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总裁是为了母亲节礼物而来。一开始,连城深信不疑。
张家人购物,习惯从踏进店门就有专人接待,殷勤伺候直到离开为止。他们
逛过一间又一间老夫人喜爱的精品大牌,店家当然认得万历张雁鸣,派出来招呼
大财主的店经理或高阶员工,十个里有四个把连城当成新助里,四个认为他是李
志承总经理的等级,剩下两个认真观察他们之间的互动,眼里闪著连城不想深究
的光芒。
张雁鸣经常询问他的意见,最后这边买一点那边买一点,很随兴。连城开始
感到怀疑,因为总裁不像真的在乎买了什么礼物候选。
其中有一回,张雁鸣对着玻璃展示柜里的宝石戒指,向连城讲起一段张延龄
误以为弄丢婚戒的趣事,内容比小说还离奇。他说得眉飞色舞,连城也听得投入,
在经理带着镇店之宝回到他们面前,谈话不得不中断时,一抹不豫之色短暂闪过
总裁的眉眼,好像他更想继续闲聊,胜过此行的主要目的。
连城暗地里把今天当成约会,现在他深深怀疑,或者说满怀期待,总裁是不
是也有同感?
这份怀疑,在下一站的古董商店得到了证实。
古董铺不大,商品繁杂,希奇古怪,风格并不统一,踏进店门仿佛穿越到了
异世界。
店老板同样是张家的熟识,将他们迎到一角的木桌木椅喝茶吃点心,热情地
展示最近蒐罗到的得意珍品。
刚解说没几句,店铺深处有人掀开帘子,走出来的竟是张凤翔夫妻。
“三哥?”连城叫了一声。身旁总裁为这个称呼的细微反应,脑子暂时没空
闲处理。
张凤翔抱着一只捆着锦绳的彩绘木盒,苗芊芊伴在他身旁,专心滑着手机,
眼也没抬。
“嘿,真是巧!”张家老三看到他们,很惊喜,伸手轻拍木盒,神祕地眨眨
眼,“我来拿下一本书的灵感。来自罗马尼亚,邪恶又美丽的古董手镜,会是血
流成河的有趣故事喔!”
……改写西洋吸血鬼了吗?连城身为粉丝,立刻说了许多期待的话,虽然用
语稍嫌浮夸,却不是谎言,他是真的好奇。
“你们呢?来找什么?”张凤翔歪著头,目光在弟弟、连城和桌上的古玩之
间转来转去。
连城的角度看不见总裁拚命搜寻借口的苦恼神情,没有多想,据实以答,“我
们正在狩猎适合母亲节的礼物。”
张凤翔先是一惊,接着蹙起眉,开口埋怨总裁弟弟,“不是说好今年大嫂出
主意,其他人出钱吗?怎么可以违反规定,私下偷偷加码?”他痛心疾首地猛摇
头。
“我没有违规,是连城要送的礼物。”
“什么?小蝶说你也会加入不是吗?”
三哥居然知道?“是、是吗?她、她一定是忘记告诉我。”连城强笑着胡说
八道。
“不对啊,那个时候明明——”
“哎,好烦哟,要走了没有?”苗芊芊不耐地打岔,视线还黏在手机萤幕上,
“你再问也没有用。以前我们约会见面,都骗其他人说是为了讨论剧本,现在他
们也一样,就是胡乱编造借口,真正做的是什么事才不会老实交代啦!”
三个人——不,是四个人,包括旁听的老板,八只眼睛一齐瞪着苗芊芊,有
震惊有错愕,还有人脸颊发热。
“站着脚好酸,我要回车上了。”苗芊芊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说走就走。
“宝贝等等我!”张凤翔几步赶上老婆,一面回头朝连城喊,“啊对了,我
正在筹办一场派对,安排好再通知你时间地点!”
“……喔好,三哥再见。”连城举手挥了挥。
张凤翔夫妇走后,店铺内一片死寂。
总裁匆匆把桌上所有商品全部结了帐,说了送去跟以前同样的地址,便拉着
连城逃跑般也离开古董铺。
他们沿着街道往停车场走,周遭路人不多,张雁鸣看看左右,确认说话没有
被旁人听见的风险,才放慢脚步。
“别去三哥的派对。”
“什么?”连城没听清楚。
“如果你不希望隔天醒来身边多了好几个赤条条的陌生人,对前晚发生的事
情毫无记忆,就别参与三哥主办的任何夜间活动。”
“你的亲身经历吗?”
连城说话带着玩笑的意味,换来一个白眼。
“是帮忙收拾烂摊子的亲身经历。”张雁鸣长叹一声。
“三哥从来没有恶意,但是他的派对太疯狂,来往的宾客复杂,造成过许多
伤害。我不希望你也沦为受害者。”
总裁的关心很暖,连城微笑着答应,“知道了,说说社交辞令而已,我不会
真的参加。”
回到车上,张雁鸣滑开手机萤幕,名单还剩最后一家艺廊。
连城看一眼地址,又看一眼总裁,“艺廊就算了吧!去吃晚餐好不好?”经
苗芊芊这么一闹,他不觉得有继续假装挑选母亲节礼物的必要。
“晚餐?”
“对啊,晚餐,”连城兴致勃勃,“上次让你请客,礼尚往来,总该给我回
报的机会才公平吧?”
张雁鸣考虑了一会儿,点头说好。连城开心极了,“有没有想吃哪家餐厅?
或是特定的料理种类?”
“如果你不介意,我对你的餐厅很感兴趣。”
连城没有立刻答应。孝谦很好,是每个人都该拥有的朋友,但是杨大厨难以
预测,让总裁和他见面难说是个好主意。
“不方便也没关系。”张雁鸣小心压抑着心里的失望。
“没那回事,”连城转头对他微笑,“就去三只羊,老板亲自招待。”
从另一方面来看,餐厅食物好吃,气氛温馨,员工训练有素,他是很自豪的。
“先去艺廊再吃饭。”
总裁往前倾身,把地址输进导航系统,抬头瞥了连城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就缺一家没去,心里怪怪的。”
“好,先去艺廊再吃饭。”
跟一路逛过来的店家相较之下,这最后一个地点实在毫不起眼。艺廊隐身在
巷子里,门面朴素,单扇玻璃门,旁边一小片白墙钉著一块透明压克力板,黑字
写的店名压在上头。
推门入内,一名身着暗色套装的年轻女性用微笑招呼他们。连城的视线约略
扫过一圈,艺廊内空间不大,展示的九成是画作,以稍挤的尴尬距离悬满所有壁
面,靠墙角落处还堆放了一些。店里没有其他顾客,总共就是他们三个人。
单就气氛来说,这家小画廊散发出的是一种口袋不需要太深也能享受艺术的
讨喜亲和力,没有太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连城满喜欢这样的氛围。
他的目光随意停留在墙面的画作,还没真正开始放松,一股不祥的异感忽然
涌上。
这些作品好眼熟啊!不仅仅是画风,他甚至觉得自己看过其中几幅的半成
品。这对不太关心艺文界的连城来说实在不可思议,可能的解答只有一种。
他连忙确认艺术家姓名。
果然,邹文雅三个字从来没这么惊悚刺眼过。
世上有这种巧合吗?
“推荐这家艺廊的是谁?”他转头问总裁。
“是安东的名单。”张雁鸣对连城的疑问也感到好奇,“他不熟悉艺文领域,
通常不会推荐这一类的店家,我总觉得他别有深意,所以想来看一看。”
是啊,真的好有深意!脚踩不到底,要淹死人了!
连城伸长脖子,尽量不动声色地再次张望,百分之百确定没有其他人存在。
感谢社交恐惧症,小画家不在场。只是观赏画作应该没什么害处才对,他稍稍松
了一口气。
在张雁鸣的示意下,原本在稍远处待命的门市人员靠近过来。她很年轻,留
一头乌黑长直发,笑容甜美,声音轻轻柔柔,对销售一行来说或许过于稚嫩,却
是个讨人喜欢的优点。
她说自己叫Janet,有任何关于作品的疑问都可以为客人解答。
总裁请Janet为他们介绍小画家。
连城紧张兮兮听着对方讲起小画家的学经历。那些他早就都知道,脑中只忙
著胡思乱想。万一说到什么不该让总裁提前听见的内容,他该怎么办?用暴力阻
止吗?有没有比柜台边的几个空画框更俐落好用的凶器?
幸好他的行凶计画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小画家没什么丰功伟业,讲完出
身、流派,Janet便开始就墙上的作品逐一进行解说。当然不可能提到小画家的
私生活。
连城亦步亦趋跟在张雁鸣身边,难得认真听着画作解析。
他在艺文领域的知识与感受力极为有限,三十年人生里对艺术的最大贡献就
是为餐厅添置装饰画。即使如此,那也是设计师挑选,自己单纯付钱而已。
小画家的作品,他不懂优劣,一向随便归在〝看得出来画什么〞的类别里。
陈列出来的这批画作被Janet统括为都市百态,画布上多是大城市里的某个角
落,各种年龄、阶层的居民以各种姿态出现在街道上、公园里、在室内在窗边,
即使在同一个空间,角度变化,就是两样的风情。
有时是绿荫下躲太阳的上班族,衬衫起皱,半松开的领带歪在一旁;有时又
在雨中,一群人撑著黑色红色的伞,茫然盯着交通号志;偶尔也有中学生踮着脚
趴在墙头、伸长手逗弄野猫的可爱画面。
小画家尽力回避人际交流,却是细腻的观察家。而他的观察所得,又被Janet
讲解得更加生动。
连城记得初认识小画家时,身为开话题带气氛的一方,他投其所好,谈起对
方的作品,抛出各种问题。小画家结巴半天,只挤得出一句回答——就是个感觉。
回忆让连城不自觉面露微笑。他要把握机会多记几句,下次见到小画家,一
定要问问,别人帮他诠释的这个感觉,感觉如何啊?
一路逛下去,看了七、八幅,张雁鸣还是看不出安特助为什么希望他造访这
家艺廊。
然后他看见了。连续三幅画描绘著同一名女性,脸部被巧妙遮掩著,看不见
长相,但是那身形姿态,造型风格,像极了妹妹张蝶语。
他睁大眼睛,差点要伸手去揉,以防眼花认错。
转头看连城,对方瞪着那三幅画,也是一脸惊异。
“画中女子是不是很像小蝶?”
像得太明显,连城无法睁眼说瞎话。他呆呆地点了点头,“是……是有那么
几分相像。”所谓的几分,是一百分!
张蝶语大律师,妳知道妳的祕密同居男友把妳绘在画布上,公开展示在画
廊,然后被妳哥看见了吗?
连城偏头细看旁边的标示,画作的名称是短短两个字——真爱。
上天保佑那些掉落满地的鸡皮疙瘩……小画家,你可以再通俗直接一点啊!
“其实这不奇怪,小蝶毕竟是名媛千金,媒体有时也会报导,作画的艺术家
搞不好凑巧被照片激发灵感,或者根本是小蝶的粉丝,或者那是另一个外表相像
的模特儿……总之,各种情况都有可能。”连城试着把总裁带离事实真相,离得
越远越好。
“不是哟!”Janet带着明亮的笑容,来搞破坏了,“这三幅画自成一个系
列,是老师的真实故事,很美——”
“妳不知道就别乱说!”连城急忙阻止。
“我、我当然知道!”
“不,妳不知道妳知道的是什么。”
Janet在惊讶中动摇了。邹老师亲口说的其实只有画中女子是他的挚爱,是
世上最好的人,其他全靠自己的脑补天分,编织成一个个美丽浪漫的故事,以利
销售。真相与细节,恐怕她是真的不了解。
“你……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咦,妳都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不知道什么?”
Janet呆了一呆,无法应对。她遇过奥客,很多很多奥客,这种无赖的风格
却是第一次遭遇。
张雁鸣对身旁两人的拌嘴吵闹置若罔闻,只专心赏画。
这个籍籍无名的邹姓艺术家,大多数作品没给他什么感觉,唯独这几幅肖似
妹妹的画,情感赤裸而真挚,他越看越喜欢。
“我们应该买下这几幅画,送给小蝶当礼物,”他向连城提议,“她一定很
惊喜。”
是惊吓吧!
连城在脑中排演了一下,忽然能够理解安特助的想法。到时候场面一定非常
有趣,他自己都忍不住想旁观看热闹。
不、不对!这场热闹很可能引火上身,烧到自己,太危险了,必须阻止!
张雁鸣已经开口向Janet询价,对方却一脸为难,“这……这个系列,邹老
师不太愿意卖呢……”她轻叹一口气,“其他作品也是非常优秀的杰作,为什么
大家只对这三幅感兴趣呢?”
“什么意思?”连城好奇问。
“不久前,也是两位先生,也是询问这三幅画。我特地打电话联系了老师,
可惜没办法说服老师出售。”
连城又问,“那两位先生,其中一个是不是身材瘦小,头发卷卷的,眼睛圆
圆的,容易让人联想到仓鼠?”
总裁在旁偷笑了一声,他是第一次听人用仓鼠形容安东尼,意外贴切。
“你怎么知道?啊,不、不是的,怎么、怎么能说客人像仓鼠……”Janet
先是吃惊,又因为不小心承认顾客是仓鼠而懊恼。
果然是安特助。
连城实在不懂,万一被张蝶语知道,明年此时是要让人带着葵瓜子上坟吗?
总裁还得再招聘一个姓名特殊的助理,多么麻烦!
“不肯卖的原因多半是出的价格不够高。”张雁鸣不认为自己会有同样的问
题,“我能亲自跟这位艺术家谈谈吗?”
Janet的胸中燃起希望,她也希望多谈成几笔交易。
“当然好啊!正巧老师今天会送新作过来,大概已经在路上,很快会到。”
张雁鸣点头,“那我们就等吧!”
连城希望他倒抽的一口气没有被发现。
总裁和小画家见面,假设后者没有在认出女友哥哥的第一时间拔腿逃跑,两
人顺利开始谈话,总裁一定会问画中女子的灵感来源。小画家完全不懂回避敷衍
鬼扯说谎之类的艺术,回应只有沉默和实话两种可能。
哪一种都不妙。基于对张蝶语的朋友道义,和保住自己的小命,他必须做点
什么……
“确定要浪费那么多钱吗?这几幅画平凡无奇,拿相机帮小蝶拍两张照片还
能拍到清晰的脸,效果更好。”
连城的恶意批评让Janet胸中的希望化成了一簇火苗,她强笑道:“摄影和
绘画各有千秋,是截然不同的领域,不能比较的。先不提邹老师经年累月淬炼出
的技巧,光是投注在作品中的丰沛情感,就具有金钱难以衡量的价值,怎么能说
是平凡无奇呢?”
“是吗?我觉得我的三岁外甥也画得出来。”对不起了小画家,诋毁你是为
了救你啊!
“先生,我们虽然规模小,每一件作品都是艺术家们独一无二的心血结晶!”
“我外甥的作品也是独一无二,还不用钱呢!”
“太、太过分了,我们没办法接待不尊重艺术的……粗鲁客人!很抱歉,请
您马上离开!”对方终于气愤地下逐客令。
“啊,真可惜,我被驱逐了,走吧!”
连城计谋得售,心中窃喜,表面假装遗憾,转头就要逃离,总裁却拉住他。
“我的朋友爱开玩笑,说话有失分寸,真对不起,请不要放在心上。”张雁
鸣代替连城道歉,同时斜眼瞅他,低声问,“你在做什么?”
连城看着总裁的眼睛。虽然他代他致歉,虽然语气刻意严厉,眼里却找不到
半点怨责。
万历张家每个人都是护短的,连城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一句话。
“我……我不确定……”连城决定豁出去了!“就是觉得……觉得不太舒
服……”他闭眼蹙眉,微一摇晃,忽然往总裁身上倒过去,仿佛全身骨头消失了
一半。
张雁鸣立刻伸手扶住他。
好破烂的演技!好无耻的招数!Janet骇异地瞪着这一幕。那位无赖的客人
真的是拚命在挡人财路,到底跟他们家邹老师有什么私仇?
比较严肃的先生瞬间僵硬成石像的反应,她本以为是出于恶心尴尬——因为
她自己觉得恶心尴尬。很快她就发现这个猜测错得离谱。
严肃客人没有把无赖客人推开,或是摔到十八公尺外,而是好好支撑住对
方,垂下了视线问,“哪里不舒服?”语气毫无疑问满满是关心。
“头好晕……”
不要脸的无赖客人得寸进尺,整颗头放到了严肃客人的肩膀上,脸都贴碰到
颈子,一只手也抬上来松松圈著腰,根本是吃豆腐、性骚扰啊!
那个严肃的客人……已经不能被叫做严肃的客人了!整个人明显软化了下
来,两颊泛起的红晕好看得不得了。他小心揽住无赖男的肩头,一只手护在背脊
上,像对待脆弱珍贵的宝物,神情温柔得都要让Janet羡慕起那个无赖客人了!
“有没有地方能暂时让他坐下来?”
“喔,有、有的,请往这里走。”
Janet回过神,正要领路,无赖客人却拖住对方不肯移动。以一个头晕站不
稳的人来说,力气可真不小哇!
“不、不……”连城放胆收紧了环在总裁腰上的手,“这里……这里的空气
太糟,要……要户外的新鲜空气才有帮助。”
Janet的额头青筋跳动,“这位先生真是胡说八道——”
“唉,空气好差,胸……胸口好闷……”连城不给她机会说完,嘴里哼哼唉
唉地卢着要离开。
张雁鸣万不得已,再度致歉,“今天不好意思,我会再来。”
“不、不会再来了!”连城紧闭双眼,咕哝著。
“好的,请慢走,没关系的。”你不来没关系啦!Janet挤出工作以来最艰
难的笑容,用力在奥客们身后关上大门。
* * * * * * *
张雁鸣倚靠着轿车车门,维持着在画廊里差不多的姿势,等待连城恢复。或
者说,等连城觉得玩够了。
他当然知道连城在胡闹,搞不好还是只对他一个人有效的胡闹。可是他知道
归知道,就是没办法拒绝对方。
“那个画家,是你不想见,还是我不能见?”他轻声问。
果然很明显吗?连城抬起头,一绺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保证将来
一定跟你说清楚?”他微笑着说。
“好吧……”
张雁鸣伸出手,把落下来盖住连城眼睛的头发拨回耳后。他没有多想什么,
动作太自然,直到指尖碰触到对方的耳壳,才惊觉举动太亲密,快速撤了回来。
连城当然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舒服地闭了闭眼。
他不否认自己是趁机耍赖,但是总裁纵容他,由着他胡闹,这个事实让他的
脚下像踩着云朵,轻飘飘地,脑袋真的有点晕眩。
他的下巴还搁在张雁鸣的肩膀上,鼻端离对方的颈窝很近,碰触到细细软软
的头发,脉搏跳动明显处,古龙水的香气也格外强烈,皮革混著松木,窜进鼻腔,
溢满肺腑,昂贵又醉人。
抱着总裁的经验,他在苏格兰有过极其短暂的几秒钟,和此刻的充实感完全
不能比拟。那时他对张雁鸣还没有过度遐想,多数是小老百姓仰望云端之人的好
奇与崇拜。什么时候产生了转变,他说不上来确切的时间。
他只知道,他对张雁鸣,也许不光是仰慕与喜欢了。
如果事情由连城说了算,他真的很想多待几分钟,再抱久一点。可惜时间还
在流逝,小画家转眼就到。再不走,他降低水准当一个奥客的牺牲就要付诸流水。
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总裁,挺直了背脊,“流通的空气果然有疗效,终于不晕
了。”他转动头颈,一副神清气爽模样。
“还演!”张雁鸣笑着摇头。
他们分别上车,系妥安全带,连城发动引擎,开上道路。
下一个目标,去三只羊吃晚饭。
(待续)
小画家逃过一劫!连城得到福利,皆大欢喜!(除了受害画廊....)
对不起,连城是个奥客,但那都是总裁纵容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