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被变态牧师溺死,差点给丧尸太太吃掉,这个十六岁的生日保证能成为这辈子印象最
深刻的一次,他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充满惊吓的生日惊喜。
汪威威内心这么想着,脸上依然努力挂上礼貌的笑容,汪家父母为他在自家别墅举办了生
日派对,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不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跟来凑热闹,说穿了,派对不只是
特别为他而办,而是上流社交圈的一种常态活动,用以展现社会地位和人脉实力。
年纪大一点的人生日宴会,通常在大饭店中开桌请客,年轻人则采取欧式自助餐式的西式
派对,现场还请了新生代乐团来演唱,办得热热闹闹的,一切都是为了汪百义和林淑卿的
面子。
不说汪百义的政军地位,林淑卿的娘家是地方世家,K市大地主,传说K市西区几乎全是
林家的,家族各种投资不少,现在几乎全掌控在汪威凛的手中,表面上整合成一个企业集
团,私下有多少不能上台面的生意,除了少数几个心腹,没有外人知道,包括玉石和军火
生意,可想而知,这两项生意是不报税的。
简言之,就是走私。
汪威凛近年来暗中屯积大量军火,因为父亲和爷爷在军政地位高,即使政府高层已心生怀
疑,却不敢轻易动他,甚至私下达成某种协议。
这是题外话,眼前的重点是汪威威的生日宴会,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做面子的宴会,大多
是客套应酬,汪百义带着他介绍给这个叔叔那个伯伯,面对一堆长辈笑得脸都僵了,对一
个十六岁的男孩子来说,十分令人耐不住,可他还是必须忍耐。
“听说令公子是A大附中的跳级资优生,真了不起,让我好羡慕,如果我家有个孩子这么
会读书就好了。”一个油头肥肚的商界大佬称赞感叹道。
“哪里哪里,郭董家的小儿子也很不错,听说今年出国唸大学了?”汪百义称赞回去。
“哎,都是烧钱呐。”
“郭董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吧,哈哈!”
“汪将军说笑了,哈哈!”
你哈哈,我哈哈,汪威威跟着哈哈,即使他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心里直翻白眼,心说这些
大人有够虚伪,个个虚荣得要命。
他耐著性子乖巧陪伴父亲应酬,偶尔瞟见汪威舞和一个外国男人在舞池中相拥起舞,看到
汪威信和汪威风都在庭院中,正与随扈或保镳较量身手,以及周旋在名流富商之间的汪威
凛。
哼,才不要理大哥呢!
别开脸,不觉撇了下嘴。
“怎么,还在跟你大哥生气?”汪百义抽空关心问道,今天两个儿子回家时,汪威威冲进
房间用力甩上门,汪威凛则站在房外敲门喊他,一看就晓得他在跟哥哥闹性子。
汪威凛十分宠爱弟弟,汪威威也不会恃宠而骄,俩兄弟的感情向来很好,这回倒是难得有
争执。
“没有。”汪威威口是心非。
“不管你大哥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
“嗯,我知道。”
才怪!每个人都爱说为我好,真的为我好的话,就告诉我真相!
他好想这么跟爸爸说,可是他不敢,也知道不能,至少现在不能,爸爸想必也是晓得什么
的。
他更不能跟爸爸告状说今天受洗的事,他相信爸爸不会不知道,是默许妈妈这么做?或者
只是来不及阻止?幸好大哥及时出现,不然他现在可能已经躺在太平间了。
汪百义怜爱摸摸他的头,么儿是他的老来得子,向来较为偏爱疼宠,打小捧在掌心上惯着
,不会严格要求他什么,不像对其他儿女的军事化严格管理,更没要求他必须上军校,而
是让他自由发展与选择。
坦白讲,他让其他儿女上军校的目的,也都是为了汪威威,为了汪家。
“爸爸,你为什么特地把哥哥叫回国,并且派他去K市发展?”汪威威直率问道。
“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需要有人帮他们管理林家的事业。”
“本来不是大舅舅和堂哥们在管吗?”
“乖,不要想太多,这些事不需要你烦恼,做你喜欢做的事就好。”
“爸爸,谢谢你。”汪威威没再追问,小小的撒了下娇,当小儿子而且年纪还不大时,就
还拥有撒娇的特权。
汪威凛时不时会看过来,此时眼神恰好跟他对上,他这回没撇开脸,只是对他吐了吐舌头
做鬼脸,表情可爱极了。
我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可爱呵。汪威凛摇头一笑,宽心不少,这孩子聪明归聪明,但心思单
纯,天真善良,很少真的会记恨什么人,尤其是自己的家人。
他不想太早告诉他那些事,是因为不希望他太早背负沉重的负担,承受无可避免的压力和
恐惧,希望他能快乐无忧的多过一段日子。
可惜的是,母亲打破了这最后幸福时光的假象了,让他察觉到异状,怀疑的种子已埋入心
灵,再无法平静安逸的度日了。
根据母亲的说法,以及威威看见的异象,那一日,应该快到了……
尽管汪威威仍在生大哥的气,不过心里还是挺开心的,真好,总是长年不见的姊姊和哥哥
们都特地回来了,难得一家人团聚,他很高兴,却没办法跟他们好好的说说话。
汪威舞甚至带了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回来,说是她的同事兼未婚夫,名字叫尼可拉斯什么
的,长相英俊,身材挺拔,自然成为全场注目焦点之一,许多世家名媛窃窃私语,说果然
只有外国人敢娶汪威舞,她在国内名媛圈子中是有名的慓悍,宛如一株盛开蔷薇,美丽却
充满尖刺。
加上她自西点军校毕业,又在联合国卫生组织担任顶尖研究专员,这种成就不是一般人可
以达到,国内的官家富商子弟全相形失色,找不出一个能匹配她的人。
大家全以为她会单身一辈子,成为性格古怪的老姑娘,谁都没料到她今天却领了个与她不
相上下的男人回来,连汪百义和林淑卿都大吃一惊,之前从不曾听她提起过这个人。
不过汪家夫妇很快就接受他了,他用身份证和工作证证明了自己确实是汪威舞的同事,同
时还是研究室主任,是汪威舞的上司,年轻有为,且家世不凡,非富即贵。
汪威舞将他介绍给家人时,他对汪威威表现出极大的友善和兴趣,暗中用充满兴味的眼神
打量他,这是插曲,不再多说。
汪威威也邀请了一些交情较好的同学,但他们各自喝酒把妹跳舞,哪个敢去和汪大将军抢
人来一块玩耍。
汪威突然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厌烦,生于钟鼎世家,锦衣玉食夜夜笙歌又如何,他讨厌
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宁愿回到学校的四人小宿舍中,虽然狭隘逼仄,很少有干齐整齐
的时候,常常可在床底下挖出臭袜子脏内裤,却比金碧辉煌的豪宅舒服多了,他可以在宿
舍一边抠脚丫子、一边打lol。
他在学校虽是第一校草,但个性爽朗率真,从来不摆架子,也不用高级名牌或手机,颇受
同学喜爱,没几人晓得他出生名门。
但在家里是绝对不可以的,会给斥责难看没家教,纵然他爱他的家,爱他的家人们,可他
以前就不喜欢汪家的气氛,一尘不染得让他倍感拘束。
汪百义看出他再藏不住的焦躁,拍拍他的手说:“好了,不必再陪我应付那些老头子,去
找朋友玩吧。”
“谢谢爸爸。”汪威威心里哦耶了一声,先跑去和小伙伴们玩一会儿,再往庭院去找二哥
和三哥。
刚踏出主宅,忽被尼可拉斯拦住,用怪腔怪调的别脚中文招呼道:“Hello,为为,你好
,仅天很高新能遇到你。”
汪威威强忍笑意,很想跟他说你可以用英文,但他显然想练习说中文,所以礼貌应道:“
我也是,大姊呢?”
“她去找拼友,你能带偶参管你家吗?”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我正要去找我哥哥,你可以让大姊带你参观。”
“等,等等,你缩太快,我听不通。”
汪威威放慢语速,再说一次:“我现在要去找我哥哥,请你让我大姊带你参观,好吗?”
尼可拉斯思考了下,才理解他的意思,注视着他说:“But, I want you.”
汪威威一顿,当然听得懂这句话,心中生起一丝警戒,若是以前会单纯的以为尼可拉斯只
是希望由他带领,然而经过今天一连串的震撼教育,他已经无法再认为这个世界没有坏人
,而且,坏人很多。
他本能的退开一步,仍维持礼貌道:“抱歉,请找我大姊,谢谢。”
尼可拉斯倾身靠近他,闻嗅他的头发:“你好香。”
花惹发!汪威威刹地毛都快炸起来了,心里大骂粗话,今天世界怎么了,一个两个三个都
往他身上闻,进化成狗了啊你们!
“威威,过来!”汪威风看到他,朝他招手喊道。
“三哥!”汪威威连忙转身跑过去,身后传来尼可拉斯一声轻笑,他决定讨厌这个人,尽
管他是准姊夫。
感谢三哥及时救他脱离歪果人的搔扰,如果说他最喜欢大哥,那么第二个喜欢的人,便是
个性义气豪迈的三哥了。
然后,他就后悔了,因为十分钟之后,汪威风给他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他就摔在地上喘了
。
他忘了,三哥回家时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训练弟弟的身手,每年寒暑假总会特地请半
个月的假回来,操练操练家里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可怜。
“身手变弱了,这样不行,阿信,换你上。”
“二哥、三哥,饶了我吧!”
生日宴会在汪小朋友的讨饶哀号中顺利结束,他跟着父母亲在门口,一一送别所有的客人
,等人都走光了,他也快累瘫了,今年的生日特别特别的累。
最后各自回房睡觉前,终于是属于自家人了,爷爷嫌人多没来,他明天要和兄姊们一起去
爷爷那儿探望老人家。
“威威今天辛苦了。”林淑卿说,疼惜抚摸他的脸。
从教会回来后,直到在生日晚宴中,汪威威才再次见到母亲,她一如既往的慈爱,仿佛什
么事都没发生过,温柔婉约的微笑,乍见宛如圣母。
汪威威心口一怵,险些拍开她的手。
不讳言,他怕她。
今天开始怕她。
“我看威威没吃什么东西,一定饿了,快来吃生日蛋糕吧。”汪威舞说,拉着汪威威走向
餐厅。
“谢谢大姊。”汪威威松口气,他不想在这时候面对妈妈,他还没能原谅她,今天早上的
洗礼冲击实在太大了,大到他等一下都不想洗澡了,看见水就想发抖,他刚刚完全不敢靠
近游泳池。
一家七口今日因为汪威威的生日而团圆,再加上一个外国准姊夫,欢快同声为他唱生日快
乐歌,看似如同一般家庭的幸福圆满,又有谁能看出他们心思各异,或许心存怜悯,或许
心生怨恨,或许心有所图,或许心怀鬼胎。
然而无论如何,眼下是和乐融融的,汪威威有一种预感,这温馨景像将是汪家的最后一次
。
吃完生日蛋糕,大家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时,林淑卿拉住汪威威,和声问道:“威威,还在
怪妈妈吗?”
“我……”汪威威一时语塞,他无法违心的说他不怪了,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想问她:
“妈妈,我是妳的亲生孩子吗?”
他想,妈妈虽然对信仰极虔诚,但不至于到为了信仰而弑子的程度,除非他不是亲生的。
“傻孩子,你当然是妈妈亲生的孩子,当初怀你的时候我已经是高龄产妇,孕吐和胎动特
别厉害,我对肚子中的你说,宝宝乖,不然出来要打屁屁哦,你好像能听懂一样,就会稍
微安静下来了。”林淑卿否定他的想法,毫无心虚之色,话语也不像谎言。
“那妳为什么……”顿了顿,还是问了:“想杀了我,而且还是两次。”
林淑卿展开双臂拥抱他,再道:“威威,相信妈妈,妈妈是为你好,为所有的人好,总有
一天你会明白妈妈的用心良苦。”
天下多少父母用‘我是为你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心’这类话来束缚并扼杀他
们的孩子。
以爱为名,冠冕堂皇的包装弑子的罪行。
只是大多数父母是在无知无觉中扼杀孩子的心灵,而林淑卿则是有企图性的想扼杀孩子的
生命。
纵使如此,汪威威仍拒绝不了她的拥抱,他不能像推开哥哥一样的推开母亲,只能选择沉
默,他不知该说什么,亦不想明白她的用心。
一会儿,他才道:“妈妈,我累了,我想去睡了。”
林淑卿慈爱的说:“乖,快去睡吧,记住,妈妈是爱你的。”
以往他大多会回应我也爱妳,可是今天他说不出口。
比起丧尸太太,他更害怕这样的母亲。
如果说对丧尸太太是身体的惊吓,那么对母亲就是心灵上的恐惧了,打从心底感到可怕。
可是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闹别扭或发脾气?
他不是没脾气的人,然而他已寒透了心,连当个讨糖果吃的孩子的欲望都没有,他不期待
分不清真假的母爱,只想离林淑卿远远的,若要求他母慈子孝什么的,他只想说谢谢不用
了。
说他冷淡寡情也罢,哀莫大于心死,一个险险被母亲杀死两次的孩子,谁有资格要求他当
个无怨无悔的孝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