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主轴需要吃饭,虽然不是重点还是有进去
好像还是得防爆
来收一些从第一章起就稍微提起的线:)
夜里,白天带着学生去做田野调查的夏佐先生到家时,屋里只留着门口一盏灯,室内
一片安静。夏佐先生一上楼,新房客便开门探出头来,提醒他亚撒今天有点累已经睡了。
青年的言行透露著不希望他去打扰的意图。
夏佐先生不动声色地点头,提着公事包进了书房,将待办琐事一一处理,回房洗了个
澡换上家居服,才冲了一杯安神的香草茶去少年房间。
晚上九点,少年裹着棉被面向墙壁躺着,真的如莱安所说已就寝。
这不太寻常,以往少年即使只有下午做临时工,大多数时间都是忙碌的,帮忙照顾后
院的菜园、站在围篱旁和邻居闲话家常,替他整理书本,学着处理水果和制作甜点,即使
身体因为某个他造成的原因而不怎么舒服,顶多也是倒卧在沙发上看书。
“怎么了?”
夏佐先生把茶放在木桌上,在床沿坐下,伸手抚摸少年的头发。
他看得出亚撒没有睡着,只是整个人意志消沉。
回应他的是一片无声,亚撒微微动了动,把脸埋进枕头里,同时却把一只手伸出棉被
,碰了碰他。
夏佐先生握住那纤细的指尖捏了捏,起身回房拿了本书,在新房客错愕的视线下又关
上少年的房门,坐在床头边翻看。
床铺上多了一个高大的成年男人,瞬间有些壅挤,过不到五分钟,少年挪动身子,靠
过来蜷缩著将脸颊贴在他的大腿上,像只受伤的小兽。
他选了本内容浅显的生活科学书籍,,都是三五页成篇又选题有趣的专题研究,夏佐
先生稍微把书本放低,就感觉到少年稍微调整了姿势,把视线放到书本上。
夏佐先生有注意到亚撒挺喜欢看书的,总会随手拿起客厅有的报刊杂志读起上面的文
字,得到使用书柜的允许,也会拿一些艰涩的学术类书籍去读。
亚撒阅读时专注投入的神情,实在不像一知半解地囫囵吞枣。
夏佐先生曾想过是否要实验少年的智识程度,就连奥尔瑟夫人都察觉到少年头脑聪明
,也许应该找个时间实行。
他们就著这个姿势看了半小时,夏佐先生才捏了捏亚撒的眉心,提醒他休息。
“口渴。”亚撒倒回床上伸了个懒腰,以慵懒的语气撒娇。
坐在靠近木桌那侧的夏佐先生替他拿过茶杯,正考虑著是否要口对口喂食,少年已经
礼貌地坐起身,以东方国家礼仪跪在床上朝他微微鞠躬道谢,伸手接过茶水。
他的眼睛有点红红的。
从刚才少年躺在腿上时,夏佐先生就注意到他的眼周和鼻尖有点红肿,不过亚撒罕见
地不愿意解释,夏佐先生决定稍微等等。
夏佐先生将手撑在床舖上,突然碰到一个有点坚硬的铁片。
“啊,抱歉。”
看他从床上捡起拇指大的黑色铁片,亚撒伸手要接,却发现夏佐先生一动也不动。
“这是我的发夹。”亚撒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铁片整体折成了兔子的形状,还是一只
耳朵上别著颗粉红色水钻的女生兔子,“我有一系列这种动物造型。”
床头柜上摆放著小铁盒,里面收了黑猫、熊、绵羊、小狗等等的同款发饰,亚撒在自
己卧室里会拿来夹浏海和两侧头发,不过在公共空间还是会顾虑一下,他担心自己看起来
会像十四岁。而且男生不该戴发夹。
他试着要从夏佐先生手里拿回发夹,却发现对方捏得很紧。
“这从哪来的?”好半晌,夏佐先生才出声。
“人家送的。”亚撒偏了偏头,男人的声音有点奇怪,却又不像是在调侃他。
“谁?”
“一个小男生。”亚撒笑了,没想到夏佐先生会追究这种事,“而且很久了,你看都
有点生锈了。”
夏佐先生随着他的指尖,凝视发夹边缘斑驳掉漆的部分,却没有露出笑容。他接过亚
撒手里的盒子,看了几眼其它分别脱落了水钻、被挤压变形的动物,最后,将兔子也放进
盒子里,把整个铁盒还给他。
空气似乎变得混浊沉重。
亚撒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疑惑地端详夏佐先生的神情,然而,夏佐先生避开了他的
目光,沉着一张脸猛然起身,一声不吭地离开他的房间。
夏佐先生清晨就离开了家,开车到学校去,算准时间在办公室里拨打了通电话。
‘怎么想到姊姊了?’电话另一头传来愉悦的妇女声音。
“当初我给少爷的那些发饰去哪了?”
电话那头倏然没了声息,仿佛对方停止了呼吸,‘哦,老天……’
夏佐先生等待着答案,受到惊吓的妇人却匆匆挂断电话。过了几分钟后,他办公室的
电话响起。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姊姊的声音带了点气急败坏的严厉,那一头明显杂音变多
了,充满人声,她似乎特地出门找了一间餐馆打电话。
“突然想知道。”
那一头沉默了一瞬,‘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
“我想知道。”
‘……大概被烧成灰了吧,如果少爷有保留到最后的话。’妇人以压抑的叹息声说道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所有人都很舍不得,但你不能一直走不出来。要是被妈知道
你这个年纪了还在提起他,他们会把你关进疯人院的。’
“亚撒老师,你戴耳环呀。”
这天亚撒才刚走进托育中心,柜台小姐立刻眼睛一亮的说道。
“这样不符规定吗?是不是要拿掉?”亚撒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碰了碰耳朵。他今天
出门前注意到放在桌上的耳环,一时兴起就拿起来戴了。
“不,其他老师也有戴耳环项链,你当然可以戴啊。”柜台小姐亮着眼睛说道,“你
戴起来好好看哦,那颜色很适合你。”
宝蓝色衬著肤色更显白,简单低调的款式很符合少年干净的气质,多添了一丝成熟感
,宝石让人的视线不自觉停留在少年撩起头发的耳际与白皙而线条优美的脖颈上,本就美
丽的容貌多了一丝妩媚。
“很漂亮、很美。”被柜台小姐的声音吸引来的同事们,围着他连连称赞道,让亚撒
诚惶诚恐地道谢。
他原以为会被认为很恶心。
亚撒躲进员工休息室放背包,想着阿尔瓦还真是个和善的城市。
同事们的反应稍微安抚了他最近的低潮。亚撒从包里拿出答应要带给孩子们看的绘本
与自己做的糖霜饼干,打开门要去自己负责的四年级生班级时,发现大厅里有着一股过节
般的兴奋气息。
“你是知道了才特地打扮的吗?”一个女老师回头看到他,面露暧昧笑容调侃道。
亚撒疑惑地循着热闹人声来源望去,发现莱安一身参加正式场合的正装,在一群教会
人士的簇拥下,正发放礼物和零食给孩子们。
“教会的人有时会来带活动,今天那个从大都市来的帅传教士也有来。”经过的课务
助理兴奋地说道。
这间托育中心离他们住处有段距离,同事们都不知道莱安和亚撒是室友,纷纷在他身
旁谈论莱安的腰腿和嘴唇有多性感,插不上话的亚撒赶紧撤离,去找他班上的小朋友。
孩子们对于跳脱日常的事物都有很大的好奇心,纷纷围观著教会来的大哥哥大姊姊们
,眼神充满好奇。
其中几个比较活泼的男孩刚才成功挤到人群前面,得到了几个过度包装的零食袋,亚
撒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分尸了袋子上的蝴蝶结和亮面包装纸,分著糖果饼干。
“啊,你们今天有点心了。”亚撒看了眼手上的饼干,“那我烤的饼干──”
孩子们倏然停止动作,猛然抬头看向他。
“我要我要吃!”
“我也要!”
“是给我的,老师昨天有说……”
孩子们瞬间扔下了地上残破的礼物堆,一拥而上地簇拥在少年身旁。
“可是你们这样会吃太多零食。”亚撒有点烦恼地犹豫着。
“我们可以晚点再吃那些,那都是有包装的。”一个孩子反应很快地说道。
这时,课务助理过来通知要带孩子们到大活动室集合,教会的人要带孩子们玩游戏。
亚撒想了想,便对孩子们说道,“那你们先去玩,我帮你们保管饼干。”
几个大孩子听了,立刻弯腰收拾起地上的垃圾,一边吆喝着大家集合出发去活动室。
“他们真的很喜欢你耶。”课务助理惊奇地说道。
教会的活动人员们带着孩子们唱歌跳舞、玩团康游戏,设计了一系列活动,莱安和园
长坐在第一排观赏,而他们这些老师只需要待在活动室附近,留意自己班上学生是否守秩
序。
“赚到一下午假期了。”
负责五年级的艾莱妮老师还去咖啡机投了杯咖啡,心情愉悦地在亚撒身旁的空位坐下
。
亚撒偏头看了看染著一头黑发,将头发拉直的年轻女同事。她总是一身T恤和长裤,
身上毫无装饰,隐隐的叛逆气息让人知道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只是个过渡期。
“艾莱妮。”
“嗯?”女老师喝了口咖啡,漫不经心的应着。
“妳刚刚问我是不是因为莱安来了才打扮。”亚撒问道,“看得出来我喜欢男性吗?
”
艾莱妮的表情凝结了,望向他的褐色眼睛瞳孔放大,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哦,虽然我不是为了他才戴的。”亚撒乾乾的补充。
女老师还是一脸错愕,亚撒正想着他是不是该和这位同事拉开礼貌距离时,她突然露
出懊恼的神情,“哦,天啊!对不起。我没有看出来什么,不是有意要开那种玩笑……”
艾莱妮一开口就是一连串慌张的道歉,盯着他的眼神充满浓浓自责,让亚撒一时愣住
。
“我远远听到她们夸你今天很漂亮,所以才想着看到你该说点什么,我没意识到自己
究竟说了什么混蛋话……你戴耳环很好看,只是这样,不管你喜欢男生还女生,都很适合
你。”艾莱妮看着他的眼睛,表情真挚而坚定,仿佛在说什么天经地义不可动摇的事实。
亚撒眨了眨眼睛,明明是他自己选择直接谈话,却想不出任何适当回应,只能呐呐吐
出一句,“嗯,谢谢。”
看到他的反应,艾莱妮的表情像是有人揍了她肚子一拳,捏著纸杯发出痛苦的低吟,
“噢,该死。”
“怎、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为什么不穿裙子。自从我能自己选衣服、出门玩,只要我穿裙子或
是在头上绑花朵发饰,大人们总会嘲讽我是花蝴蝶,是不是要和男生约会。但我当时只是
拿面包去公园喂松鼠而已。”艾莱妮一脸作呕,“我居然也成了那种恶心大人。”
“恶心的大人不会一脸真诚地道歉。”
“但那是我先说错──”
“他们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是错的。”亚撒补充道。
艾莱妮想了一下,无法反驳的闭上嘴,但看起来还是有点难过。
“我很喜欢妳,艾莱妮。”亚撒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注视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好了,这去和你的男朋友说。”艾莱妮噗哧一笑,脸色亮了一些。
经过一阵慌乱的谈话,艾莱妮和亚撒彼此间亲近不少。
两人坐在角落看孩子们跳了一支舞蹈,艾莱妮瞄了一眼亚撒,她和其他同事原本都以
为又来了个想赚高时薪的大学生,这几天才听说亚撒这个十八岁孩子是正职员工。
“你,一切都还好吗?”艾莱妮欲言又止的问,“你的家人对你──”
她毕竟是做教育工作的,从亚撒对于外貌气质的反应,知道他必然有点不好的回忆。
长年看着孩子们天真而残酷的社交生态圈,艾莱妮知道以亚撒的外貌、性格与言行举
止,在同侪圈子八成不会混太差,甚至很有可能是属于公开性向也会被众星拱月疼爱,被
朋友小心保护的那一种。
会让这样的孩子产生不自信、害怕被攻击的神情,比较可能是来自于家庭。
“他们不接受。”亚撒微微一笑,仿佛谈起遥远回忆般平静,“我父亲非常厌恶我的
容貌、身型和声音,觉得我让他丢脸。”
大概远从亚撒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性向以前,父亲比他预先察觉到了这令人惊恐的事实
。
“他一直相信这是可以矫正的,从我十六岁开始,会安排我和女孩子过夜。”
看到艾莱妮脸上浮现的震惊,亚撒安抚地一笑,“我没有碰她们,只是说话到天亮。
”
“哦。”艾莱妮松了口气。
他没说出口的是,那些还未破处的女孩常常会哭着哀求他,如果他没有与她发生关系
,天亮她就会被送去嫁人或是卖去妓院。亚撒尝试过,却恶心得差点呕吐,最后只能道著
歉一起哭。
到他十七岁时,也许父亲是想教训他死性不改,又或者认为他把女孩们被送走当作骗
小孩的把戏,让一个新来的女佣跟在他身旁,允许她和他聊天说话,过了一个月才命令她
陪床。
他一如往常地和女孩盖著棉被什么事都没做,忧伤隔日早晨的离别,女孩还反过来安
慰他,半开玩笑地说也许她会遇到贵客很快把她赎出去过好日子,就不用洗衣拖地了。
那天他们肩并著肩,头靠在一起睡着了。
隔天夜里,他被绑在椅子上,目睹那个女孩被五个粗汉轮暴了一整个晚上。而且这一
次,他们没有把女孩送走。
女孩每天撑著虚弱的身子服侍亚撒,整个人活像灵魂受到摧毁似的性情大变,镇日失
魂落魄,一点声音都会受到惊吓直发抖,再也没有看过她的笑容。
每一周都会有一天夜里,同样的事情在他眼前上演。他一次次看着那个女孩受到折磨
。
“那之后呢?你父亲有改变态度吗?”艾莱妮担忧地问。
亚撒摇摇头,“我逃了。”
“那就好。”艾莱妮松了一口气,赞许道,“你很勇敢。”
亚撒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出口,他的逃离是以一种在许多宗教被视为会永不得超生
的方式实践。
活动结束后的自由时间,孩子们在后院玩耍,莱安找到空档找亚撒说话。
“待会我等你下班吧?晚餐顺道在附近解决?”
莱安理所当然似的提问,让亚撒脸色微微黯淡下来。
亚撒因为得知伊桑的消息而大受打击,魂不守舍了好些日子,回过神来才发现好几天
没和夏佐先生好好说话了。
总是散发香甜温暖气息的厨房,随着秋意散发萧瑟冰冷气息。
就连艾伦都说这很不寻常,夏佐先生会做饭不是因为热爱料理,只是单纯不爱外食荼
毒他的味蕾,而这样的人居然会在旅行出差之外的时间,长达十天没开伙,艾伦说过往从
来没有这样的纪录。
夏佐先生总是一早就出门,晚饭过后才到家,即使回来了也都关在书房里,似乎总是
很忙碌。
尽管碰到面时仍会稍微说说话,夏佐先生却不再看亚撒的眼睛。
每三天一次,夏佐先生会在夜里亚撒刚陷入熟睡,迷迷糊糊难以转醒的时候来到他房
间,从背后进入他。
昨天晚上,终于意识到不太对劲的亚撒试图想和夏佐先生交流,想在性爱中转身换成
能够正面拥抱的姿势,一察觉到他想起身,男人的大手轻轻按住他的后颈,下身更用力地
抽送。
亚撒脸朝下埋在棉被里,感受到男人射精在他体内,立即起身离开的同时,终于发现
夏佐先生不想看到他的脸。
“还是不用了,你和教会的人去吃吧。”亚撒摇摇头,微笑看了眼正偷瞄著莱安的教
会女孩,“他们看起来很期待。”
闻言,莱安脸上的笑意被担忧取代。
阿尔瓦有许多不错的餐馆,艾伦也推荐了不少美味的外卖食物,即使房东不在家,他
们要解决三餐并不成烦恼,亚撒那食欲低落的症状却复发了,而且还隐约有着恶化的迹象
。
以前顶多是吃不下第一餐,最近一整天都病恹恹的,连晚餐都常常只吃几口。
“那您要答应我,回去要吃点东西。”
亚撒不会随便承诺做不到的事情,他俏皮地抬起眼睛,“我们要尊重神的旨意。这是
我的设定。”
莱安的目光暗了下来,神使的身上会完全保留生前的病痛。
“半个月前,您还能做到。”莱安以受伤似的神情说道,“您已经没有病痛了。”
“这是我们轻视生命的惩罚,是永生永世跟随我们的诅咒。”亚撒耐心地解释道,他
已经习惯了跟人类伙伴解释他们本质上的不同。
以往在教会内部过著集体生活时,知道神使存在的神官们个个都见识过这些不老不死
的年轻灵魂们满身病痛、精神脆弱,莱安也是知晓永恒并不如想像中美好的第一线人员,
看过无数次亚撒与那些强迫他进食的人类对峙。
换做以前,他会立刻致歉撤回要求,不过在他与亚撒分道扬镳的这段时间里,他接触
过一位见过许多神使的退休老神官。
“神之所以保留疾病,并不是为了惩罚你们。”莱安向他久别重逢的伙伴谈起了他们
多年来的误解,“病痛是来自于心魔,所有的疾病和痛苦都对应着某种不和谐的创口,那
是一种祝福,让你们能够找到痊愈之路的钥匙。”
“那,我为什么吃不下东西?”亚撒显然并不相信,但还是保持礼貌地继续讨论。
而这说到了让莱安难以启齿的原因,他也曾问过相同的问题,“进食是生物为了延续
生命,自然而然的本能。抗拒摄取营养,根源是……厌恶生命。”
少年打从潜意识否认了自我的存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