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任何一丝身分泄漏的危机,顾以东向来想得很周到,基本上网络认识的人没几个
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到现在甚至有人以为他是女的只是装成男性,只有三五个真的熟悉
的亲友知道顾以东的身分,当然也包括他以顾向南笔名出书的事情。
他点开了天天定时消音但基本不发声的群组,扔了张贴图。
──有事请大家帮个忙
──哇喔天啊万年潜水员咚咚终于舍得起来了
──写信告诉我,今天,深海什么颜色
──我平常就比较忙嘛,别这样
──好啦,什么忙?
──这次暑假场我会去
──真假,你不是说没社入就不来吗?
──对啊然后都不报名,直接不来
──朋友给了我社入券
──Sure,朋友
──是男的朋友还是男朋友
──我猜男朋友
──需要什么忙?鲜花蜡烛跟盛大告白吗?看我来去把麦克风充个电
──干没有啦是怎样你们这群神经病XDDD
──好啦所以是怎样
──给我票的人是出版社那认识的人
──所以?
──看到我的时候拜托叫我本名吧
──他又没用噗浪,就算说了感觉也是可爱的暱称,对吧咚咚?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我这人很小心谨慎的
──小心谨慎的人才不会跟出版社的人一起来逛场次呢
──对啊好不像你喔咚咚,你不是都分得很清楚吗?
──从实招来是不是长得很帅?
──吼──谈恋爱──
──我们咚咚终于要嫁出去了!妈妈我好感动
──欸干顾以东又开始已读了啦垃圾
──开个玩笑都这样
──好啦不说名字知道了,上来啦,难得聊聊天
──……还真的不上来
──算了,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处理完身分泄漏危机,顾以东瘫在床上包著棉被蜷成虾米,深深叹气。
这样实在太不像自己了,明明要是平常,自己绝对切割得干干净净,哪还需要做这些有的
没的……
抱怨归抱怨,难得能去场次见朋友,顾以东还是开心的。
且他也必须承认,烦归烦,能见到辰曦,他也是开心的。
‘难说呀,说不定他想奸你。’
顾苡希的声音忽然一下在脑海响起,把顾以东炸离了床,眼神有些困惑。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太累了,怎么连这种莫名其妙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顾以东没真觉得
辰曦想追他,但很明显对自己算是有好感、亲近,小孩子容易这样,稍微营造些氛围,就
可以半推半就地交往了。
要是早些年,顾以东像现在这样闲著没事,还真有可能陪辰曦玩一玩,毕竟虽然花时间又
耗脑力,总归还是有趣的。
只是随着一次次认识交往分手,心理负担也越来越多。
那是还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什么是执著、什么只是单纯不服输的年纪,无法厘
清自己的需求、也无法真的理解对方,在一起时不是不开心,但分手后往往总松了口气。
总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顾以东才在书写时意识到,原来当初对方并没有那么爱自己,而自
己也没有真的那么爱对方,两人对爱的想像差异太大,为了不愧于彼此汲汲营营,两人都
累得走不下去。
每段感情到了最后,都成了一张张写满愧疚的便利贴,不是说了没人听、就是不擅说也不
擅听,就连顾以东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自己的恋爱总是出问题。
还是自己就是容易出问题。
事后回顾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要真重来一次,顾以东也无法保证自己做得更好。
也无法有持续下去的信心。
也不是真的打算这辈子就不再谈恋爱,只是真的太累了,于是选择给自己套上一堆限制。
例如,离自己的偶像远一点;例如,不与人交浅言深;例如,有什么情绪都跟看戏一样收
起来,日后全当题材。
却不再将自己交出去。
也许这样的选择,对于后来认识的人有些过份,也可能错过了些可能,只是如果都已经能
预期之后的结局,好像确实也没有那个必要开始。
顾以东点了眼药水后又摊回床上,懒懒地望向柜上那个倒扣的相框。
纯白色的相框,陆彦云买给他的相框。
他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对于辰曦那么难以拒绝,因为好像也是那样的年纪。
自己遇见陆彦云时,彼此就好像是辰曦这样的年纪,一样年轻、一样自在、一样可以什么
也不想,就给人传讯息。
我说我欣赏你、你说你喜欢我,那时最让人心跳的场景是我们吃著同一只冰淇淋,而不是
每天定时的问好讯息。
肆意妄为,少年一般的年纪。
顾以东心想,他可能是真的觉得有些可惜,自从辰曦提起了那本被自己遗忘透彻的书。
可惜自己已然不是那样的年纪、那样的情绪,在别人说欣赏自己时无法相信,就连现在也
不明白辰曦为什么亲近自己。
又想了一阵,顾以东总算放弃了,起身抽了辰曦的书,就著窗外透入的光开始看起。
都已经是什么年纪了,还总想些有的没的,别想了,顾以东,就当一时兴起、就当闲著无
事、就当出门透透气。
你喜欢他的作品,仅此而已,不要像以前一样,对人有任何期许。
这样就不会再次受伤,也不会有伤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