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迁,”孟以德停顿良久才像是找著词汇似地叹道:“很可怜。”
可怜?顾悦诚一头雾水的看着丈夫,没想到他竟会从他口中听到这种近似同情的话语。
孟以德提起这个堂弟时颇为无奈,“很可怜。”
顾悦诚随着孟以德的口气,想起小时候那个远远看着他们玩的小朋友,以及在土耳其久别
初见时的削瘦青年。想像不出为什么孟以德会说孟善迁很可怜。
“三房情况不是很乐观。善迁的父亲连最近这任离婚的太太已经是第五任,最小的妹妹才
小三,他们家每个小孩的母亲都不同。小时候我跟玉振有时候会发现善迁穿的衣服很臭。
”孟以德的话很隐讳,顾悦诚却能轻易听出他在暗示孟善迁是个受虐儿。
“善迁的母亲呢?”
“很早就因为坠楼意外死去了。”孟以德的口气平静到让顾悦诚嘴角抽搐。
为免误会又乱想,顾悦诚直接问:“其实不是意外吧?”
“年代太久没办法查了。”
顾悦诚抱住头。原来不只五房那个表妹甥女傻傻分不清,恶心的亲戚不亲戚、乱伦不乱伦
的地狱,现在三房又有恐怖的家族谋杀案。
孟家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顾悦诚倒不是惊讶,也不是疑惑,
顾家自诩清流,还是多少有见不得人的隐私了,孟家这么庞大的家族只会翻倍不会少。
“她娘家人不查的吗?”能嫁进孟家的家世肯定不坏吧?
“她嫁的是孟家人。二十多年前,孟家的招牌还是拿出去可以从警局打个电话随便带人走
的时代。”孟以德一句话道尽旧时代的孟家有多嚣张,而成长于更早年代的长老们又是多
么的意气风发,目空一切。
“所以善迁是为母报仇?”顾悦诚不得不跟着戏剧化起来。
孟以德见他一脸傻相,忍不住亲亲他的脸颊,“他妈死太早,他根本没什么印象。”
孟以德笑容未褪,但语气已冷,“八年前,他放假回家,看见他爷爷正抓住他还在唸幼稚
园妹妹的头往墙上抡,才小三的弟弟吓到拼命哭但不敢哭出声,全身屎尿,佣人人人自危
,他爸在一旁喝酒不知道嗑了什么一直狂笑。”
顾悦诚喉头干涩地问为什么不报警。
“这就是长老制让人憎恨的地方了。”孟以德冷笑,“如果报警,长房要出面去处理,长
房不处理,长老会压着长房去处理。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微敛眸,“后来他跑来找我,
精神状态明显不对。”
“为什么不分家?”顾悦诚问了个自己都知道是傻的问题。
孟以德沉吟良久,才像是找到比较浅显易懂的话语解释:
“各房除了接受长房供养之外,都还有从事副业,还干得有声有色,不过大多都是不用缴
税的地下经济。很多都是靠孟氏明面上的产业做掩护进行,变成合法掩护非法,而长老制
又加深了孟氏与这 些事业的连结,导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能慢慢切割,力图减弱对
孟氏的影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孟氏未及大到不能倒的程度,但处理起来也万分棘手。
顾悦诚懂了,难怪以前偶尔自孟以德兄弟、一二三四口中提及长老们,总感他们颇为不耐
与不喜,武德的性格是不可能让阻碍留这么久还不动,如今才知这之中盘根错结牵一发动
全身,就连武德也不得不步步为营。
“孟氏到底做些什么产业?”像顾家电子业、丁鸫家航运、Shiko家金融,可是武德家跟
辣妹家在做什么他常常搞不清楚,辣妹家后来他知道跟军火研发,以及奇妙的与黑道有点
关系,武德家到现在他人已去孟氏逛过一圈,躺在孟总裁怀里还是不懂。
“孟氏什么都沾一点,最主要的还是物流跟咨询。物流小至快递大至……”孟以德指指天
空,“咨询你想得到的都能问到,有个名词你应该更能理解,就是情报处理。”
孟子后代做间谍什么的……这个跨度有点大。顾悦诚抚额。这比直播卖火箭还夸张。
“这行我们从孟子的妈就在做了。”孟以德又扔了个震撼弹。
“啊?”关孟子的妈什么事?
“你以为孟母三迁真的是为了她儿子学好啊?”
顾悦诚挥挥手做了一个Stop的动作。他就知道不能从一个认为孟子不过是古代愤青的人身
上听到任何跟他从小到大认知一模一样的事蹟。
他不想再听到更多秘辛,他脑袋没转那么快,善迁的事还没讲完呢!
还想跟顾悦诚说孟氏总部根本不在台湾的孟以德从妻所愿。
“善迁像交代遗言一样请我照顾他的弟弟妹妹,逼问他才把事情说出来。我跟玉振才知道
他长期受虐的事。”孟以德叹口气:“他那时跟我说,他觉得很不妙。因为当他看到他爷
爷在打妹妹时,他竟然觉得没什么,好像这样很正常,那一瞬间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完蛋了
。他再也不会变成正常人了。他很怕哪一天他也会跟他爸一样他爷爷在揍小孩时在一边嗑
药喝酒,好像在看什么娱乐节目。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变成他这样。”
顾悦诚哑口无言。
“之后我叫他从大学休学,叫他去东欧当卧底。收集他爷爷父亲的犯罪证据。”
顾悦诚哑口无言,他就知道会一句话断送好几亿生意只为了他大哥低头的武德大人对他堂
弟怎么可能会想出什么温和的方法?
“不这样他马上就疯了。我还没冷血到见死不救。”顾悦诚的表情太可爱,让孟以德笑容
回暖,“我家后面粽子串这么多,每颗粽子打开都臭不可闻,怕吗?”
顾悦诚马上抱住孟以德,摇摇头,“不怕。”
他不会让武德大人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
孟以德微笑,像是读出他无声的话语,亲亲他微湿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