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漫长的暑假、整整快要三个月的暑假。
谈恋爱的人怎能耐得过长时间无法见面的日子?
蓝祐禾一回到家便招了自己交了男朋友的事,把陈俊廷的家世背景、照片、身高、体
重、三围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就怕妈妈和二姊禁止他们交往。
好在家里两个女人只说“有空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之后便没再多说什么,蓝祐禾也乐
得和妈妈告假,以打工的名义到男朋友家住两个月。
七月还没过完五天,蓝祐禾便拎着行李前往陈俊廷位于台南的老家。
北回归线以南的夏天万分热辣,站在阳光下小可爱会被烤成五分熟。
陈俊廷开着胜兴农场的小货车到柳营车站接蓝祐禾,看到穿着白色吊嘎、牛仔裤,晒
得更黑的帅男友,蓝祐禾的口水几乎快流下来。
人帅真好,是我男友很好,可以大胆意淫超好。
一上车小可爱就忍不住在陈俊廷手臂上摸了两把,发财车的冷气坏了,陈俊廷身上出
了点薄汗,这在蓝祐禾心里更加分。
“要摸,晚上给你摸个够。”陈俊廷笑道,接着把白色保温瓶递给蓝祐禾,里面装的
是自家生产的冰鲜奶。
或许是在家乡的缘故,陈俊廷看起来很轻松,之前若有似无的拘束感也都不见了。
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控制排档杆,蓝祐禾第一次觉得会开发财车的男人这么帅。
陈俊廷家位于台南柳营,有全台湾最大的牧场,这里的牛比人还要多。
当车子缓缓开入农场,空气飘来了牧草与饲料的味道,看到高而宽敞的牛棚,蓝祐禾
觉得这和他想像得不太一样。
陈俊廷说他们有自有品牌的鲜乳,让蓝祐禾以为会有什么高科技建筑、设备在他家。
把发财车停好,兽医系领着小可爱走进牧场,道:“这里是我家的农场,前面是牛棚
,后面有牧草区,再旁边有一栋透天厝,我跟我家人住在里面。”蓝祐禾到的时候已经接
近中午,刚好有人正开着饲料车喂牛吃草。
跟正在喂草的人打了招呼,陈俊廷带着蓝祐禾往透天厝的方向走,继续道:“我们的
鲜乳是以产销班模式贩卖,集结很多小农共用设备,所以杀菌跟包装设施在另外一个地方
。”说完还对男朋友笑了笑,似乎对这一切感到骄傲。
蓝祐禾跟在他身后听得懵懵懂懂,文组人对这些完全一窍不通,只知道有奶喝就好。
但他喜欢这样的陈俊廷,讲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把鞋脱在门口,陈俊廷打开铝门邀请蓝祐禾进入屋内,当门关上的瞬间,陈俊廷立刻
抱住蓝祐禾,吓了小可爱一跳。
鼻腔里有股汗臭,蓝祐禾这才发现陈俊廷似乎憋很久了。
“抱歉让我抱一下就好。”自从交往后,蓝祐禾发现男朋友比想像中的还会撒娇,有
时候会突然抱着他,似乎要确定什么。
拍拍他的背安抚,蓝祐禾也想念他,于是垫起脚与他交换了个吻。亲著亲著,便开始
有些擦枪走火。
“我之前常跟舅舅在附近到处跑,所以认识我的人很多。”咬著蓝祐禾的耳朵,陈俊
廷把人拉到沙发上,手伸到男友的衣服里乱摸。
因为认识他的人多,所以在外面他不太敢和蓝祐禾有太亲密的动作。这里毕竟是乡下
,大部分人还是比较保守,舅舅又是产销班班长,他不能太随便、想干嘛就干嘛。
“我知道,哼......”尾椎被抚摸,蓝祐禾发出轻哼。
这层顾虑小可爱能够理解,他们在学校也会注意他人的目光,目前最多就是外头牵手
,再多的就没了。
夏天很热、没有开空调的客厅很热、缠在一起的两人也热,蓝祐禾有些受不了这样的
温度,但身体仍是只要陈俊廷一摸就会有反应。
“我讲恁啊,欲做着去房间做,莫伫遮予人看(我说你们啊,想做就去房间做,别在这
里给别人看)。”
两人打得正火热,听到人的声音,蓝祐禾吓得跳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沙发旁。往
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他看见一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手捧著碗筷一脸无奈。
男人看起来约略四、五十岁,高高瘦瘦,脸上有胡渣,自然卷的头发绑成小马尾系在
脑后。工作服松垮垮脱了一半绑在腰间,里头的吊嘎穿到泛黄、有些汗渍,有股说不出的
颓废感。
“阿舅!”见到人,陈俊廷连忙喊了一声。
被称作阿舅的人摇摇头,似乎很受不了这群年轻人,接着问:“食饭未(吃饭没)?
”
陈俊廷:“犹未(还没)。”
“入来食,食了阁讲(进来吃,吃完再说)。”说完,男人便转身走入饭厅去了。
端坐在舅舅面前,蓝祐禾完全不敢动桌上的碗筷。他知道他会见到陈俊廷的家人,但
可没想到会用这种方式开场。
陈俊廷上楼替蓝祐禾放行李,饭厅里只有小可爱和陈俊廷的舅舅。
尴尬得要命。
见客人不动筷,孙威正用眼神示意,说:“食啊(吃啊)。”蓝祐禾还是不动,以为
他听不懂台语,换了个语言又补了句:“虽然不是很丰盛,但应该还满好吃的,你快吃。
”
大圆桌上摆着煎鱼、炒蕃薯叶、煎荷包蛋、贡丸排骨汤和一大桶的白饭。就平常吃惯
便宜便当的学生而言,这样的午餐已经非常高级了。
蓝祐禾有些艰难,拿起了筷子又放下,他最后还是决定先介绍自己:“呃......舅舅
您好,我叫蓝祐禾,我是,我是俊廷的......”
“男朋友。”替蓝祐禾接下说不出的话,接着他看到小朋友一副被噎到的样子,“我之
前就听说过,也知道你要来打工。”话说完才想起他为什么紧张,又说:“我叫孙威正,
你也可以叫我阿舅。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很冲动,但是该吃的饭还是要吃。”
男人的国语里带着口音,听起来很亲切,眼角与眉头间都有时间的刻痕,专注看着人
的眼神和陈俊廷很像。
“嗯......”不,舅舅你的重点好像搞错了。
他听陈俊廷说,他舅舅也是同志。因为这样,他才对他们刚才在客厅卿卿我我的行为
没什么反应吗?
当蓝祐禾还在思考饭要怎么吃才不会太尴尬时,陈俊廷已经下楼。进厨房就看见男友
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一屁股坐到蓝祐禾身边,添了碗饭塞到他手里,一边
道:“阿舅,这我男朋友蓝祐禾。”
孙威正:“我知。”
陈俊廷嘻嘻笑:“有古锥没(有可爱吗)?”
蓝祐禾:“喂!”
孙威正点头:“不赖。”
有了陈俊廷的加入,蓝祐禾午餐吃起来轻松多了。
除了刚开始的介绍外,陈俊廷便不在把重点放在男朋友身上,让他能够好好吃饭。陈
俊廷 一边吃一边向舅舅报告今天送货与附近农场的情况,蓝祐禾也静静观察这个“神奇
舅舅”。
陈俊廷说,当初他第一个出柜的人就是他舅舅,那时候他才国中,偷看同志的性爱影
片被舅舅抓到,舅舅这也才向他坦承自己也是同志的事。
蓝祐禾一边吃一边看,他发现孙威正是个很慢、很专注的人,当陈俊廷在说话时他会
认真地听,甚至夹菜的手也会停下来。回答前都会先想一会,然后一字一句的缓缓地讲,
有时候的沉思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连呼吸也慢慢的、深深的、不疾不徐。
虽然是蓝祐禾没相处过的类型,但这和他心里想的“神奇舅舅”很不一样。
吃饱饭后,陈俊廷被舅舅叫去看牧场里中暑的牛只,离开前偷亲了小可爱一下,小声
道:“晚上你跟我睡。”
“阿舅,下晡送货完我欲去看阿嬷,有啥欲带,你紧攒攒欸(舅舅,下午送完货我要
去看阿嬷,有什么要带的,你赶快准备)。”说完便穿上工作服外套出去了,留下蓝祐禾
、舅舅和桌上的一盘水果。
干--这个陈俊廷一定是故意的--
沉默在蔓延,蓝祐禾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把陈俊廷咒骂了三百万遍,他一个那么敏感、
贴心的人,怎么可能没发觉蓝祐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根本就是刻意把男朋友丢著跟舅舅
单独相处。
头顶的吊扇在旋转,咿咿啊啊地发出老旧的声响。
蓝祐禾绞尽了脑汁想开个话题,平时他很会跟长辈相处的,今天不知怎么变成了哑巴
。
就当他要问他打工工作内容是什么时,神奇舅舅缓缓地开口了:“我们家俊廷,你觉
得如何?”孙威正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津津芦笋汁,一罐给蓝祐禾,一罐自己打开来喝。
夏天、芦笋汁、清凉消火。
话题来得太突然,小可爱一时跟不上,但他马上会意舅舅为什么会这么问了。
“他人很好,很会照顾人、很贴心、会替人着想。”想到男朋友,蓝祐禾放柔了表情
,笑得很开心,又说:“但有点固执,我有时候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东西,而且很爱欺负
人。”从认识到现在,小可爱没被少欺负过。
闻言,舅舅哼笑了一声,眼里有些慈祥:“伊真正足合意你欸(他真的很喜欢你)。
”
蓝祐禾:“嗯?”不懂。
孙威正:“我说,俊廷他真的很喜欢你啦。”眼神认真地看着外甥的男朋友,孙威正
笑开的模样与陈俊廷有七分相似,“俊廷他从小就只会欺负喜欢的人,看人为著伊气噗噗
伊会足欢喜欸(他看到人家为他生气他会很开心)。”或许太开心了,孙威正话讲到一半
又变回了台语。
听到男友的家人亲口说喜欢自己,比起男友亲口说,更令人害羞。
“俊廷的性个若牛咧,安怎讲拢讲无效(俊廷的个性跟牛一样,怎么讲都没用)。”
讲到孩子,即便是慢慢的舅舅也话匣子大开。
他忽然意识到蓝祐禾似乎听不懂台语,又想换成国语,但立刻被小可爱阻止了。
“无要紧,我听有(没关系,我听的懂)。”蓝祐禾道。
舒服缓和的氛围在饭厅里扩散,驱走了不自在。蓝祐禾打开了芦笋汁,静静听着神奇
舅舅一字一句讲陈俊廷小时候的事。
“彼当阵伊读国小三年,放学转来拢共牛囝咧耍,饲牛食奶。有一摆,有一只牛囝破
病,伊惊牛仔会死,足用心咧照顾,嘛毋甘去学校读册。结果,牛仔嘛是死啊,伊哭足久
欸,每一工拢咧哭,哭一礼拜嘛哭未煞(那时他小学三年级,放学回来都跟小牛玩,喂小
牛喝奶。有一次,有一只小牛生病了,他怕小牛会死掉,很用心的照顾,甚至不肯去学校
。结果,小牛还是死了,他哭很久,每天都在哭,哭一个礼拜也哭不完)。”露出烦恼的
表情,孙威正嘴边还带着笑,“伊惊别只牛囝嘛会死,著跟伊的阿嬷讲无爱去学校读册,
蹛牛棚无爱出来,阮妈气挌仔提衫弓仔拍,伊著是按呢欸人(他怕其他小牛也会死,就跟
他阿嬷说不要去学校读书,住在牛棚里不要出来,我妈妈气得拿晒衣架打他,他就是这样
的人)。”说完还叹了口气,似乎不知该拿这个外甥如何是好。
原来这个陈俊廷,以前的梦想是当牛啊!
“毋过,这马囝子大汉呐,袂阁哭啊,著换一个方法做牛啊(不过,现在小孩长大了
,不会哭了,就换一个方法当牛了)。”说著说著,视线落到了蓝祐禾身上。别有深意的
眼神,蓝祐禾看不太懂。
“啥物方法(什么方法)?”小可爱洗耳恭听。
不懂没关系,虚心受教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看着诚恳的蓝祐禾,孙威正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伊男朋友,你敢毋知(你是他男朋
友,你不知道)?”
*
毋知,我真正毋知。(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坐在冷藏车副驾驶座,蓝祐禾思考着神奇舅舅说的话,让他觉得人生好难。
换一个方法当牛是什么意思?这是一种谜语吗?
送完最后一批鲜奶,陈俊廷笑着向店家道再见,接着便跳上了驾驶座发动离开。
带着遮阳帽有肌肉的送货小鲜肉,怎么看都像A片会有的设定。
陈俊廷这个人怎么会那么色情啊。
“怎么了?阿舅的话不好懂吗?”陈俊廷早就发现蓝祐禾的闷闷不乐,但因为他和舅
舅讲完话也都会这样子,于是把时间留给蓝祐禾去思考。
他的确是故意让蓝祐禾与舅舅单独相处,他希望家人能够喜欢蓝祐禾。他知道他的小
可爱是很棒的人,陈俊廷相信亲自跟他相处就能发现他的好。
两人送了两个多小时的货,在台南市区绕来绕去,车上没有太多话,但陈俊廷喜欢蓝
祐禾静静陪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很安心、很舒服。
“不太好懂。”没有和陈俊廷计较让他落单事,蓝祐禾换了个姿势,让自己能看着男
友帅帅的脸发呆。
“阿舅说什么?”趁著停红灯时把蓝祐禾拉到身边亲了一口,两人的手轻轻勾著。
“他说你小时候小牛生病,你不肯去学校的事。”觉得不太够,蓝祐禾见红灯还有十
几秒,扳过陈俊廷的下巴,舌吻一番。
他在秒数归零时放过男友,整个人缩到了车门旁,瞇起眼舔舔嘴唇,像只餍足的猫。
接着陈俊廷就被后面的车“叭”了。
兽医系抹脸,他可以确定男朋友还在记刚刚的仇。
“然后呢?阿舅还有说什么?”拉动排档杆,陈俊廷逼自己分心,省的自己把车开到
没人的停车场把蓝祐禾给办了。
“他说:‘毋过,这马囝子大汉呐,袂阁哭啊,著换一个方法做牛啊(不过,现在小
孩长大了,不会哭了,就换一个方法当牛了)。’”把原话告诉陈俊廷,蓝祐禾看见他愣
了一下,“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陈俊廷:“我,我不知道耶,阿舅的话我也常常听不懂。”
看他眼神闪烁动摇的样子,蓝祐禾知道他想隐瞒什么。没有把神奇舅舅的最后一句话
告诉男朋友,蓝祐禾从善如流的替他找台阶下:“是喔,那时我就在想,你是不是那时候
就想当兽医了?”既然他不愿讲,蓝祐禾就不问,或许时间到了陈俊廷就会说了。
“是啊。”话题一转换,陈俊廷仿佛松了一口气,转动方向盘的样子也显得轻松,“
那时候被阿嬷打很惨,之后我就立志要成为兽医了。”小时候很天真,想要照顾家里的每
一头牛,但经济动物不是宠物,只要是体弱的都会被淘汰掉。
蓝祐禾“嗯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其实我妈不同意我当兽医,高三的时候我们常常吵架,她都说我可以读医科干嘛跑
去当兽医。”妈妈从小就替家里养牛,觉得这工作太辛苦了,所以不想要儿子再接触这行
。两人常常为了志愿的事情吵架,陈俊廷好几次想离家出走,最后瞒着妈妈填了现在学校
的兽医系。
“等等!”蓝祐禾忽然发觉哪里不对劲,“你可以读医科?”那不是三类组成绩要超
好吗?
陈俊廷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台大和中兴也有兽医啊,你干嘛填我们学校?”这两所学校拥有的资源,肯定比他
们地名大学多很多。
陈俊廷:“为了要遇到你啊。”
油嘴滑舌,蓝祐禾瞪他一眼,没有接话。
陈俊廷:“我妈小时候都恐吓我,没有人会想嫁到都是牛粪味的地方,所以你来之前
我还很担心你会不喜欢牧场。”
“谁要嫁给你。”小可爱还是忍不住嘟囊了,这让陈俊廷开心地呵呵笑,满足得跟小
孩子一样。
他真的很喜欢欺负人,蓝祐禾想。
他们在大约傍晚时分来到奇美医院。
陈俊廷的阿嬷因为长骨刺开刀住院,这几天陈俊廷送完货都会来陪阿嬷吃晚餐。
“护士小姐,我是会当转去没?阮厝欸人没够,我爱转去做工课啦!(护士小姐,我
是能回家了吗?我们家人不够,我要回去做工作!)”
才走出电梯就听见一大嗓门在嚷嚷,走到护理站便看见一名白发妇女对里头的护理师
抗议,她脚边还放着她的行李。
妇人矮矮小小的,皮肤很黑,看起来身体很硬朗,要不是手上还戴着手环,蓝祐禾还
以为她是来探病的家属。
“阿嬷!”见到妇人,陈俊廷叫了一声,连忙迎了上去:“医生讲你阁未当出院,爱
歇困三工才会使。(医生说你还不能出院,要休息三天才行)”陈俊廷一边跟护理师们道
歉,一边提起阿嬷的行李,把人带回病房。
“那会用得!这马着人咧没够,我那会当伫遮困?(怎么可以!现在人正不够,我怎
么可以在这里睡?)”阿嬷抗议,但还是被孙子慢慢带回病房。
陈俊廷:“有啦,你免操烦啦,我有揣阮朋友来斗相共,厝欸没问题啦!(有啦,
你不用烦恼啦,我有找我朋友来帮忙,家里没问题啦!)”
阿嬷:“朋友?阿是伫佗位?(朋友?在哪里。)”
陈俊廷:“著伫遐。(就在那里。)”
蓝祐禾刚好替陈俊廷关上病房门,刚好迎上男友的笑容和阿嬷的好奇。
“唉呦,生甲遮尔古锥!(唉呦,生得这么可爱!)”见到蓝祐禾,阿嬷忍不住走
上前去摸他有些圆润的脸颊,“皮肤生遮好这著是你男朋友喔?(皮肤真好这是你男朋友
?)”捏著小可爱的脸颊,阿嬷满脸笑容的转头问孙子。
陈俊廷笑着回答:“嘿啊。(是啊。)”
阿嬷的话让蓝祐禾吓了一跳,他怀疑陈俊廷早就向全世界出柜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事。
“真好!真好!(很好!很好!)”阿嬷握住蓝祐禾的手拍了拍,似乎很满意蓝祐禾
。
对于自己亲手养大孙子,阿嬷心里有数,毕竟她已经有一个不爱女人的儿子,外孙
也是一个样已经吓不倒她了。
陈俊廷从小就很会撒娇、又贴心,什么秘密都会跟她说。陈俊廷小二的时候跟阿嬷
说他喜欢一个小男生,阿嬷就知道这个孙子不太一样。好在他已经跟儿子吵过了,所以她
很能接受孙子是同性恋这件事。
不娶老婆没关系,只要他快乐就好。
阿婆最喜欢可爱、皮肤好的人了,还好蓝祐禾天生长著讨喜的脸,轻易掳获阿嬷的芳
心。
见阿嬷喜欢蓝祐禾,陈俊廷也就放心地把小可爱留在病房跟阿嬷相处,自己出医院替
阿嬷买晚餐。
蓝祐禾发誓,他回去一定会掐死男朋友。
好在阿嬷不像神奇舅舅,那么地捉摸不定,热情纯朴的模样就像他记忆中大部分的阿
婆一样,他们都喜欢抓着他的手唠唠叨叨,这也让蓝祐禾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阿禾啊,阮俊廷会晓照顾别人,毋过伊袂晓照顾家己,你伫学校爱替我照顾伊。(
阿禾啊,我们俊廷会照顾别人,不过他不会照顾自己,你在学校要替我照顾他。)”两人
聊得正高兴,阿嬷突然认真地这么跟他说,让蓝祐禾有些不明所以。
陈俊廷的确很会照顾人没错,但他会不会照顾自己,小可爱就不清楚了。
“伊细汉的时阵阁司奶,毋过大汉了后著啥物拢无爱甲阿嬷讲啊,我足惊伊想伤济,
歹势讲,家己伤心。(他小时候还会撒娇,但长大后就什么都不愿意跟阿嬷说了,我很担
心他乱想,不好意思说,自己伤心。)”
陈俊廷很会钻牛角尖,小时候阿嬷常因为他固执的个性气得半死。但上国中之后,陈
俊廷就渐渐不会像小孩一样发脾气。阿嬷原以为他长大了,但她后来发现他都是闷起来生
气,自己处理问题。陈俊廷原本就贴心,也很怕让家里担心,所以什么都做得很好,但阿
嬷担心这样的他有一天会撑不住。
所以听到陈俊廷有男朋友时,阿嬷心里是很高兴的,她想总算是有人能分担孙子心里
的东西了。
默默的把阿嬷的话放心里,蓝祐禾拍拍阿嬷的手说:“阿嬷,你免烦恼,我会照顾
伊欸。(阿嬷,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
他们在晚餐时间回到牧场时,蓝祐禾才真正了解到神奇舅舅对他的欢迎。
透天厝门外摆着折叠桌,六点回到家时天还昏黄,烤鸡的香味从一旁的铁桶阵阵传出
,桌上还摆着炒米粉、竹笋排骨汤与好几手的啤酒。
忙进忙出的不仅只有神奇舅舅,还有另一名皮肤黝黑、身穿竞选外套、有啤酒肚的中
年男子。
看到这排场,陈俊廷高兴地欢呼,他对蓝祐禾说:“那是我阿舅的伴,做饭超好吃的
。”
孙威正见到两个小的,招呼两人到屋里搬塑胶椅出来。
乳牛已经吃完今天的最后一餐,孙威正将其中一只鸡分成两份,让另外两位工人带回
家,而剩下的一只由他们四个大男人分食。
蚊香的白烟袅袅上升,夏夜的蟋蟀唧唧叫着,蓝祐禾一手鸡腿、一手台啤吃得不亦乐
乎。
他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桶仔鸡!
孙威正和伴已经吃饱,两人手里拿着啤酒,靠在椅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偶尔沈
默不语,甚至各自滑自己的手机,没有太多的亲密,反而像是老朋友坐在一起。
看蓝祐禾吃得津津有味,陈俊廷便把自己的鸡腿塞到他的碗里。
“你吃啊,干嘛给我。”陈俊廷不管什么好的都会给蓝祐禾,这点让他有点受不了。
他虽然享受被宠的感觉,但他不想男友这样委屈自己。
“没关系,你吃。”喝了口酒,陈俊廷脸红红的,不知道在开心什么,道:“你吃上
瘾了,就会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你......”又是一记直直的触身球,打得蓝祐禾心窝又甜又痛,他好像开始能懂神
奇舅舅说的话是什么了。
就在此时,一台银色的轿车缓缓驶入,车头灯在黑夜里有些刺眼。
车子一熄火,一名穿着套装的中年妇女走下车,干练俐落的样子让蓝祐禾想起目前
在日本的二姊。
“妈。”见到女人,陈俊廷叫了一声。
见到四个男人在喝酒吃东西,女人不悦的皱起眉头,说:“无时间顾妈,有时间伫遮
啉酒。(没时间照顾妈,有时间在这里喝酒。)”
这句话一出,空气就变得有些尴尬,蓝祐禾连忙放下手上的食物,乖乖地不说话。
女人说完便看向儿子,表情缓和多了,问:“那是你说要来打工的朋友?”
听到自己被tag到,蓝祐禾连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阿姨你好,我叫蓝祐禾!是
跟俊廷一起打篮球的同学。”陈俊廷还没跟妈妈出柜,所以一切都必须看起来很“正常”
。
还好蓝祐禾天生长著一张占便宜的脸,看到可爱的小男生,任何婆婆妈妈都不会讨厌
。
“你好,我是俊廷的妈妈。”女人笑了笑,忍不住揉了揉蓝祐禾的脑袋,带有歉意的
说:“我待会要去顾阿嬷,抱歉不能招呼你。”
“不会啦,阿姨您那么辛苦,不用特别照顾我啦。”然后看了一旁的男友一眼,说:
“俊廷很会照顾人,有他就够了。”
没听出蓝祐禾的一语双关,陈妈妈只觉得自己的儿子被称赞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
陈妈妈:“你今天好好休息,农场的工作很辛苦的。”
蓝祐禾:“好的!谢谢阿姨!”
“妈的水果已经切好啊,囥咧冰箱啊,你爱记得提。(妈的水果已经切好放在冰箱,
你要记得拿)”
就在陈妈妈准备走入屋子拿东西时,神奇舅舅又说话了,一字一句、慢慢地、专注地
。
陈妈妈叹了一口气,看了弟弟和他的伴一眼,眼神复杂,说了声“知啊”,便走进去
了。
蓝祐禾:“欸,你妈知道你舅舅......”
陈俊廷:“知道,我们全家都知道,我阿舅出柜的时候还有家庭革命呢,我舅舅还离
家出走好几年。”舅舅是独子,是要继承家业的人,怎么可以是同性恋,“但我阿公走了
以后,阿嬷经营得太辛苦,我舅舅才又回来帮忙。”过了那么多年,阿嬷早就不在意儿子
是不是同性恋这件事了。
丈夫走了、女儿也嫁了,不能再让唯一的儿子也跑了。
蓝祐禾:“嗯......”
陈俊廷:“虽然我阿嬷没说什么,但是我妈还是很不能接受就是了。”这也是他为什
么到现在还不敢跟妈妈出柜的原因了。
妈妈是个强势的女人,出嫁前农场很多事情都是由她在张罗,因为做得很辛苦所以才
不想儿子继承家业。即便之后丈夫过世,不得不把儿子交由妈妈照顾,依旧对陈俊廷的成
绩与行为严格要求,陈俊廷小时候甚至会因为没考一百分,被妈妈少一分打一下。
陈俊廷很担心,如果说了妈妈会受不了,他自己也承受不住妈妈的反对与对自己的失
望。
“要不是阿舅,我可能连追你都不敢。”
细不可闻地叹息,蓝祐禾牵住了陈俊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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