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觊觎你的院子。
02.
尽管一大早美妙的赖床时光被突如其来的新邻居入住给打断了,陈又惟挫折地在地上躺了
一会儿还是乖乖的坐起来准备洗漱。
这间公寓虽然老旧,但也是两房一厅一卫浴一厨房的完整格局,就是坪数比较小一点,一
人住也不会显得太空旷寂寞。
陈又惟看着映在镜子前刷牙的自己,自然卷每次睡醒就乱澎的一头乱发,还有嫩到让人看
不出来快奔三的学生脸。
吐掉嘴里的牙膏,他仰头看了一下自己还泛红的下巴,好像有被窗框边划到一下,轻微破
皮的关系刚刚水流过时隐隐刺痛。
他打开镜柜,拿出一条小型ok蹦,贴在下巴上。结果看起来更孩子气了。
“长成这样又不是我愿意的。”他咕哝一声,对镜子龇牙咧嘴,然后试着模仿楼下新房客
瞇着眼皱着眉的严肃表情,撑了一秒就垮下脸放弃。
靠,看起来像是近视看不到黑板的儿童。
陈又惟今年二十有九,早就是奔三准备成为魔法师的年纪,但因为遗传自母亲的良好基因
,一对双眼皮杏眼,白泡泡的脸颊肉,再加上他只要不打理就会乱翘的自然卷,他实在是
太像是没出过社会的大学生了。
事实上他只要在新学期时期经过大学园区,都会莫名其妙被人塞社团传单。
都快奔三了还被错认成小大一,真的很耻辱。
以前有正职工作的时候也常常在等电梯放空的时候,被其他部门的同事或是公司里的姐姐
们误会是迷路的菜鸟热心关怀,他每次都不好意思泼对方冷水,总是涨红著脸接受他人的
好意。
还好现在自由接案,人际交往的机会少很多,不用一天到晚害怕这种误会了。
胡乱压了压翘起的头发,陈又惟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有蛋,还有昨天刚去光顾市场海鲜摊买的鲑鱼、老板娘强迫推销的吻仔鱼,之前吃剩的芹
菜、芋头。
“蔬菜都没了啊,看来要去补存粮了。”他抓抓头,把芋头跟芹菜先拿出来。
他先把橱柜上的砂锅给拿了下来,淘了一杯米,洗干净之后泡水。
随手在干货架上拿起干香菇跟虾米少取泡水,然后把芋头洗净切丁,芹菜也切好备用。
准备得差不多之后,他拿下家传的炒菜锅,先爆红葱头,然后把泡好切丝的香菇跟虾米也
一起翻炒,虽然今天冰箱没有肉了,但红葱头、虾米的鲜味还是瞬间让整个家都盈满香味
。
一边把芋头丁也丢下锅炒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陈又惟放下锅子抹干净了左手接起
电话放在耳边。
“惟惟──起床───陈又惟───……欸?喂喂?不会吧?真的接通了?”话筒那边心
不在焉重复著的女声突然提高声量,对方显然不相信第一通电话才响三声就被接起来。
“早啊,汤宜。你每次早上打给我的时候在等我接起来之前都会这样吗?”陈又惟把一旁
泡好的米沥干备用,把炒好的料放进砂锅里。
“天啊,现在才八点欸。你是真的陈又惟吗?”汤宜在办公椅上坐直了身子,自己的睡意
都被惊吓赶跑了,但她发现不对“等等,我为什么听到锅铲跟抽油烟机的声音,你一大早
在下厨?你在做什么?等等,不对,我还是不要问──”
“芋头咸粥。”陈又惟像是算准时机一样把米跟水下锅,发出水蒸气蒸发的声响刺激汤宜
。
“靠,我就不该问的。”汤宜哀怨的看着自己桌边的御饭团“这不科学,你怎么会八点整
就已经醒了,午餐晚餐被你的料理攻击我也认了,早餐吃芋头咸粥你会不会太夸张,请问
今天是什么大喜之日吗?”
“大凶之日。”被戳中了心里的痛处,陈又惟瘪著嘴回了一句。
汤宜是陈又惟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一直在一家报业的出版社做编辑。陈又惟现在在家里
接案工作,很大一部分的案件来源是汤宜。
要汤宜怎么评断陈又惟这个人,汤宜会表示,就像蛋炒饭一样,最简单也是最困难。
陈又惟大学念设计,当兵的时候都在做设计的替代役,还没出社会就体验了被公部门凌虐
我看到的大不是大,你看到的红不够红等等审美酷刑。虽然如此退役之后还是继续筑梦的
进了设计业,只是就像所有的全能设计工具人一样,影片也编辑了,网页程式也码过了,
文宣也写了,最后连业务也跑了。
看起来没脾气的他下定决心做了一个大决定,跑去澳洲打工度假,并且做了人生规画希望
能在当地找头路。不求一桶金,但求追求职涯新方向──大不了我就去墨尔本卖鸡排!
雄心壮志的陈又惟在快乐的过完一年的澳洲生活之后,最后带着晒不黑的皮肤回到故乡。
“我每次要解释我不是高中生都要花好多时间。”
太多人问他为何回来,他被问到只会露出圣母的笑容蜻蜓点水的回这一句。
但是汤宜知道陈又惟离不开台湾真正的原因。
陈又惟有个总铺师阿嬷,跟一个老上海外公。
他基本上是一个融会贯通了台湾美食基因,能做出各种本省菜跟外省菜的天才小当家。
大学时期,为了成为他的室友,班上的租屋组男生们除了轮战抽签,海选之后还有室友选
拔政见发表会。
只是陈又惟不知道。
因为发表会不是开给他的,政见发表是要对班上其他人报告会如何公平、有新意、定期分
梯的举办同学吃饭趴让全班都能吃到陈小当家的手路菜。
汤宜一开始也曾经对陈又惟觉得不好意思过,但后来她跟班上同学都渐渐发现,陈又惟对
为别人做菜这件事情觉得非常理所当然。
可能因为他家长辈传承下来的做派风格,一点也不觉得会料理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不
觉得这是什么需要感谢的事。
他就像个老妈子。
整个班都被他养胖五公斤。
但老妈子也是有脾气的。
刚从澳洲回来的时候,有一次汤宜跟他喝酒,喝到最后陈又惟有点醉了。趁此机会想要打
听八卦的汤宜忍不住又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原本不是信誓旦旦想要在澳洲工作吗。
只见陈又惟眼睛一红,嘴巴一瘪。
“他们的鸡肉好难吃──!猪肉也是!!”
“调味料就算有卖也要找,而且好贵!”
“绿色菜叶的选择也太少了吧!为什么没有龙须菜!”
“为什么他们的肉都没鲜甜的味道啊!!台湾猪肉难波万啦!!!”
“我要传统市场,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是的,可能拥有神之舌的陈小当家,因为无法适应国外的食材水准,所以摸摸鼻子回到故
乡。
回到故乡的陈又惟,仿佛已经看开了一切。把被设计业操出来的十项全能再加上去打工度
假之后精进的外语能力,开始了每天宅在家里闲云野鹤的接案生活。
他宁愿把时间拿去照顾他种在窗台前的花花草草,只有每周二跟周六愿意为了上菜场早起
,做完外包稿件之后的闲暇时间不是做菜就是放空。
喔,还有那个用芭乐树侵占私人土地的芭乐树养成计画。
这大概是仿佛在过养老生活的陈又惟唯一会关心的事情。
“所以,他帅吗?”汤宜没认真听陈又惟絮絮叨叨什么大芭小芭可能落无葬身之地的抱怨
,插口一句。
“他帅…等一下,他帅不帅是重点吗?”陈又惟皱眉,他看了看砂锅的状况,又加了点水
进去“我在跟你讨论要怎么救大芭小芭出来耶。”
“对啊,我是在帮你认真想啊。”汤宜放下笔,认真解释“你看,你今天总要跟他打好关
系,才有机会拯救你的芭乐嘛。”
“那跟他帅不帅有什么关系。”
“相由心生啊。如果他长得猥琐小气或是凶神恶煞的,你今天去跟他说‘能不能把你院子
里的那两棵芭乐树给我?’那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嘛。人家一定会怀疑你动机奇怪啊,搞不
好东窗事发还要被人家告。”
“长得帅就不会告我了吗?”陈又惟没好气的说。
“长得帅的话,”汤宜嘿嘿两声“如果对方觉得你说词可疑,苗头不对的时候,你就改口
道歉说是因为他太帅了所以才用芭乐树当借口搭讪他啊,帅哥一定会给你台阶下的。”
“……汤宜你脑袋到底是用什么做的。”陈又惟无言的关了火。
“不好意思,出版社很难混,上礼拜刚编了一本搭讪学的心灵鸡汤书籍。”
“…不管你了,我的芋头咸粥好了。谢谢你的晨间铃服务,今天的档案上传到云端我等等
吃完饭就会开始弄。”
“欸、等等,结果你还是没说他帅不帅啊,他不帅你怎么会看到撞到下巴───、”
无视话筒那端的悲鸣,陈又惟挂掉后把手机关机塞进裤子口袋,拿出隔热手套把砂锅端到
客厅桌上。
不管发生什么事,填饱肚子最重要。
陈又惟决定要不受任何打扰的认真享受这碗芋头咸粥来挽救这个不美好的早晨。
把碗筷跟芹菜丁放到桌前,他坐下面对窗外明朗的阳光,打开发散著霭霭蒸气的砂锅,瞬
间香甜的芋香和虾米红葱头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室内。
“开…”
“叮咚!”
电铃响起的那刻,即将要倒下去的芹菜丁滚落了一两颗,陈又惟肩膀垮了下来。
看来这个早晨是注定不美丽的了。他眼神死的想着。
八点来按电铃到底是什么概念,挂号信不会这么早送吧。
这个按电铃的人最好给我三十秒内结束话题,我不准他破坏我的咸粥时刻。
“叮咚!”
“来了来了,不要催,是在赶投胎喔。”变埋怨边走到门边,打算无论如何要给对方一个
大臭脸,一大清早的被按电铃摆臭脸很正常吧,扰人清梦欸。
门甫一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那个一楼的新住户,用陈以惟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近距离,站在他的门口。
又被那双眼睛盯着,再加上莫名的心虚,陈以惟僵在当场,仰望着这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一开始好像要说些什么,但他突然鼻子皱了一下,然后挑起眉来,用低沉的嗓
音问。
“打扰你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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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觊觎你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