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好不容易在距离花市三个路口的停车场找到停车位，停好车后，他默默在脑中的清单项目上打了个勾。
等老弟跟母亲两人采购完成，旧历年前的任务算是告一段落了。明天开始是新春庙宇祈福跟走春行程，继续贯彻司机与工具人的角色。
从小到大，母亲常在亲戚面前说：有两个儿子真棒，特别是这两兄弟很乖巧，从小像大人的样。
每当母亲说这些话时，他跟弟总是不自在，只因其中的炫耀意味太明显。他们像逢年过节被晾出来晒的物品，只能带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任由母亲享受亲戚们的赞美。像是接收观众掌声的女演员，从舞台上冉冉升起。
这也许是为何母亲特别喜欢过年的原因吧。总是特别有干劲的安排聚餐，前往亲戚家走动，或是备好上等茶水糕点还有鲜花，殷勤招待那些有时并不熟的亲友。
然而当那些亲戚开始问：“怎么还不结婚？有女朋友吗？”时，母亲的那光芒四射的升降台就开始降下了。
起初，母亲的笑容掩不住尴尬。“快了、快了。”像是完美场景中被人看破手脚的魔术师。总要拿更多干笑去掩饰。
现在，她已能熟练的四两拨千斤：“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啊，就随缘囉～”
想必那些亲戚问了这么多年必考题，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吧。
他一如以往当个称职的展示品，就当作是孝顺吧。
年夜饭他们吃得安静，客厅放著小约翰·史特劳斯的春之声圆舞曲。悠扬的提琴声让他以为置身牙医诊所。他知道母亲就算过年也要优雅品味，街上热闹的年节音乐都是不入流的低俗噪音。
收拾好碗盘，照例是给压岁钱的仪式。他已出社会工作多年，当然得包给父母红包，丰厚的程度，甚至还被某人取笑说“根本是可以砸晕人的砖块”。他也包给在医院实习的弟弟。
“哥哥啊，不用包给我们这么多，你自己可以留着用啊！”母亲总是笑瞇瞇的说，他知道她非常高兴。
回到房间查看讯息，礼貌性回复朋友与同事的新年问候。他躺在床上，对着某个人的大头照迟疑了一下，然后按下拨打电话。
网络有些不稳，噪声在听觉中穿插，编织出让人心焦的忙音。接通后对方的声音犹如粗颗粒的沙，断断续续传送著：“你怎么会打来？吃完年夜饭囉？”但那声音让人莫名安心。
一时间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新年快乐。”
对方回：“新年快乐！”
心里那阵空荡荡的感觉忽然就落实了，像被这声音承接，安放在某处。
“刚吃完年夜饭，你呢？”
“喔喔～我们也刚吃完，在放——啊——”对方一阵大叫差点震破耳膜，他把手机拿远了些，听见冲天炮的声音爆发。还有一群孩子的尖叫与大笑声。
“我们在海边放烟火啦！这些小孩真的很疯欸——”随即又是一连串冲天炮失控爆炸的声音。
“你们还要放什么？”
“水鸳鸯、甩炮、蝴蝶炮、火龙珠还有一些小花筒。”
“你们是烟火商吗？”
“有烟火才有过年的气氛嘛！”对方边说边指挥孩子：“旁边看的人站远一点啦！”感觉对方好像拿着手机走到安静处，吵杂的人声渐小：“你在干嘛？砖头发了没？”
“发了。”
“你爸妈有没有很惊喜？”
“惊喜嘛应该是还好，但很高兴就是。”
对方啧啧两声：“要是我收到，我也会很高兴。”
“我包给你呀。”
对方大声的“蛤”了一声，气鼓鼓的：“怎样是嫌我穷吗？”
他笑出声：“怎么敢。”
“我虽然也想被钱砸，但希望是被自己的钱砸。”
“我的钱也是你的钱。”
对方沉默了一下，他能想像此刻的对方脸红了：“随、随便啦，要砸就来砸啊！”
他享受对方羞窘的这一刻。
他们谁也没说要挂电话，各自握着手机，望着眼前的夜空。盆地这边没有星星，洄澜那边繁星点点。
东海岸烟火的声音，在耳边绽放。仿佛他就在那人身边并肩欣赏。
对方开口：“如果如果你初三到初五有空，也可以来花莲走走啦。我妈说，有空房可以让你睡。”
他认真起来：“初五也许可以。”
“欸我只是随便提议啦，你们有行程就明年再说。”
“就初五吧，我初六七排休。”
“欸我随便说说”
“我知道，”他把对方想说但不好意思说的那句说出来：“但是我很想见你。”
“随便你啦！”
他笑得直不起腰，太可爱了。
初一一早，他跟弟弟就被母亲拉着出门走春。父亲刻意在此时出门找老友聚聚，避开这件苦差事。一月的天气阴凉，还飘着微雨，山上的寺庙乍暖还寒更显湿冷，然而寺庙大堂中人山人海，线香气味沾染一身。
他皱着鼻子想避开浓郁的线香味，同时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在人潮最多的时候拼命往人堆里塞。
看着母亲兴致勃勃带着他们祈福的模样，他只得跟着一起朝拜。九个香炉便要拜九次，像大地游戏般一个个通关。他注意到，在月老面前，母亲停顿的时间久了那么一点点。
“哥哥啊，你今年犯太岁，我要来帮你安一下！”母亲毅力坚强地越过重重人潮，把自己“塞”进安太岁的队伍尾端。人实在太多了，他只得隔着人群比向门口，暗示自己在门口等待。母亲像是还有话想说，但他听不到。反正弟弟也在旁边陪着她，应该还行吧？
他在庙门外拍了一张香火鼎盛的照片传给对方，本以为一大早对方还在睡，没想到很快已读。对方回传：“也太多人。”
“差点窒息。”
“一大早好受罪”
“乖你继续睡。”
“嗯”对方继续陷入昏迷。
刚好母亲安好太岁，拿着粉红色收据与金纸给他与弟弟：“去金炉那边烧掉吧。”他接过，不作他想走向金炉那边，不意外的也是排队烧金的人潮。等待时他瞥了眼单据，安太岁的价格居然比想像中贵。再细看，原来是安两个人的太岁。不过他记得父亲今年生肖没犯太岁才是。
再看了一眼，他看见那个人的名字。
“妈还记得他跟你同年，但不记得生日所以问我。”弟弟在旁面无表情解答。
他看着那张单据，好一会说不出话。可能是，香的烟气薰了眼吧。
这么多年母亲聚餐上避而不答的，甚至是母亲与自己之间避而不答的，都在那张粉红色的纸上回答了。
回家途中，他边开车边偷偷观察母亲表情，她一如以往，但感觉有在回避他的视线。
初二跟着母亲回外婆家时，面对舅舅们一如既往地“要结婚没”问题轰炸，母亲一贯淡淡的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
“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他听出了母亲的话中话。
那个他在意，却从未在原生家庭中被提及的。
那个他决定共度一生，却无法在亲友面前公开的。
那个他深爱，却还要分隔两地吃年夜饭的。
她知道，她都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在旁依旧是不失礼貌笑着，在逐渐失控的视线中，第一次感觉到他的母亲与自己如此靠近。
近到，有些看不清了。
the end

身边也发生过非常类似的事件，妈妈最后也采取了安（两个人）太岁的作法，特别有感

帮忙安太岁就是一种最好的祝福啊啊啊啊

真的是当作家人才会帮忙安太岁啊，眼角溼溼的

推推～

推

后劲好强QQ

感动QQ

安太岁的方式很棒QQ

推安太岁来表达认同与关心的方式。:)

好看，父母含蓄的爱，后劲却很强

好感动！真的要幸福~~~~

QQ

好幸福的文!真的平安幸福最好!!

推～代入有生之年替阿文觉得开心QQ

QAQ

我超爱有生的啊，谢谢写文，有出书我要双收起来

新年快乐！妈妈都是心思最敏锐的那个啊 OQ

好喜欢有生之年 虽然骗了不少眼泪 我也要双收

推。

是有生之年的作者！好久不见！想你的作品！

自动代入有生之年。看到妈妈帮张佐和阿文一起安太岁，含蓄的接受与认同，让人忍不住眼眶热热的。保守的父母或许难以理解或想像同性之爱，但那并不代表他们不爱孩子。爱，真的是能跨越藩篱，深刻而美好的力量。

好感动啊

QQ 太感人

很感动 为孩子伴侣安太岁就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真的

有洋葱QQ

天啊刚刚一次补完有生之年再看这篇直接爆哭QQ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幸福快乐~

推一个，我觉得这大概也是台湾父母不言明的爱吧，也许不明白、但仍旧愿意包容，也许不说透但、但仍愿意在一点一滴的日常中透露出关心与爱。

好感人 前几天刚追完台剧俗女养成记 妈妈果然都是看得最清楚的人

好感动QQ 安太岁真的是很温暖的作法，又是很贴近台湾的方式

安太岁真的是一种家人才会做的行为，不明说接受但可以做到这样，真的是台湾一些长辈们含蓄的爱，张宥知道阿文的生日很合理，完全代入有生之年，好想念张佐跟彦文

第一次在这里留言就给这篇了！这样无声表达对孩子的爱真的好让人感动～谢谢大大写出这么温暖的故事QQ

太棒了，不方便收藏实体书，很期待电子书！！！

好感人...(边打字变抹泪QQ)或许父母的观念很难转过来，但他们还是爱孩子希望孩子幸福的，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默默的表达他们的爱，谢谢大大写出这么温暖的问TT(擤鼻涕)*温暖的文啦...TAT

这两天一口气把有生之年追完了，谢谢m大呜呜呜呜，好喜欢阿文这么可爱，阿佐妈妈能够看开真的是太好了，拜托阿佐要好好珍惜阿文，要幸福啊！

一口气追完有生之年，按了a发现这篇是同个作者啊！然后就哭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