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 [盗墓笔记] 穿壳-当下篇(全)

楼主: cangwei (苍微)   2018-12-05 20:46:16
  大家好,好久不见!这阵子实在是忙到崩溃......
  因为在噗浪上有人担心是虐文求试阅(对,已经出成本子了)
  权衡一下就决定放完整的故事结构,但最后两篇小番外是绝对不发的!
  在噗浪上常常忘记贴地发完之后,觉得不能厚此薄彼,所以这边也来放了(搓脸)
  预计明或后天会再放过去篇,两篇等于完整的故事~
  对了!CP是瓶邪!一直爱瓶邪!
  可以的话准备开始了!
==================================================================
    “我说,这里有人吗?”
  四周的灯火晦暗、寂静、悄无人声,他独自走在一条墙壁斑剥的长廊,地上充斥着细
碎的石砾以及厚实的灰尘,这是座将要落成的建筑,抑或已经弃置的废墟?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幸好穿着鞋子,否则这地况糟得超乎想像,踩下去不知会有多疼?他在心中感叹著。
  他想寻找出口,但长长的甬道尽头却一直是晦暗无光,他只能被逼着往前走,触目可
及之处,皆是粗砺的水泥,宛如死去巨兽的皮肤,坑坑漥洼,带着灰白色的腐败气息。
  回想起十分钟前,他在一个仅有四面墙的小房间里醒来,小房间连接着长廊,他顺着
直走,没有遇见半个人,而他也遗忘自己为什么在此处的原因。
  是被人绑票进来?做了什么事而让人关押?抑或是鬼屋探险后摔晕了,同伴没义气地
扔下他逃走?
  敲了敲脑袋,里面一片空白,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想不到。
  他忍不住心想,这失忆也太他妈彻底了。
  好不容易,白漆剥落、裸露出里头水泥与砖块的墙面终于改变,他看见一道门框出现
在眼前,不知为何竟凭空生出一丝恐惧。
  放慢脚步缓缓凑近门框,听见里头有一道细细的呼吸声传来,似有若无。
  他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张望,最后一个抬头,顺着沉重的涂漆铁门往上看,门牌上的
房间号码标示著“306”,铜制的门牌早已锈蚀,有部分还显现出一点慑人的绿,深浅不
一又充满疙瘩,有毒似的。
  而门里更为幽暗,他在裤袋里摸索着想找个打火机,无奈干瘪的裤袋连张卫生纸都掏
不出来,他想了想,最后站在门口喊著:“有人吗?里头有人吗?里头有人就吱一声。”
  他已经做好有人埋伏在黑暗中突然冲出来给他一棍子的准备,虽然不想挨揍,但挨揍
总比不明不白地被困在这里好上百倍。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他连续喊了几声,都快以为他听到的呼吸声是错觉了。
  “我进来啦!真进来了。”他大声喊著,却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他像盲人一般摸索著,怕撞翻桌子,也怕碰到里头不说话的人,陷阱也是怕的,但他
想起一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306号房意外的大,他走了很久,却没碰到任何东西。
  怪了,这人难不成是在这里打地舖?床铺哪去了?他心里非常奇怪,觉得这一切都不
符合常理。
  眼前倏地出现一道强光,像笼罩在他眼前的黑幕被拨开,他不由得闭起眼,同时恍神
几秒。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躺在一张极为陈旧的行军床上,眼睛是闭上的,额前的碎发盖住了其中一只眼
睛,最让他觉得奇妙的事情是──他在发光。
  不是说这个人像电灯泡一般散发光与热,那种光很难以形容,如同白玉般的润泽,像
云层掩住太阳所折射出来的光晕,他只觉得特别好看,特别亮,但是直视却丝毫不觉得难
受。
  他忍不住问道:“喂!这里是哪里?还有,你怎么睡在这里?”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没有回应他,兀自沉睡着。
  “喂!你倒是回我一句。”
  他忍不住伸手去推那个人的手臂,而在碰到的瞬间,他蓦地感受心脏猛力一震,随即
瞪大眼睛发出一声惨叫。
  接着,一道吸力伴随着巨大的晕眩感袭来,他便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费力睁开眼睛,眼皮很重,宛如吊挂十斤秤砣,身体也好似不是自
己的,他几乎连手指都快动不了。
  似乎有谁把灯关了,刚才的微光不见了,那条人型萤光棒也不见了。
  窜进鼻腔的是一股经年累积出来的霉味,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弯曲手指,手掌下的布
质相当粗糙,让他想起劣质病房里的床单。
  他摸索著身体附近的空间,推测自己是躺在一张床面上,侧过身,他呻吟著撑起身体
,感觉到关节深处传出一种酸到发苦的疼痛。
  他在心里愤怒地大骂,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被刚才那条萤光棒暴打了一顿关起
来了吗?这种被吊在梁上草一百次的酸痛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他用手指摩挲身上的每一块肌肤,用以确认自己的伤势。
  只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摸著不疼,但动起来就是特别疼。
  像是被这个身体排斥一样。
  他自嘲地甩了甩头,心想一定是因为太疼,才出现这种荒谬的错觉。
  伸展了下四肢,他呈大字型躺在床面上深深吐了几口气,感觉陈滞的、充满腐朽气息
的空气填满他的肺部,重新化为活动的力量,才缓慢朝床下摸索。
  还没伸直手臂,他就触碰到地面,地面似乎是与墙面相同的水泥,充满细碎的粉尘,
结构粗糙。
  他坐起身,双脚放置在地板上,厚实的灰尘附上他的脚底,他在床沿坐了一阵子,蓄
饱了力气才站起身。
  只是身体还没站直,脚下就一个踉跄,他似乎撞上桌子,又伸手将桌子推开,总之预
期的巨大声响以及疼痛并没有朝他袭来。
  正觉得奇怪,怎么都想不透,他感觉自己的手被牵引著套上鞋袜,而后整个人被往前
带。
  “谁?是谁在那里?”他说,这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整句话听上去像
仅发出了几个气音。
  黑暗中并没有人回答他,而他的手在碰上一个旋钮后停下,接着,干脆拧开。
  昏黄的灯光立刻布满整个房间,而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太久,忽然见光,一瞬间眼前产
生数道朦胧黑影,又倏地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盏仿煤油灯式的手提电筒,它被放置在一座铁制梳妆台上,年代似乎
已经很久远了,几处转角与边缘都出了铁锈。
  再往上看,是一面因长年灰尘堆积没人打理而不太明亮的镜子。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瞪大眼睛。
  这人!不就是他刚刚见到的萤光棒?
  他忍不住对着镜子摆出各个角度,最后下了个结论:这人挺帅的,不过怎么?看着不
像我?我应该是...应该是......应该不是长这样的?
  他抱着脑袋,但不论怎么思索,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
  深吸了口气,他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形状美好的嘴唇微微掀动。
  “你是谁?”他听见自己说,不是嘶哑不成声的气音,而是一个轻而淡然的嗓音。
  他瞪大双眼,凝视镜中面无表情的脸孔,那双漆黑无波的双眼仿佛透过镜子望着他,
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你为什么在我身体里?”镜中的自己说。
  昏暗灯火,寂静房间,搭配着一张自镜中映照出的,无法控制的脸孔,那张脸用淡漠
的表情瞪着他,他不由得惊叫出声。
  只是他的声音微弱又嘶哑,一下就被掐断了。
  他用惊恐的眼神看着镜子,发觉手掌不受控地抬上来,将嘴捂得死紧,眼神闪过一丝
不赞同,显然这个身体的主人并不愿意他任意叫喊。
  他在心里哀求,我说这位小哥,我也不是自个儿愿意跟你挤同号房的,你就发发好心
,别为难我,行不?
  无奈身体的主人好似是听不见,怎么都不将手掌放下,他一愣,意识到他们估计是无
法做脑内对答了,随即立马将什么双重人格多重人格那些理论通通抛诸脑后,跟身体的主
人抢起控制权。
  他只是想再对他说一句,小哥,我是好人,你就当扶老太太过马路,日行一善吧!
  但也不知道是由于适应性太差,还是他本身的能力比起身体主人硬是差了一大截?总
之他感觉就快被捂没气了,在心里大吼著,我勒个去!这他妈都遇到了什么人啊?对自己
也下这么狠的手。
  不过很快,他的意识就慢慢崩散,似乎真要被掐死了。
  他娘的,这萤光棒黑手党,就这么死了也算一尸两命了,他自嘲地想。
  就在他已然绝望的时候,他突然能呼吸到空气了,不顾三七二十一,大口贪婪地深吸
两口气,还没喘完,就听见身体的主人说:“什么意思?”
  “我说这位小哥,你是不是缺氧弄得脑袋出了毛病?我要不要提醒你,你刚才可是全
程捂住我嘴不放的。”嘶哑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他意外发现面瘫酷哥萤光棒终于愿意让
他说话,忍不住松了口气,微微扬起唇角。
  他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过镜中映照出来的脸孔,那个笑模样竟让他看呆了,似乎有些熟
悉,又似乎有些其他的什么。
  “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回道:“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有空多笑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
这里?”
  身体的主人没有理他,只是平静地将目光转向镜子的一角。
  “怎么?那里有什么猫腻?”他问。
  只是看到那里,他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吞进肚子里。
  镜子角落上边的灰尘被人用手划出了几个字,痕迹很新,显然是最近才划上不久,但
他方才打量这面镜子时,并没有看见上面有写字。
  他好奇地问:“我说小哥,那什么意思?”
  身体的主人淡淡地道:“那得问你。”
  他立刻反驳:“问我?我连自个儿是谁我都不知道,问我有啥用?”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他立刻就意识到,那些字是他被捂住嘴时写的。
  镜子上头写着:
  02200059
  你不疼吗
  他瞪着镜子喃喃道:“02200059?什么玩意?银行卡密码?小哥,你怎么说?”
  “出去。”身体的主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用淡漠的语气说著。
  “不是!我说这位小哥,你也慢点赶我,我飘了好久才遇见你一个,你好歹也向我说
说现下的情况,这是哪?你又怎么会自个儿在这?”如果能流汗的话,他肯定急得满头是
汗,可惜也不知道是体质关系,或是因为他根本是个装错的零件,所以发挥不了作用,硬
是一滴汗也流不出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空荡荡的306号房仅听得见一道悠长的呼吸声,身体的主人眼看就是不回他,他开始
不断腹诽,这他娘的黑手闷油瓶该不会是因为这啥那啥被关进来的?我看这家伙的颜值估
计当个伴游都能做得盆满钵满,干啥想不开去做杀手?啧!可惜了,要是小爷还活着肯定
掏钱包养!等等,包养?难道我活着的时候还是个大款?而且......我现在是死的吗?所
以我是遗愿未了不能升天?
  思来想去,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还有什么遗愿未了,只好硬著头皮道:“小哥,你能不
能帮我唸个往生咒?听完绝不纠缠……应该。”
  身体的主人听了他的话,周遭空气瞬间低下两度,他莫名有些背脊发冷。
  心下盘算著,这闷油瓶肯定是不肯帮忙的了。
  他叹口气,只能无奈地飘出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指不定等会又能遇见另个愿意帮
他的人。
  说也奇怪,他再也找不到在走廊活动时的轻盈感,整个人跟灌铅般动弹不得,他挣扎
了许久,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念头告诉他,这是卡住了。
  他目光移向镜子,身体的主人稍微抬了下右手,他连忙喊道:“别掐,千万别再掐了
,我去!这红印子这么明显,你还真下得去手,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一面说,一面对镜子左右别脸,几个指印清晰地浮现在脸颊上,几乎都快从暗红色变
为紫色。
  “脸我的,你心疼什么?”闷油瓶淡淡地道。
  他没想到闷油瓶会问这个问题,立刻咳两声说:“小哥,我跟你说件事。”
  “嗯。”闷油瓶只给他一个气音作回应,也不知道是肯定句还是疑问句。
  他在心里骂道,我要真跟这闷油瓶较真就是个傻的!当下决定不管了,直接对闷油瓶
说:“我出不去。”
  闷油瓶没理他,又缓缓将手掌举起来。
  他整只鬼都要崩溃,心想我肯定是倒了八辈子血楣!先是死得不明不白,现在还给活
人欺负,不是说死者为大?怎么现在人一点都不尊重下死得委屈巴巴的我?
  深吸口气,他阿Q地想,掐吧掐吧!掐掐好健康,正闭起眼睛瑟瑟发抖,就听见声音
的主人道:“起灵。”
  他整只鬼都蒙逼了,心想我都死得连身体都不知道去哪,起什么灵?我看是起尸还差
不多。
  “那个,小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身体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干脆免了?”
  闷油瓶淡淡地道:“我的名字。”
  “喔!喔?啊?”他好半天才意识过来,心想这他妈也太不吉利了,可怜的娃,看着
镜中的脸,语气又软了三分,“姓的什么?”
  闷油瓶随手拉开抽屉,看也不看就自里头抽出本旧日志,随意翻开其中一页,低头瞄
了一眼就淡淡地回他:“姓张。”
  “我,我怎么特么觉得你是在唬我?”
  “随你爱信不信。”闷油瓶显然不想再与他多说话,又是一片静默。
  反倒是他耐不住这种寂静,随即又道:“这名字绕口,我还是称呼你小哥怎么样?我
说小哥,相逢就是有缘,我也不是故意赖你这里不出去,就是出了点小小问题,但这也难
说,指不定是有什么事必须你帮我,指不定我心满意足了就升了天,我不敢保证我是个造
桥铺路,济弱扶倾的大好人,但绝不会是什么坏人,你放心,我在这里用你的,就绝对听
话,你让挖耳朵,我绝不会抠脚趾。”
  还没说完,食指就顶住嘴巴,显然是闷油瓶不想让他说更多。
  同时,他眼前一花,脑子里天旋地转,再回神已经离镜子有好几公尺远,蹲在简易床
架后边,似乎在防备什么。
  “别出声,有东西来了。”闷油瓶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气音道。
  看闷油瓶的态度不对,他也用气音低声回了句:“知道了。”
  可在见到门口的东西爬进来以后,他还是忍不住抖着声音大喊:“有!有水鬼!”
  闷油瓶回应他的是,一声极轻极无奈的叹息。
  黑暗中,突兀地出现水滴滴落的声音,伴随着不知名的物体摩擦声,窸窸窣窣,似乎
带着特定频率,听得他心底发毛,猛地出现的咕叽笑声距离很近,让他禁不住自己的好奇
心探头一看,不远处,一名四肢着地的长发女子正瞪着他。
  那名女子自沾满灰尘及绿苔的发间,露出一只幽怨的眼睛,黑黝黝的,没有眼白。
  她的速度非常快,一下就从门口抵达他们刚才所在的提灯前,对着他们的位置,咕咕
叽叽笑着,声音猖狂而尖锐,他依稀可以看见嘴唇里露出一排食肉动物般的牙齿。
  “小哥,怎么办?”
  闷油瓶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盯着她的动作,只见她反手一下就把桌上的提灯打碎,朝
他们扑过来。
  一瞬间,房间再次进入黑暗,他原先想惊叫出声,却有只手先一步捂住嘴巴。
右手握住身边的简易床架,对着锈蚀的栏杆一握一振,床架就发出令人牙酸的一声嘎吱,
被稳稳握到手上。
  接着往斜前冲,他在心里迅速算过距离,立马发现闷油瓶是在往水鬼的方向疾奔,水
鬼的牙齿形状顿时闪过脑海,他在心里大骂,我操别想不开啊小哥!你就不能好好逃命吗
?我勒个去!你的字典里就没有走为上策这个词汇?你国文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啊啊啊啊啊!”闷油瓶不知何时将手移开,他嘶哑的哀号声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如同棍子戳进泥浆地里的一声噗哧,双脚稳稳踏到地面,接着单
边膝盖落地,缓冲掉多余的冲击力道。
  “不叫了?”闷油瓶淡淡地问。
  他咳了两声,迟疑片刻才道:“嗯,我想,我有点晕人。”
  被吓得连娘都骂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他今天算是扎扎实实地体验了一把。
  “别怕,她死了。”闷油瓶缓慢地站起身往前走,步伐毫不迟疑,语气淡而轻,像谈
论今天天气情况。
  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你是怎么弄死她的?刚才那下你是怎么搞
的?你翻那下我晕死了,这么晕的状况,怎么保证准头?尽管他心底的问题好似山洪爆发
,他依旧不敢向闷油瓶提出要找个灯回头看看水鬼尸体的要求。
  漆黑的长廊伸手不见五指,越走,他越是害怕,生怕哪个转角就窜出水鬼,或是其他
的怪物。
  黑暗,总是容易滋生些不知名的诡谲生物。
  他吞了口唾沫,感觉到身体与情感极度分离,闷油瓶操纵著平静的身体往前走,而他
却在寂静的空间中,惧怕到意识接近停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一个激灵,想起他是一只鬼。
  于是他开始自我催眠,我是一只鬼,我是一只鬼,老子走路带冷气,老子走路带冷气

  又想,闷油瓶都不怕了,我怕个蛋蛋!反正我是个寄宿的,天塌下来闷油瓶顶着。
  估计是精神胜利法管用,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与闷油瓶搭话。
  人与人的互相理解,往往透过对谈时细微的表情、动作以及语气,他与闷油瓶初初认
识,又共用同个身体,等于近乎全盲,闷油瓶早先对他还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态度,他却丝
毫不觉得害怕,只想着巴巴地贴上去,让他不禁心想,妈的!小爷我生前难道是个抖M?
  想归想,他总管不住嘴。
  “小哥,你刚才那招……”他举起往前甩,做出了一个射刀的动作,“是怎么弄的?

  闷油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顿了顿,继续说:“这里是哪里?怎么黑洞洞的?”
  “你一个人住这儿?有没有其他人?”
  “刚才的怪物还有多少?”
  “你眼力真好,我几乎要看不见了。”
  但无论他怎么问,闷油瓶都不发一语,他好似被浇上一大盆冷水,安静片刻,才很轻
地试探道:“小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烦?”
  “没有。”这次闷油瓶倒是回应得相当干脆。
  “可你……”你他妈分明一句话也没应!
  他心底噌噌冒火,也不晓得是哪来的怒气,可仔细想想,又拿闷油瓶一点办法也没有
,索性撇嘴,不说话了。
  一安静下来,走廊那股阴森诡谲感又扑面而来,空气中的黑暗如同凝结的硬块般深沉
,似乎怎么都搅不动化不开,他顿时有些后悔,更有些说不出的惧怕,脑中浮现的画面都
与之前无法解释的怪物有关,但又不想先开口求饶认输。
  纠结半天,砸砸嘴,心里反复叨念著,你是人来我是鬼,我是厉鬼我怕谁。
  闷油瓶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共用一张嘴。”
  他甫听见还木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闷油瓶是在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操!好你个闷油瓶!早说不就成了,顿了那么久是雷格了还是掉线了?
  不过这句吐槽他不知怎么死活都吐不出来,最后只不咸不淡地应了句:“呃,这倒是
。”
  他忍不住支吾地说:“小哥,你要去哪里?你能看见?”
  “不能。”闷油瓶轻声道。
  他感觉到闷油瓶突然拐了个弯,绕过一个很大的弧度,他忍不住问:“怎么了?”
  闷油瓶淡淡地回他:“那里危险。”
  他心想连闷油瓶都说危险的到底是啥玩意?该不是刚才的水鬼MAX版?
  咽了口唾沫,他小声地说:“会不会追上来?”
  “那是一条通道,不走近就没事。”
  他恐惧的情绪似乎被闷油瓶的回话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好奇,他问:“你就不怕
摔跤还是撞墙?不找盏灯?”
  “不用,用心眼。”闷油瓶轻声回道。
  他一听立刻腹诽,你就吹吧!你要用心眼能看见,小爷我就可以拿屁眼作探照灯了!
  脑海里浮现闷油瓶像萤火虫般,尾端有个特大光源,天黑了就扭扭腰,照亮你我他,
登时感到有些好玩。
  “哼哼唧唧笑什么?”闷油瓶淡淡地问,语气似乎对他随意笑出声很不满意,有违他
面瘫酷哥的形象。
  他连忙道:“没事,我说小哥,我看你对这挺熟的?”
  闷油瓶好久没出声,就一个劲地往前走,他还以为闷油瓶嫌他烦,不会回了,却在拐
弯的时候,听见闷油瓶极轻的一声。
  “我在这里,很久了。”
  “一个人?”他打量四周,越发肯定这是个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环境,心里翻涌一种
不知道是什么的滋味,好像是酸,好像是涩,又好像是熟悉,他分不清,或许是他活着的
时候也同闷油瓶一样是个边缘人,才特别有共鸣。
  闷油瓶淡淡地道:“嗯,如果我消失了,也没有人会发现。”
  他听了特别不是滋味,立刻接道:“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至少我会发现,嗯,还能
陪你做鬼,如何?是不是听上去挺不赖?”
  “太吵了。”闷油瓶道。
  他差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终究还是怕了闷油瓶动不动就下黑手掐自己,憋屈
得都要枯萎了。
  就在他赌气不说话时,闷油瓶淡淡地说:“到了。”
  “什么地方?”他有气无力地回道。
  “档案室,存病历的地方。”
  他还反应不过来,闷油瓶就静静地走进去伸手摁亮了档案室的灯,令人意外的是,现
在灯还能用。
  他过了好久才问:“小哥,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个病死的病人?这是间医院?”
  “不,这是间疗养院,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很可能是病人。”
  档案柜表面生出许多铁锈,似乎已经废弃一段时间,数量极多,十五米见方的房间,
档案柜间的距离仅能通过一个人,抬头一看,高度几乎顶到天花板。
  他心想,终于有线索了,可我这是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现下好像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得先做。
  他清了清喉咙,用最郑重的语气向闷油瓶说。
  “小哥,我又回忆起饥饿的感觉了。”
  闷油瓶听了他的话后也不说话,他在心里无奈地想着,我是不是表达得太委婉了?对
付这货就该简洁明了,直接躺到地上不动,说宝宝饿了,宝宝走不动?
  光想想就特别带感。
  他四处张望着有没有会反光的物品,最好是面镜子,这面瘫撒泼耍赖的画面他怎么能
放过?
  心中的小九九打得飞快,丝毫没发觉闷油瓶已经换了个房间,并且拆开黑糊糊的包装
直接嗑下去。
  刺鼻的油味以及诡异化工奶味瞬间充斥他的口腔,直往脑门灌。
  这难道是传说中他妈的特级三鹿奶?被这味儿一冲,简直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从没吃
过这么难吃的玩意,无奈身体是人家的,人在屋簷下,不得不……
  不是,我他娘的为什么要低头?闷油瓶该不是味觉失灵?连食物烂了都不知道?身为
一个顶头立地的好鬼,我有必要教他什么叫好吃的食物。
  觑了个咀嚼的空子,他深吸口气,使尽吃奶的力气抵抗闷油瓶把手中需要打马赛克的
食物再往嘴里塞,他急忙道:“小哥,你不能捡到什么都往嘴里塞,这他妈会死人的!”
  “我没死。”闷油瓶简短地道,动作显然是想快吃完快回档案室看资料。
  他被这句回话弄得一懵,忍不住问道:“所以,小哥你吃这玩意儿很久了?”
  “嗯。”
  他回想起刚才闷油瓶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很久了,心里泛酸,不晓得是什么滋味。
  “不应该…你应该在……”他喃喃道。
  他脑中闪过一个画面,静湖远山,天气特别好的时候山是青色,风中会带着一股熟悉
的茶香,天气不太好的时候,风景像披着纱似的,朦胧得宛如梦境,街上行人不少,大多
步履匆匆,却赶而不急。
  有热茶煮滚的汽笛声,有兜售糖葫芦的叫卖声,有人剪著布,有人在路旁的小摊上堆
叠著木头雕制的小玩意,有人站在药店柜台,看着伙计用纸包起一堆药材,有人站在路边
,用瓷碗喝着刚冲好的藕粉或面茶。
  一切都如此安静而悠然,他仿佛看见杨柳的叶子,轻轻碰触湖面,兴起一丝细微的涟
漪。
  “为什么哭了?”他听见闷油瓶淡淡的嗓音带着似有若无的关心,一低头,指尖上一
滴晶莹的水珠正宣示著存在感,估计是方才闷油瓶伸手从脸上揩的。
  他心想,人干事?我这没事干啥流马尿?这样严重影响闷油瓶帅度的行为,肯定又妥
妥被掐。
  正考虑要睁眼死还是闭眼死的时候,闷油瓶放下了手底那块不晓得腐烂程度多少的食
物,大方站起来,让他仔细打量房间里的摆饰。
  举高手底的提灯,闷油瓶再扭过上边的旋钮,提灯的光源立刻增亮许多。
  成堆的军绿色盒子堆积在房间里,数量几乎一人高的有三四堆,都套著灰白色的塑料
布,只有面前这堆的塑料布是拆开的。
  他伸手过去,一层飞灰被他碰得飞起,他掩住口鼻咳嗽几声,才发现塑料布其实是透
明的,是由于上边的灰尘太厚,才会看起来像灰白色。
  俯身拿起一盒,阅读包装上的文字,赫然发现是军用的压缩饼干。
  他心底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军用的口粮留在疗养院里?难道这不是普通的疗养院?
  想了想,他将所有未拆封的塑料布都掀起来,几堆都是一样的,只有最后一堆放的是
大容量的水罐。
  走到房间尽头才发现,里头还有个几乎抵到天花板的柜子,颜色是深沈的灰黑,似乎
是使用哑光涂料,他伸手拉了一下柜门,听见咔咔两声,柜门却没有打开,提灯凑过去看
,才发现柜门不起眼处有个特别小的锁孔。
  他四处寻找,都没有任何疑似钥匙的物品,于是问道:“小哥你看,这柜子,你知不
知道怎么打开?”
  闷油瓶没回答,只是伸手握住柜子锁孔下方的凹槽。
  “小哥我试过了,没办法……”只见到闷油瓶拇指抵住锁孔,扣住凹槽的两指一个发
力,喀登一声,“……打开。”
  他呆望着闷油瓶拉开柜门,心说这不科学!分明用的是同个身体!其实是这柜子没锁
,弄错打开的方式吧?
  拉回柜门研究锁孔,他才惊觉整个锁头都给闷油瓶摁得脱落,在门上形成一个边缘锐
利的窟窿。
  他娘的,小哥你把这身体的使用说明放哪了?拿给我看看,我也想威风一把。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底想想,没敢说出口。
  “有用?”闷油瓶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低头看手上拿的铁皮圆筒,手指触摸的感觉有些粗糙。
  难道是什么特殊的药品?会不会爆炸?
  一看标签他愣了下,随即把柜里的铁皮罐,无论大的小的都翻出来排在地上。
  “小哥小哥!我们发了!你看有咖啡、豆子罐头还有肉罐头!小爷这就告诉你,什么
叫做吃的!”
  他在柜子里还找到无烟炉和一些厨具,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边摆弄锅子,打开一旁的
大罐包装水倒个半满,边哼著歌。
  “小哥你说咱们是不是开了人家的小厨房?这柜子里面和外面怎么能差那么多呢?”
  “这些你都会用?”闷油瓶沉默地听他哼歌,等一首曲子完毕才问。
  他笑了笑,将手底的肉罐头倒进沸腾的锅子里说:“这不是常识吗?”
  人一开心,他自来熟的性格就显现出来了,趁还没煮好,他笑嘻嘻地问闷油瓶道:“
小哥,说实在话,我觉得跟你特别亲近,是不是我们之前认识?”
  “或许。”
  闷油瓶直瞪着锅里载浮载沉的罐头肉,特别认真,他更是乐得开花,心想小样儿总算
能震震你了!
  “对了小哥,你之前有喜欢的人吗?”话才出口,他立刻就意识到这句话过于流氓了
,他肯定要被掐。
  没想到闷油瓶居然开了金口,肯定回答一声:“嗯。”
  “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却故做镇定地拿汤勺搅汤,可惜手上的
力道透露出他的激动,将锅底刨出一阵刺耳的金属声。
  闷油瓶回道:“顽皮爱捣乱,固执不听劝,凡事尽逞能,体能不好,嘴上花花,弄出
了问题也不与人商量,一意孤行。”
  “我操!这种人小哥你喜欢他干啥?”还不如来喜欢我!
  闷油瓶只是淡淡地说:“滚了。”
  他嗷了一声,连忙找餐具开动。
  等他暖呼呼嗑上一顿,吃得眉开眼笑身心舒畅,才发现闷油瓶整个都安静下来,好久
没出声,他啧了两声抹抹嘴道:“小哥,你睡着了?”
  “没。”闷油瓶轻轻应了一声,提起汤锅和汤勺就往外走,很快他就找到水槽将厨具
全洗了,再将手上的东西都归位,仿佛已经做惯用餐后的收拾动作。
  他心底泛起一些异样感,却没时间多想。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咆啸般的低吼,声音的来源很近,一阵寒气自尾骨爬上脊髓,他以
为双腿在颤抖,然而并没有,他只是静静地转头朝背后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是几乎有两尺高的怪物,牠全身布满青黑色的鳞甲,鳞片自中央突起,严
重的角质化几乎看不见光泽,但他毫不怀疑鳞片的锋利,怪物的爪子上卡满黑红色的污渍
,空气中飘散著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腥味。
  他轻轻地退了一步。
  怪物似乎看不见,朝眼前探了探,做出嗅闻的动作,接着张大嘴,露出锐利如刀的牙
齿。
  双排的牙让他想起鲨鱼的牙槽,长满密密麻麻的尖点,苍白且带着死亡的气息,记忆
闪现得太快,他想不起他是在哪里看过鲨鱼的骨骼标本。
  突地眼前一花,不远处狰狞的怪物似乎瞬间缩小,不,是他跳到半空中,朝怪物的方
向笔直扑过去。
  “我操!”回音及四周的寂静让他的嗓音显得极响,他的尾音长得颤抖,最后被硬生
生截断在嘴里。
  闷油瓶稳稳用膝盖压到怪物的双肩上,旋身扭腰,他感觉膝盖传来些许轻微的阻力,
清脆的喀嚓声响起,似乎是怪物颈骨碎裂的声音,牠的头软软侧向一边,口水溅了他一裤
管。
  他瞪着怪物的双排尖牙离他的下半身不到一厘米,脑袋一片空白。
  而闷油瓶没等他反应过来,翻身跃下,看也没看怪物一眼,俯下身,拍拍裤管上沾染
的尘土及怪物的毛发,液体污渍是拂不去的了,他态度倒也坦然,不再去管,像没事人般
走回档案室,开灯,拖出档案柜,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恐惧或是疑惑。
  他好久才回神过来,愣愣地道:“小哥,刚才那是?”
  闷油瓶听见他的话后思考了很久,久到他以为闷油瓶不想回答,才听到一声极轻的嗓
音道:“反正,不是人了。”
  他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难过、无奈,还有一些早知如此,还没等他细想,就
被闷油瓶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是你?”闷油瓶抽出的文件厚厚一落,高度几乎有两个指节,他低头看姓名栏填著
齐羽,甘肃兰州市人,就读长沙考古研究所,他感觉特别熟悉,继续看下去是病历,写着
他读研后一次跟考古队探索秦岭文物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回来身体不适,一检查之
下发现身体被高辐射污染,多处癌变,转往疗养院治疗。
  接下来的文件都是治疗内容与数据,密密麻麻的计算与结果,他能看懂。
  他被里头记载的内容惊吓,看到最末一张,连忙对闷油瓶说:“小哥,这是人体实验
!”
  闷油瓶轻声问:“所以?”
  “小哥,人体实验是被禁止的,这不人道,这些肯定都不是明面上的东西。”他着急
地说,也不清楚为什么心底会这么焦虑,连连伸手拉开好几个档案柜,都是原因相异,但
接受高辐射污染的人接受实验的报告。
  他的动作很急,看报告的速度也很快,几乎是几秒钟就能看完一叠,档案柜间没有空
间可以放置,阅毕的报告他就随手一拢放置在拉开的柜子上,或许是文件已经有些年头,
装订处开始松脱,数张不牢靠的页面散落到地板,空气中扬起一些陈年的灰尘,闷油瓶没
有阻止他将整齐的档案柜弄得凌乱,只是淡淡地问了声:“你为什么着急?”
  听见闷油瓶的话,他才从近乎疯魔的狂热寻找中脱离,将手头一位叫王盟的档案放在
拉开的档案柜上,他低着头,思考很久:“那不对,小哥,那些报告我能看懂,我……我
说不定和实验有关。”
  闷油瓶淡淡地说:“但你死了,我活着,这里已经成为废墟。”
  “我死了,对,我死了。”他发出一声苦笑,无意识地抽开Z排的档案柜,似乎是想
确认些什么,又好像是叶子飘落树梢般,自然而然地展开。
  他的身体变得有些轻盈,意识也开始有点发散,不再像初进闷油瓶身体那样宛如石块

  没有时间了?他默默心想,突然有些难过。
  里头摆放的是一叠更厚的文件,用极好的油纸包裹得相当仔细,他费了一番功夫抽出
来才发现是两个人的资料,一个写着张起灵。
  另个,写着吴邪。
  他以为他应该腹诽归档的失误,吴邪应该是W排的,怎么放到这里?应该看里头的数
据与结果,应该问问闷油瓶他的档案让不让看?但他在看那名字的一瞬间就完全定住了,
直到闷油瓶轻轻唤了一声。
  “吴邪。”
  “哎!”他自然而然地回应,好似他就叫这个名字,他们已经这样对话了许多年,他
莫名有个念头自脑海中浮起,他一定就是叫这个名字错不了。
  吴邪不经意望向闷油瓶的手肘内侧,上边有好些旧针孔与陈旧的伤疤,脑中突然闪过
一幕他为闷油瓶涂药的画面,接着闷油瓶的脸纷乱地充满脑海,大部分是面无表情,对着
他的目光深沉似水,小部分沉思著,下巴到颈部的线条显得特别好看,接着像发现他的目
光,偏头应了一声。
  最后所有的表情都汇聚成一张极其痛苦与悲伤的脸,闷油瓶的脸,他没有流泪,脸部
的肌肉像僵化般,几乎毫无动弹,但他的双眼宛如一头濒死的狮子,饱含所有最浓烈的负
面情绪,既愤怒又绝望,既悲伤又无法置信。
  “小哥,逃吧!咱们到外面去,到杭州去,到任何地方!一起走!”他忍不住脱口而
出,分不清是他想说或只是顺着脑中震耳欲聋的声音喊出来。
  巨大的晕眩感充斥他的意识,他忍不住倒退两步,撞上身后才拉出来的档案柜,他用
力闭上眼,甩甩头颅,想晃掉现在脑中所产生的不适感,却徒劳无功。
  他仿佛站在一面碎裂的镜子前,每片细小的碎块都反射出记忆中或熟识或陌生的脸,
但镜子被砸得太碎,他认不清那些都是谁的脸孔,凑近想看清,却越来越模糊,好似有光
自他身后打过来,光线越来越炫目,他脑中饱胀的晕眩感便越来越疼痛。
  难道这就是要升天的感觉?未免也太难受了吧?我他妈的都要死不瞑目了。
  很快,他就失去胡思乱想的能力,尖锐的疼痛感刺激着他的意识,让他想嚎叫,想打
滚,他不知道想的时候是不是同时做了,只知道现实离他很遥远,宛若隔世。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周遭的光也渐渐微弱,他以为他在人间最后一丝记忆是抱怨连灵
魂都能感受到痛苦,没听人说过,真是太不科学了。
  或是惋惜年纪轻轻就离世,刚才看到的档案上,记载着吴邪才27岁。
  抑或是即将消散在人间的害怕。
  没想到他现在脑海里想的却是,哎!原来这么帅的小哥我认识!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了呢?
  他暗笑自己的不靠谱,还有许许多多说不出的心疼。
  更有些说不上来的幸灾乐祸,想当初闷油瓶感觉到他在身体里,使劲掐,恨不得同归
于尽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后悔了?
  渐渐的,他的念头变得很慢很慢,思绪有些散落,像纷飞的棉絮,轻飘飘的,仿佛大
风一吹便会四散。
  蓦地,背后投射来的光亮了半分,又亮了半分,他生前可能是个命犯太极的人,在最
终,也不好好安分等时间停滞那刻,而是回头朝光源看了一眼。
  只是瞥一眼,他就愣住了。
  他才发现,原来不是光线变暗,光线的强度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而是有人挡着它

  那个人被炽白的光线勾出一层炫目的银边,好似天神下凡,要是以吴邪的话说,大约
就是一句,妈的神棍!
  柔韧的身躯不大凝炼,有几处是虚散的乳白云雾状,虽是面无表情,但所有的情绪都
写在眼睛里,目光沉沉,温柔似水地凝视着他,伸出手,轻声道:“吴邪,醒醒。”
  “小哥?”他有些不敢置信,以为是错觉,或是梦境。
  而闷油瓶只是朝他再靠近几步,他看得出来,闷油瓶移动需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仿佛
在空气中跋山涉水,那道刺目的光芒在闷油瓶挪动脚步时射穿他的身形轮廓。
  该是很疼的,吴邪虽然没有体验过,但莫名就是明白,心下没来由有些不忍,就朝闷
油瓶大喊:“别来了!小哥,别来!”
  闷油瓶没有应他,只是执拗地再往前踏,伸出的手掌指尖朝上勾了勾,仿佛要是吴邪
从世界上消失,他也会跟着一起神形俱灭,人事无知。
  虽然不记得与闷油瓶过去的种种,但他终归是心疼,于是他费力伸手,紧紧拉住闷油
瓶的手掌。
  吴邪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到档案室的角落,离档案柜与桌椅杂物有段距离,他仰著
头,双脚一只直膝一只曲起,后背松弛地靠着墙,意识像漂浮在湖面上的浮萍,无根所依
,难以聚拢。
  所幸也没什么要着紧的事,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在黑暗寂静的角落里
倒有几分闲适,身上的感觉逐渐回笼,第一个就是觉得脸上湿漉漉的,不晓得弄到什么,
伸手去蹭,才发现是满脸泪水。
  吴邪脑袋还有点懵,低头看看手掌身体,依旧是闷油瓶的手掌闷油瓶的身体,当下满
脑子只想着,操操操!死定了!我他妈的把闷油瓶一个狂霸酷炫屌炸天,看形象比什么都
重要的人弄得涕泗纵横,他不弄死我才怪!
  这一下他全醒了,什么瞌睡虫起床气低血糖统统滚一边去,赶紧在脸上摸摸蹭蹭,企
图将上边所有的可疑液体全都消弭无形。
  捣鼓半天,脸上似乎干爽了,低头一看身上黑色的紧身衣也沾染不少灰尘,不甚顺眼
,也一并该拍的拍,该弹的弹,将衣服的皱褶整平,忙活许久,整个人虽然说不上整洁,
但也稍微搆得上整齐,他满意地点点头,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闷油瓶已经很久没有说
话了。
  吴邪回想起方才所见,不知道是真实或是虚幻的场景,忽然有些无措与急迫,他用手
指轻点大腿,无人回应,就换成握住膝盖轻轻摇了摇,低声略带试探地问道:“小哥,你
在吗?在就应一声。”
  “我在。”
  吴邪听见闷油瓶的声音,像回归故里的宁静,轻得不知是疲惫抑或温柔,似乎与之前
有些不同,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他一无所知,因为他确定他失去了记忆,而这段记忆必
定与闷油瓶有关,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于心有愧。
  他踟蹰许久,才道:“小哥,我……我不记得你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才说出口,吴邪简直想搧自个儿两个嘴巴,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
了,怎么可能还记得闷油瓶?简直就是一句废话,他支支吾吾,想解释对闷油瓶还是有点
印象,刚才意识蒙眬的时候尽看见他的脸,但潜意识总认为闷油瓶该是要生气的,心下有
些惶然摸不著底,见闷油瓶始终没有反应,他就厚脸皮地硬生生转了个话题,“所以小哥
,我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跟你窝同个身体。”
  闷油瓶似乎轻轻笑了下,声音都染上一层笑意,他道:“也行。”
  吴邪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满脑子求饶,心想我一个专注毁形象一百年的人,跟个男神
共用身体,别闹,天天要注意举刀的姿势帅不帅?做事利不利索?肯定要英年早逝,不对
,小爷现下就是一只鬼,还能逝什么?话说闷油瓶的笑点未免也太歪斜了,一下不说话一
下笑的,简直是个蛇精病!
  闷油瓶低头看着手掌,接着曲起手指握拳再放开,见没多大问题就起身往外走,吴邪
见状急忙问他:“小哥,你去哪里?”
  “给你找身体。”闷油瓶轻声道。
  “身体是随便找就找得到的东西吗?小哥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吴邪嘴比脑子快,想
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脑袋里跑马灯似的闪过脸烂一半的,长蛆的,甚至是路上遇见的尖牙
怪物,他打了个哆嗦,忙着摆手,“小哥,不用麻烦了,对了!我的档案哪里去了?我还
想再看一眼,刚才就顾著发愣,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闷油瓶转身往回走,将包裹他与吴邪档案的油纸包从地上拾起,随意拉开个放满文件
的档案柜当桌子,手底的两份档案就一左一右放置在吴邪眼前,人直接不动了。
  吴邪见状,目光在两份文件上游移了下,接着拿起张起灵那份开始细读。
  张起灵,吉林安图人,毕业于某病理研究所,后参加政府机关协助延缓高辐射病患身
体病变的项目,但在研究时不慎被辐射污染,转往疗养院治疗,而后的厚厚一叠,全是同
先前看到的齐羽一样的实验数据,只是张起灵的特别详尽,也特别不人道。
  吴邪读到最后一页,张起灵给人体实验的授权书,心底既疼又不赞同,两根手指拎着
授权书扬了扬,语气下降了八度,闷闷地道:“这根本就是不平等条约!小哥,你签字都
不带看的?就不怕被人卖了?”
  “卖了没钱。”
  吴邪都快被气笑了,他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不把自个儿当人看?”
  闷油瓶只是淡淡地说:“横竖也是死,不如试试。”
  “未免也太狠了。”吴邪呼吸一滞,撇撇嘴叨唸著,他反复翻阅闷油瓶的实验数据,
眉头皱得死紧,心里涌现许多复杂的情绪,却不知从何而起,也不明白代表的意义,越深
入研究越是烦躁,索性抓起另一本文件细看。
  上边记载,吴邪,浙江杭州人,毕业于某病理研究所,后参加政府机关协助延缓高辐
射病患身体病变的项目,但在研究时不慎被辐射污染,转往疗养院治疗。
  他狐疑地拿起张起灵与自己的档案对照,末了心中暗骂,这妈逼的档案谁写的?复制
贴上嘛这!除了名字与出生地,其他一字不差,也太偷懒了!
  随后他才意会,问了一声:“小哥,我们读同所研,指不定是师兄弟的关系?”
  “我们是同窗。”闷油瓶轻声道。
  “认识?”
  “嗯。”
  吴邪摸摸鼻子不敢再问,看闷油瓶的态度,铁定是老熟人,但他什么鸡巴蛋都没记住
,就只记住闷油瓶的一张帅脸,顿时心虚得不敢说话。
  两人没有再对谈,档案室里仅剩下沙沙的纸张摩擦声,吴邪档案上最后一项结果纪录
是──治疗失败,过程中死亡。
  治疗?怎么会是治疗?不是实验吗?吴邪皱起眉头,注意到两份报告上的差异,他身
体微蹲,将两份报告捏紧相靠,发现闷油瓶的报告厚度是他的三倍。
  他将自己的项目与闷油瓶的项目做交叉比对,赫然发现他比闷油瓶早一个月发病,但
做实验的日期却总是比闷油瓶晚三天至一周,他身上从不做已经在闷油瓶身上失败过的项
目,他才恍然大悟,在闷油瓶身上做的项目是实验,而在他身上做的却是治疗。
  吴邪支支吾吾地道:“小哥,你知不知道你的实验成果都用到我身上了?”
  “知道。”闷油瓶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似乎觉得不是大事。
  阿西吧!闷油瓶你这个圣父!做人可以傻,但不能这样傻没边啊!吴邪想吐槽的心几
乎要破碎虚空,但碍于他是成果享用人,实在没有说话的立场,一句话上不上下不下,简
直想仰头吐一口凌霄血。
  “我想救你。”
  “小哥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闷油瓶说完,又补了句,“但你还是死了。”
  吴邪心里的异样感瞬间被怒气取代,他没好气地回道:“你能别三句话就强调一次我
挂了这件事吗?”
  闷油瓶毫无反应,只是轻声道:“看完了?”
  “看完了。”
  闷油瓶将文件仔细再套入油纸包,放回档案柜,安静走出档案室,没有辩解也没有述
说为什么他过去要以自身作为白老鼠去拯救吴邪的原因,吴邪也失去说话的兴致,两人在
沉寂阴暗的走廊上仿佛在僵持,愤怒让吴邪分不清到底现在乍然增快的心跳到底是由于谁
的情绪,不多时,闷油瓶轻浅的呼吸声让他重新平静下来,回想方才的经过,他才惊觉他
愤怒的并不是由于闷油瓶反复强调他的死亡。
  不过就是死亡,呼吸停止,心跳不再,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还没心没肺地问闷油
瓶能不能帮忙念往生咒不是?
  他所愤怒的竟是闷油瓶一句话也不说,两人的关系分明就不是初初认识的点头之交,
他总有个错觉,即使他现下是一个连是不是存在都有疑虑的鬼魂,他的心口仍旧会被闷油
瓶牵动,怜惜,疼痛,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邪顿时有些懊恼,想道歉又拉不下脸,想询问也不知如何开口,直到闷油瓶停下脚
步,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小哥,你是不是认识我?”
  闷油瓶没有说话,迳自走向房间阴暗的墙角处,速度毫不迟疑,他左右一看,闷油瓶
所到的地方是306号房,眼睁睁看着闷油瓶就要撞上墙角,他急道:“停停停!小哥那里
是墙,要撞上了!”
  他在心里大喊,他妈的就说你几句怎么了?至于撞墙死?看不出来闷油瓶竟然是个钻
石壳的玻璃心!
  闷油瓶只是抬手一碰,力道很轻,墙壁就被他推开一条缝。吴邪眼睛都直了,心里满
是吐槽,我操!闷油瓶其实你姓项吧?力拔山河兮气盖世。
  耳边响起门轴转动的细微咿呀声,吴邪才知道原来房间里有道暗门。
  暗门通往一处比306号房还要大上十倍的空间,空间里还有两道门,分别在左右不远
处,老式的厚铁门,上头的门闩挂了个大锁,看颜色早就已经锈蚀,估计是打不开的。
  四周摆设许多研究桌与矮柜,难以估算数量的实验器材有序地陈列,吴邪一路看过去
,有基础的高倍显微镜、离心机、各式帮浦,也有调温培养箱以及冷冻柜等等,闷油瓶笔
直朝中央的实验床走过去,他注意到实验床是不锈钢制的,手脚处还有固定肢体的铁环,
他咽了口唾沫,有些庆幸遗忘了治疗的记忆,这些物品远看不觉得如何,但近看特别像刑
具,他想像著躺在上面做治疗,似乎都能感受到背脊传来专属于不锈钢床的冰凉坚硬。
  闷油瓶在接近实验床时,身体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原本被实验床所遮挡的水槽才出
现在吴邪面前。
  水槽约有两米半长,一米宽,外壳是透明的,他伸手触摸,一股凉意传来,似乎是强
化过的玻璃塑钢材质,里头盛满清澈的绿色液体,不时飘上几颗气泡,边上的蓝色霓虹小
灯映得眼前的水槽像一缸水族箱,莫名有些浪漫。
  如果不看里头所放置的物品的话。
  水槽里是一个人形,随着气泡飘扬的黑色丝状物并非水草,而是人的头发,吴邪想起
他初次遇见,却被闷油瓶用栏杆射死的怪物,指向水底的东西,结结巴巴地道:“小…小
哥……有…有……”
  闷油瓶用手指轻触嘴唇,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才轻声说:“别怕,不是水鬼。”
  吴邪喔了一声,瞪着闷油瓶按下控制面板的机括打开顶盖,不怕绿色的液体打湿他的
衣服,直接伸手进去将那个人捧起,拿掉呼吸罩,动作极为轻柔,像在拥抱他最珍贵的宝
物。
  那人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吴邪不禁咋舌,竟然是活的。
  闷油瓶用指尖将湿漉漉的发丝自那人的面颊拨开,摩娑的力道让吴邪脸热,温度节节
升高,几乎能烧开水。
  他心下奇怪,也没什么,不过是看闷油瓶帮人把黏脸上的头发弄开,我他娘的到底是
在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反复端详那人的长相,他有种说不上的熟悉感,但怎么也叫不出名字,他忍不住问道
:“小哥,这人是谁?他的长相我总觉得特别熟悉。”
  “你。”
  吴邪被闷油瓶给的讯息炸懵,愣愣地说不出话,等到闷油瓶将手底“吴邪”的身体打
横抱到一边的仪器上躺好,在他脑门扣上一个可笑的金属半圆形帽子,他才找回声音说:
“保养得真好。”
  “谢谢。”闷油瓶淡淡回道。
  我操!我他妈的不是要说这个!而且闷油瓶这回话怎么回事?简直像咱俩正讨论一个
花瓶保养的程度,吴邪整个人都要吐槽得飞起,此时,他注意到视角改变,闷油瓶正缓缓
躺到仪器的另张床,戴上同个样式的帽子。
  吴邪不明所以,下意识观察起闷油瓶所躺的仪器。
  仪器似乎是黄铜制的,有些年代,外壳露出种沧桑的褐黄色,它的主体是个半人多高
的方箱,显示仪相当简单,仅有个测电流的仪表板与调流量的转盘,最后是启动的按钮。
  两个床上缘都有个半圆形的罩子,约莫是脑袋的大小。
  这形状,该不是闷油瓶觉得发型不好,想带他一起来烫个头发吧?吴邪有些好笑地想

  “这是离魂仪,等会我摁下按钮,你就会从我身体里出去。”闷油瓶侧过脸,面向“
吴邪”的位置,似乎是在告诉我回去身体里的方向,“有些副作用,据说是失忆。”
  吴邪想着原本就没剩什么记忆了,再变回空白,对他也没什么区别,他寻思整个过程
,突然打了个激灵,急忙问道:“等等,那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闷油瓶轻声回道。
  吴邪急了,想控制身体从离魂仪上起来,却好似被什么压住,动弹不得,他心里知道
是闷油瓶不愿意起来,整个人都慌了:“你试过?你怎么肯定会没事?万一失忆了怎么办
?万一回不去怎么办?我原先就是死的,对我来说成不成功没有什么损失,但你不一样!
你是活生生的你知道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会有哪个谁为你难过?”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的任何一个问题,只是抛出一句:“你信我吗?”
  “信。”吴邪斩钉截铁,有些不懂为什么闷油瓶会讲这句话。
  他感受到闷油瓶似乎扬起嘴角,他似乎能想像闷油瓶此时的笑容有多好看,但他弄不
清楚在脑中的印象到底从何而来。
  “顽皮爱捣乱,固执不听劝,凡事尽逞能,体能不好,嘴上花花,弄出了问题也不与
人商量,一意孤行。”吴邪听见闷油瓶语音悠悠,音调里充满说不尽的温柔,他忽然有种
错觉,他与闷油瓶不是躺在离魂仪上看管线裸露在水泥壁上的丑陋天花板,说他们即将失
去记忆,而是躺在草原上,吹着徐徐而清凉的晚风,满天星斗几乎垂到眼前,说著最美丽
的情话,低柔的声调让吴邪有种错觉,仿佛小哥正用指尖碰触他的灵魂,“但我最喜欢你
。”
  闷油瓶重复他先前吃饭时告诉他的话,但吴邪注意到,他的受词变了,他以为是闷油
瓶嘴快说错。
  “这句话我欠了你十年,今天终于有机会告诉你。”闷油瓶一面说,一面摁下褪色的
红按钮,“吴邪,我这一生中,最喜欢你。”
  闷油瓶的语气轻柔到让吴邪想哭,但突如其来的电流打断他的思路,他瞬间变得只知
道尖叫,接着世界回归黑暗,人事不知。
  “啊啊啊啊啊──”吴邪自离魂仪一跃而起,但没想到双脚无法负荷他的体重,直接
摔到地上,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他用力拨开眼前阻碍视线的长发,满怀希望地看向离魂仪的另一端,不过迎来的却是
失望──上边空无一人。
  吴邪心里喀登一声,脑海里反复浮现著一个念头,闷油瓶出事了。
  他攀著离魂仪缓缓站起来,也不管会不会引来怪物,急忙大喊:“小哥!”
  “小哥你别吓我,在就吱一声!”吴邪似乎生怕喊慢就再也见不到闷油瓶,连爬带走
地靠近暗门。
  在接近暗门不到一步距离,吴邪被一只手提起来,他的眼睛还暂时无法适应亮处到暗
处的光线落差,本能地用手去挡,就听见他的对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吱”。
  吴邪才会意到眼前的人是闷油瓶,连忙伸手上下摸索,连珠炮般地说:“小哥,我是
吴邪,你记得没有?那他娘的离魂仪根本就是刑具!真不知道谁设计的,差点疼死我,你
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疼?你刚刚去哪了?我一睁眼睛没看见你,还以为……”
  闷油瓶由着他摸遍全身,听他叨叨絮絮,只是用手撑好吴邪的身体,不让他重心不稳
摔跤,他将手底的白大褂披到吴邪身上,等到吴邪的话顿住,他才顺着话问:“以为?”
  “以为你被电蒸发了,以为我是在作梦,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在傻逼兮兮地幻想,
以为你被怪物吃了,总之有什么不好就来什么。”吴邪检查完闷油瓶全身,终于满意了,
“所以你失忆没有?”
  闷油瓶并不回答有没有,缓缓伸手拥抱吴邪,将他紧紧扣进身体里,揉搓着他的后颈
,轻声道:“吴邪,我最喜欢你。”
  吴邪脸颊发烫,连耳朵都烧红了,他心想闷油瓶肯定是被离魂仪电坏,不过坏得好可
爱,他一秒决定不计较,发现闷油瓶还在他身上搓搓捏捏,他怪不自在地扭扭,咳了两声
故作镇定道:“小哥,我必须提醒你,你酷哥的形象掉了一地。”
  “由它去。”闷油瓶皱着眉头,又捏了捏他的腰,“瘦了。”
  “我以前很胖?”吴邪依照闷油瓶捏的位置也用手指拎了下那坨肉。
  “不。”闷油瓶想了想,激动的情绪过后,他又恢复到以前那副面瘫样,让吴邪有些
许惋惜,闷油瓶替他拢拢纠结成一团的头发,淡淡地问,“你的记忆?”
  吴邪大方地道:“做鬼以前的彻彻底底忘光了,但做鬼以后的都记得,躺离魂仪上的
时候纷纷杂杂出现过很多画面,有吐血的,有看着一群白大褂走来走去的,有做实验的,
我分不清楚是作梦还是现实,估计是先前看你的实验项目太可怕,我竟然还作了给你取血
的梦。”
  “想找回来?”闷油瓶的声音有些紧绷,眼睛微微瞇起。
  “没。”吴邪伸手拨掉黏在后颈的长发,“小哥,你知道我在要醒来的时候听见什么
了吗?”
  “听见什么?”闷油瓶歛下眼帘,睫毛在他的下眼睑投射出青黑的影子,没来由的让
吴邪有些心疼。
  吴邪低头,迟疑了下,伸手轻轻碰了下闷油瓶的脸颊,见他没有反对,手底就加些力
道揉了揉。
  等闷油瓶目光深邃地凝视他,他才道:“那时候,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听见有人在
我耳边喊我的名字,他在求我,求我睁开眼睛再看他一眼,他问我难不难受?疼不疼?他
气我说谎,埋怨我说话不算话,他要我带他回家,最后,我感觉到有水珠落到我脸颊上,
他哭了,虽然我没了过去的记忆,但我知道他从来不哭。”
  闷油瓶的双眼陡然睁大,而吴邪对他安抚地笑了笑,将额头靠上他的,音调低柔:“
我听了觉得特别心疼,特别难过,我想告诉他,我不疼也不难受,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
,我一定带他回家,这次绝不食言。”
  “我想,我肯定也是特别喜欢他的,不然怎么会听见他所有的要求都想应?”吴邪往
前碰了碰闷油瓶的鼻子,“所以,记忆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虽然没了过去的记忆怪可惜
的,不过咱们还有以后,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记得你以前的样子?”
  回答他的是闷油瓶一个极重的亲吻,按在他的嘴唇上宛如生命的力道,霎时增快的呼
吸暗示不置一词的闷油瓶到底有多激动,吴邪仿佛全身的空气都要被闷油瓶吸干,但他只
想附和,他的舌头主动去勾引闷油瓶的,一切都如此自然契合,有如两条自在的游鱼,已
经相濡以沫许多年。
  两人嘴唇分离时,吴邪已经气喘吁吁,而闷油瓶也有些呼吸急促,他看见闷油瓶的目
光自他的喉结滑到胸口,心底打了个突,连忙说:“小哥,咱们还是先离开,这个地方怪
阴森的。”
  闷油瓶闻言收回目光,自裤袋中掏出钥匙交到吴邪手上。
  “小哥,这是?”吴邪仔细看了下手中的钥匙,似乎是用来开门锁的,但他不大确定

  “家,你的。”
  吴邪失笑,调侃闷油瓶道:“想不到我还嫁了个大款。”
  闷油瓶脸部肌肉一条没动,但眼神在笑,像只偷腥的猫,吴邪才意会到他说错话,呸
了一声说:“小娘子,嫁妆倒挺丰厚。”
  说到最后,吴邪板不住脸,还是笑出来,他拍拍闷油瓶的肩膀道:“想不到这表情还
是个技术活。”
  闷油瓶终究还是被吴邪逗出一丝微笑,他摇摇头,笑容的弧度又增加了些,他拉住吴
邪的手,轻声问:“走?”
  吴邪反手紧握住闷油瓶,笃定的声音在整个过道中响起:“带你回家。”
  闷油瓶领他笔直地往前走,四周熟悉的景物让吴邪回想起这是闷油瓶曾经说过危险的
通道。
  吴邪怕闷油瓶欢喜疯了,没注意到,连忙拉住他:“小哥,你不是说这里危险?”
  闷油瓶摇头,轻声说了一句:“有我。”
  整条过道并不长,只是一路上吴邪整个人在紧绷状态,警戒闷油瓶先前所说的危险,
走得特别疲惫,等到尽头大开的铁栏杆门出现在眼前,刺目的日光自栏杆缝隙透过来,他
才意识到出口到了。
  吴邪欢呼一声,拉着闷油瓶往前跑,闷油瓶倒也由着他拉,但奔跑一段路后,吴邪突
然拉不动了,转头一看,闷油瓶正注视著角落里的一滩污渍,不知道想些什么?
  “那是,血?”吴邪凑上去看,瞧闷油瓶对着污渍入神,好奇得蹲下去想摸一把,膝
盖才微弯就被闷油瓶拽走。
  闷油瓶背对着他,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不重要。”
  吴邪搔搔脑袋,不明白闷油瓶现下的情绪,但他选择不去在闷油瓶心底戳蜂窝煤,他
快步上前,抢先闷油瓶推开铁栏杆。
  铁栏杆门年久失修,撞上外头的通道墙壁,上边锈蚀的门闩与大锁锵一声弹飞了,吴
邪缩缩脑袋,随即将这件事抛诸脑后,转头向闷油瓶喊道:“小哥!我带你回家!”
  门外的天正好是澄净的蓝,日光温软,漫天飞扬的黄沙掩盖不住此刻吴邪欢快的颜色

  “好。”闷油瓶瞇起双眼,露出一个餍足的微笑,仿佛所有的宿愿都得以实现。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当下篇完》
  
作者: winner10936 (Yokosuki)   2018-12-05 23:25:00
同一个身体好有趣!小哥好温柔 看哭了QQHE太好了!!!
作者: ttyyjj (?)   2018-12-06 00:29:00
推瓶邪好久不见!喜欢这个设定、有个能一起回去的地方真好!只是好奇最后的血渍是什么梗吗?(紧张~
作者: lanyu1025   2018-12-07 20:34:00
吱一声XDDD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