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起来,陈煦也得承认彼时的自己的确太过莽撞。再怎么说,李熙都是皇帝最器
重的手足,本朝品秩最高的亲王。这样的李熙,就是寿宴也有规矩。像他这样身分暧昧不
明的人,原来就没有出席的资格。只是这一世,他告诉过自己,但凡只要李熙想要的,他
都想给。
只是……
打从他承诺李熙出席寿宴开始,熙王府上下便开始忙碌起来。几位老夫子都不赞成他
出席,但李熙的决定无人可撼动。于是老夫子们只得开始想方设法,总之是不能委屈了他
。沈玫虽然心中有疑虑,但也仍按照李熙的意思,为陈煦与陈倩裁制新衣。熙王府的这番
动静虽说不算大,但已经足已惊动皇帝。这一日,陈煦晚间等不到李熙回府,心下便已经
了然--想来,是皇帝沉不住气了。
“你可真出息了。那陈府公子是什么品秩?朕竟是连要召他进宫斥责都有违礼制!”
平时总是温文尔雅的皇帝,这次是动了真火。虽说陈煦跟李熙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
但先前陈煦先前怎么闹也都还在内院,翻不到明面上来。但这个弟弟居然打算让陈煦出现
在堂堂熙王的寿宴上?这么个连让他召进皇宫当面斥责的身分都没有的白身,居然要在熙
王寿宴当日,站在熙王身边?
“我求了阿煦,阿煦应了我。”
李熙虽然正襟危坐着,但在提及陈煦时,终究是忍不住微微探出了身子。
“我求了老天爷那么久……现在,皇兄,您该懂的。”
看着李熙明亮且无惧的眼神,皇帝看上去像是是落入无边的愤怒中。也是的,堂堂一
品王的寿宴,却要在满堂冠盖之中放进陈煦这个异音。但也只有李熙看得清,在他那兄长
的愤怒中,还隐隐藏着些什么。
─────────────────────────
数日后,熙王因为君前失仪,而被罚闭门思过三月。寿筵自然是办不成了,流言像是
暗流一般,在朝中蔓延开来。陈煦虽然是个不出门的,但从府中气氛也能够察知一二。也
是的,对皇帝来说,那毕竟是他最重要的手足。不说熙王妃一位,能够拉拢推移多少势力
。光是李熙明摆着不怕糟蹋自家名声的模样,就足够皇帝心疼惋惜。
他晓得。对皇帝来说,必要时,李熙必须也要是他手下的一步棋子。但只要没有走到
那一步,李熙就仍是他心爱的弟弟。前一世……他死后,李熙悲痛欲绝,几乎是要跟了他
去。皇帝忧心之下,甚至把个熙王硬是迁进宫中照养数月。最后还是沈玫把陈倩带到李熙
眼前,才让李熙重新振作起来。
那时的他,对李熙还有怨。他冷眼旁观,甚至不愿意想这样的悲痛完全是因为他。他
看着陈倩抱住李熙大哭,看着李熙终于因为他遗留下的、仅存的牵挂而只得选择继续求生
。
是假的……那时的他,胆小得不愿意相信李熙对自己的心意。他拼命说服自己,是假
的,是要骗倩儿的。李家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怎么可能真的把他放在心上。他想离开
李熙身边,真正成为孤魂,但却怎么样也无法迈开步伐。
他看着李熙把陈倩带在身边,看着李熙一点一点地恢复……看着李熙变得更冷、更无
情。他看着李熙在他的忌日,一点一点地算还得活多久、才能了无牵挂。
为什么要到这时才相信他?为什么……非得到了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才想为他做什
么?闭上眼,陈熙知道,他会记得这样的悔恨,直到他再度面对死亡。
而在此之前,他只想给李熙所有他能给的,为李熙去做所有他能做的。他只想看着李
熙在他面前笑得有些憨气的模样,只要这个,就够了。
“怎么不点灯?”
眼前瞬间明亮起来--陈煦愣了愣,才察觉自己一人在书房里待得久了,甚至连灯都
忘了点。跟着李熙踏进书房的沈玫,瞧着陈煦神色如常,便招呼伺候人进屋子伺候。
“没什么,想事情没留神。”
坐起身,陈煦由著李熙替自己加衣添茶。沈玫带着伺候人布上晚膳、又搬进了火炉,
瞧着没事便迳自退下。李熙则不让陈煦起身,亲自替陈煦盛上一碗汤。
“什么事让阿煦想得这么入神?先别急着吃饭……这汤可好了,你先用一碗。”
“想着皇上该有多生气。”
看着李熙顿了一下,陈煦心下多少也有些好笑。李熙从不在意府外如何暗流汹涌,但
就是他的一阵沉默,都能让李熙上心。
“也是我莽撞了,其实我不去也没什么,你总在我身边,不差那一时半会儿。”
接过汤碗,陈煦慢慢地喝,一边试着温言劝慰。但出乎陈煦意料之外的是,李熙并没
有他想的那般颓丧。闭门思过才好,李熙说得没心没肺,就阿煦、倩儿与我一起过,谁耐
烦应付外头那些人?
“皇上也难的。”陈煦说。前一世,李熙因为他的死,从此对任何人都拒于千里之外
--就连皇帝也是。就陈煦来看,皇帝虽然偶尔有些算计,但仍十分爱重这个弟弟。不只
一个夜晚,皇帝整夜整夜地守着李熙,就怕他做傻事。
那时的他,首先是因为有人如此爱护李熙而忌妒。接着,是羡慕。
那时的他,根本还不懂,自己错过的是什么。
“皇兄总有法子的。”对于皇帝难不难,李熙其实并不在意那许多。他与皇帝,花了
许多时间铲除他们的兄弟,铲除他们的父亲留下来的诸多势力。如今皇帝的权力稳固,他
做为仅存的手足,总要制造点颓唐与不思进取。
不过这些心思与血腥留在院外就够了。李熙看着陈煦有些苍白的脸色,慢慢让自己喂
养得红润了,不禁笑弯了眉眼。
“大宴不开,我们开个小宴吧!”李熙说。“吩咐厨房去预备,我们一家子热闹就行
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煦的几乎是睁眼就看见李熙。
陈煦原先就浅眠。先前李熙还上朝时,常常是外头一有动静陈煦便跟着醒来。陈煦一
但清醒了,外头的伺候人便会立刻往外呈报,李熙总会赶着上朝前的片刻与陈煦说几句话
,再哄著陈煦睡下。
如今,李熙总算准了陈煦将醒的时间,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待。外头千头万绪的,等我
起身算怎么一回事呢?陈煦总说得有些无奈。但李熙却只管装出一副可怜相--也就这三
个月。李熙总说,三个月后,皇兄肯定让我连府里都没得回的。
这个人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怎么样?陈煦只能苦笑着,看着李熙抱着陈倩筹办
自己的寿宴。不能操持大办,但总能为陈倩做些好吃好玩的,总还是能为陈倩裁制一套套
不重样的新衫。陈倩年纪小,只觉得新奇有趣,李熙陈煦也日日陪着,自然快活不少。
三月十二。
这一日,王府厨房一早便开始忙录。虽说只是三个人的小宴,但菜谱可是李熙与沈玫
议了又议才定下,厨房自然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李熙拉着陈煦到窗前落座,一边瞧着
陈倩与丫头们玩闹。就是被罚闭门思过,李熙的生辰仍是这府里一等一的大事。也因此,
当李熙与陈煦看着沈玫有些仓促地进了院子,也以为只是厨房出了什么差错。
“见过王爷、少爷。”行过礼后,沈玫瞧着陈煦,多少有些踌躇。陈煦看在眼里,便
知悉应是不方便让自己知晓的事,或李熙不会想让他知道的事。
“倩儿玩出一头汗,我带她进屋子换衣服吧。”
没让沈玫为难,陈煦站起身,便要往屋外走去。然而,李熙却拦住了他,像是心中早
有预见。
“没事,没有什么阿煦不能知道的。”
李熙说。陈煦有些讶异的--但也随即明白过来。想是李熙已经成竹在胸,所以才这
么一附没心肝的模样。
“你在外头的大事,想来是用不上我吧。”
陈煦一边叹着气,并不想涉入院外的是非。这一世,一个李熙便已经足够他伤神。李
熙之外,他无心也没有太多余力。
“只是皇兄来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陈煦显然只愿把心思都放在自己心上,李熙笑得眉眼弯弯。一旁的沈玫听见李熙
说话,则不禁瞪大了眼--自己都还没说呢!
“得了,今天这日子,有什么能让妳玫婶亲自来找我的?皇兄许不是一个人来吧,都
还有谁?有侍卫的话,替他们在外院也开几桌子。”
“皇上……带着太子来了。”
沈玫忙不迭道。此时,陈煦低下头,努力掩饰起自己眼底的惊愕。
─────────────────────────
在那个已经有些遥远的前世,皇帝无所出。三宫六院,连一个公主都没有。民间传说
是因为皇帝与熙王杀戮太甚,上天降罚无后。皇帝最后只得从远支皇族里选了个孩子教养
,继承帝位。李熙则断嗣,一直到李熙死后十年,才由继任皇帝选了人承嗣。但那时的种
种,则已经陈煦无关。
而前一世的陈倩,最后成为继任皇帝的嫔妃之一。陈煦知道的,只有陈倩在继任皇帝
还是太子时,便被选为伴妃。之后陈倩的去向,就连他也一无所悉。
如今这个皇帝,却与他原先所知悉的那一位不尽相同。
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他知道的那种乖戾之气。兴许是有了孩子,多半能磨平一个人的
气性?而即使是见到皇帝来了,李熙也只是行了家礼。接着便蹲下身,与跟在皇帝身边,
今年已经八岁的太子平视。
“和哥儿难得来皇叔府里,瞧着好吃好玩的都尽管拿,嗯?”
李熙笑嘻嘻地许诺,就像一个普通的,与父亲年岁相差甚多的叔父一样。太子也不与
李熙客气,甩开了父亲的手就要坐到李熙的肩头上。站在陈煦身边的陈倩,看着有些羡慕
,但皇帝与太子对她来说都是生人,她只敢紧靠在陈煦身旁,想着如果自己也能坐到李熙
的肩头上该有多好。
“咦?妳是谁!”
在李熙肩上耍够威风后,太子李和终于发现陈倩。陈倩向来胆小,听见李和喊她,便
忙不迭躲到陈煦身后。陈煦原来就不想见皇帝,看着陈倩躲到自己身后,便要借机回到小
院。此时,皇帝转过头,看着他。
“你也来吧。”皇帝说,“熙弟生辰,没必要闹外头那些虚礼。再者,你不在席上,
我看他也吃不香。”
他原先还想推拒。然而,此时他却是看见了李熙一脸的担心……与期待吧。就像是那
回答应李熙出席寿宴一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地承诺:
“草民遵旨。”
─────────────────────────
皇帝说,做为一个皇帝,他没法子放任兄弟为所欲为。但做为一个哥哥,来为兄弟贺
一杯寿酒,这总没人能说他的不是吧?
谁管得你那许多……瞧着一旁乳母一口一口地喂陈倩吃饭,陈煦不看皇帝,也不看李
熙,打定主意不让皇帝摆弄自己。李熙是熟知他的,便也不勉强,只是与皇帝兄长话家常
,一边瞧着陈煦。只是谁也没预料到,太子李和在此时一骨碌地下地,迳自跑陈倩身边。
“妳又不是小娃娃了,怎么一直赖著乳母呢?”
李和仔仔细细瞧地了陈倩,最后终于不满地提出质疑。陈倩原来就胆小,此时被指责
,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陈煦脸上虽说带出不豫,但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就趁这个机会
带着陈倩回院子吧……陈煦盘算著,却在此时,李和被皇帝叫到跟前。
“跟你的师傅们是怎么教你的?你以后是要继承大位的人,怎么连一点慈爱之心都没
有?嗯?”
与幼弟说话时的随意不同,皇帝对李和说话的模样平淡却严厉。李和原先还要抗辩什
么,但瞧着小叔叔要他安分点的手势,就是心下并不服气,也只得乖乖低下头。陈煦看着
眼前的态势,心下隐隐有些慌乱。他侧过头,低声对李熙说:
“是倩儿冒犯了。她小,不惯这样的场面,我带她回去吧。”
“和哥儿也小,谈什么冒犯?不妨的。”
深知兄长的脾性,李熙听见陈煦的说话便知道要糟。只见皇帝上上下下扫视李和一眼
,语气不咸不淡,却越发苛刻起来:
“你倒好,架子比朕大了去。人家好好的闺女,到你手上便是个冒犯。日后岂不是个
独夫的材料?”
“哪能呢,和哥儿不就是想照看小妹妹吗?皇兄也是的,好歹是我的生辰不是?卖臣
弟一个薄面,赦过太子一回吧。”
笑着把李和拉到身边,李熙虽说是笑着,但不免有些头疼。皇帝敲打太子其实没有什
么,谁家的儿子老子不是这么个猫抓老鼠关系?只是他知道陈煦心底肯定不痛快,心下便
不免有些惶惶。却在此时,他听见陈煦一贯的,有些低沉的嗓音。
“倩儿有话想与太子殿下说?”
一句话让皇帝与李熙都转过头来,太子原先还有些傻气,看着陈倩探头出来,便想也
不想地便跑到陈倩面前:
“妳说!我听着呢!”
转回头看了陈煦一眼,陈倩看起来有些犹豫。陈煦低下头,听着陈倩说了几句,也对
陈倩低声说了几句话。小半会儿,陈倩才转回过头,对李和说:
“你也是小孩,你跟我一道坐吧。小孩要和小孩坐在一块儿才行啊。”
其实没什么道理,李熙心想。不过孩子是这样的,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呢?看着陈煦
召来沈玫一起照看两个孩子,李熙暗自松下一口气,转过头瞧着兄长还要发话敲打太子,
便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皇兄。”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地,李熙说道:“阿煦在那儿呢。”
……就你心疼媳妇。皇帝虽然看不过眼,但顾念著毕竟是亲弟的寿宴,便暂且撂开手
。李熙瞧着皇帝松口便放下心,然而陈煦瞧着太子与陈倩亲和的模样,却隐约地挂心起来
。
─────────────────────────
这一天夜里,陈煦虽说倦极,却怎么样也无法入睡。
未来已经改变了--他很清楚,皇帝有太子,继任皇帝不会出现了,陈倩也摆脱入宫
为妃的命运。但为什么太子会在寿宴上亲近陈倩?
或许只是个偶然……或许这什么也不是。但事关他的小女儿,总是得想得多一些。或
许,干脆就让陈倩出京呢?或许他与陈倩可以一同出京,远离京城这样的是非之地……
“少爷?”
想来是听见了他辗转反侧吧,外头守夜的小丫头有些迟疑地喊了他一声。陈煦没应声
--真要应声,明日整个宅邸都晓得少爷昨日睡不好,那人又得不安生了。陈煦刻意将呼
吸调慢,想着先骗过小丫头吧。小丫头听起来是在外间待了会儿,不久后便没了声息。陈
煦松下一口气,又想了小半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陈煦照例睁眼便看见李熙。
“都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不似平日,今日的李熙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三十好几的
孩子吗?陈煦想着都有些想发笑。但他自己也晓得,自己怕是又病了。外间虽说并不吵杂
,但听得出大夫与伺候人等正压着步子,就怕扰醒了他。
“一点小风寒,几帖药就好了,怎么又劳师动众的。”
低声埋怨著。陈煦知道自己想必是病得狠了……虽说没被梦境纠缠,但醒来之后浑身
乏力不说,就是头也一阵阵的疼。看外头天色,也像是已经过午。沈玫像是听见他已经醒
转,便带着小丫头掀帘子进了屋:
“何止是小风寒,您可整整昏睡了两日!要不是这小丫头机灵,赶紧去喊了大夫来,
怕是还得让您睡几日呢!”
一头念叨著,沈玫让小丫头把汤药放在边桌上,陈煦见状,想着要挣扎起了身,却力
有未逮。沈玫看着他这模样,当先便红了眼眶:
“好容易才养得好些了,如今又……王爷这两日可都宿在您这儿了。几个大夫都说您
这是思虑得太过,又累著……说句不敬的,您心里有事,不想同王爷说,悄悄地交代婆子
也就是了,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您不心疼,旁的……”
“玫婶行了,阿煦病好了再说他吧。”打断沈玫的话,李熙扶著陈煦坐起身,取来药
碗。陈煦皱着眉头接过,只是默默地饮下。跟着沈玫的小丫头赶紧送上摆满了蜜饯的盛盘
,沈玫接过手,小丫头便躬身退到一旁。
“好伶俐的丫头,原来就说昨日要赏她,阿煦一病我也急忘了。这么个精细人很适合
在阿煦院子里伺候,不如给她提一等吧?”
看着陈煦皱着眉头挑拣蜜饯,李熙此时终于有兴致谈笑风生。沈玫则一笑,让小丫头
到外头候着。
“那是给小小姐预备的,这儿提等了,小小姐还怎么御下呢?不妨的,昨日已经给她
提了月钱,暂时还在这处院子里伺候。少爷这儿少了人也不行。”
沈玫解释道。李熙听了便无话,沈玫看着自家主子,心中了悟,便不言声带着下人退
下,只留陈煦与李熙二人。
李熙并不急着开口,只是伸出手,握著陈煦的右手。李熙的手很大,掌心、指节处都
长著厚茧,摩搓着他的手背。
“其实我没有什么。”心中毕竟是有事的,陈煦笑得勉强。李熙却不说话,只是看着
屋角。
“我……”
“阿煦啊……我想,正式收倩儿当义女,在宗事处记入碟册,你看如何?”
李熙的声音很平静、稳定,就像是想了很久。陈煦愣了一会儿,才意会过来。
在宗事处记入碟册,便是给了陈倩一个身分,从此得论三纲五常。而李熙之女,对太
子来说无论如何都在三服之内,论规矩不可能成为太子妃。李熙这么做,便是看穿了他的
心思。
“什么都瞒不过你……”陈煦苦笑。李熙轻拉了一下,让陈煦靠着自己。
“当然啦……是阿煦嘛。我一定知道的啊。”感觉著陈煦的体温,感觉到陈煦终于没
有那么紧绷了……李熙才安下心来。
以为陈煦是因为陈家的兴衰,所以不愿意陈倩被牵扯进任何一种可能的政争之中,更
不会想陈倩从此与太子交好。其实和儿也不错的……李熙多少有些惋惜。但毕竟是陈煦的
意思,又是陈家的家事,李熙也就暂时撂开了手。然而终其一生,陈煦也没有告诉李熙,
他之所以不愿意陈倩与李和有什么,便是因为他们原来的人生。
“这事我回朝后就办,阿煦就别再担心了,嗯?”
悄悄地把陈煦更拉近自己一些……再近一些。李熙悄悄地、满足地叹出一口气。
要是可以一直、一直待在阿煦身边,那该有多好。
─────────────────────────
李熙毕竟没有能够在他的府邸思过三个月。
就在他的寿宴后不久,皇帝便患了风疾,半身偏瘫。从那日起,李熙脸上便少了笑容
。就是见了陈煦,也只剩下脆弱。
“皇兄他……命不久长了。”
这一日,李熙难得提早回府,却迳自进了小院。陈煦看着李熙一脸倦容,便要下人都
退出屋子。他坐到李熙身边,握住李熙的手。李熙难得的,没有说任何话。
陈煦也并不催促他,只是坐在他身边。许久许久,李熙才终于能够说出口。
“群医束手无策。皇兄已经连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群臣,都认为我会即位。”
李熙扯了扯嘴角,像是笑又像是哭。陈煦没接话--他听沈玫说了,外头的风声要坏
得多。有说李熙投毒的,也有说是皇帝与李熙诛杀诸王的报应,更有说是诸王做祟的。
他只听,其余一句多的也不说。就像现在一样,他只听李熙说,也只是听他说。
“阿煦,我要扶持和哥儿继位。”
“嗯。”
“我……要摄政,但我永远不会成为皇帝。”
“嗯。”
“我要让和哥儿成为最好的皇帝。”
“嗯。”
“或许和哥儿日后会认为我是个威胁,然后杀了我。”
“嗯。”
“阿煦。”
“嗯?”
“为什么会是皇兄……”
李熙低下头,或许是太痛,就是几句话,听起来都像是低吼。陈煦对皇帝的印象不深
,悲伤的程度自然不及李熙。更何况,他心中忧虑。
他活,皇帝就死。这是巧合吗?他知道,对李熙来说,他与皇帝重于其他。在他的前
一个人生里,皇帝一直与李熙相互扶持,直到最后。而如今,他留下来,皇帝却走了。
“阿煦、阿煦。”
“我在呢。”
李熙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几乎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陈煦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他还陷在那个可怕的想法中,久久不能自己。
如果,一命换一命是真的。
那么,李熙真的乐意拿皇帝,换现在站在这里的他吗?
─────────────────────────
四个月后,皇帝驾崩。
李熙自是十分煎熬。从皇帝的脉案到用药、对太子的安排与国政都由他一手掌控--
毕竟与陈煦眼前的那个李熙不同。朝臣眼中的熙王,向来都是个多疑的性子。先前诸王相
争,熙王的手段已是狠辣。如今皇帝不好,熙王更是拿出雷霆手段,着力弹压诸臣。就是
陈煦足不出户,都听闻了对熙王诛戮朝臣的议论。其实这还算好的,陈煦只是默默地想。
前一世他死去后,李熙悲痛之余,皇帝还没忘记要借刀杀人。
─────────────────────────
而在朝上情势最危急时,李熙做了一件绝不聪明的事。这件事,甚至差点赔掉陈煦好
不容易攒回的信任;让陈煦交代沈玫,暂时不让李熙进小院来。
李熙把李和带回府里照管。
陈煦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人待在小院里,连陈倩都见不著。李熙有心解释,却不敢
硬闯小院。李和陪着陈倩,看着陈倩闹着要见陈煦,隐约猜到是因为自己,但此时的他只
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两个孩子看着李熙,竟是一块儿坐困
愁城。
“叔王……不如我回宫吧?”
想了好半天,连陈倩都哭着趴在李和怀里睡着了,李和看着陈倩睫毛下的泪珠,万般
心疼下总算是憋出了办法。李熙听见李和的“办法”,便只得抬起头。
“说什么呢。”有些无力的苦笑,李熙只得伸出手,揉了揉李和的头。
“没事的,叔王会想出法子。”
─────────────────────────
想什么法子?站在陈煦的小院前,李熙只觉得一阵阵头疼。做了那样的承诺,却一点
办法都没有。
-------------------------
上次更新是一年前…………不过还是有人记得这篇,好感动Q Q
(肥肥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