟云的助理玩,却在下楼梯
的时候,看到书店老板走进来。几个孩子赶忙迎过去说特哥在开会,是不是先上楼去请特
哥下来诸如此类;书店老板只摆摆手,客气地说他也是临时过来,不要紧,改天吧。
  啊,不用改天吧?李泰民往会议室的方向看了看,知道哥哥们商量事情最多就是一个
多小时,立刻喊了书店老板一声,安前辈来找利特哥吗?他一边问,一边三两步跑到书店
老板面前。书店老板也不急,只是笑着看他。
  “我来找利特聊聊,你跟你哥哥们来啦?谈生意?”
  书店老板只问了几句,就不再深问(知道是两伙人大概要合作干个大一点的买卖,那
当然就不能问啦)反正他们谈很快,李泰民耸耸肩,不如我陪安前辈聊聊天?他说。书店
老板想了想,自家的哥哥们都在他店里看着,似乎也不用担心。于是所以,他四下张望了
一下问,在这里聊吗?有椅子吧?
  最后,几个孩子搬了桌椅来,又准备了咖啡;二手书店的安老板,与‘House of
Capulet’的小师傅就这么悠悠哉哉地在偌大的修车厂一楼,和乐融融地聊了起来。
  “之前真的很抱歉。”聊天之前,李泰民还记得要道个歉;怎么了?书店的安老板却
不记得自己有被招惹过,一边喝着咖啡,李泰民就说了,是为了之前那个问题。
  “其实那没什么。”书店老板一听就笑了,只是我不好回答。李泰民一下子不知道该
怎么接话,书店老板也并没有要让他为难的意思,是我没有喜欢的人,这位前辈只是温和
地说,所以是真的没办法给泰民什么建议。
  “不过,胜浩哥应该有说些什么吧?”这位前辈促狭地眨了眨眼,三两句话把尴尬带
过去。李泰民当然也想起来了,有的,他一边说,一边眼睛闪闪发亮。
  ‘温流会那么说,就是你对他很重要啦。’实在是被这个后辈缠得没办法,Tony只好
在张佑赫的咖啡店,勉勉强强讲一点。
  ‘不过你想想,你是那个李家的少爷,长得好看,本领也好;他是被你捡回去的,又
丢了一个眼睛,怎么可能跟你说什么啦?’
  那时的李泰民--当然没有现下的余裕,他一听见Tony这么说,就立刻跳起来,可是
珍基哥很好的!这个小孩立刻要为自家哥哥讨个公道,眼睛也是、也是因为我啊!他说,
我才不会说珍基哥不好!
  书店老板也知道自家的哥哥说了什么;Tony其实那天进书店就抱怨起来,温流谈个恋
爱,为什么是我被拷问啊?佑赫又跑得飞快……书店老板则只是想了一下,问了问自家这
位哥:所以,温流觉得自己掉下去了吗?
  ‘没掉下去会丢了这个?’比了比眼睛,Tony是真的没什么好声气。
  ‘温流清醒得很。不清醒的人,是不会懂怎么样那么小心翼翼的。’
  不过当然啦,Tony是不会对小孩这么说的。
  “Tony前辈说,珍基哥只是在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什么呢?他问了,Tony前辈却说
,这不是外人可以回答的问题。
  ‘你呢?你怎么想温流?’Tony前辈反问他。他想了想说,觉得很抱歉,但也很喜欢

  “我说钟铉哥说过了,我知道珍基哥一定不会喜欢我一直觉得抱歉,但我没办法。”
  对于这样的情绪,李泰民很坦然。我一直都会记着珍基哥的眼睛啊,他说,怎么可能
忘记呢?
  那不只是失去一只眼睛,他亲眼看着他的珍基哥怎么适应视力上的落差。除了生活上
的细节外,射击的准头、搏击的习惯,甚至是潜入时的各种动作,都花了很多时间重新调
整。
  还有改件的功夫。这样的技术放下的时间久了,就一定会生疏;但要是不放下,对眼
睛的负担却也最大。他知道他的珍基哥摸索出一套方法,能够不看着物件来练习手指的灵
活度。但要说能够完全保住原来的技术,他也晓得,那只是在安慰他。
  申医师其实已经说了,另一只眼睛的视力恶化只是迟早的事。他想了很久,他能做什
么?
  好像也只有,不让珍基哥担心这件事而已。
  “可是我都记得。”抿了一下唇,李泰民低下头,看着眼前的咖啡杯。
  “但是我不想让珍基哥觉得,我是因为这样才喜欢。”
  啊呀,还是被逮住了,书店老板想,李泰民的恋爱咨询这件事啊……
  “那,泰民为什么会觉得是喜欢呢?”
  他笑着问。想着自己的哥哥们,可是兜兜转转许久,才知道是喜欢的;又兜兜转转了
快十年,才又站在彼此身边。
  李泰民歪了一下头,倒是没有太多犹豫。
  “因为我不会想亲其他的哥哥嘛。”他笑嘻嘻地说,哥哥们当然都很重要啦,书店老
板听着眼前的这个小孩认真地表示,但是会让他想BOBO的,也就只有珍基哥而已。

  聊了二十几分钟后,书店老板接到一通电话,道歉连连地走了(我哥他们抱怨看店很
麻烦,他几乎是说得有些无可奈何地)李泰民就干脆盘据整张桌子,继续想他与他珍基哥
的问题。
  其实有一件事,他没有跟书店老板说。
  那就是,当他问Tony前辈,应该怎么样让他的珍基哥不想那么多的时候,这个前辈几
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你先出手吃了他啊。
  是这个吃吧?去床上那种?他探出身体问,Tony前辈翻了个白眼说,不然是用嘴巴吗

  ‘不过也可能是你被他吃掉。’顿了一下,Tony一下子想起来,他认识的温流,可不
等于小孩知道的珍基哥。
  ‘喂,你知道吧?温流可是个男人,很有攻击性那种。’
  我也是!李泰民是这么说的,一边挺起胸膛。Tony一下子笑出声,你啊,说到这个,
他就变得很从容。要说偷东西这件事,你珍基哥大概很难完全赶上你这个李家的少爷,
Tony是这么说的。
  但你珍基哥的杀伤力要比你大很多。李泰民听着Tony说,那是待在你身边,他才像是
仿佛无害。有必要的时候,他就可以是危险的。我想,他也是不想你看到他的这一面,才
会犹豫老半天。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呢?啊,好像是什么,他也很有杀伤力啊之类的,Tony前辈怎么回
答他的,他其实已经忘了。坐在那张桌子旁边,他看着哥哥们纷纷走出会议室,看到他在
一楼摆了张桌子喝咖啡,居然也能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
  没去你钟云哥那里玩玩吗?朴正洙笑着问,李泰民也抬着头说,刚刚书店的安前辈来
过了,本来是说陪安前辈聊一下,顺便等利特哥开完会,但书店那边好像有事,前辈就先
回去了。
  “啊,安前辈说不是太重要的事,他回头会再联络利特哥。”
  说虽是这么说了,朴正洙还是掉转方向,又回了办公室一趟。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金希澈很快地就接手提议,又交代李东海留下来等朴正洙。
  李泰民则站在原地,看着哥哥们都走下楼梯,才笑嘻嘻地一起跟上。李珍基看着李泰
民,其实心里早就认定--这小孩大概跟书店老板聊过些什么了,不过眼下也不是问的时
机,他想。
  金起范看着这两个人,忍不住转头去看金钟铉;金钟铉则只是摇摇头,表示,回家再
说吧。
30
  这一天晚上,李泰民冲完澡后,换过一身干爽的家居服,正想着要把头发吹干;他看
著镜子里的自己,想了一下,干脆拿着吹风机下楼,走到李珍基的房门前。
  他敲敲门(啊,这次也记得!他一边称赞自己)他的珍基哥在屋子里头说,泰民吗?
进来吧。
  他推门进去,他的珍基哥看起来正在整理已经烘干的衣服。看着他拿着吹风机,一下
子没会意过来,泰民怎么了?他的这位哥,只是语气平和地问。
  “珍基哥帮我吹头发。”他递出吹风机,一边笑嘻嘻地说。
  “珍基哥。”
  “嗯?”
  于是,李珍基放下那一篮子衣服,两个人坐在床缘,开始吹李泰民的头发。
  吹着吹着,李泰民就盘腿坐到床上;他珍基哥一边拨开他的头发,一边慢慢摇晃着吹
风机,一边已经准备好要听他说话。
  大概是想要买什么吧,李珍基是这么想的,或是看上了什么想出手?而这个忙内呢,
则只是抓着自己的两个膝盖,看着前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上次跟珍基哥说的事。”
  感觉到他这位哥的手上顿了一下,李泰民也有点紧张。不过紧张什么呢?他在心里对
自己喊话,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就要好好地跟珍基哥讲,然后、然后再看应该怎么办才好

  说出来吧!他深吸一口气,但没有回过头。
  “我喜欢珍基哥喔!”
  他说,很认真地,即使他珍基哥是真的愣住了(但还是记得要关掉吹风机)。
  跟妈妈的事无关,跟眼睛的事也无关,而是真的喜欢珍基哥。大概即使这样说了,珍
基哥也会觉得他太孩子气也说不定;或者也会想,怎么会与眼睛的事情无关?但他已经想
得很清楚了,也很认真,想让珍基哥知道。
  (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李泰民忍不住想。)
  (啊,去楼下找钟铉哥哭一下好了。)
  (大概会哭很久吧。)
  而他的珍基哥,则只是吐出一口气。
  “泰民值得更好的人。”他听见他的珍基哥这么说,简简单单、心平气和。吹风机的
声音又开始嗡嗡地响,李泰民闭上眼睛,感觉李珍基的手指在自己的头上移动;可是,我
没有要什么更好的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有一点点流汗。
  “我喜欢珍基哥,珍基哥就很好。”
  他说。而他的这位哥,则没有接话,只是帮他把头发吹干了,接着整理好吹风机;李
泰民伸手接过吹风机,然后转过头、再转过整个身体。
  他看着他的珍基哥微微侧过脸,像是不想让他看见那只已经看不见的眼睛。李泰民则
只是伸出手,小心地把这位哥的脸扳正了,然后拿下眼罩。
  他想起安前辈对他说的。
  喜欢的话,就快点说出来吧,不要总想着还有时间、或者以后再看看怎么样好了,诸
如此类的。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呢?
  安前辈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只是淡淡的。李泰民却记得很清楚,安前辈对他说,有
些人以为只会错过一时,谁知道就是十年过去了。而只是十年,说不定还是幸运的。
  ‘别跟老天爷打赌。’安前辈这么说。他也觉得安前辈说这句话很对,所以他早就想
好了,一定要让珍基哥知道一件事。
  “我最喜欢珍基哥了。”他笑嘻嘻地凑上唇,吻在他珍基哥的那道疤痕上;虽说是笑
著的,语气却是李珍基没有听过的认真。
  “我喜欢珍基哥,最喜欢。”
  “所以,珍基哥现在是我的啦。”
  差不多也在同一个时间,朴正洙正坐在书店里;书店老板喝烧酒,他则是喝可乐陪着

  “哥觉得泰民今天会说吗?”
  毕竟是已经谈完正事了,所以朴正洙也显得很放松;书店老板则仍是那么淡淡的,或
许吧,他说,那孩子看上去挺认真,不过温流也是认真的。
  朴正洙点点头,自然知道书店老板的意思。
  李泰民这么坚持要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唯一的原因就只会是他比谁都认真。
  李珍基会这么犹豫、躲闪,唯一的原因也只是他真的把李泰民放在心上。
  “不过泰民是个聪明孩子,应该已经懂自己该怎么做。”朴正洙一边说,一边用可乐
堵住自自己的嘴。有些话实在不好说,他想,毕竟他还是没有他家的那一位知道得那么详
细。
  “不过也是麻烦你。”书店老板说,一边慢吞吞地喝着烧酒--虽然也并不是真的抱
歉。
  “你向来不管闲事,这次没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哎……想起以前的事。哥知道的,我跟希澈那时候也差一点就错过了。”
  其实原来要说的只有前一句话,但想着这位哥上头两个哥哥,朴正洙随即便不着痕迹
地补上但书。书店老板当然也查觉了这一点,便也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你要说的是佑赫哥跟胜浩哥吧?”你跟希澈的事,那家伙说过了,书店老板很快地
补充,在我这里喝醉的时候说的。他怎么什么都在哥这里说啊?朴正洙就是抱怨,其实也
就是意思意思,表示自己抱怨过了。
  金希澈跟这位哥玩得好,他一直以来都知道。有些不好对他说的事(比如说他当年到
底哭得多惨,这个人才意识到他的想法、之类的)也都在这里,趁著酒意发泄过。虽说那
些事情总而言之是过去了,但看着那两个人,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搭了一把。
  不只是因为他与金希澈,也确实是因为书店老板的那两位哥。
  “希澈说还好当年出卖胜浩哥……要是没让哥去拦著胜浩哥,说不定又是另一个十年
。”
  喝了一口可乐,朴正洙慢慢悠悠地说;书店老板则只是又替自己添上酒、喝干。
  他记得。在拿到希澈的情报后,他拚命赶到机场,留下他的这位哥。连十年后再见的
欣喜都顾不上,只想着非得把人带回去不可。他的这位哥呢,也从一开始的惊愕、疾言厉
色(后来就跟他道歉说,那时自己只想着要逃)然后像是放弃一样地,被带回这家书店。
  又过了几天,他才告诉佑赫哥,人找到了。之后又曲曲折折的,总算才没有又错过。
  “其实,前阵子胜浩哥说得帮温流一把的时候,我也比较放心了。”
  书店老板沉默了大半天,才终于也开口说话。朴正洙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
  曾经走到天涯海角的Tony‧安,开口说了担心向来很照顾的晚辈,或许会错过自己真
的放在心底的人;他们做弟弟的,哪有不帮忙的理由呢?
  (连他的那位都说了,希望温流跟泰民能跟现在的哥哥们一样,一起好好地过日子;
但不要像过去的哥哥们,花了那么多时间,才又回到彼此身边。)
  (朴正洙是想着该安抚那一位,却发现自己其实没什么立场说话,也就只好尽量帮忙
。)
  (追根究柢,除了与哥哥们过去的情分外,其实也就是要让他的那个人开心而已。)
  “不过温流……”其实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担心裁缝店的那位小师傅,只是小师傅的那
位哥,到底还是有得挣扎吧?朴正洙接过书店老板递来的玻璃瓶装可乐,又等著书店老板
找出开瓶器;光是眼睛的事,他说,温流就有得犹豫了吧?
  “这个嘛,要让泰民再去找他利特哥问问看吗?”到底是替朴正洙开瓶,书店老板又
转过身开冰箱,翻出已经切好的柠檬片,替眼前这个弟弟加进玻璃杯。
  “问问倒没什么。”朴正洙接过可乐,也只是耸耸肩。我那时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哭出
来的,怕帮不上什么忙吧?他一边也问,哥觉得泰民得伤心过,才能真正留下温流吗?
  “这个嘛,谁知道呢?”书店老板停了一下、想了想,还是丢了两片柠檬到自己的杯
子里,又翻出一瓶烧酒,爽快地开瓶、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但真要说起来,李珍基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比较好。
  毕竟,泰民亲完之后,自己收好吹风机就跑回房间了;留下他一个人思前想后,苦恼
是苦恼得很,更麻烦的是得不出什么结论。
  而他想的也不是什么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这个小孩明明值得更好的人啊……女
人也好、男人也好,他其实很希望,看着小孩开开心心地站在更好的人身旁,开开心心地
对他说,找到可以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了。
  (但小孩却选了他。)
  (一点动摇也没有地,选了他。)
  他站在厨房里,看着咖啡从滤杯一点一点滴出来,落到杯子里。就是这么苦恼的,也
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你在这里啊?啊、你的咖啡!”是被金钟铉喊住,他才回过神来,赶紧把滤杯拿开
。金钟铉赶紧去抽了两张厨房纸巾,两个大男人花了五、六分钟才把桌子收拾干净。金钟
铉看着这个哥老半天不说话的,也只好吐出一口气。
  (那个臭小孩,告白了也不讲完整一点。)
  (骚扰这么多哥哥,居然就吹个头了事……)
  (金钟铉只好吸进一口气,一边在脑子里打好草稿。)
  “欸。”
  “嗯?”
  “泰民跟你说了?”
  自然点自然点……金钟铉转过身,一边打开冰箱;一边也确实,今天就是轮到他们两
个年长的哥哥做早餐。金钟铉直接把蛋盒拿出来,又把平底锅拿出来,翻出早餐用的大盘
子。
  李珍基则是在喝完自己的那杯早餐咖啡后,又找了其他豆子出来,好好地磨过了,然
后放进咖啡机里。照例的早餐配置还有果汁与鲜奶;他拿了牛奶锅来,是把锅子装满了、
放到炉子上,才开口说话:
  “我没答应他。”
  他说,隐隐有个承诺的意思在。毕竟是重要的弟弟,他想,是应该要谨慎以对。
 (至少不能像是他这样的人。)
  “为什么不答应他?”
  皱着眉头把锅子放到炉子上,开火;金钟铉看着油够热了,才慢慢一颗一颗地把蛋打
下去。五个大男人的早餐,大概就是得吃掉一盒蛋。刚刚看了冰箱,这是最后一盒,得叫
泰民去买才行,他一边想。
  是打了半盒鸡蛋后,他才转过头,看着老半天不说话的李珍基;你不喜欢泰民?他问

  “……泰民很好。”简直是有些狼狈地,李珍基有些粗鲁地将咖啡豆塞回盒子;炉子
上的牛奶沸腾起来,他伸手去握锅柄,然后把鲜奶倒进保温瓶。
  “他还小,或许、该让他有一些考虑的时间。”
  “他哪里还小?不小了。”金钟铉简直是要叹着气说。哪里小啦?死活拷问完家里的
哥哥们(好像他们谈恋爱时他不在一样)又去祸害圣水洞。先前又偷偷跟那边的利特谈了
条件,人家说了,能帮他做一件事--结果他拿去做恋爱咨询。
  (那可是圣水洞的利特啊,他想想都有点头疼,怎么样都得换点更值钱的物事回来吧
?)
  (结果这孩子笑嘻嘻地说,多值钱的他们都能偷回来,但哥哥怎么偷他还不知道,当
然得问问前辈啦。)
  (他的那一位,就只是翻翻白眼,李家的少爷原来是个败家子啊,是这么说的。)
  “反正你的眼睛也是因为泰民丢的,确实让他负责也没什么不对。”
  把鸡蛋铲起来,金钟铉说得很自然;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李珍基立刻说,这是我自
己的选择。
  “但泰民的选择是你啊。就像你把这里、”他把锅铲放到一旁,稍微比了一下自己的
眼睛,“放在心上,他大概也很难爽快地说不在意。不过呢,那孩子不会因为觉得很抱歉
就喜欢上谁的。”
  虽说是自家忙内,但金钟铉很清楚,李泰民对自己有多诚实。从前捡过的那些人,有
些确实走得干脆、有些差点把他出卖给李家;有些对他死心踏地的,甚至也付出一些代价

  但泰民就是笑嘻嘻地道谢,或是毫不犹豫地舍弃。说再见的时候也总是很轻快,从不
强留什么。要说动心、会在意一个人到这种程度的,这也是第一回。
  (他家的那一位则是滑着手机说,李泰民终于捡了点有用的东西回来,还养活了。)
  (也有道理,金钟铉是这么想的,但就是当着这位哥,他也不好说。)
  “你要是觉得还有救命之恩的话”唉,自家的忙内当初大概没那么仁慈,金钟铉自己
很清楚。还有,为了忙内的教育啊……他把盘子暂且先放著,然后倒油、接着继续煎蛋。
   “不如就这么想吧:泰民把你捡回来,再怎么样,他总得负点责任才对吧?”
31
  “哥。”这是李泰民。他趴在超市的推车上,一边推著车,一边慢吞吞地往前走。
  “嗯?”这是金起范。他一边对着清单,一边把该买的东西往推车里扔。珍基哥要的
袜子、他的那一位要的牙线棒、他自己要的牙膏,还有李泰民的零食。零食买那么多干嘛
?他皱着眉头,只买了上半部就干脆跳掉;李泰民则简直有点跳脚,啊哥最后一个洋芋片
要买啊啊啊,他听着也只好翻翻白眼,把洋芋片扔进推车里。
  “我跟珍基哥说了。”说了喜欢他的事,李泰民一边还记得要补充说明;喔,说了啊
?拿着清单走到卖酒的柜子前,金起范其实比较关心的是,要不要多买一点。
  (难得进了他喜欢的白酒。)
  (好像可以多买两瓶。)
  “珍基哥好像吓到了。”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所以到底好不好呢?李泰民简直是
苦恼的,但又不是那么苦恼。
  “反正珍基哥都在那里啊”金起范挑好了酒,就往清洁器材的柜位走。拖地板的洗碗
的,总之都得拿。再往前是调味料,照例要拿酱油、辣酱与料酒诸如此类。
  “吓到一次,总不会吓到第二次吧。”
  只不过是被把自己捡回家的弟弟示爱而已,更危险的事这位哥都干了,应该可以很快
地冷静下来吧?金起范继续往食材区走,拿了大量的肉、肉、还有肉(猪肉啦火腿啦午餐
肉啦)还有各种生菜、泡菜,忙内跟在后面,还在一边囉囉嗦嗦。
  “万一吓跑了怎么办?”
  “事到如今都没被你吓跑,怎么可能被你说一下喜欢就跑了。”
  啊,起范哥虽然嘴巴很毒,但是这哥都这样说啦--总之是安下心来,李泰民还是继
续趴在推车上,笑嘻嘻地用这个姿势持续前进;那我积极一点?他问这个嘴巴向来不饶人
的哥哥。金起范则只是拿起洋葱端详,顺便开口回答自家忙内:
  “要把人家吃掉的话,出去的时候记得拿保险套结帐。”
  (咦?不能用哥的吗?李泰民忍不住抱怨。)
  (你去拿新的,金起范则还在看洋葱,一边说,我帮你结帐就是了。)

  于是,这一天的晚上,当李泰民拿着吹风机去找他珍基哥,睡裤的裤袋里是放了两个
保险套的。
  虽然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用上,他想;敲了敲门,他珍基哥很快就说进来吧,看起
来也是在等他。
  拿着吹风机走进李珍基的房间,这位哥显然也已经冲完澡,身上穿着的是当作睡衣用
的旧T恤。看着他走进来,便把手上的眼罩摆在桌上。
  所以,李泰民再度看见那只紧闭的眼睛,还有眼皮上的伤疤;李珍基也没有躲闪,只
是下意识地用手去摸,啊,你先坐下来吧,他说,我戴一下眼罩。
  其实不用戴也可以,李泰民只是很自然地走进房间里,把吹风机交给哥哥。都要休息
了,他说,戴上去会很不舒服吧?李珍基顿了一下,还是把眼罩戴上。
  李泰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跑到床上,背对着李珍基盘腿坐好。这一天晚上,
他是穿了袜子的。于是一边抓着自己的袜子,一边听着吹风机的嗡嗡声,我今天跟Key哥
说了,这个小孩连头也没回地,我跟珍基哥告白的事。
  他的珍基哥当然不会接话啦,大概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吧。我说我怕吓跑珍基哥,
Key哥说才不用担心,还帮我出钱买保险套。李泰民说得很自然,就像是事情就该这样发
展一样。
  他转过头,看着他珍基哥,露出可爱的微笑。
  “我口袋里有两个喔。”Key哥说还有尺寸问题(要说这个小孩在调情,但脸上的表
情却实在太过明朗)又说珍基哥是成熟男人了,一定有自己的,小孩说,所以我带了我的
尺寸来。
  于是,当小孩开始亲他的时候,李珍基其实还在想,真的应该这样做吗?
  他当然不会一点经验都没有。之前干的那一行,每一次活着回去,总会有新的恋人出
现。男与女、男与男、女与女,甚至是复数的伴侣,只要是彼此情愿的,要怎么快乐,谁
也管不著。
  毕竟,他们活着回去了。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件事更值得庆幸的吗?
  小孩──……他伸出手,小心地环住小孩的腰。这个小孩先是吻了他唇,接着又剥去
他的眼罩、执意要亲吻那处伤疤。
  一个吻、两个吻,都只是轻轻地;落到他鼻梁上的吻就有些轻快了,甚至是用牙齿磨
了磨他的鼻头,然后才往下落在他的唇上、他的喉结上。啊,小孩之前有过恋人吧?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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