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潘孟煦自从搬出家里后便一直过著单调而规律的生活,每天租屋处和幼稚园两点一线
,上班、吃饭、睡觉,甚至没有其他什么休闲娱乐。
有很长一段时间潘孟煦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空壳,庸庸碌碌、没有灵魂。
而重新和高杭有了交集以后潘孟煦的心情十分复杂,高兴确实是高兴,毕竟这七年间
他没有一天真正放下过。但难受也是真的难受,一别七年物是人非,曾经疼他宠他纵容他
的学长已然成为一个孩子的爸,有了不同于以往的责任,而那份责任和他再无任何关系。
潘孟煦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以前不够勇敢、现在又不够洒脱。
周末潘孟煦一般不太出门,困了就睡、饿了就叫外卖,邋邋遢遢地过完整整两天。受
了昨晚冲击的他今天更是打算浑浑噩噩过完一天,怎料上午十点出头的时候却被一阵急促
的门铃声扰醒。
潘孟煦本来刚刚做了一场美梦,梦见他和高杭直接跃过致使他们分手的那场导火线,
梦里没有高以鑫,没有高太太,只有牵紧着手的他们俩度过现实中遗失的七年多,潘孟煦
深陷其中舍不得醒,奈何门铃声过于响亮,他抱着棉被挣扎了好半晌,终究还是妥协地起
身下床。
他带着一丝火气开门,见到门外的人的瞬间一身气燄顿时就又消了下来。
那是年长了他四岁的姊姊,潘孟曦。
“姊,妳怎么来了……?”潘孟煦低问,侧身让潘孟曦进门。
“你还知道我是你姊。”潘孟曦也不客气,拎着包包便自动走了进去,她侧眸冷冷看
了潘孟煦一眼,重重把手上的东西往鞋柜上一放。“潘孟煦,半年,半年一通电话也没有
,传讯息给你也不回,要不是你每个月还记得转钱回家,我都要以为你死在外面了。现在
是怎么样,真不要这个家了?”
潘孟煦苦笑道:“没有没有,最近真的比较忙,姊妳别生气,先去坐着吧,我去帮妳
倒杯水。”
闪进厨房里后潘孟煦心脏跳得还是很快,拿过玻璃杯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有一种偷
偷做了坏事却马上被抓包的窘迫与挫折感。
毕竟半年来完全不和家里联络,潘孟煦的确存了几分故意的心思。
潘孟煦生在一个父母双薪的普通家庭,小时候生活过得不到非常宽裕,但一家四口还
算融洽。
直到潘孟煦升上国一那年,潘父出轨同公司的女同事被潘母发现,吵了两年,最终这
段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在潘孟煦国三的时候画上句点。他和姊姊都跟着妈妈,但也是从那
时候起,潘母变得有些神经质,控制欲也变得很重,几乎所有关于潘孟曦和潘孟煦大大小
小的琐事都要亲自经手,也限制他们的交友关系和门禁时间。
姊弟俩知道潘母心里有道跨不过去的槛,日子过得虽然有些紧绷,但还是尽可能地陪
伴顺从。是一直到了潘孟曦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潘母的心态才慢慢调适过来,不再把他们逼
得那么紧,一家三口的气氛才和缓许多。
但好景不常,潘孟煦大一的时候认识高杭,后来接受了对方的追求,偷偷摸摸地谈了
场恋爱。初尝情爱滋味的少年藏不住心事,潘母很快就发现潘孟煦的不对劲,问他是不是
谈恋爱了,潘孟煦支吾著否认,潘母心下怀疑,但到底没多说什么。
潘孟煦尽可能地小心翼翼藏着的这份感情,在他大三准备升大四、也是高杭即将毕业
的那年,终于还是被潘母撞破了。
那天是潘孟煦生日,他和高杭一起吃了晚餐,饭后高杭又载着他四处兜风,最后送潘
孟煦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高杭一如继往地把车停在离潘孟煦家有些距离的地方,替
潘孟煦解开安全帽时亲暱地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
看着高杭眼眸里的温柔笑意,加上过生日的气氛使然,平日里在家附近都会格外注意
的潘孟煦一时没有忍住,手搭上高杭横在面前的大腿,凑过去主动亲吻高杭微弯的嘴唇。
下一秒,潘母尖锐刺耳的尖叫声打破了长久以来维持的平和。
“倒杯水倒这么久,你是在……”在客厅沙发坐了一阵子的潘孟曦一直等不到潘孟煦
出来,以为潘孟煦还在逃避,便亲自到厨房里抓人,谁知却是在厨房里捉到一只脸色惨白
的小太阳。“怎么了,你不舒服?”
“……没有,没事。”潘孟煦从一直很不愿意再想起的回忆中回神,指尖用力捏紧手
上还空着的玻璃杯,朝潘孟曦笑了一下。“妳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出去。”
潘孟煦随后端著两杯水回到客厅,一杯递给潘孟曦,自己则捧著另外一杯坐到另一侧
的单人沙发上。
“你现在这样真的好吗?”潘孟曦喝了口水,翘起腿看着潘孟煦苍白依旧的脸。“半
年不联系,你真的觉得没有人会担心你吗?”
潘孟曦的语气还是带着一点责备,但已经没有刚进门时那样尖锐。潘孟煦低头看着手
上透明的玻璃杯,抿了抿唇,淡声回道:“姊,我真的改不了。”
潘孟煦的性向在那一年被硬生生地摊在家人面前,潘母把所有难听的话都骂过一轮,
说他恶心、说他不要脸,还说他贱,要他马上就和那男的分开。歇斯底里过后是痛哭流涕
,在潘孟煦的印象里,前一次见潘母崩溃成这样,还是在知晓潘父出轨的那时候。
潘孟煦试图和她讲道理,想和潘母说同性恋不是错,他和学长是好好的认真的在交往
,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潘母却是红着眼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嘶吼
:对,你没错,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错在我把我儿子生成同性恋,该死的是我!
再后来,一顿混乱之中,潘孟煦在潘母和高杭之间选择了前者,他选在毕业典礼前一
天向高杭提了分手,狠下心断了和高杭一切联络。他以为时间久了就能放下了,他终将能
做回母亲的好儿子,潘家的小太阳。
但是没有。
一年两年过去,他依然还是会在有着高杭的恶梦中惊醒。
三年四年过去,他依然还是会在有着高杭的美梦中沉醉。
五年、六年、七年过去了,当初明明只谈了不过两年的恋爱,高杭这个人却像深深烙
在他心底一般,怎么样也无法忘怀。
“我真的没有办法改。”潘孟煦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是呢喃。“我没有办法再
勉强自己和异性相亲,甚至共桌吃饭我都觉得很痛苦,妈想要我成为的样子,我永远都没
有办法做到。”
潘孟曦一双柳眉紧紧皱起,看向潘孟煦的神情是藏不住的心疼。过了许久,潘孟曦缓
缓起身,走到始终低着头的潘孟煦身前,弯身拿走他手上的水杯,而后摸了摸他的发顶,
轻轻把人揽住。
清甜的香水味盈入鼻腔的瞬间,潘孟煦的眼眶不可抑制地红了,他还没有哭,就听见
潘孟曦难得温柔的嗓音响在上头,“没办法改就不改了。你妈不会再逼你相亲了,她亲口
和我说的,她说只要你还愿意回家,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男的女的都好,妈妈都不会再勉
强你了。”
“小太阳,我没骗你,你妈真的妥协了,七年这么久,她的心也早就软了。上一次她
拉着你和她同事的女儿吃饭,回来之后就和我说算了,你真的不喜欢就不勉强你了,谁知
道你心这么狠,那之后就再也不回家,还不跟我们联络了。”
直到感觉面颊湿热,潘孟煦才意识到自己哭了。从无声的落泪到无法自控地哭出声来
,像个孩子一样被姊姊抱着哄。
等到怀里的抽气声渐缓,潘孟曦才渐渐松开手,随手抽了张桌上的面纸有些粗鲁地往
潘孟煦的脸上擦,一边擦一边半开玩笑地和他说:“既然妈都松口了,你现在有对象的话
,找一天带回去给我们看看吧,只不过还是先别在你妈面前太亲密,我怕她受不了。”
潘孟煦心口像是被刺了一下,脑海里闪过前一晚超市里高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旁
还跟着抱着高以鑫的高太太那画面,旋即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又难过地回道: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小孩,就在我上班的幼稚园就读。”
“他身边……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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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其实没有什么误会,高把拔耿耿于怀的是潘老师当年轻易说放就放,之后就慢慢解开
两个人的误会啦,这篇文不会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