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拥有许多符号，譬如名字、职位、权力；这些受到敬重，被恭维，讨
喜，畏惧的种种，代表的是一个人——部份的自己，中性的自己。在成就以外，我才算拥
有性别，是个女儿、妻子、以及母亲。假如，母亲也能够算为一种职业的话，那么我做得
不好。
我的丈夫安德烈是一个德国人，真正意义的洋人，他也作为我事业方面最好的助手；他很
理解我对于事业的热爱与忙碌，各方面体贴，为我考虑许多事情。他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但他愿意为我作为妥协的那个。我们结婚多年，有个儿子，目前在美国上大学。
这是我的第二段婚姻。不是秘密，然而不会特地解释，大部分外人所知道关于的我的婚姻
、我所嫁的丈夫就是安德烈。
关于我第一段婚姻的失败，在社交圈里已不算新闻，过了这样久，也说不定根本没人记得
。这么多年，我自己并不多提，包括对我的家人，因绝大多数不怎样愉快的回忆。这段婚
姻发生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在国外，英国伦敦，我和我的前夫透过介绍认识，对方是华人
，出身在当地极具声望的华裔家族，檀家。我们认识时，我并不十分清楚他家庭的情形；
就算知道，那时候心里只充满因为恋爱生出的快乐，哪里容得下别的，也根本听不进去。
我们恋爱三个月就决定结婚。我以为我前夫需要费些唇舌才可以使他父母亲同意；我曾见
过他的父母，我看得出来，他们不属意我作为他们儿媳妇的人选，想不到他们倒是很快答
应，只要我同意在英国定居。当时我很愿意，我和他们的儿子就要共组家庭，以后也会有
孩子，自然要在英国长住下来。爸爸妈妈对这桩婚事并不赞成，然而他们还是尊重我的意
愿。
其实，这段婚姻也维持了很长时间，也有过感情很好的时期，可是，最后还是闹离婚，打
起官司。
我和前夫之间有个儿子，我没有取得抚养权。
下午开完会出去，差不多五点了，我早已吩咐过助理，今天午后除了这个会议，不再安排
其它事，没想到这例行的会开到这样晚。我套上外衣，拿起皮包就往外走，总助理薛苹紧
跟在后，一路报告。她有孕在身，这一个月来肚子又更大了。我叮嘱著几件事，一面放慢
脚步。
直到电梯口，我道：“接下来的事，等节日过完再说。妳不用跟着我下楼了。”
薛苹道：“好的。祝您节日快乐。”
明天就是感恩节，在我家算是一个大节，不论手头有多少重要的事，在这天也要放到一边
，回家团聚。我对薛苹点了个头，走进电梯。到了一楼出去，汽车早已在外头等候。我坐
上车，吩咐道：“去兰台路，新宁苑。”
司机小霖道：“好的。”
路上车流平顺，不久汽车便开到了新宁苑门口。刚刚停下，马上有侍者上前开车门。我下
了车，对方道：“您好，这边请。”
穿过庭园，走进檐廊，熟识的唐经理就带笑迎了上来：“叶女士。”一面领了其他侍者，
引我往前走：“您的客人已经到了。”
那口气有些小心翼翼似的。我点了点头，瞥了她一眼，她仍旧笑容满面，然而那神色隐隐
迟疑，又不敢多问的样子。我并不奇怪，因为知道为什么。
今天我约人在这里见面，本来也没什么，可是约会对象年轻，又是男人，看上去也不像过
来与我谈生意。我又特地叮嘱需要隐密。这时候，在一间包厢门前停下了，唐经理轻敲了
敲门：“打扰了。”就拉开门。
包厢不大，布置精巧，开门便正对一面大的圆花窗；窗下的位子坐着一个男青年，他转过
头来，浓黑精致的眉眼，十分淡的神气。我走了进去，他起身到对过为我拉开椅子。我对
他微笑，他神色也没有变化。我脱下外衣薄围巾，旁边的唐经理马上叫人来接过去挂起来
。
我坐了下来，那青年人就回到位子上。唐经理带着两个侍者仍旧立在一旁，我想也不想便
吩咐：“老样子。”
我和丈夫与儿子常常到这里吃饭，唐经理很熟悉我的口味。她听了道：“好的，那么另一
位先生……”
我顿了一顿，朝对面看去。他阖上餐本，开口：“妳决定就好。”
我点头，看了一眼唐经理，道：“那就这样吧。”
唐经理道：“好的。”就带人离开。
包厢的门重新关上，我一时没有说话，在对面的他也没有。他转过头，往窗外看出去。天
色早已暗下，庭园深深，灯影煌煌，枝叶沙沙地摇曳。我静静地端详他微侧着的脸庞，不
免有些恍惚。距离上次见面又将近半年了，其实他早已成年，也不会多大变化，然而每次
见面，总觉得他似乎又有哪里不同。这是我的儿子，谊沉。
我和他父亲离婚后，谊沉一直跟着他父亲和祖父母在英国生活。不说的话，根本没人会认
为我们是母子。我们相似的地方，大概也只有头发与眼睛的颜色，其余全部不像。怪不得
唐经理误会。
好几年前谊沉回来做事，从那时开始，我们每半年会见一次面。在之前，从他十二岁开始
，我们一年只见一次面。当时他还要上学，大部份是我到伦敦去见他。然而自那时候到现
在，我们见面的情形，却几乎没有变化；出来一块吃饭，谈谈近况，也就结束了。
我自己并不是没有想过缩短见面的时间，增进彼此的了解，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
的时候，总有点退却，感到开不了口。
这样多年，谊沉也从没有要求增加见面的次数。事实上他并没有对我表示过任何不满的话
，他没有问过我，当初为何抛下他？为什么打了一次官司，就轻易地放弃抚养他的权利，
为什么多年来不闻不问，突然又想起来见面；也许他父亲早已告诉过他当年的经过，又或
者，他是从他的祖父母那里听见的，对我这个母亲也就不抱期待。我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
么来。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已经长大了，十岁，此前我就在照片上看过他的样子，完全不
会陌生，仔细地看，似乎他哪里都和我小时候的样子相似，当面见到，却觉得不认识，十
分疏远，好像不是我的孩子。当时见面，情形也有点匆忙，在檀家，檀老夫人也在场，气
氛古怪，他完全不认识我，很有礼貌地喊我阿姨，当时搞不清楚心情是怎样的，就觉得茫
然。
后来我找上我的前夫，谈过之后，我终于可以和他单独见面。距第一次见面又隔了两年，
他在德国进行钢琴比赛，我才知道他会弹琴。我到后台去，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他坐在琴凳
上的背影，他弹奏著李斯特的《钟》。这是后来我问他的。他比完了，回到后台，他的钢
琴老师在他旁边说话，语气严肃，大概不满意他刚刚的表现，不过，他看上去毫无委屈，
脸色镇静。
他注意到我的存在。我走了过去，那钢琴老师便停了声音。她早知道我是他的什么人，退
了开来。我道：“我觉得你弹得很好。”
他开口：“谢谢您。”
我顿了几下，改用中文：“谊沉，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两年前见过面？”
听见我说中文，又喊出他的名字，他脸上才有了一点点动静。他道：“抱歉，我不记得了
，请问您是？”
我轻轻吸了口气，告诉他：“谊沉，我是妈妈。”
他仍旧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才有点不一样，又似乎根本没有变过。他始终没有说话，就仔
细似的对我端详。当时我认为他的安静大概出于震惊，我并不感到我们之间的隔阂难以弥
补。可是一年又一年过去，也不至于无话可说，然而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还是遥远，每次见
面，总像是初次见面，需要一些时间来缓和气氛。
直到他回来，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向他提出半年见一次面。
其实我心里想要一个月见面一次，想了好几天，迟迟打不出电话，怕我这样积极，他不喜
欢。当时安德烈知道我的烦恼，他劝我慢慢来：“先改成半年一次，过一阵子改成一个月
，然后半个月，不要急。不管怎样，妳有权利跟他亲近的，妳是他的母亲。”
我又想了几天，总算打了电话给谊沉。他听了没有反对。可是，见面的情形也还是一样的
，见面的时间始终维持半年一次。
谊沉掉回头，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开了口：“下午诊所里忙不忙？”
他放下茶杯，道：“下午我没有看诊，去了一趟大学医院。”
我点点头，看看他神气，又问道：“那边有什么事吗？”
四月份我们见面，我便知道他在年初的时候就从大学医院辞职，去了现在做事的私人诊所
。为什么他辞掉医院的事？他总有他的考虑，可是我不免有点不理解，他回国之后，马上
进入那所大学医院就职，几乎从头开始，熬了几年，前途大亮的时候，却提出辞呈。本来
他在伦敦的医院一切发展也非常顺利，他也通过考试，真正独当一面，那时候也是十分突
然决定回来。
我始终没有问过他的理由。当初听见他说打算回来，对于我这一个与儿子一年只见一次面
的母亲来说，只认为再好不过。然而也是因为我是一个母亲，不免为孩子的前程担忧，就
算他正在做的事并没什么不好。
这时候谊沉道：“没什么事，精神医学部的林主任找我一块进行一项研究。”
我想了想，道：“那位林主任就是你之前在那边做事的老师，是吗？”
那位林主任是个女性，在那样人事状况复杂的地方，脱颖而出，主导一个部门，大概也有
点手段。谊沉进入医院做事，她一直作为他的老师，诸多照顾。我见过她一次，有一次，
我和谊沉定在园林路上一家餐厅见面，当晚下起很大的雨，就是她开车送他来，她就住在
园林路一带。
但是那之前我便听见过她的名头，她在我与谊沉过往谈话内容里出现过几次，这是因为我
问起他工作的事。我并不清楚他们交情程度，也许那林主任对他根本没有别的除了师长的
情谊；可是作为母亲，对于儿子身旁频繁出现的女性怎样不会多心。我的儿子条件又这样
好。
我自然知道对方年纪比谊沉年长。
倒是听了我前面的问题，谊沉点了点头：“嗯。”
我便又问：“是什么样的研究？”
他像是思考了如何解释，片刻道：“关于思觉失调症治疗的研究。”就简单说明那疾病的
情形：“我们打算提出一种新的治疗法，已经进行了几个月，目前还需要多一些更确定的
依据。”
我道：“听起来，原来她和你一直还有联络？”
谊沉道：“现在我做事的地方，就是她介绍的。”
我道：“你提出辞职，她又这样帮忙，倒是个热心的人。”
谊沉便道：“她倒是的。”
我斟酌语句：“她一个女性，在医院里担任一个大部门的主管，她要领导那些医师，我看
不容易，那些医师也不一定年纪比她小。不知道她几岁了？”
谊沉道：“应该四十出头了。”
我仔细看他神色有没有变化，嘴里道：“她结婚了没有？”
谊沉仍旧淡淡的样子，似乎不觉得奇怪：“我并不清楚。”
我道：“也许没有？上次我远远地看见了她的样子，感觉还算漂亮。”
谊沉没有说话。我看着他，顿了一顿，然而也十分想要说下去：“你觉得她怎么样？”虽
然她比他大了几岁，可是，志趣相同，他们又同为医师，假如在一起，会方便一些。
谊沉道：“我不明白妳的意思。”
我便道：“或者你周围有没有哪个女孩子，跟你关系也不错的？”
谊沉还没有回答，有人敲了门。唐经理亲自领人过来上菜。新宁苑做的是精细的苏菜，口
味偏甜，倒是不腻，清爽又有滋味。唐经理询问我是否一样喝点酒。这时自然不便再继续
前面的话题。我看了谊沉，微微地笑，问道：“要不要喝一点？”
他道：“明天需要早起。”
我便道：“那不用了。”
唐经理就又带人走了。我朝谊沉看去，道：“先吃饭吧。”
谊沉拾起了筷子。我也跟着吃起来。我们没有交谈。我并不是进食就不说话的人，只是配
合他。他吃饭时，不习于说话；当然他并没有像是他祖父母那样严格执行，真是需要开口
，也会回答。我倒不想逼他在此时说话，我更愿意和他这样安安静静吃饭，只有这样，我
才有机会能够看出来他在饮食方面的喜好。
以前我不怎样注意，在国外见面，大部份吃西餐，大概他也就没有吃不惯的；他刚回国的
时候，我们见面，有几次吃了日本菜，不免有几道生食，他也从没有透露他的不喜欢。后
来我才发现的，他不太吃生食，然而他半点没有表现出来，或许出于礼貌，吃了一口，再
不碰那几道菜。
现在我看着他吃进一口胡萝卜；在我的记忆里，他绝不吃的，那时候他很小，就要剁碎，
还要哄他吃下去。我回想起来，心里便有种惘然。我不禁道：“记得你以前怎么也不吃胡
萝卜。”
话出口，那一份怀念，以及面对他总是有点复杂的心情整个涌上来：“在你两三岁的时候
。你那时候也很喜欢吃甜，我冲蜂蜜水给你喝，你笑得好高兴。”他不作声，脸上平静无
波。我顿了一顿，道：“我想你一定不记得。”
谊沉开口：“抱歉。”
我笑了笑，道：“我只是想起来而已。”
谊沉看着我，忽道：“人的饮食口味会随着年龄增长改变，影响的原因有许多种，近期有
研究显示，可能和唾液成分有关系，唾液里含有一种蛋白酶，它和食物结合，会改变食物
的味道。”
我怔了一怔，也不知情绪，突然心里一阵轻松了下来。我笑了一笑。谊沉没有再说下去，
倒放下了碗筷。我道：“吃饱了？”
谊沉点了头：“嗯。”
我看看桌子上的菜，每一道菜谊沉都用了，但是一个成年男子的食量却这样子？我的另一
个儿子安东尼，食量可不止。当然安东尼才二十出头，活动多，也就吃得多；可是谊沉在
二十几岁那时候，甚至出去做事了，那样忙碌，倒又吃得更少。我想劝他多吃一些，可是
话到嘴边，总是堵住，半天说不出来。
照着这样下去，吃完了饭，一会儿谈上几句不痛不痒的，今天的约会又该结束了。我决定
今天无论如何要有些改变。我开口道：“今天你开了车出门吗？”
谊沉在几年前就买了车，但是他出门并不一定开车。他买车，也是因为他姑姑的劝说，似
乎他自己觉得不必要。他姑姑看好了款式，就叫他去取车，他倒也没意见。我知道他姑姑
对他的生活向来非常关心，他刚回国的时候，也要他在她家住下；他看上去不怎样反感，
虽然现在他搬出来住了，还是常常到他姑姑家里走动。
他姑姑在生意场上很有些手腕的人，在一些交际场合里时常见到，我们之间倒不熟；她是
檀老爷子在外头生的女儿，我生下谊沉，她才被接了回去，后来我和前夫又带着谊沉搬了
出去。那不久之后，前夫的心思越加不在那段婚姻里。想到这里，我心头不免怅然若失起
来，不过我不愿叫他看出来。
这时听见他道：“今天我坐车过来的。”
我便道：“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是这样的，我打算去一家店里看点东西，顺路。”我看
着他：“或者你有没有时间，先陪我去一趟？”
谊沉听了神色不动，那目光微垂，很快又抬起来。不等他说话，我又道：“不用太久的。
”
他开口：“现在就去吗？”
我道：“现在就去。”
唐经理亲自送我们出去。一路上她客客气气，不外应酬的话；她精通察言观色之道，就算
对我和谊沉的关系好奇，也没有迂回打探。这也是我私下喜爱到这边吃饭的缘故。车子走
进夜色，七八点钟不算晚，外头仍一片喧嚣繁华，车厢内却十分安静，气氛倒不算窘，我
习惯了，谊沉就是这样子的。我们两人单独相处时，他绝不是主动谈话的那个。
他一直似乎就是这样的，以前不知道，我常常会为我们相处的情形感到无力，又要误会他
，不乐意与我碰面。可是，越了解他是安静的脾气，又免不了难受，假如当年我没有轻易
接受官司结果，他不会留在檀家，也说不定他现在不会养成这样过于冷静的样子。我向旁
边看了看，他拿出了手机，似乎有人传来讯息。从外看起来也完全猜不出对方可能是男是
女，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开口：“有事？”
谊沉道：“没有。”他把手机收了起来。
我道：“是朋友吗？”看他点头，又问：“是什么样的朋友？”
谊沉往我看来，却没有回答。或许他正有点意外我会问他这么私人的问题。确实我以前不
会问，但我并非不好奇他交友的状况，可是，常常还没有问出口，心里先有种不便——我
是他母亲，在他面前，却常常感到需要斟酌。当然我也明白这是为什么，其实他根本没有
表现出讨厌，是我自己觉得对他有愧；隔了这么久，现在突然要插入到他的生活中，根本
不知道怎样做合适。
然而，他是我的儿子。我又道：“我倒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谈得来的朋友。”
谊沉听了开口：“谈得来的定义可以非常广泛。”
我道：“比如年龄适当的女性朋友？”
谊沉看着我：“为什么不会是男性朋友？”
我一时就顿住了。倒不是因为反感，真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事实上我对于同性恋爱没什
么意见，社交圈子里也不缺这类的人，见惯了。甚至我那管理娱乐公司的弟弟过往的情人
之中也有同性，家人出于爱护与尊重，没有反对，不论男女，只要他们是真心爱他的人就
好。
不过，那是弟弟，这是儿子。比如安东尼，假使有一天，他带回来一个同性恋人？就这样
想着，我心里不免也有点复杂。但是此时在我面前的是谊沉，他也是我的儿子，可是，我
却觉得自己像是并没有立场干涉。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谊沉始终看着我，神气安静。他没有再说什么，突然我
有种朦胧的感觉，他不仅仅只想要知道我的看法——他也有想过对我这个母亲倾诉他想法
的意思。我怔了一怔，就开了口：“我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谊沉道：“我不会喜欢女性。”他看看我：“一直就是这样子。”
我点头，立刻又顿住了，仿佛无法思考……我道：“抱歉，我，我完全没有考虑到这方面
……”
谊沉口吻平淡：“妳不需要对我道歉。”
我呆了一呆，心里搅出许多情绪，摇撼起来……当然他所指的是我前面的话，只是，我始
终觉得对他有愧，怎样不往深地联想——难道他从没有看出来？不谈他的职业，他一直都
是心思细腻的。他又成长于檀家那样的家，怎样不敏感。我想要上前抱住他，心里有许多
话就要说出来，立刻也想要了解他感情的状况，但是对上他的眼睛，全都克制住了，怕吓
他一大跳。
我轻吸了口气，道：“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我也想要告诉你，我对这方面没有意见，
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过得好，能够开开心心的。”
谊沉看着我，没有说话，他才点了点头。我端详他的神气，慢慢地牵起嘴角。我道：“那
你身边……唔。”我一时又觉得不该急进，顿了顿：“我是说，假如你已经遇到适合的人
，你可以告诉我，好吗？”
谊沉微低了眼眸。听见他道：“好。”
车子开到西圆环一带了，要买东西的店就在那边的一条路上。车子停在门口，我和谊沉下
车，店内已经有人出来了；是这里的女老板卓熙文，她和我结识多年，她在细处十分贴心
的人，注重隐私，我们早已成为很好的朋友。她是知道我过往的一些事的。
卓熙文早早就通知我之前订制的几套冬衣来了，我延至今天才来，还是临时决定来一趟，
她倒又预备好了许多新的东西供我挑选。谊沉跟着我一起进到店里，她马上注意到，看看
我。
我笑道：“这是我的儿子。”
卓熙文马上了然，笑了一笑，对他点点头。她道：“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就要找专
人来给他介绍。
谊沉开口：“不用麻烦了。”
卓熙文往我看来，我便道：“那不用了。”
卓熙文笑道：“那么你陪你妈妈看一看，不然为她选一款首饰。”
我朝谊沉看去，他不作声，不过他看上去没有牴触这句话。他便在我的身侧，随着我与卓
熙文把一样一样东西看了过去。我的另一个儿子安东尼也陪过我一块出门买东西，安东尼
是不会像是谊沉这样待在我身旁的，他自己就会四处看起来，找寻他的乐趣。我和我的弟
弟也一起逛过街，他虽不会走开，然而不会安静，却又很注意我选的东西，给予建议。
谊沉十分沉默，除非我或者卓熙文询问他的意见，也大部分是卓熙文开口，她心细，看出
了我的某种小心。她这时说：“这个怎么样？”
谊沉道：“我对女性饰品没有研究。”
卓熙文把那条项链往我身上比对：“就这样看，怎么样呢？”
谊沉道：“看起来不错。”
我便道：“留着吧。”
又套了大衣，试了几件衣服。我试衣间再次出来的时候，发现到谊沉正打量著一个假人，
那个假人穿戴整齐，都是最新流行的样式。他的视线停在它脖子上一条灰杏色的围巾上，
那神色隐隐有点若有所思似的。我有些讶异，真是难得能够当面见到他对一件东西发生兴
趣。
卓熙文找人到他身边询问了，他摇了摇头。我走了过去，道：“这套搭配倒是很好看。”
谊沉一听，朝我看来，却有点欲言又止似的，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头。我道：“
要不要试试看？”
谊沉开口：“我不适合。”
他衣服的颜色总是暗的多，款式也非常简单，然而我认为他应该多穿些浅的活泼的服装。
而且我的儿子这样好看，哪里会有不适合的。或许他心里正有点动摇，因为不好意思？我
想了想，鼓励道：“你穿一定好看。”
谊沉却道：“我不这么觉得。”
卓熙文眼神仔细，去取下了那条围巾：“不然试试围巾。”
谊沉仍旧摇头：“我不适合。”
卓熙文瞥了我一眼，我略摇头，并不勉强他了。时间也不早了，本来我说不必太久的时间
，也待了将近两个小时，虽然他不曾催促，不过我也不想等他不耐烦起来，让卓熙文把我
看的东西全都装起来了。
等待的时候，我想了一想，趁著谊沉不注意，悄悄地吩咐卓熙文把那条围巾一块包装了。
她听了一笑，从玻璃台下面取出一只袋子，她交给我，那里头装了个盒子。她道：“早就
准备好了。”
我一笑。
司机帮忙把一袋一袋的东西放到车子的后备箱，独留了那只装了围巾的小袋子。重新坐上
了车，虽然我和谊沉没有再谈什么话，我却觉得心情从没有过的自在，愉快。
直到送谊沉到了公寓楼下，车子停在大门口，他向我点了点头，就开了门。我连忙叫住他
：“等等。”
司机一听，立刻把副驾座上的那只小袋子交给我。我递给谊沉：“这是给你的。”
谊沉没有接过去，他看了一眼，这才往我看来。我道：“我想送你东西。”
谊沉道：“为什么？”
我顿了一顿，笑了一下：“我没送过你什么东西，生日礼物不算，我一直也不知道你喜欢
的是什么，难得……你收著。”
谊沉终于伸手拿了，道：“谢谢。里面是什么？”
我笑了笑，道：“你回去打开就知道了，你会喜欢的。”
谊沉看看我，略点了头，他道：“我上楼了。”
我点头：“好。”
他便下了车，把门一关。我叫司机放下窗玻璃，他低身看来，我对他笑了笑：“早点休息
。”
他道：“妳也是。”就转身走开。
我看着他的身影进了大厅的门，等到看不见了，才吩咐司机开车。
完
……………………………
最近试用了云鹿创作网，操作还算方便，
关于酸汤肥牛卷的文章会陆续搬过去，
有兴趣的人欢迎看看：)
https://www.softdeers.com/writer_reader.php?id=485

楼上大好 XDD

我昨天竟然梦到直末大一次贴了6篇番外XDDD

番外连发太惊喜！！！

推一个先

小檀跟二姐相处的样子跟想像中一样啊！谢谢大大的番外

连两天有番外 好幸福！！！

脑海里浮现小檀想像小舅舅套上围巾的样子（姨母笑）

从其他人的眼中看到檀对小舅舅的注意，觉得好棒唷，很喜欢番外<3

喜欢番外！

其实还是觉得很心疼，虽然不常见面相处毕竟还是至亲的人，但无论是母亲还是弟弟，都曾经为了不能理解谊沉到底在想什么感觉到有点挫折吧，谢天谢地有小舅舅

啊啊啊啊是传说中的定情围巾啊啊啊(不要乱讲)

啊啊啊 那是妈妈啊 。好高兴看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