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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学钧自然不会因为赵律森一句话而打退堂鼓,中午十二点过没有十分钟就准时按响
门铃。
门铃响第一声两声的时候赵律森在厨房喂猫没听清楚,第三声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匆匆站起身走出去开门。
听见门铃声的当下赵律森没想到会是梁学钧,毕竟早上才回了那么一条讯息,他想对
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类型,被这么拒绝应该就不会来了。
事实证明他对梁学钧的认知还是稍有些不足的,当赵律森看见门外男人一身西装领带
,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时,足足愣了十秒之久。
梁学钧见状笑了笑,半举手里的提袋晃了晃,“怎么傻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赵律森下意识侧过身让出一条通道,等人进门后才意识到不对,他见梁学钧很自动地
往饭厅里走,便匆匆关上门跟了进去,“你没有收到我回你的讯息吗?”
梁学钧像是没听到一样低头从袋子里取出一盒盒保鲜盒,又转过身研究身后的微波炉
,研究完后他将其中一个保鲜盒的盖子打开,一边放进去才一边回道:“收到了。”
随后梁学钧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几罐看起来就有点高级的猫罐头,“这是买给你的猫
的。”
赵律森低头看着那些东西,没多作表示,只是接着问他:“收到了你还来干什么?”
梁学钧慢条斯理地打开另外一个保鲜盒,而后抬头与赵律森四目相对,“我收到你说
一个人挺好的,所以想来告诉你,两个人会更好。”
梁学钧总有一套赵律森无法理解的道里,他怔然地看着几乎摆满整张桌子的保鲜盒,
里头盛装各式菜肴,除了很久之前连着吃了好几天的煎鱼和炒高丽菜,还多了红烧豆腐、
凉拌小黄瓜、马铃薯炖肉,甚至还有一盒装着香菇鸡汤。
“你请厨师了?”赵律森看着眼前满满一桌卖相确实还挺不错的菜,实在难以相信不
过半年多的时间,梁学钧的厨艺能够进步成这样。
“自己做的。”梁学钧夹起一大块没煎焦的鱼放进赵律森碗里。“我现在能煎出一条
完整的鱼了,试试。”
赵律森面色复杂地低头咬了一口,味道和记忆里的相差不大,说不上真的多好吃,但
也不会到难以下咽的地步。每一道菜赵律森的试了一点,有的太咸、有的太淡,至此他才
真的相信,这些全都出于梁学钧之手。
“好吃吗?”梁学钧拿过桌上的空碗,替赵律森盛了碗汤。
“……普普通通吧。”赵律森咬著筷子含糊答道。
坐在旁边陪着赵律森吃了一会儿的饭,梁学钧才突然注意到赵律森的眼睛似乎有点红
肿,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碰,赵律森反射性地往后一避,梁学钧腾空的手顿了一下后旋
即收了回来,“抱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睡好。”握著筷子在碗里翻搅,赵律森几乎没经过思考,答得很快。
听到这回答梁学钧想起赵律森的睡眠障碍,便又问他最近还有没有在吃药。赵律森淡
淡地“嗯”了一声,想了一下又说也没有每天吃。
梁学钧点了点头,“药吃多了毕竟伤身,我再问问认识的朋友,看看有没有比较自然
的助眠方法。”
相比一般成年男性,赵律森的食量偏小,吃没多少便搁下碗筷说不吃了,梁学钧也没
勉强,将几个保鲜盒盖回盖子,“剩的我带回去,明天再带新的过来给你,有没有特别想
吃的?有空我就去学。”
赵律森看着梁学钧熟练的收拾动作发了几秒的愣,而后摇摇头,“你不用这样。”
“我自愿的。”梁学钧侧过头朝赵律森弯了弯唇角,“森森,我以前没爱过人,也不
知道应该怎么做才是爱一个人的表现。我想对你好、想为你做些什么,想把我一切能给你
的都给你,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如果不喜欢,你告诉我,我再想想办法。”
梁学钧温柔地说起情话来总能让人沉溺其中迷失方向,赵律森心里一紧又一酸,低着
头不愿再多说什么。
毕竟还是平日上班时间,梁学钧并没有在赵律森这里驻足太久,稍微收拾了下东西后
便起身准备走了。
梁学钧在玄关处穿鞋,赵律森没有送,倒是他养的那只猫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梁学
钧就著弯腰的姿势摸了摸牠的头,低声道:“下次再带礼物来给你。”
壮壮像是听懂了,亲暱地用鼻子蹭蹭梁学钧的手腕。
梁学钧很快直起身,拎着一手袋子,打开门前又往后倾了倾身,望向坐在沙发上看都
不看他一眼的赵律森,“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
从盛夏到暮秋,梁学钧频繁地出现在赵律森面前,但也不是每天,也不一定中午或者
晚上。每一次门铃响时赵律森心里总会几经挣扎,最后却都还是一边唾弃心志不坚的自己
一边替梁学钧开门。
梁学钧从不空手过来,除了例行的饭菜以外,时不时还会带些猫罐头或猫玩具给壮壮
,也因此这些日子下来壮壮和梁学钧的关系也越来越亲近。
赵律森垂眼看趴在地板上低头专注吃著梁学钧贡献的高级猫粮的壮壮,忍不住伸脚踢
了踢牠蓬松柔软的屁股,小声抱怨:“你怎么这么好收买啊。”
不远处的厕所传来闷弱的冲水声,赵律森缩回了脚,静静地等著厕所里的人走出来。
梁学钧满手湿气地走走回客厅,看看桌上空了大半的保鲜盒,心情颇好地勾了勾唇角
,“今天胃口真不错。”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梁学钧多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自己差不多该走了,赵
律森应了一声,没有留他。
这些日子都是如此,梁学钧释出的温柔和关心无孔不入,但仍保持着绅士风度,进退
有度,靠近但不过分踰矩。
即便和赵律森现在距离近了一点,只要是晚上过来,他还是保有在楼下多待一两个小
时的习惯。
这天也不例外,梁学钧回到车上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先打开平板回了几封邮件,又整
个人靠进椅背侧头往窗外赵律森住的那层楼看去,看没多久,梁学钧慢慢阖上了眼。
这一阵子他连着几天来回跑了好几趟外地,或者开会或者和新投资的合作方应酬,回
来后又赶着上超市买菜,为赵律森下厨。累当然是累的,身体也有点负荷不住,但他累得
心甘情愿。
地面开始上下晃动的时候,梁学钧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还以为是旁边有大车经过而产
生的震动。然而过不到几秒,他感觉到更为强烈的左右摇晃,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梁学钧几乎没有思考立刻就跳下车,甚至来不及将车门上锁,急切地就往赵律森所在
的楼层跑。
这场地震来得突然又剧烈,还晃了很久,街边的树木都随之大幅度地摆荡起来,晃下
片片落叶。鲜有人居的公寓里竟也传出了不小的骚动,人都往下跑的时候只有梁学钧一个
人往上赶。
曾经学过的所有防灾逃生知识全部抛诸脑后,梁学钧此刻脑子里只迫切地想见赵律森
,想知道他确实没事。
赵律森住得不算高,梁学钧到达门口的时候地震才差不多停了,他扶著冰凉的门板喘
著粗气,几秒过后弯下身,依循记忆果真在地毯下摸到赵律森藏在那里的钥匙,他也顾不
得里头的人等等会不会生气,手微微哆嗦著将大门打开。
“森森?”屋子里客厅只开了盏小灯,梁学钧试探性地唤了声。“赵律森,你还好吗
?”
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回应,梁学钧微拧著眉在玄关处脱了鞋,也顾不得换上拖鞋,只
穿着双袜子便往里头踩了进去。
走过一半的客厅,忽然隐约听见很细小的猫叫声从更里面传出来,梁学钧加快步伐,
往他只在许久之前赵律森喝醉酒时进过一次的那间房里走。
房间灯是开着的,看上去房间的主人是还没准备睡觉,梁学钧脚步停在半掩的门边,
曲起指节轻敲两下,“森森,是我,我进来了。”
梁学钧没等赵律森回应便推门进去,房间不大,他一眼就看到抱着枕头瑟缩在墙角的
赵律森,还有缩在赵律森脚边,几乎卷成一团的壮壮。
地面上凌乱地散著方才地震震落的杂物,梁学钧放轻脚步,一步步来到赵律森面前单
膝跪下。他无端忆起离开小木屋那晚的地震,以及后来再回去时,那座木屋已经塌了一半
的景象,心里一阵紧揪。
他想那时候的赵律森那么小,是不是比现在还害怕。
梁学钧张开双手将赵律森还微微颤抖的身子揽进怀里,宽厚的手掌在赵律森紧绷的后
背一下一下地拍,不断地在他耳边低声安抚:“没事了森森,没事了,我在,你不用怕,
我不会离开你,别怕。”
赵律森从前至今的阴影不少,地震确实是其中之一。
小时候那场大地震对他而言可怕的不只是剧烈晃动,更是在混乱之中只独留自己一人
的恐惧。所幸在那之后遇过的都是轻度地震,躺在床上眼睛一闭牙一咬,忍一忍就过去了
。
可刚刚突如其来的强烈摇动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间小木屋里架子上的东
西劈哩啪啦往下坠,原本睡在身边的人不见了,他怕得要命但还是起身去找,最后人没找
到,自己却被高处落下来的硬物给砸伤了眉角。
此时此刻拥着他的温度是温暖甚至炙热的,赵律森的下颔贴著梁学钧的肩膀,久久才
回过神,他迟疑地抬起双手,攥住梁学钧腰间的衬衫布料,攥得很紧很紧。
“你、别走了……别再走了,好不好……”
赵律森的语气这么轻又是少见的可怜,吐出来的字句让梁学钧愣了一愣,迟了许久才
反应过来。
拥著赵律森的双手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两个人就这么不顾凌
乱不堪的地面、还有旁边一只因动静而抬头的猫,像是世界只有彼此,紧紧相拥。
许久之后,梁学钧才哑着声,郑重而坚定地贴著赵律森的耳朵说:“我不会走了,永
远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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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完结!
上篇推文说两个人会更好的那位朋友,你是不是偷偷读取了我的脑波XDD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