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孟郎汤(四)

楼主: KYOUKA (种荆棘者得刺 )   2018-05-28 00:03:07
  (三)纪三娘
  春外打造的那柄火枪,终于在即将入冬时派上用场。
  (是的,其实冥河的两岸与人间很类似,一样有天晴天雨,四季轮换。)
  (平时不擦桌子,桌上也是会积灰尘。)
  (只是如果不小心走过奈何桥,就会看到判官厅。)
  (这大概就是冥河岸与人间最大的不同处。)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是一股混沌之气。盘据在长路的这一头--几个船伕发现
名单上的亡者迟迟没出现,实际去看过了才晓得是被堵著了。原来是要驱赶那“东西”-
-却有船伕因此被反击、受了点轻伤。
  孟郎获知消息后,便提着火枪与船伕一起到了路口。他看见那“东西”,并不说话,
而是直接端起火枪。
  “大人且慢!”
  一个眼尖的船伕出声喊他,孟郎手上一顿,并没有放下火枪,只是撇过头,看着那个
船伕。
  “那不是妖--是个亡者!”
  另一个船伕也叫喊出声。孟郎转回过头,看着眼前的“东西”,很快就知道为什么船
伕们要喊住他。
  那的的确确是一个亡者。
  而且,是他等待的亡者。
  那是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纪三娘。

  他知道温佑把三娘照顾得很好。
  五爷是个精细人,省亲时总不忘替他打听。方宁做了大官,连带也将温佑提携上去。
温佑把三娘照顾得很好,处处让著三娘;三娘也替温佑诞下二子一女,与夫婿相敬如宾。
孩子们有出息,温家也兴旺著。晚年的温佑更是活得小心翼翼,只怕自己先走一步,留下
三娘独活。
  唉,你们家三娘就嫁得好;五爷有回喝多了,没管住自家的嘴。你看看我四哥,为什
么就与胡进南厮混啊……孟郎是知道胡家家事的,没跟着说笑胡闹,只是把酒瓶收了,一
边给五爷煮醒酒汤。
  他最疼爱的妹妹,嫁给他最好的朋友,过一辈子幸福的日子。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那时的他,是这么想的。
  余下的,就是让他亲自把妹妹送过奈何桥、然后煮一碗汤给她,带着她重新转世轮回
。这就是他做为一个哥哥,能够为妹妹做的事了。

  没有人知道,亡者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只在中心有一层模糊的形体,外头则是一团流动不停的混沌。不会应人声,也不懂说
话,就只是站在那里。
  然而,认出了纪三娘的模样后,孟郎却是不假思索地走上前,抱住那一团混沌。
  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船伕们听见孟郎低低地,极尽不舍地问。那一团东西在孟郎
怀中聚拢,却又流散;几乎是要包拢住孟郎,却又悄悄地从他身上退走。
  傻什么,跟哥哥走。孟郎说,几个船伕面面相觑,要带那一团“东西”回茶馆?
  “你们去个人请五爷来。”就在这个当口,孟郎微微侧过头,看着一群船伕,压紧了
声线。
  “就说孟郎有事请教。”

  纪三娘只记得自己站在这长路的尽头许久。
  究竟站了多久?其实她自己也不记得。她知道自己已经是亡者,也晓得自己必得走一
段长路,才会到冥河边,渡过奈何桥。她原先想,她真是该走一条长路的。
  没有光、没有已知的尽头,没有人陪。一开始,做为亡者的他们只是拼命往前走。慢
慢的,他们会知道,罪孽有多少,路就有多长。大多数的人会变得麻木不仁,除了往前走
之外什么都不做、不想;有些人则是会被这条路逼得停下脚步大声哭嚎,就只是希望能够
得到一点点回应。
  就算是眼泪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行。
  
  但不会有。他们听得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呼吸的声音,但也就这样了--神给的怜悯
十分有限。他们可以停下来、可以往回走。但能够走出这条路的出口就只有一个,方向也
只有一个。
  他们会忍不住去想自己的这一辈子。先想那些开心的,幸福的;然后拼命只想那些开
心的,幸福的;最后做过的那些错事会拖住他们的脚步,把他们拖进回忆的泥淖。那些逃
避了一辈子不去想的事,此时都会牢牢地盘据住他们的心神。
  纪三娘想的,便始终都是纪莲。
  家乡发大水的那一夜,紧抓她的手拼命往外逃的纪莲;一路咬牙苦撑,带着她出逃家
乡的纪莲;为了带大她这个妹妹去当兵的纪莲;把她捧在手掌心上,小心翼翼托付给温佑
的纪莲。
  还有获罪远戍的纪莲,与她说不出口的懊悔。
  就是去外头待几年啦,哥哥会看准时机赶紧立功回来的。那时,她的兄长说得没心没
肺,似乎一点都不委屈。她心下迟疑,但想着丈夫与孩子,那些要拦阻兄长的话,就一个
字也说不出口。
  隐隐地,她还是当初那个跟在哥哥身后,被哥哥保护的小女孩。在那个当下,她选择
相信哥哥的那句话。
  ‘我会很快回来,回到我们三娘身边。’

  “这是在路上停留得太久……你要晚点找到她,这三魂七魄兴许就散了。”
  胡五爷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团“东西”--偶尔会有这样的人,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
而停下自己的脚步。运气好的,被孟婆逮住,半推半拉地让他们总之先过奈何桥;运气不
好的,就从此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孟郎听着胡五爷说话,竟是有些慌了手脚。五爷,不是说温佑照顾得她好吗?怎么会
做这种傻事?我们家三娘不是这样的性子,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是方宁吗?”孟郎咬牙切齿地问,一张俊美贵气的脸孔,此时竟是有些扭曲。胡识
谦看着纪三娘,则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他看见混沌中的纪三娘开口,没有声音,但看着口型勉强能认出她想说什么。
  不‧是‧的。
  不‧是‧的。

  众人皆知,纪莲可说是为纪三娘煞费苦心。
  自愿被派到前锋军,是因为要挣最多银钱,赁一个独立的小跨院,买两个婆子,不让
妹妹在外抛头露脸。家没有了,他拼死杀敌,拼命立功,挣出一个京城纪府,门当户对地
把妹妹嫁到温家。
  就是给的陪嫁,也是当时独一份。头面首饰、田地房产,还有十数间商铺。纪莲的历
年积攒,几乎都给了妹妹。早先时更是为了担心三娘不晓得经营,特特地聘了替大户人家
管过内院的嬷嬷教著管家。方宁那时还笑着说,人人都晓得京城纪府的三娘教养得好,但
要上门求亲,想到还有个纪莲这样的大舅哥看着,怕谁都得掂掂自己的斤两。
  我们三娘这么好,我当然是得替她挑个如意郎君的。那时,纪莲还不晓得温佑的心意
,只是操碎一颗做兄长的心。他想方设法地去获知“大家闺秀”应该是什么模样,然后按
著这个尺规谨慎地将纪三娘养大。
  不只是端庄秀气的娇小姐,纪三娘待字闺中时就替兄长管着纪府,替兄长应付后宅夫
人们的礼尚往来。识字懂算是一定得学的,针黹裁缝也是。纪莲自己从前在外头苦过,不
愿意妹妹落于人后,只要是打听到该学的肯定延请名师。纪三娘晓得兄长的苦心,也从不
愿让纪莲失望。
  我待在家里,转来转去也就在二门内,婆子丫环从没少过;哥哥在外头不知道多辛苦
,怎么好让他再烦心?那是在嫁入温家后,纪三娘偶然一回对温佑吐露心声。
  找到纪三娘后,纪莲便搬到茶馆中的一个客房,把自己居住的小院让给妹妹。原先他
想的是,不如请回孟婆,自已好生陪着妹妹;但想到自己成为看守人的目的,为免节外生
枝,他便只得日日在小院与茶馆间来回奔走。
  不过也就在兄长的陪伴下,纪三娘渐渐恢复,十数日后就能开口说话。纪莲原来以为
是方宁做了什么,或是妹妹在夫家其实是被欺负了,纪三娘却只是摇摇头。
  温家始终待她好。
  她嫁进温家之后,很快就为温佑生儿育女,孩子也都健康聪明,深获祖父母宠爱。此
外,由于纪莲就只有这么一个家人,是以虽说纪三娘年岁不大,管家的时间却久。温佑的
一个小家,对她来说自然不是难事。甚至是在她嫁入温家后,仍一手打理纪府产业,内内
外外无一不妥贴周到。就是纪莲获罪,也是为了温佑。原先与纪莲走得更近的方宁,也因
此与温佑来往更深。
  对于温家,她是温顺贤淑的妻子,是温柔却也严厉的母亲。是精明细致、能够帮衬丈
夫却又不失分寸的当家媳妇,年老后,也是知所进退,疼爱孙辈的祖母。
  但这就是她吗?这就是纪三娘的全部吗?
  她牺牲自己的哥哥,换来的就是这样的人生吗?
  “……想这些做什么?”看着妹妹认真的表情,纪莲只是心疼又无奈的。
  纪三娘获知纪莲过世,是在大年初一。替纪莲报信的亲兵甚至没有敢大张旗鼓,只是
悄悄地要纪府的家人捎信过温家;纪三娘看到信之后大病一场,翻来覆去地只是哭,温佑
自然也伤心,但毕竟是过年,对外只敢说是三娘操劳过度,有些不适。一直到年节过去,
才由纪府发送纪莲的后事。
  纪三娘还记得,那时方宁与温佑的脚步都还未稳,纪莲的后事便只能慎重却不惹眼。
那时的她总觉得心底发苦,但想到兄长的期待,便也只能依著方宁的意思办。
  然而,那份苦,却在她的心底扎了根,发了芽。
  她知道纪莲为了要让她过上这样的日子,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她不敢辜负兄长,
更不敢偏离纪莲为她铺设的坦途。但想到纪莲就这么孤单死去,原先只是不甘,但时日渐
久,更多的却是忿忿不平。她的兄长明明那么好……明明那么好。她越想越是割舍不下,
越是无法坐视纪莲身后只能如此凄凉。
  她从纪府唤了家人来,替她回家乡去寻,从仍居于当地的纪家亲戚里选了一个聪明的
孩子,让他继承京城纪家的门庭。就像是哥哥当初为她做的,她寻了最好的先生,让他上
最好的书院。看着他取得功名,为他寻一个温柔善良,善于理家的妻子。
  她看着这个孩子开枝散叶,让寂寞许久的纪府重新热闹起来。逢年过节,她看着纪家
的子孙到温家来问候她这个姑母、姑祖母、曾姑祖母,就像为纪莲补足了他没过上的人生

  她让纪府的门庭重新光大,让纪莲后继有人。温佑与方宁,则在站稳脚步后,为纪莲
平反,为纪莲取回名誉。
  但她知道,她做的这一切,无非是为了她自己。
  对于死去的人,她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只是她想着这是为了哥哥做的,心下好受些
罢了。

  渐渐地,纪三娘能够按著自己的意志行动。等到她能够行走自如,便再也闲不住。
  她先是收拾了兄长所有的衣衫──请了船伕替她买来针线,她便开始替兄长缝纳补缀
。其实是该替哥哥好生裁几身的新衣,她说,只是我怕时间赶不上。
  什么时间?没有人问,也没有人觉得该问。纪莲心底五味杂陈的,前一世,他只怕妹
妹不懂事,过不上好日子;而如今看着妹妹懂事了,懂得不让他为难,只要为哥哥收拾些
琐碎就过奈何桥,他却又心疼。
  会在路的尽头徘徊那么久,一定有许多心事;但他的妹妹,就在他不在的时候,默默
地长成为人妻、人母,总是退到最后,看着兄长、丈夫与家族的期待。
  唯一的任性,是停留在路的尽头。看着远方的明亮处,想着自己还不该走过去。
  “三娘。”
  “嗯?”
  “妳过得好吗?”
  “挺好。”
  想着兄长武官出身,其实总喜欢衣袖衣䙓短些,行走活动自在些。三娘一边应声,手
下针黹不停。
  “夫君待我好,公婆也待我好。孩子们……小二性子跟相貌都随了哥哥,是调皮些,
只怕他爹。”
  其实也真的没什么不好。因为兄长与方宁,温家格外重视她这个媳妇。再说,温佑一
辈子都离不开她。几次官场上有人送小妾,都被他退回,连一点情面都不讲。
  原先众人以为是她管得严,不许丈夫讨小;她听了只是失笑,她的兄长为了她这个妹
妹,真是什么都想了,连温佑可能最后仍是负心这点都想了,才会为她置办嫁妆丰厚至斯
。就是出嫁前,哥哥也再三叮嘱,温佑要讨小就让他去,男人在这上头管不住。只要抓紧
自己的嫁妆,好好过日子就行。真委屈了也不要哭闹撒泼,还有哥哥呢。就是哥哥不在了
,纪府留下的产业也足够妹妹悠闲度日。
  所以她其实并不在这些枝微末节上为难温佑,只是专心管好家。甚至也劝过几次温佑
:不如就收房吧,但那只是为了不让外头认为她的夫君真是惧内;最后反而是温佑发了脾
气,很是怒斥了几个人,才真正揭过这事。
  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妳好。温佑总是认真地,甚至是有些执著地说,我答应纪莲了,一
定要保护、照顾妳。
  所以,她的丈夫一直活得很小心,到他们都老到发白齿摇,被称为老太爷与老封君时
,温佑心心念念的也只有怎么样也得比她多活一天。
  “哥哥呢?哥哥过得好吗?”
  “妳看见啦。”纪莲伸出手,揉揉妹妹的头。“好得很。就是妳,穷担心的。我们好
不容易见面,妳净忙这些个零碎。”
  “这么一去就得好久才能再见到哥哥了。”纪三娘只一笑。胡五爷重新缮写的名单几
天前就来了,只是她还放不下,总想多做一些。
  “我明天就走,哥哥要保重。”
  “我都帮妳安排好了,别担心。”纪莲说。
  就是再舍不得,迟早也得送她走。不然能够把他的妹妹一起留在冥河的这一头吗?纪
莲想。至于那些三娘抛不下放不开的内疚,届时回到这头来时,一碗孟郎汤也就了结了。
眼下他问再多,也只是三娘避重就轻的安慰罢了。
  没有花时间与兄长争执所谓的安排,纪三娘剪掉一个线头,平平静静地开口问道:
  “方大哥还没来吗?我也好久没见他。”
  纪莲故去后,纪三娘就再也不见方宁。她隐隐约约晓得,方宁与兄长之间有些什么。
但那不是好女子当问的,更不是作为妹妹的她该说话的。但在纪莲故去后,纪三娘发现,
她真正能恨的人,只剩下一个方宁。
  恨些什么呢?纪三娘不敢细想,只是再也不见方宁,甚至是连方宁过世后,她也托辞
自己年老体衰,只委了媳妇去探视方宁的夫人。温佑知晓她的心思,便也从此不在她面前
提方宁。
  但此间种种,自然没必要在兄长面前提起。
  “方宁吗?他还没来,不过温佑也还没来,我只见到妳。”
  纪莲说得泰然自若。唉,不提他们,给我说说姪子与姪女吧,纪莲是这么说的;纪三
娘只抿唇一笑,便这么轻轻放开,不再追问下去。

  送纪三娘过奈何桥时,纪莲并没有太多思量。总是得在这一头再见的,他想。他得亲
自送走他的妹妹,唯一的妹妹,然后留在这里等她。
  他回到茶馆,像是平时一样分配船伕的工作,拆看地府寄来的信简。他把这一岸的亡
者送上桥,然后为回到这一岸的亡者送上孟郎汤,再送他们踏入轮回。也替来往的神仙安
排船班,看着他们反复地安排、插手人世间的兴亡盛衰。
  到了晚上,胡五爷就来了。
  “接到纪府大小姐了。”胡五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拎着手上的酒。纪莲迎上前去,却
对酒有些退避三舍。
  “三娘到了?一切都好吧,都顺利吗?我说五爷这酒我就心领了,上回喝得不醒人事
,要是误事了可怎么好。”
  “你家三娘我怎么敢怠慢?”胡五笑瞇了眼,把纪莲往自己坐惯的那个位子带,“所
以呢──这酒还是得喝,就算答谢我辛苦。”
  “答谢五爷辛苦,也是我该去寻酒来啊。”纪莲笑道,并没有拂了胡五的面子。几个
船伕看着情况便纷纷告退,都说外头还有咱们兄弟呢,大人们只管乐着,肯定不出乱子。
  “敬五爷。”既然船伕都说了,而胡五也摆明就是要找人喝酒的样子,纪莲也就不再
推辞。摆开胡五带来的下酒菜,纪莲爽快地举杯、干杯。胡五虽说是同时举杯,却也一边
偷觑著纪莲,看着他喝下整杯酒,看着他倒下,才放下酒杯。
  “这一个两个的都……外头进来个人!把温夫人也请进来!”
  胡五撑著纪莲,一边大喊。一阵忙乱之后,两个船伕去了小院搬了藤榻来,胡五则把
纪莲安置在藤榻上。纪三娘一语不发,只是看着兄长,眼底隐隐有些依恋。
  “温夫人。”亲自去厨房取了孟郎汤来,胡五把汤放在桌上,微微一礼。
  “如我先前与您说过的,您原先该有四十七年的地狱,但阎君考量您已经徘徊近百年
,特允替您注销原有帐目,可迳行转世。但令兄的记忆,则无法藉我等之手变更。这就要
麻烦您了。”
  “是妾身太麻烦胡先生,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回了一礼,纪三娘还有些不放心,便道:
  “妾身徘徊百年一事,请务必勿使兄长知晓,就让他以为妾身已入轮回即可。”
  “这是自然。”胡五说。纪三娘点了点头,便从桌上的孟郎汤里沾取些许,化入纪莲
的眉眼之中。然后,她俯下身,把所愿透过言语,送进兄长心底:
  “哥哥……三娘这就去了。三娘的帐,已经由哥哥承担,三娘喝的那碗孟郎汤,也是
哥哥亲手递的。哥哥想替三娘做的,都已经做到了。此去经年,哥哥要保重。”
  语罢,纪三娘便站起身,看着胡五与船伕。
  “就不劳烦五爷。”三娘说,“只是兄长……我哥哥,就偏劳五爷,与各位照料,三
娘不胜感激。”
  说完话,纪三娘便深深一礼。几个船伕七手八脚地还礼,只说孟大人平日多有照拂,
肯定不会违了三娘子心愿。胡五并不接话,只是看着纪三娘,纪三娘也只是点点头,便喝
了桌上的孟郎汤,迳自往门外走去。
  (四)方宁
  纪三娘轮回转世的事,虽然说河这岸已经恢复平静,但在河那岸,判官与阎君却争执
了起来。
  既然没给人办好事,就不该那样绑着人!胡五爷是这么想的,温佑没让纪莲替他背帐
,纪三娘也因为徘徊得太久可以抵扣帐期,那就该与纪莲说实话。至少,让他自由选择自
己的去留。
  然而,阎君却不以为然。
  地府可是守诺的,阎君这么说。温佑是自己不愿意,纪三娘……不是说了能把那一百
年换点什么给她吗?他堂堂一个阎君,金口玉言都开了,结果人家纪三娘说不需要。这怎
么能当作是他堂堂阎君没有遵守约定?
  再说了,纪莲会与他们做那样的约定,不就是相信地府可以说服那三个人吗?要是他
们承认自己其实没有说服温佑与纪三娘,岂不就是承认纪莲根本高估了地府。此事太过损
及地府威信,肯定是万万不可,
  “……”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虽然都说狐族最是擅长奸同鬼蜮,行若狐鼠之事(…
…),但这样的便宜连他三哥都不占;但道貌岸然的阎君,却坚持不能对纪莲吐实,要把
人留在河那岸。
  再说了,纪莲的血肉都已经用冥河的水土替换,让他知道这些琐碎又如何?阎君说得
理直气壮,一派正气凛然。但说出来的内容--他这真正的狐狸听了,都隐隐有些无地自
容。
  于是,地府的判官又省亲去了。这一去,就是大半年,

  所以这都算什么呢?阎君心底也是委屈的,哼!就他狐族的光明磊落就是了。
  地府大半年的没判官--当然不是不行。几百年没判官不也都这么过来了?但阎君还
是气闷著,总觉得胡五忒是性大,便也别扭著不派人传信去给胡家。孟郎虽说不明究柢,
但想着阎君老一个人生闷气也怪可怜,就让船伕递了信去,邀请阎君到河这岸走走。阎君
虽说按例是不过冥河的,但想着胡五说省亲就省亲了,阎君也闹了脾性,扯过张纸头画了
个人形,再吹一口气,另一个阎君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成了。”满意地笑了笑。阎君虽然不能离开地府,但弄个分身去玩玩倒没什么问题
。唤过马面来,让他把自己的分身带到渡口处,阎君交代过牛头,暂且别打扰他,然后在
榻上睡下。心思便随着分身,乘船到了冥河彼岸。如此这般,阎君就这样在茶馆盘桓了小
半月。

  于是,当方宁与阎君一起踏进茶馆时,纪莲也只是挑了挑眉。
  --该怎么说呢?纪莲心想。阎君虽说心思百转千折的,但毕竟不出地府,识见有限
;而他所认识的方宁呢,虽然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但毕竟一辈子都在算计。
  算计著遇见纪莲,算计著纪莲的未来、与他的仕途;算计著温佑的性格与纪三娘的姻
缘,最后连自己的心都算计进去。
  --
  肥肥的(心)
  今日的重点是……判官离家出走(全错)
作者: pplake (傀儡)   2018-05-28 02:11:00
这地狱判47年... 是纪三娘管家业的时候害了人? 总觉得根本坑人吧, 怎么都得下地狱受苦, 是让神仙当娱乐看嘛... orz
作者: hyderica (小扬儿)   2018-05-28 02:21:00
好纠结啊,兄妹情真的令人感动。
作者: sunnymeow (人妻online)   2018-05-28 07:17:00
我的疑问跟一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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