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跟我说要小心大野狼
0.
说来有点不可思议,但从小到大,母亲教小红的不是“要诚实”、“不要偷窃”、“不要
犯罪”,排在“尊重女孩子”之后的教诲竟然是:小心大野狼。
“说来话长。”母亲摀著脸,以年幼的他不懂的沈痛语气说,“总之小红,你听着!”然
后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忽然扑向他,紧紧地掐着他的肩膀。
“唔!”小红叫了出来。
在旁边的姐姐连忙按住妈妈的肩膀,彼时姐姐虽然已经国小高年级了,但仍旧拉不动激动
的母亲。直到姐姐说,“妈,弟弟快被你掐死了。”母亲才愣了一下,放松了力道。
“对不起,宝贝。”
“没关系的,妈咪。”
母亲又唉声叹气了好一会,但小红依然维持着冷静,这不像是国小低年级的孩童该有的,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母亲这种温柔的暴力。面无表情的姐姐使了一个眼色,小红意会过来正
准备跳下椅子开溜,却被反应很快的母亲抓个正著。
“孩子啊,是妈咪对不起你。希望你那死得早的老爸不要怨我。”
母亲一边抓紧小红的衣领不让他开溜,一边摇头叹息且无视儿子的挣扎、面对女儿的劝阻
也丝毫文风不动,只是幽幽地望着父亲的遗像喃喃著,“这或许就是诅咒吧。”
“诅、诅咒?”
“……妈。”
母亲重新把儿子放回椅子上,一只脚踏在椅子上,狠狠地往桌子的方向施力。“砰”的一
声,椅子与桌子紧紧贴在一起,母亲的脚没有放下,就这么把小红困在桌子与腿之间,逃
也逃不了。母亲只是以伤心的表情说,“好好把妈妈的话听完,不然妈妈会很伤心的,你
知道吗?”
淌下一滴汗的小红点了点头,姐姐则是在后面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也没辄了。
“总而言之,”母亲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这是妈妈那边的遗传。”她娓娓道来,“小红
帽你看过吗?还是说现在的小孩也不看童话故事了?噢,你知道啊?因为你是爱看书的小
孩?那真是太好了,不愧是妈妈的孩子。”
“咳。”姐姐在后面提醒著。
“啊、姐姐也是很优秀的孩子,妈妈知道喔。”
“……妈,弟弟快睡着了。”
妈妈凑过去温柔地说,“弟弟啊,不准睡喔。妈妈在讲话呢,打瞌睡的话妈妈会很伤心的
喔?很——伤心很伤心的喔。”
小红立刻挺直腰干,背后全是冷汗。
“总之呢,妈妈这边啊,有着神奇的基因——或者说是诅咒,称之为‘小红帽’。”
“……”
“不要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妈妈,妈妈会伤心喔?”
小红往后缩了缩但被母亲温柔但强硬地拉回来。她继续说道,“你很聪明,告诉妈妈,小
红帽的天敌是什么?”
“大、大野狼。”
“没错,很聪明。所以,”母亲再度抓着他的肩膀,温柔的表情变得扭曲,甚至有点可怕
,“要小心大野狼,知道吗?”
“……好的,妈咪。”
小红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小心大野狼。
1.
小红就这么懵懵懂懂,偶尔在不可理解的恐惧中长大了,成为了一个据说是要有着许多青
春回忆的高中生。
“……为什么只有我是‘小红帽’啊?”小红趴在懒骨头上闷闷地问。
“因为这个基因只会遗传给男孩子。”姊姊做在书桌前分心地回。
“太不公平了。”小红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膝,总算把头抬起来了,“如果遇到大野狼会
怎么样呢?”
“童话里大野狼想会小红帽做什么?”一向擅长引导式教学的姊姊问。
“吃掉小红帽。”
姊姊打了一个响指,“这不就对了。”
“意思是我会被吃掉吗……”
“应该吧。”
小红心想,姐姐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在给予亲弟弟这种恐怖的回答之后。
“是说真的有‘大野狼’这种基因吗?”
“都有‘小红帽’这种基因了,为什么不能有‘大野狼’?”
“……但也没有证实小红帽会被大野狼吃掉吧?”
姊姊顿了一下,阖上书本的声音让小红抖了一下。回过头,姊姊居高临下地看着窝在懒骨
头上像是没有骨头的弟弟。
“你知道舅舅是怎么被吃掉的吗?”
“……突然就这么严肃?”
“舅舅遇见一个人,听妈妈说是‘很糟糕’的人,就这么被吃掉再也回不来的那种撒优那
喇。后来证实,那个人就是大野狼。”
“真的假的?”
“是大野狼抓住舅舅的。”
“被抓住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小红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小红瑟瑟发抖,“要怎么知道谁是大野狼?”
“谁知道。”姐姐说,“听说小红帽好像会有‘就是他了!’的感觉。”
“又不是童话故事!”小红吐槽。
“我又不是小红帽。”姊姊则回答得事不关己。
小红恢复成没有精神的模样,瘫软在懒骨头上呐呐地说,“我、我会死吗……”小红又问
,“有几个大野狼啊?”
姊姊回答,“一个小红帽一个大野狼,童话故事里面有出现第二的大野狼吗?没有。我们
走1v1路线,不玩3P的。”
“噢、噢……”似懂非懂的小红又问,“碰到大野狼一定会被吃掉吗?”
“只要不要暴露自己是小红帽的身分就可以了。”
“大、大野狼不会有‘就是他了!’的直觉吗?”
“又不是童话故事。”
“……”
姊姊顺口道,“对了,妈今天会晚点回来,我明天要交作业,你帮我送东西到阿姨家吧。
你很闲吧?啊?很闲吧?”
被说了两次“很闲”,饶是小红也不赶回嘴,只敢在姊姊身后用嘴型嘀咕的“暴君”后站
起。“什么东西?”他问。
“苹果。舅舅寄来的。”
姊姊看着画本上的草稿沉思了一会才有心思吩咐,“在冰箱的柜子里,记得在天黑之前回
来。”
“大阿姨?二阿姨?”
“三阿姨。”
“三阿姨家很远欸……”
“你不是练田径的吗?你腿不是很长吗?”
小红瞥了一眼姐姐短裤下的大腿,愤愤不停地想:全家腿最长的女人还真有脸说。但毕竟
还是在专制体制下长大的孩子,他只得乖乖地道,“知道了。”
最后,姐姐不怎么关心地关心道,“小心大野狼。”
“……”
2.
小红的名字其实不叫小红,但因为喜欢红色的关系,他在某个时期之后就一直被戏称为“
小红”。母亲知道之后温柔地以怪力抓着他,对着他诉说担忧。
“‘小红’这个暱称占了‘小红帽’这个名字的三分之二,你知道吗?亲爱的小红。”
“……”那你干嘛也叫我小红?
“‘小红’真的很适合小红,妈妈当然知道,可是很危险啊。”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就跟诅咒一样,小红这个绰号跟着他长大,直到高中了,他还是被“
小红”、“小红”地叫着。
#
“可恶原本以为只是一两颗苹果……”抱着包装精美的一盒苹果礼盒,小红无语望苍天,
结果被刺眼的阳光逼得再度低下头,更加无言地看着鲜红美丽的苹果。
走到便利商店前时,小红便被自动门另一端的冷气吸引,脚怎么样也动不了,一直到困扰
的店员快要冲出来揍人了,小红才默默地往店内移动。怎么样也不可能抱着比自己还要宽
的水果礼盒逛超商,小红心一横,把苹果放到用餐区便拍拍屁股去蹭冷冻食品区的冷气,
心想着哪个人来偷走这盒水果也好。
逛了一圈也摸了口袋一圈后,小红默默地退回用餐区,正准备抱起水果礼盒就灰溜溜地离
开时,却突然地停下脚步,一瞬间动弹不得。
被横放在桌上的苹果依然鲜红无比,上面因为冷热交替而冒出水珠,旁边则站了一位少年
,比他高一些,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苹果,舌迅速地舔过上唇。
小红难以言喻那种感觉,看着少年的侧脸就说不出话来,好像胸口被塞进一颗苹果,心脏
跳动的时候会很痛,上上下下,胸口发痛、呼吸困难,连带着脸也红了起来。
喘、喘不过气……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好像时间静止一样,小红觉得自己应该在哪本书上看过这种
事,但他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只能傻愣愣地看着少年,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和他——他
的眼里只容得下他。
“啊。”
少年转过头,圆睁的眼睛让小红退了一步,撞翻了身后的巧克力柜。
咚咚、咚咚咚,胸口的苹果好像因为这样而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地,让他低下头,试图让
呼吸顺畅。
“你、你没事吧?”
少年修长的腿出现在他眼前,他傻呼呼地抬起头,看着少年好看的脸上透露著担忧。
小红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甚至差点撞到少年的脑袋,然后在店员和少年出声之前拔腿就
跑,没有愧对田径队的身分,快得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店员和圆睁双眼的他。
少年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被抛下的大犬,好像隐约可以看见两旁垂下的耳朵。
3.
小红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时,正巧是天黑之前,三阿姨的家太远,即使只走了一半的距离,
跑回家还是费了不少功夫,夕阳正好打在他身上。
姊姊正不知道为什么正坐在椅子上,母亲依然是这么温柔地将姐姐困在腿和桌子之间,叨
叨絮絮地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在看见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红时,哭着向他跑来。
“小红,你回来了!”
“咦……我、咦?”
总是面无表情的暴君也在看见他时松了一口气,顺便揉了揉发麻的肩膀,用口型对他说“
欢迎回来”。
到最后母亲也没有说为什么姊姊会被她叨唸,姊姊也像是心有所愧地把唯一的烤布丁给他
,用无奈的口吻说,“你啊,真的是需要被保护的‘小红帽’。”
“……”快要成年的小红一时之间无法摆出更和善的表情,只能嘴角抽搐地咽下口中的布
丁,默默地说,“好吃。”
“只有今天。”
“……”果然还是暴君。
小红没想到的是,他与那个让他胸口塞进苹果的少年居然还有见面的机会,竟不仅仅只是
一面之缘。
“预备,跑!”
“跑”字还未落地,小红已经踏出步伐,双臂摆动,在跑了一圈操场后,他才在踏上白线
的瞬间和报时的声音中缓下脚步,撑著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小红,你今天状况很好喔!”教练欣喜地道。
“谢、谢谢……”但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红……
拍了拍小红的肩膀后,小红慢慢地移动到休息区,心脏还通通地跳着,他一边喝水一边分
心地想,这和昨天的感觉很不一样,现在的心跳很舒服,咚咚、咚咚,感受着血液被送出
心脏,全身还紧绷著,却有着逐渐疲软的舒适感。他想着,昨天那是什么呢?很不舒服,
整个人头晕脑胀,明明没有跑步,心脏却跳得很快,整个人就像没有上发条的玩偶,动弹
不得。
手一松,水就这么掉在地上。“啊。”他正弯下腰想捡,却被穿着一双Nike球鞋的主人抢
先一步捡起。
“谢、噫!”抬起头,小红怪叫一声。
小红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又跌倒,幸亏Nike的主人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
“你没事吧?”
少年瞪大着眼,明明比他高一些,但那有点慌张、担心和不安的模样,却像是个孩子,又
或者是某种幼犬,可怜兮兮的。
“我、我没事!”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小红差点咬到舌头。
少年也红著脸,看了小红几秒之后才笑了出来,并没有嘲笑的意思,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害
羞。“你的水。”
“啊、啊啊,谢谢。”
小红接过水瓶,再度意识到,方才好不容易趋缓的心跳又再度加快,这次来得很快,甚至
可以感觉到脉搏,全身发热。
“昨天的苹果……”
“……”
少年吓了一跳,拉住了又想拔腿而跑的小红,这才没有让小红以奇怪无比的速度逃离现场
。
“练习还没结束,不要给我逃跑!”教练在远方喊著。
“……”逃走失败的小红低着头。
少年手足无措地放开小红,有点像是安慰搬地问,“你、你是田径队的吗?”
“……对。”
少年很开心地说,“我也是!”
“咦?”小红抬起头便对上少年闪亮亮的双眼——少年的脸颊居然也是红的,看起来就像
是一颗苹果。他结巴地说,“我从来没有看过你。”
“我是长跑的。”
“唔。”
少年的手指交缠着,笑着但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安,“长跑跟短跑是不同教练。”
“啊,对耶。”小红说。长跑跟短跑选手虽然练习时间一样,但是因为不同教练,占用的
跑道也不同,基本上是不会一起练习的,理所当然也不会碰面。
少年低下头,小红看着少年因为夕阳而显得更浅、更柔软的发丝,这才发现少年的耳根子
很红,就像会滴出血一样。
“你、你叫什么名字?”破天荒地,小红脱口而出,说完还来不及摀上嘴,就看见少年抬
起的脸也在发光。
啊。好可爱。小红心想。
“我叫魏君郎。”
“魏、君……”
少年很开心地抓住小红的手,一笔一笔地写着,“君子的君,”小红觉得手心很痒,心脏
也随着少年的指腹发痒。“郎君的郎。”
“郎、郎君?君郎?”傻傻分不清楚。
少年窘迫地“唔”了一声,小红几乎看着少年宛如红苹果的脸发呆,眼睛都直了。少年连
忙说,“郎,郎中的郎——太郎的郎!”
小红“噗”地笑了出来,没发现自己整张脸也是红通通的。
魏君郎红著脸看小红大笑。
“我知道了,魏、君、郎。君郎。”小红说,“很特别的名字。”
“嗯。”魏君郎小幅度地点头。
“我,我叫小红。”小红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说完觉得晕呼呼的,也没发现握紧他的
手的力道忽然加大,大概是晕眩让他没有注意到。
“小红?”少年重复著,夕阳已经落下了,忽然有点冷。
小红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羞赧,他嘿嘿地笑说,“很像女生的名字?”
“不会。”魏君郎摇头,“我觉得很可爱。”
很、很可爱?小红又想退后,无奈右手被魏君郎捏著,还是双手,柔嫩的手心被长茧的手
指抵著,手腕则被圈住。
“小红?小红帽的那个小红?”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带着漫不经心的温柔。
“唔、对。小红帽的小红。”
魏君郎又问,“为什么叫小红?”
“因为,”小红也没发现自己讲话都有点不清楚,“因为、我、我喜欢红色。”类似微醺
。
“我也喜欢红色。”
“真的吗?”
小红抬起头,少年眼中一闪而过了什么让小红疑惑,但随即看清少年眼中的害羞与脸上的
不安。
“我,”魏君郎害羞地说,“我也喜欢小红。”
碰。碰碰。碰碰碰。小红听见烟火的声音,好像是胸口的苹果炸开了,随着血液被输送到
身体各个部位,碰碰碰地炸著,尤其是脑袋,简直开了花。
4.
小红的姐姐,姑且称之为红姐,正以没什么气质的姿势坐在餐厅,翻阅著有点无聊但又能
打发时间的杂志,直到听见玄关的声音。
果不其然,几秒钟之后,“妈—咪—我们回来了。”
红姐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麦茶降火,母亲已经穿着脱鞋答答答地从二楼飞奔而来,以她在
餐厅都听得见的声音欢喜地说,“君郎啊,你们回来了。”母亲随即大喊,“弟弟回来啦
!”
红姐阖上杂志,慢慢地走向玄关。
已经是大学生的小红和魏君郎都长高了不少,尤其是后者,褪去了高中的稚气,肩膀也变
宽了,但对着小红笑的模样依然很羞涩,仿佛又回到少年时期,模样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
爱——但红姐坚持那是小红眼里的魏君郎,她无法理解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男人可以有多
可爱,再好看都一样。
“姐姐。”
魏君郎也笑咪咪地说,“姐姐好。”
红姐接过小红和魏君郎部分的行李,顺便道,“妈,面要糊了。”
原本笑咪咪的母亲叫了一声,然后突然又露出极为欣慰的表情,“唉呀,小红跟君郎回来
,妈妈太开心了。君郎啊,虽然是‘大野狼’,但是是很乖的孩子啊,早知道我就不用这
么担心了——跟那个掉到厕所里的‘大野狼’一点都不一样呢。”母亲柔柔地看着魏君郎
,表情没有改变但拔高了音调,“跟那个在厕所被大便吃掉的男人一!点!都!不!一!
样!呢!”
“干拎娘,老子听见了啦,干!”
碰的一声,玄关旁边的厕所被打开,一个穿着花衬衫,一边拉着拉链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出
现,手臂刺龙刺凤,头发也乱糟糟的,更别提耳朵上好几个耳洞,眼神看起来有多凶恶就
有多凶恶。
“您好。”魏君郎还是这么有礼地打招呼。
男人打量着他,一边掏耳朵,“靠北,这家伙真的是‘大野狼’?小红的?没搞错吧?看
起来弱不禁风的。”
“嗯,跟你很不一样对吧?当然不一样囉,我们君郎有礼貌又可爱,不像你,啧啧啧。”
“干拎娘鸡掰咧,”男人骂道,“洪玉晴,妳再啧一次老子就撕烂妳的嘴。”
“唉呀,真的好可怕啊。没想到我们家怀方会跟这种男人在一起,唉。唉。苍天饶过谁啊
,为什么我们家怀方就遇不到像君郎这么好的‘大野狼’呢?”
姊姊一边抓肚皮一边说,“那是舅舅的‘大野狼’。”
魏君郎“咦”的一声,圆睁着眼的模样就像是森林的斑比,“小红的舅舅?就是那个‘小
红帽’舅舅。”
“嗯。”
这时从二楼走下来的男人让洪玉晴和粗鲁的男人都安静了下来,前者还是那温温柔柔的模
样,嘴巴方才却吐出让男人几乎要吐血而亡的话,后者则像是颗炸弹,易怒得像是随时都
能爆炸似地。
走下楼的男人斯斯文文的,带着细框眼睛,皮肤很白,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很讨厌室外活动
的类型。身高不算太矮,但还是比男人矮上一个头,走近的时候,魏君郎才发现男人的身
材很纤细。
“舅舅。”小红喊。
魏君郎也露出开朗的笑容跟着喊,“舅舅好。”
“你们好。”洪怀方回应着,然后面无表情地对旁边的两人说,“别吵了。都吵几年了。
”
洪玉晴唉声叹气,“我们可怜的怀方。”
“姐,我说了我跟阿环在一起很幸福。”
“唉唉。”
“都已经吵了快三十年了,”洪怀方依然冷静地说,颜面仿佛失去神经的样子就像是家族
遗传一样。“姐妳也该接受现实了吧?”
“三十年?”魏君郎好奇地问。
小红低声地说,“我也是后来听说的——环哥、妈妈跟舅舅是青梅竹马。”
“孽缘啊。”洪玉晴叹息。
“干!”
“妈,”姊姊又说了一次,“面已经糊了。”这次加上了时间副词。
“唉呀,真的是。”说完便往厨房移动,一路上还在碎念著,从环叔小时候对着刚出生的
弟弟流口水,再到长大知道弟弟是小红帽且自己是大野狼之后的厚脸皮,语调有高有低,
像是个成功的说书人。
那个叫阿环的男人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套上人字拖,洪怀方问,“你要去哪?”
“买烟啦。”
点了点头,洪怀方走过去亲了男人的唇、又捏了男人的屁股一下后才说,“路上小心。”
憋了很久都说不出话的男人,一直到洪怀方面无表情地离开去厨房当打手后,才粗声粗气
地说,“干,亲三小,妈的,”他碎念道,“都是人,眼睛是瞎了吗?”耳根却是无法忽
视的殷红。
这时洪玉晴在厨房里大喊,“陈——智——环——记得买酱油!”
“买你妈啦,干!以为老子跑腿腻?”说完“碰”地一声,带着红透的脸甩门而出,留下
三个一直都没出声的年轻人。
小红尴尬地说,“环叔每次都还是会买。”
“哦。”魏君郎点头,“感觉环叔是好人。”
“大概吧……”
姊姊还在抓肚皮,她突然道,“小红,你去帮妈妈。”不等回应,红姐已经抢过小红手上
的行李,又催促了一次,“快去。”
“但是、”
魏君郎对着小红笑,“没事。妈咪应该很想念小红。”
小红笑了笑,“那就拜托你们了。”捏了捏魏君郎的手,然后一溜烟便往厨房走。
红姐依然没什么表情,连魏君郎也看不透小红的姐姐。红姐毫不费力地扛起行李,看着魏
君郎。
“姐姐好。”魏君郎又打了一次招呼,依然是这么人畜无害。
“你——好。”红姐伴随着那个拉长的“你——好”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魏君郎,好像用眼
神便能将人生吃活剥一样。
魏君郎笑咪咪地,丝毫不受影响。
“七年了,姐姐每次还是会这样打量我呢。”魏君郎微笑道。
红姐最后眼神停留在魏君郎笑成一条线的眼睛上,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但
那却非全然的冷酷,那笑此时显得有点突兀。
“田径队?”她忽然问。
“我跟小红都是喔,只是练习时不会见面而已。”
红姐“嗯”的一声,若有所思。
“你,很早就看上小红了?”
“是的。”
小红帽跟大野狼是离不开彼此的,是诅咒也是本能。那天红姐让小红送水果到阿姨家触发
了剧情——小红总有一天会遇见大野狼,然后被吃掉。只是,唯有大野狼辨别了小红帽、
将之视为“目标”,“童话故事”才能进行下去,她虽然不清楚,但心想十之八九是小红
自己说出来的。
红姐看了魏君郎很久才点头说,“把行李放到二楼吧。”
“好的,姐姐。”
她走在前面领着魏君郎,红姐虽然没看见后者在她转过身后露出的表情,但还是以只有两
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果然是狼呢。”说不清楚的不爽快让她的脸色沉了下去,捏紧了
行李,在衣袖下的手臂爆出了青筋。
魏君郎没有了笑容,好像一直以来都不习惯微笑一样,那双失去笑意的眼神非常危险,那
是一种本能,像是咬紧猎物咽喉的野兽会出现的。
“当然了,姐姐。”魏君郎回应道。
(完)
姊姊和妈妈是猎人
环叔是笨蛋的大野狼
魏君郎是比较聪明的那种(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