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份 冬
第十七章 家人
袁子君自诩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但林天佑带着男朋友、男朋友的哥哥、以及男朋友的父母
进门时,他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
这是……来寻仇的?
当然,他也知道如果节目组跟他的团员不是先确认过是不会放人进来的,但这么大阵仗他
难免紧张。
“呃……你们好?”他困惑地看向林天佑和夏晏,夏晏撇开头,整个耳根子都是红的,像
是觉得无比丢脸,林天佑则是抱歉地对他笑笑,用口型说了些什么。
袁子君跟他还真没有默契到能读懂他如此一长串唇语。
“你好。”夏晏的哥哥先一步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特别冷峻,他之前真不能怪
林天佑不敢看扮演夏晏哥哥时的他,他现在也不太敢看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夏晏的大哥你好。”他强装镇定地点点头,握住男人伸出的手。“请问你们一家人今天
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叫我夏启就好。”男人说。“抱歉唐突了,这两位是我和夏晏的父母,我们昨天才临时
决定要和夏晏跟天佑一起过来,所以没有事先和贵剧团连络过,我们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跟
你聊聊,希望你不介意。”
袁子君很介意,但他也不能这么说。
“各位请坐。”袁子君比了下自己对面的两张椅子,夏晏的父母坐下后,夏启自动地走到
母亲身后站着,林天佑和夏晏则是站得远远的,像是不愿意跟这整件事情扯上关系。
“你们两个别愣在那里。”夏晏的母亲说,对两个年轻人招了招手,夏晏一脸不情愿,但
还是听话地跟林天佑一起走到桌边。
袁子君有种自己在立法院受质询的感觉。
“请问各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的吗?”
“你先前和我们儿子说过节目可以先不播出对吗?”夏晏母亲问。“可以等多久?能不能
选择不播?”
袁子君愣了下。“啊,虽然他们是签过同意书的,不过如果各位真的很担心,我可以想办
法跟节目组沟通一下。”
“我们也不想太麻烦你们。”夏启说。“但是否可以在他们大学毕业之前暂时不公开?我
们不希望影响到他们学习的环境。”
袁子君点点头。“我和制作人讨论看看要怎么处理。”
“谢谢。”夏晏母亲舒了口气,抬头看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你做事之前怎么也不先考
虑一下后果?就算你们同学不歧视,要是他们太八卦不也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
“对不起啊。”林天佑抢先开口,语气低落。“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没有没有,我不是在说你……”夏晏母亲急忙说,对自己的丈夫使了个眼色。
“我们知道你当初是觉得害怕。”夏晏父亲吞吞吐吐地说。
“没错!”夏晏母亲说。“天天你别紧张啊,阿启都跟我们解释过了,我们都没有怪你。
唉,你爸妈就是太喜欢看着新闻东说西说,才让你这么担心,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你
只要跟夏晏好好的。”
袁子君十分好奇夏启到底和他父母说了什么,让这两个人对林天佑如此紧张。
“谢谢阿姨。”林天佑说,语气带着点哭腔,眼眶红了起来。夏晏连忙安抚他,手轻拍他
的背,夏晏母亲也有些手忙脚乱地从包包里摸出面纸,递给夏晏。
袁子君觉得好笑又感动。
“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吗?”
六双眼睛同时射向他,其中一双还带着泪水,袁子君忍不住又僵了一下,突然十分想念顾
封。
他家顾先生总是能带给他无比的安全感。
“抱歉啊,袁先生。”夏晏母亲说。“我们对于……他们的关系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希
望你不会觉得太唐突,天佑说他和你谈过,你给了他不少建议。”
袁子君好笑地看了林天佑一眼,皮肤在冬天又恢复成小麦色的林天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袁子君投降地叹口气。
“我也不是什么专家,到了今年才跟男友复合,你们确定要询问我的意见?”
夏晏的父母对看一眼,夏晏母亲说:“至少我们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
“好。”袁子君无奈地笑笑。“我会尽我所能地回答各位的问题。”
他可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家子人问他作为同志要怎么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
不知道市面上有没有同志生存教战手册?袁子君一面回答一面恍惚地想。
“那……你和你对象是怎么分工的?会不会因为家务吵起来?”
“分家务和性别没有关系啊。”袁子君好笑地说。“我厨艺挺差的,所以比较少下厨,不
过其他家事我都会帮忙做,这方面我们是没有吵过架。”
“如果之后想要领养孩子呢?”夏晏母亲问。“小孩会理解吗?在学校会不会被欺负?”
这位母亲想得真的是很远了。
袁子君和顾封都还没有谈过这件事情,也许父母就是会忍不住过早担忧,他轻叹口气,弯
了弯唇。
“这方面我没有经验,不过我有认识几个领养了孩子的朋友,到时候真的有需要我可以帮
你们介绍。”
他讲得有些口干舌燥,已经差不多一个人喝掉了一壶水,夏晏的母亲原本还想再问下去,
但被自己的两个儿子联合起来阻止了。
“妈,人家的正职可不是这个。”夏晏说。“你们一大群人闯进来已经够吓人了,让他休
息一下。”
“是啊,妈。”夏启说。“我们已经很麻烦袁先生了,最后我们让天佑跟小弟和袁先生私
底下说点话吧?我们去外面等他们。”
“啊,抱歉抱歉。”夏晏母亲说,抿起唇。“谢谢你替我们解惑,也谢谢你之前帮忙开导
这两个孩子。”
“不会。”袁子君说,笑咪咪地把一家子送到门口。
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哇!袁大哥你别这样看我!”林天佑整个人跳了起来,跑到袁子君面前。“真的很对不
起!我也不知道他们会突然过来!”
“抱歉。”夏晏一脸不好意思。“我阻止不了他们。”
“你们别想太多,我就是笑僵了。”袁子君揉了揉脸,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对林天佑和夏
晏招招手。“看来你们这次出柜挺顺利的?”
林天佑拉着夏晏一起坐在袁子君对面,有些羞赧地笑笑。“可能是我当时哭得特别惨烈,
他们有点被我吓到,之后也不知道夏大哥说了什么,他们就接受我们了。”
夏晏应了声。“嗯,难得觉得我这个大哥有点用处。”
林天佑用手肘撞了下夏晏,夏晏瘪瘪嘴。
“挺好,这样至少有个家庭是支持你们的。”袁子君点点头,翘起唇角。“你们呢?”
林天佑点点头,用小指勾了勾夏晏的小指。“我们很好,就是夏晏特别黏人。”
“好像你自己就不黏人一样。”夏晏说。“我们系办营队的时候硬是要跟过来的人不知道
是谁。”
林天佑不服气地说:“不知道又是谁几乎天天跑到我们系上找我吃午餐。”
袁子君闷笑。“好了,也别趁着我对象不在打情骂俏给我看了,你们都过得不错我就放心
了。”
“谢谢你啊,袁大哥。”林天佑露出灿烂的笑容。“我第一次来的时候真的没想到现在我
会过得这么开心。”
袁子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下他的头。“嗯,你值得的。”
他看向一脸别扭的夏晏,同样也摸了他的头一把。
“好好珍惜。”袁子君说。“有问题别自己扛,两个人一起面对,两个人撑不下去也记得
向其他人求助,你们有很好的家人,再不行也可以找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上忙,和你们
说说话总是可以的。”
林天佑吸了吸鼻子。“你真的好像哥哥啊。”
夏晏也应了声。
袁子君笑了。“别那副脸,又不是不会见面了,我很好找的。”
“那我可以继续联络你吗?”林天佑问。“能不能偶尔找你出来吃饭?”
袁子君突然有种眼前蹲著两只雏鸟的感觉,而自己则是他们认定的鸟妈妈。被自己的想像
逗乐了,袁子君低笑出声。
“好。”他说。“到时候见。”
他们又说了会话,之后袁子君把夏晏和依依不舍的林天佑送到他们家人身边,离开前林天
佑还跑过来抱了他一下,之后蹦蹦跳跳地跑回夏晏身旁。袁子君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心
中有一丝羡慕。
他们很幸运。
他走到剧场门口,坐在阶梯上静静看着远方,他的心异常地安静,就这样等到了顾封。
车停在阶梯之前,顾封开门跑了下来,急匆匆地把大衣裹在他身上,担忧地唸叨:“怎么
坐在这里吹风?不怕着凉吗?怎么就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听着平时一贯省话的人絮絮叨叨地催促他保重身体,袁子君心里一热,把顾封抵在车边亲
吻。
顾封怔愣了一下,之后便任着他唇舌的侵略,温暖的手温柔地捧着他的脸。
直到门口传来口哨声,袁子君才结束这个吻。
“上啊,袁小君!”许沐晨喊。“我支持你反攻!”
“滚!”袁子君笑骂。“别叫我袁小君!”
“你忘恩负义!”
“你得寸进尺!”
“下星期见!”
“晚点回去记得小心!”
他真的觉得自己一遇上许沐晨,心智年龄就会自动变成八岁。
他也很幸运。
坐进车里,顾封一如往常习惯性替他拉上安全带,袁子君抓住顾封的手。
“还会觉得我和她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吗?”袁子君问。
顾封思考了几秒。“她和你是一个世界,但我和你是一个家。”
袁子君咧起嘴,亲了下顾封的唇角。
他也是有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