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拘谨地面对面坐在床上,一时间竟尴尬到没人敢动作。
优先事项虽是哨兵向导的结合,但见许锋似乎还没准备好,王祐宓便提议,要不要训练结
束再继续。
许锋摇摇头,拉过王祐宓的手,哑声开口:“我就是,太有机会再等等、再等等……才拖
到了现在。”
你不要再让我有机会,不战而逃。
理解了许锋的坚持,王祐宓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闭上眼睛等待。
良久,才感觉眼皮一阵冰凉。
许锋指尖轻按著王祐宓的眼皮,把声音尽可能地放缓、放慢、放轻,好让这个已经千疮百
孔的哨兵,不会承受额外的负担。
“佑宓,放轻松,不要拒绝我。”许锋的唇覆上了王祐宓的,一点一点地将话语混著氧气
,度了过去,“专心在我身上,我的亲吻、触碰……”
“接受我,王祐宓。”
下一瞬,随着耳廓狐的鸣叫,许锋毫无阻拦地进入了王祐宓的精神图景。
只是情况比他想得还要不乐观。
王祐宓的图景是片沙漠,核心处的沙洲只剩浅浅的水洼,还显得混浊,大概是好久没有注
入活水,天空基本看不见全貌,被沙尘垄罩着。即使吞了向导速改善也有限,沙地下可以
感觉到早已松软而空洞的基底。
王祐宓的精神图景,基本已经名存实亡,徒留个形式。
而他毫无办法。
许锋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忽然感觉胸口一疼,断开了联系,有些愕然地看着掌心的水滴
,好一会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难过,身体就先起了反应,无法梳理自己哨兵的精神图景,是向导的无
能,是他的罪过。
许锋深吸一口气,再次进入了王祐宓的精神图景,想找寻别的可能。
以现在的状况,不要说梳理,就是两人结合,都有可能让王祐宓的精神图景瞬间崩毁。
要怎么做?他可以“清理”损伤的图景,但,清理就是丢弃。眼前的图景已经没有可以清
理的地方,要是将坏掉的地方全部清除,勉强聚成的图景就会瞬间消散。
‘村巫掌修复。’
突然,何以的声音再次在许锋脑内响起,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最后对方会选择离开。
许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何以可以救王祐宓。
他可以、他能,要是许锋开口,他就会答应。
可是他不愿意。
因为何以是个哨兵,再怎么样,也是个哨兵。没有哨兵能接受,自己心仪的向导,为了另
一名哨兵,向自己求情。
所以何以可以给许锋指引,却要了结自己,因为他无法真心地为了许锋的未来,送上鲜花
与祝福。
许锋忽然感到一阵疼痛从胸口炸开,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那个村落,看见何以望着自己,
踢翻了矮凳。
声音很轻,道出那句他未曾亲耳听见的再见。
再见,许锋,再也不见。
其实,许锋从来就不相信何以那套,所谓的占卜、所谓的预言,某方面来说,他更相信自
己,所以某一部份的他,对于何以的意气用事,是觉得愚蠢的。
只是他忽然意识到对方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对着自己说出能力的秘密,又是怎么看着
自己离去的。
许锋第二次,觉得自己负了一个哨兵。
第一次,是他在王祐宓身上,察觉到了自己造成的伤害。而第二次,是他意识到,当初自
己要是没有自暴自弃,何以不会陷得那么深,不会选择自尽。
也不会让王祐宓落入,这般无药可救的处境。
王祐宓见许锋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最后安静地垂下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为什么,也
跟着感到难受了起来,家猫跃入许锋怀中,蹭了蹭对方的下巴。
“佑宓,对不起,是我的错。”
“……不是说了吗?不要这样说……”
“不是的,真的,是我的错……”
许锋哭累了,窝在王佑宓的怀里,讲故事似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钜细靡遗。
从他年少被丢弃、被捡起、再被丢弃,在军营里等不到人,最后找到了新的暗示方法,被
亲人找了过去又被当场拒绝相认,被丢到了边疆,遇到了一名哨兵。
“那个人,他叫何以,他是个村巫,他说……”
许锋说起何以,说起那似是而非的预言,说起自己没有掌握好距离,贪图对方的温暖却又
无法回应,离开时也带走了对方的生命。
“要是我……我拒绝他就好了,我明明知道,我是不可能真的对他心动的,为什么我当初
要这样做呢?要不是这样,你就能……”
王祐宓一句话也没说,紧紧地拥住了许锋,声音嘶哑:“你是为了他哭的吗?那个叫何以
的哨兵。”
“不是……”
“我很嫉妒、也很难受,我不希望有另一个人能让你落泪或是歉疚,如果你要真的觉得对
不起,就对不起我好了,许锋,我希望你只想着我……”
“我是因为、你这样下去……”
“所以你是因为我的图景无法修复而难过吧?对吗?”
“都什么时候了,王祐宓,这是重点吗?”
“是。”王祐宓按著许锋的后脑杓吻了上去,动作温柔但不容退缩,良久才捧起许锋的脸
,直直望着对方,“他做出了选择,那个选择与你无关,就跟我做出了卧底的选择,而我
受伤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一样,重点是,现在,还有我们。”
“我还能想这些吗?我已经……”
“已经的事情,都过去了,许锋,我不是为了要让你一直想着过去,才跟你告白的。”
王祐宓捧起许锋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对方的掌心。
“我是为了要与你,一起走下去,才跟你告白的,你明白吗?”
许锋低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神奇地感觉到时不时碎裂的自己,一点一滴地复原了。
没有好全,但被轻轻地捧了起来、按著裂缝组合好一样,还是很疼,却不再觉得被遗失了
。
“……王祐宓,我现在不能接受你。”
王祐宓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对上了许锋清亮的眼眸。
他第一次见到对方,笑得如此轻松。
“你的图景太松散了,我们接触会恶化伤口,但是我许诺你,我会救你。”
“我一定会找到,修补你精神图景的方法。”许锋执起王祐宓的手,有样学样地吻上了手
腕内侧,“谢谢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最后的这一段路,换我来走吧,等你的伤好了,
我们就在一起。”
大概是自顾自追求的太久,王祐宓一时还没意识到这段话的意思,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忍
着眼里的泪,轻轻点了头。
“嗯,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