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在漆黑的夜色下疾驰，待见到那个许久不见的身影时，不禁浑身一僵，往事像是
流水般通通窜上心头，他似乎有种错觉，自己五百多年的生命中，值得记忆的画面却不如
与靖苍一起的短短数月。
　　已然长大成能独当一面之人的靖苍站在月下，周围围着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他手里拿
著长枪，枪头点缀著红缨，身披铠甲，那柄长枪在月下舞的银光漫天，将周身围着的敌人
刺翻挑起，长枪红缨画出艳红的轨迹，像是一道屏障，牢牢地固守着他所在之处。
　　那群穿着黑衣的人们却似乎并不惧怕，他们有的手里持着大刀，有的持弯刀，左右四
周不停的涌上，像是永远不会停止。
　　白灵登时愣了，眼前这个将长枪舞成了花的少年，他真的是自己多年见到留着眼泪的
那人吗？他忘记了去喊，靖苍这两个字卡在喉间，怎么都发不出声。挥舞著长枪的少年满
身血光，眼里，脸上，身上，都是那些黑衣人溅出的血花，但即使如此源源不绝围上来的
敌人却似乎还是没有减少。
　　即便场面对靖苍来说有多么不利，他眼里反射的月光却始终明亮，像是一道不会动摇
的信念，每一次挥枪，都显得坚定而沉着。
　　白灵其实不知道自己可以为靖苍做些什么，这是人间的打斗，他无能干涉。可他仍然
持剑劈开一个缺口，穿过那道围困的人墙，来到靖苍身旁。
　　靖苍挥着长枪杀敌，冷不防见到自己身旁出现一个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见是白灵，
便笑了，“我还想，是不是在死前都不能见你一面了。现在真好，我的愿望完成一半了。
”他左手一拉将白灵护在身后，即使明知道白灵是妖，并不会被这些烦人的刀刃砍伤，但
仍是这么做了。
　　白灵征征的看着他，片刻后才说，“我可以帮你什么？”那刹那，他陷入一种深深的
无力，他帮不了眼前这人，也没来得及在天劫之后救醒墨渊。纵然自己来到了他身边，又
能做什么？他不能杀死这些围困他们的黑衣人，也不能使他们退却。如果靖苍的命中注定
便是活不过此时的话，即便他如何相助，也无法挽回。
　　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此刻，他却想不出任何一个方法。他不知道靖苍具体的
阳寿到底是多少，墨渊的那双眼睛看见了，却从来没说。
　　靖苍不愧是经过几年的训练，不仅身材长高结实了，人也稳重成熟多了，在这种生死
关头，竟还有心情与白灵闲聊。
　　“还能看见你我就很开心了，不需要帮我什么。现在我有能力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
其他人。”他说著，白灵侧眼看见他胸前挂著那块被自己鲜血染红的琥珀，正隐约发著橘
红色的光芒。
　　那群黑衣人见突然有个身穿白衣的人闯入阵中，并给靖苍护在了身后，一开始还有几
分忌惮，以为是来了帮手，但见到白灵并无后续动作，反而是靖苍像是要保护他般，将所
有刺向他的长刀一律挡开，没多久也不再留手，反而刀刀都往白灵身上招呼。
　　“你用不着保护我，他们的刀砍不伤我。”白灵这么说，自己也持剑去挡那些朝他而
来的刀锋，可是靖苍却并没有因为这番话就放松对白灵的保护。
　　“我说过要保护你，就一定会保护你，没有任何受伤害的机会，哪怕你不需要。”靖
苍的笑容中有种坚持，是种宁愿玉碎也不瓦全的刚烈。
　　然而即使靖苍有钢铁的意志，连续的体力透支，也使他挥舞长枪的速度慢了下来。那
群人更像是看见了机会一般的向前冲锋，此消彼长，没多久靖苍的身上便便开始出现一道
道刀伤，大刀砍势勇猛，即便是穿着轻铠，也无法完全挡去刀锋。
　　“我身上有一张关口的布阵图，如若我战死在这，就把我的尸体连同这张图一起烧了
。”靖苍说话的声音还是如方才一般，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吃力起来，血水在他脚下汇集
著一个小漥，那当中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白灵一时间竟然答不上话，他耳里枪与刀相接时发出铛铛声，恍惚变成了那日夜里的
雷声，只是墨渊倒下的身影换成了靖苍。
　　他咬牙，握紧了手中通透的剑身，用力一挥，剑气便扫开了四周那些包围的人，他拉
著靖苍的手穿过那个被他剑气扫开的缺口，有些人来不及从地上爬起，便由着他们一同冲
出了包围。
　　白灵一脸果决的。不论他到底有没有能力改变天命，但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靖苍这样死
去，他做不到，就算是徒劳无功的努力，他也要一搏，即便失败多少次，他都会这样做，
不会后悔。
　　他们奔跑的脚程并不算快，一方面是白灵体内的障毒仍未除尽，只稍动用妖力就会发
作，而方才他化出剑身，直至逼开那些围困的黑衣人，就已经牵动了旧伤，另一方面也因
为靖苍身上带伤，白灵不敢跑得太快，怕他身上的伤口裂开。
　　白灵这边是很紧张的，靖苍却不是显得这么在意，只顾著将自己怀里的那份布阵图掏
出来交到白灵手上，随后便停下了脚步。
　　“今天的月亮真好，你瞧，在天中央，方才一直跟着我们跑呢。”他手中的长枪已经
立起，冲著随后追来掩杀之人，横劈而出。
　　“你快走吧，我守着，绝不让他们踏前一步。”
　　白灵看着好不容易甩掉的人这会儿又围上来了，心情一下沉到谷底。他持剑的手才想
动作，却听见那边靖苍朝他喊道。
　　“妖精，也有救不了的命定不是？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已心满意足。”
　　白灵握那张被交在自己手掌心的布阵图，用力的发抖。这东西有什么作用他不知道，
但不过就是一张图，值得用人命去守护吗？黎国的将来，早已经注定着灭亡。
　　耳边传来一道道由远而近的马蹄声，随着马蹄的声响越发清晰，他看见一群人挟著尘
土，向这奔来，他们嘴里喊著：“将军！我们来支援你！”
　　白灵握布的手松开，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持剑撑著快要倒下的身体。那边马匹冲
进黑衣人群的包围，当场就踏死好几个人，黑衣人似乎也知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胜算，逐
渐开始撤退。
　　骑马的人们追赶着那群黑衣人，靖苍周围此刻又多了好几个身穿轻铠的兵卒，那些士
兵将他们围在了中心，有些兵卒甚至下马，在靖苍面前半跪下。
　　“属下救援来迟，请将军恕罪。”
　　白灵想喊他的名字，把手上那张图还给他。可是才出声，嘴里就不受控制喷出一口黑
血，血洒在通透的剑上，将剑也染得墨黑。
　　靖苍解除了危机，回身来看白灵，便见到他口吐黑血，身子跟着倾斜倒下。
　　“白灵！”
　　靖苍一声大喊，抱起倒在地上的人，竟慌张得不知所措。
　　白灵仅存著一点意识，将手中的东西给了靖苍，“收好……”
　　“回营！快回营！叫大夫来！”靖苍一面摇着白灵，一面抢过身旁的马匹，策马就往
军营的方向去。
　　“怎么会这样？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了，我没死，你却不平安。”靖苍在马上，一路对
白灵说著话。
　　“现在我可以保护自己与你，你不能丢下我离开啊！”
　　“白灵，你不能死！醒醒！”
　　大营的火光就在眼前，他甚至来不及停住马，就跳了下来，直直往那火光之处奔去…
…
　　
　　
　　　　

靖苍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