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音乐课,在音乐教室里,老师讲著一支世界名曲的历史与背景,只有几个同学捧场,在四
周的其他人发著呆或聊天,部份男生又闹来闹去。我把头枕在手臂,盯着桌上的英文单词
卡,背了一会儿,就有点分心。
旁边赵玮博打起呵欠,说:“真无聊。”
我默默地瞥了他一眼。他注意到,就问:“你在干嘛?”
我把头抬起来道:“背单字。”
赵玮博摇摇头:“这么认真干嘛。”
我道:“上次考试我没有考好。”
赵玮博翻了一个白眼,他知道我的分数,八十五。他倒是知道我是因为以后不想参加指考
,打算通过升学计画申请大学,平常成绩也要非常注重。也不只读书,活动方面也要参与
,一年级时我还特地加入春晖社,整个学年非常忙碌。就为了我想要留在高雄唸书,不想
去外地,但是要进的学校,成绩必须达到一定水准。
赵玮博便道:“刚开学而已,不用这么拼吧。”
我道:“大哥,早点努力吧,开学快一个月了。”
赵玮博轻轻地一哼。这时,坐在赵玮博背后的曹凌隽把手机压到书本下,他探向前道:“
喂,他们在找人。”就说出几个名字,都是隔壁班。隔壁班正在上篮球课。他道:“现在
出去打一场?”
赵玮博却懒洋洋的:“不去,外面热死了。”
这几天秋老虎作祟,白天气温高达三十多度,待在外面不动也要流汗,在室内冷气机一天
到晚不停运转,一出去外面,越热得难受,回头又把冷气温度调低。我觉得现在教室里大
概只有二十度。我摸摸手臂的一圈疙瘩。前天感冒总算才好了,又要着凉。我不禁朝一个
方向看去,右前排一个位子上就是周稚河。
音乐课大家并不照着班级座位坐。周稚河仍旧戴着口罩。在隔壁是我们班上成绩也不错的
吕正奇,他拿着一本簿子,身体整个横过去,似乎问著周稚河什么。音乐老师明明看见,
也装作没看到,他从不管,大家才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他的课堂做私事。吕正奇终于坐回去
了,周稚河回了头,他像是在看书,隐隐咳了两声。
周稚河会感冒,只有是我传染给他的关系。在大户屋,我坐在他对面,隔了张大桌子,他
吃他的,我吃我的……想不到病毒这么强。本来我有些过意不去,就要传讯息慰问,不过
,总感到别扭,虽然一块吃过饭,聊了天,但我觉得我们之间也还不至于娴熟。
犹豫半天,我也没有传讯息。不过在礼拜一上午其中一节下课,我到厕所去,准备出来的
时候,正好周稚河进来。突然打照面,我一怔,他像是也没料到,脚步顿了一下。在四周
没人,我想也不想,开口:“喂,你,你还好吧?”
周稚河看了我一眼,倒好像我说错什么。他背后有两三个人要进来,他立刻往里面走。我
霎时莫名奇妙。当然大家进来就要上厕所,我上完了不走,到时厕所的人以为我有什么毛
病,也就出去了。
当天下午化学课小考,周稚河考了全班最高分。我看着我自己的考试分数,心里有种冷漠
,干嘛内疚,感冒完全不影响他发挥!
音乐课一结束,大家一哄而散。我和赵玮博以及曹凌隽一块走。曹凌隽道:“流汗我就皮
肤痒。”
我瞧见他手臂表面的红点子:“过敏?”
曹凌隽道:“应该是吧。”
赵玮博道:“太热了。”
两三个女同学从后面赶上来,在里面也有黄幼萱,她问赵玮博他们今天放学还去不去打球
。赵玮博朝她们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倒是曹凌隽道:“这种天气,打球会中暑。”
黄幼萱道:“我们还想去看。”
另一个女生附和。我回过头,这才发现在她们里面还有罗雅莉,就走在黄幼萱斜背后。黄
幼萱过来问我一句什么,另一女生和曹凌隽嘻嘻哈哈,她始终不作声。倒是赵玮博也不说
话,平常他就爱搭讪两句的。现在他们两人仿佛是沉默的同一阵线。我偷瞥了赵玮博一眼
,下楼时,手臂拐了他一下,他往我看来。
“干嘛?”
我道:“没有啊,要不要去福利社?”
赵玮博还没回答,黄幼萱听见了,就道:“我要去,我正好想去买喝的。”她问她的两个
同伴:“妳们去不去?”
一个赞成了,罗雅莉摇头,她像是往前一看,忽说:“我先走了。”便连忙加快脚步。她
倒又一面喊住了前头的人,是周稚河。
周稚河和两个人正在说话,听见了回过头,她走到他旁边,也不管其他人,只跟周稚河说
话。周稚河似乎和旁边的人打了招呼,他和罗雅莉就往另一头走了。看起来不是要回班级
教室去。
黄幼萱忽道:“周稚河这几天都戴口罩上课,是不是感冒了?”她朝我看来:“对了,你
之前也感冒了。”
曹凌隽听见,插嘴道:“夏天感冒是笨蛋。”
我扯了扯嘴角:“现在是秋天了,笨蛋。”
曹凌隽伸手勾住我的脖子:“你叫谁笨蛋?”
我推开他。这时候黄幼萱又冒出一句:“最近他们都在弄科展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罗雅莉和周稚河。隐约也就记起来了,刚开学的时候,
数学老师问过班上有没有同学愿意参与,当时有几个人就去报名了。我道:“他们做什么
主题?”
赵玮博便打岔:“不是要去福利社?不然等一下要上课了。”
我道:“唔,好,走吧。”
黄幼萱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赵玮博仿佛记得怎么说话了,一路上讲个不停。曹凌隽
始终跟另一个女孩子笑闹著,直到进教室,他才往前搭住赵玮博的肩膀,不知道说什么,
赵玮博甩开他的手,大步向前。曹凌隽掉头看来,笑着耸了耸肩。我的位子到了,也只有
敷衍地一笑。
下一节公民课,老师点名,班上有些人没到,包括周稚河和罗雅莉,因为科展,请了公假
。老师开始上课了,拿着课本照着文字念著,底下的每个人全都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没有
一个专心于课堂上。我拿出生物笔记,看了一会儿,总是不够专心。就往前看,不远的位
子上坐着赵玮博,他一只手撑住头,动也不动。我收回目光。其实我也不知道赵玮博到底
喜欢谁,也许,他喜欢的真是罗雅莉?虽然他们好像一句话也没有谈过,他甚至也不提起
她。我实在不理解。
放学时,赵玮博还是去打球了。曹凌隽却不去,他道:“我妈叫我今天早点回去,我阿姨
一家人从德国回来,我们要到外面吃饭。”
我随口问道:“到哪里吃?”
曹凌隽耸肩:“不知道,汉来吧,比较近。每次他们回来,我妈就打电话订里面一家海鲜
餐厅。”
我才想起来,曹凌隽就住在汉来大饭店附近。我道:“好吃吗?”
曹凌隽道:“唔,不记得了,但是应该好吃吧。”
我道:“我去过汉来,我爷爷生日,在里面吃火锅,那个就很好吃。”
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著,上了校车,隔天就是礼拜六,车内气氛比平日更轻松。曹凌隽打起
电话,有人拍我的肩,是黄幼萱。我怔了一怔,脱口:“赵玮博去打球了,妳怎么没有去
看?”
黄幼萱像是愣住,才说:“他不是说不去吗?”
我道:“他后来又去了。”
她点点头。她不说话,我也没什么想跟她聊的,就一起对着窗玻璃发呆。过了一会儿,隐
约听见她问道:“吴梓文你明天要补习吗?”
我朝她看去:“明天没有,礼拜六我不补。”
她道:“那——”
校车这时候停住了,已经开到捷运站,大家急着下车,一阵吵吵嚷嚷的。我没有听清楚黄
幼萱后面的话,到下车便问她。她微微一笑,道:“没事。”
我没有追问。不过,在心里隐隐猜得到,可能她想找我出去,这样想,一时就有种古怪的
心情。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约我,平常我和她几乎不曾单独聊天。不过,明天我已经有事
,我和赵玮博说好了去买鞋。赵玮博要买的,他说他的球鞋底有些磨平,我们约在新崛江
五福路口碰面。
晚上吃过饭,父母亲问我明天有什么计画,我便告诉他们,我和赵玮博中午要一块出去。
他们都知道赵玮博这个人。母亲道:“那你中午在外面吃了?”看我点头,又问:“晚上
回来吃饭吗?”
我道:“应该也在外面吃吧。”
母亲道:“明天我要陪你爸去找个以前的朋友,这样的话,中午和晚上吃饭,就让你自己
解决。”
我道:“好。”
我和赵玮博确认时间,但是整个晚上他好像都没时间看讯息,始终未读。也不知道他什么
时候看的,早上我起来查看,讯息状态就变成已读。
赵玮博:‘十点半?十点半!’
我:‘十点半可以。’
到了十点,我准备换衣服出门,手机响了,是讯息。
赵玮博:‘我妈叫我不要出门,她说有客人来,要我在家!她说不管,不然不给我钱买鞋
。’
我:‘那我们现在?’
赵玮博:‘对不起,礼拜一我请你喝星冰乐!’
我:‘没事的。’
也只能这样回答。在之后赵玮博就没有回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