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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瑜用一个拙劣借口告别邱泰湘,一个人独自走在街头,他看了一眼手机,上头显示一条
讯息:‘Drambuie’
齐劭总爱一个人自顾自地喝个没完没了,用酒精浇熄心头烦躁与忧愁,就连爱凑热闹的个
性也被负面情绪驱散得只剩孤独一人。但哪里不去偏偏去《Drambuie》这个充满老熟人的
聚集地,程瑜还真不想踏入。
这个群魔乱舞之地除了男同志以外,更有少数好奇心重的女性以及蕾丝边来狩猎,程瑜推
开沉重的铜制大门,与两名浓妆艳抹的女性擦肩而过。
穿过狭窄的梯间,映入眼帘的是《Drambuie》宽阔的舞池,震耳欲聋的靡靡之音震荡心头
,形色男女各异如蛇妖舞动。程瑜穿过一群穿着暴露的冶艳男人,短裤几乎都快露出半边
臀型。
他凑到舞池旁的金色酒吧,抬手与一位面熟的年轻酒保招呼,顺势在对方耳边低语了几句
。年轻酒保暧昧地笑了笑,指了指楼上,除了开放式酒吧空间外,往二楼上走就是高级私
人包厢。包厢空间十分隐蔽,隔着玻璃窗可见热力十足的舞池,但楼下的人可无法轻易地
望穿暗藏无边遐想的内部空间。
年轻酒保用签字笔在程瑜的手心上写下“一九”,他道了声谢谢,也不知酒保有没有听清
楚便转身就走。
身后的酒保露出无奈的笑容,他往兜里一搜拿出了手机,飞快地键入文字后传送出去。
程瑜再度穿过人潮拥挤的舞池,闪烁不定的雷射闪光与令人昏聩的馥香和酒气充斥,身上
也莫名被偷摸了好几把。
阶梯上洒满碎金纸片,悽惨兮兮地和著酒液黏在地板上。 拾阶而上的程瑜与几名嘻笑的
男子擦肩而过,香水味浮夸地钻入肺部,惹得鼻尖发痒。
第十九包厢位于三楼,越往上走楼下激荡热烈的音乐就越发冷静,宛如脱开尘嚣,进入另
一个谧静阴翳之中,所有煽情腥色都藏于见不得人的角落。
包厢区走廊以暗红色巴洛克式浮雕点缀,富丽而贵气,程瑜豪不费力就找到用烫金字体写
的第十九厢房,一推开沉重的大门,浓郁的酒气与浮香扑面而来。
包厢极为宽敞,名酒、雪茄、性感小模与似男非女的冶艳男孩齐聚一堂,笑语莺莺,大抵
有七八人,唯独昏暗的灯光遮蔽了每个人醉酒酡红的脸庞与衣不蔽体的雪肉。坐在沙发正
中的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性,杯中的酒洒湿膝头与裤管,胸前衬衫扣子敞开露出大片肌肤
,诠释出玩世不恭的典范。
一进门,居中的男子立即捧腹大笑,拍著沙发、手指著来者笑个不停,仿佛天底下最好笑
的事情就是踏门而入的程瑜。旁边三三两两的女子与男子也随着夸张大笑,各个笑出眼泪
来,浮夸得像场疯人院的舞台戏。
空气中弥漫的香甜腥气,丝丝发腻,程瑜想起邱泰湘曾经描述过的party drugs气息,心
想还真他妈描述得挺像菸草燎燻过的焦糖。他环视室内,很快地发觉齐劭的存在。
齐劭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如一摊烂泥般侧躺在一名男子腿上,他一看见程瑜便露齿一
笑,嘟囔地对着长腿的主人说“学长,你看,我就说吧,程瑜、还是喜欢我的,我们还没
分手呢。”
齐劭躺的正是林苍璿的腿。
林苍璿双腿交叠,手指玩弄齐劭脖子上串著两枚银戒的项链,不轻不缓地拨弄著,秀丽的
脸庞却极为铁青,蕴满怒气,冷眼地瞧着闯入包间的程瑜。
程瑜一瞬间心头的那股怒火熊熊地冒了上来,他强压着想抡那张俊脸一拳的冲动,不甘示
弱地瞪回去。
那名浮夸大笑的男子,依然哈笑不停,显然地是嗑了嗨药无法自拔地狂乐。只听那名男子
说“哈哈、哈哈哈!林苍璿,你赌输了!你输了!你要把剩下的股票给我!你输了!哈哈
哈哈哈哈哈!”
程瑜大概明白事情怎么个来龙去脉了,他冷笑一声,不等男子说完便支使著齐劭说“走了
,回去吧。”
齐劭动了动肩膀,却没有力气爬起,他又含糊地嘟囔了几句听不清楚的话语,似乎被谁从
颈后紧紧地压着无法起身。
那名男子一听,笑得更用力更大声,更声嘶力竭,“哈哈哈哈哈!他以为是家长接送小朋
友回家吗?!齐劭齐劭!醒醒!你妈妈要接你回家了!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男男女女笑得东倒西歪,有人还笑得滚在地上,杯中的酒水泼出一道道痕迹,染湿
了林苍璿的皮鞋尖。
齐劭依旧半趴在林苍璿腿上,露出天真的笑容说“程瑜,我们回家吧。”他不知哪来的力
气,猛力挣脱林苍璿的压制从沙发上翻身而起,头发一团乱糟显得更加稚气,齐劭露齿一
笑,满怀欣喜准备给程瑜来个久违的拥抱,未料林苍璿的一只手从后方揪住齐劭的领口,
一鼓作气拖至身旁让他重新摔回沙发上。
林苍璿自始至终都是冷眉冷眼地像个不带感情的旁观者,瞪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齐劭吃
痛地嚎了声,泪眼汪汪地像头小狗一样对着林苍璿求饶。
程瑜对林苍璿看似充满占有欲的表现只是全然不以为意,他冷冷地说“放开他。”
那名狂笑的男子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后嘎然停下笑声,转而轻浮地嘻笑“你想带走齐劭?
程先生,你好像还不懂我们的游戏规则吧?”
程瑜蹙眉沉下脸,满怀警戒心地瞪着那个男人。他很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但对方却知道
他的名字。程瑜浑身肌肉慢慢紧绷,捏紧拳头,像头准备张嘴咬死猎物的狮子,谁胆敢靠
近便会发难攻击。
“来来来来,好心跟你介绍一下,这边,麦卡伦、XO还有格兰菲迪”男子点了桌上三瓶尚
未开封的酒,其余的皆不是剩一半就是全数躺在地上“能喝完这三瓶,之后你想怎样我都
随便你。”
男子说完便嘻笑往后一躺,大手一勾又把几个灵魂早已迷茫的年轻女性揽入怀里,他们眼
神中都有药物成瘾独有的疯狂,早已丧失理智。林苍璿毫无任何意见,低头又开始划著自
己的手机,独独另外一只手却紧紧地钳住齐劭的颈后。
齐劭躺在沙发上痛得哀嚎,无奈醉意浓厚无法逃脱束缚,开口求饶说“周、周先生,您不
要太为难程瑜。.....学长,我求你、千万不要让程瑜喝这么多,他的胃不好。”
齐劭的声声求饶听起来就像小动物般的撒娇罢了。程瑜在心底鄙视自己,如此作贱,原来
他的自以为是只是别人的打发时间的无聊玩笑,还揶揄成一场可笑的赌局,尽心尽力地嘲
笑他的愚蠢。
程瑜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拿起麦卡伦,双眼直视着姓周的男子说“你他妈看
清楚了。”打开酒盖,仰头一栽。
麦卡伦酒精浓度高,程瑜像是喝着矿泉水一样眉也不皱地仰头狂喝,喉结上下滚动,麦色
的酒液沿着嘴角、脖颈染湿了胸口,就连齐劭也看傻了眼。几秒过后他突然回神,奋力地
挣扎说“程瑜,不要!你不要喝这么多!”
齐劭因为工作的关系需与足具社会地位的商人打交道,金钱使人沉醉,他曾经亲眼看过某
些纨裤子弟如何玩死可怜的男模,他们以玩笑话当成包装,以娱乐当成借口,强逼一名年
轻男性喝光浓度高的酒类,单独只有一瓶伏特加,足以逼死一个成年男性,最后那名男模
神智不清、呈现急性酒精中毒的症状,呕吐、抽搐,甚至昏迷送医。
瓶内深褐的酒液只剩三分之一,剩余的全数入了程瑜的口。
姓周的男子开心地拍手叫好,齐劭用力挣扎却仍被死死压制在沙发上,林苍璿的手劲极大
,恨不得把他死死钉在原地无法动弹,齐劭哭喊出来“学长!拜托你阻止程瑜!拜托你!
”
最后一滴酒精尽数入了程瑜的口中,他一抹嘴,在周姓男子面前摇了摇空酒瓶,随后直接
猛力摔碎在地上。酒瓶像烟火开花似地砸个稀烂,往四周散射玻璃碎渣,旁边四名男女被
碎玻璃泼及惨叫出声。
酒精麻痺神经的速度并没有想像中的快,至少程瑜还能保持着理智,他极其不屑地对着男
子哼笑。
周姓男子立即停下鼓掌阴下面容,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挑衅。
程瑜垂著脑袋,轻蔑地说“第二瓶,你他妈也给老子看清楚了。”他伸手拿起X.O,拔开
酒瓶再度仰头一灌。
齐劭早已泣不成声把脸埋在沙发不断祈求身旁的人,只见林苍璿那张精致的面容像裹了一
层寒冰,毫无笑容,也不理会周遭的纷乱,自顾自地玩弄著自己的手机。
此时此刻,包厢大门不合时宜地被打开,扰乱了所有人的玩性。推门进来的白礼劈头一见
仰头狂灌X.O的程瑜立即惊呼一声,冲上前抓住酒瓶,吼说“放手!不要喝了!你冷静点
!”
周姓男子兀自笑了起来,尖锐的笑声刺破刮擦著众人的耳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礼
你不要阻止他!你让他喝———!让他去死————!!哈哈哈哈哈哈!”
白礼急躁地抢走程瑜手中的XO,程瑜最后一口酒还未咽下,全数吐在地面上。白礼一手揪
著程瑜的手臂,手指著男子怒吼说“我操你妈的周宜川,你他妈的混帐!”
周宜川摇著酒杯,一脸被打坏兴致的嫌恶说“白公子有何贵事驾临贵宝地呢?只不过是玩
个小朋友,何必伤了我们的和气吗?”
白礼抓狂似地大吼“我操你妈的,程瑜现在是我餐厅的主厨!谁准你动他的!”
酒精灼烧了程瑜的喉咙,双腿一软猛咳不止,虽然神智清楚,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听使
唤地发抖。
周宜川双手一摊“你又没说过他是你的主厨,我又不知道。”
白礼把XO甩在地上,怒气冲冲地瞪着嘻皮笑脸的周宜川,他抓着猛咳不止的程瑜,扫视包
厢中的每一个人。此刻齐劭发现束缚在颈后的那股强劲瞬间松懈,他猛地起身连滚带爬地
到程瑜身旁。
程瑜止不住的咳,双腿发软,仍硬脾气地说“我....我他妈的不是你的......。”
白礼快狠准地摀住程瑜那张硬嘴,他很清楚明白程瑜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会坏了他的计画
。齐劭被这一出吓得脸色苍白,但酒精的作用之下四肢与脑袋仍是处于晕眩状态,他想搀
扶程瑜,却被白礼一脚挡在旁边。
手脚已经发软的程瑜仍硬气地单手揪住白礼衣领的,抵死不从,白礼猜不出程瑜到底想干
嘛,只见齐劭可怜巴巴地攀著程瑜,不知何时也抓着他的手腕。
白礼铁青著脸,看了看一旁泪眼汪汪的齐劭,顺带不着痕迹地瞟了林苍璿一眼。后者一贯
地冷淡,早已放下手机直视着白礼,眼神如冰,透漏不出情绪。
周宜川兴致缺缺地对白礼说“都是你坏了我的乐趣,害我好无聊。”接着转身对旁边说“
林苍璿,你不是喜欢齐劭吗?但我看他也挺婊的,躺你的腿爱的却是别人的穴。”
林苍璿默不吭声,脸色沉得如低气压的阴雨天,周身环绕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危险。
周宜川知道林苍璿心底不爽快,语调便愉悦了起来,连环砲似地揶揄他“你瞧瞧,现在赌
输了吧,结果人家还是藕断丝连呢。我看你直接把齐劭睡了不是更快,人家说小穴连到心
,干通了就是你的了。”旁边的男男女女又纷纷窃笑,周宜川便猥琐了些“来来来,小弟
我替您准备一个包厢,让你们两个在楼上爽。”
程瑜又开始冲动地想挣脱开白礼的束缚,一副满嘴秽语的周宜川对干起来的模样,气急败
坏的白礼从后方暴力地箝住他的喉头,紧紧勒住疯狗的脖子。
这场闹剧从头到尾,林苍璿像个局外人一样不出声地旁观,白礼眼角一觑就明白了这人正
在气头上,也清楚了程瑜死灰从没熄灭过的心态。
白礼瞇起眼哼了声,嘲讽了一句“你们两个就他妈自己去楼上爽吧,结成亲家记得给老哥
哥发张帖子,老哥哥绝对给你们包个百来万祝你们早生贵子。程瑜我带走了,齐劭你他妈
的也给我滚出去。”对周宜川比了中指后,直接拎起齐劭的衣领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
门外,方才与程瑜对话过的年轻酒保早就在门旁不知待命多久,他说“白先生,现在该怎
么办?”
白礼把齐劭推给年轻酒保,对他下达命令说“阿青,谢谢你通报我,不然程瑜铁定会被周
宜川玩死,麻烦你先在楼上找个包厢把齐劭安置好,我让程瑜先去把酒给吐一吐。”
阿青点点头,手臂猛力勾住不愿离去的齐劭,连他想对程瑜说句话都被扼在阿青的手掌中
。
程瑜见齐劭被硬生拖走便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试图甩开白礼的箝制。即使在酒精的影响之
下程瑜的力气也不算小,白礼有些抓不住,险些被他突如其来的肘击击中下颚。
怒气如火突然冲上身,白礼使出擅长的关节技直接从背后折起程瑜的左手,猝然难防地把
程瑜压在墙上,逼迫他的脸贴著冰冷的大理石墙。程瑜拚死把痛嚎扼在喉头,仍不断顽强
抵抗。白礼突然气笑,加强力道说“你妈的,看不出来你脾气挺硬的,痛也不会叫!你他
妈知不知道周宜川是谁啊!活腻了是吧!?”
贴著墙面的程瑜,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浮现出周宜川这个三个字,对了,他想起来了。
在《Hiver》订位的人士通常只会使用姓氏,所以李若兰才不晓得白观森也订了位,只当
是位姓白的路人甲。只有政商界只手遮天的周家————尤其是小老婆所出第三子周宜川
———沐浴在周家光环之下的他总是拿自己的名字当成免死金牌,惧怕他父亲周燮的人就
会对他低头,摇尾乞怜地讨好他。
那天正是周宜川临时订位,李若兰不得已取消当晚所有的预约。
白礼一肚子的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你他妈还想当着周宜川的面说你不是我餐厅的主厨,
赶着送死是不是?我如果没有来,即使你喝光那三瓶酒,照样也会被他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