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文修稿后重po,有印象的不是错觉(汗
●架空古风已完稿。
霍君殊在分了家后,便正式接手在他名下霍家的事业,而这些个事,在以
往可不是他能伸手过问的。
三兄弟中,论辈份、论年纪,甚至是论脑袋装了些什么,只稍一比,他便
早看清爹对他再如何疼爱,也终究比不过哥哥们的脑袋,说什么也不可能
拿霍家的事业开玩笑。他自知处处不如人,若要迫着爹对三个儿子都得做
到一碗水往平处端,无疑是拿自个儿的脸面给自家人踩在脚下,他是决计
不干的。
深谙此理的他,在霍家便只管当个乖儿子,过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
闲日子,除了霍家事业及与哥哥们的明争暗斗外,在霍家算是过得挺好。
直到娘亲的自缢后,再怎么锦衣玉食也换不得他一天的舒坦日子,更没再
给亲爹一个好脸色。哪怕后事办得怎么风光,哪怕对他如何地关怀备至,
甚至是连霍家的产业都开始要他帮在一旁帮衬著,就算他没有一次领情。
他想,爹是急了慌了吧,才会将守了大半辈子的霍家家纹就这么偿给了他。
没错,正是大哥所说的一个偿字。他口里不承认,但却比谁都心知肚明,
更是用不着明说便时刻记着。他的心是肉做的,又怎么会对心窝上的利刺
毫无所感。整个霍家就算不是他强摘来的瓜,但是用娘亲的一条命换来的
,尝起来再怎么样也不会是味美甘甜,甚而更像是生在脑袋和身上的赘疣
,犯疼又摘不去,惹眼又可笑。
霍君殊烦躁地翻了翻案上那些满是字、却没一个看得入眼的名册,脑袋是
每看一回便疼上一回,最后随意扔在案桌上的一角,也差点让叠得老高的
簿册小山在案上山崩。
那些全是他名下霍家的产业,他不曾碰过的东西突地要他全盘接过,吃力
是可想而知的,可即便花了大半时日待在书房,翻遍地籍名册与帐本等等
,仍是看得他除了心烦气躁外便没有别的。若非被迫参加霍天行纳妾的喜
席,那日想必还会继续埋首于这些令人头疼的东西中,也就不会在白芜山
上见到那会关心他的假大虫。
霍君殊就这么忆起那人来。个儿头高高的,端正的一张脸看来有些不苟言
笑,特别是见了第一眼说他不知怕时,他虽先是对这突然出现的假大虫一
惊,可那张正色的脸衬著道出口的话,却像是兜著圈子的关心,就觉那脸
的正经严肃其实可亲无害,倒也真不知怕了。
而唯一称得上的笑,虽是讽他不识凉草,但却比哥哥们表面笑得和善,言
语间与骨子里却不怀好意要好得多了。
想着想着,霍君殊伸手探了探衣襟想寻那株凉草,又在衣袖里掏了掏未果
,伸颈左右看了看,稍稍拨开眼前那些笔墨纸砚,这时他眉头皱了皱,表
情说不上好看了。
他蹲下身子钻进书案下,双手四处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有,起了身时已面露
慌张。快步走至书房中间的雕花原木桌,上头放著还冒着烟的饭菜,显然
在他埋首于案桌毫无所觉之际便放上的了。
只要有下人进来过,说不准就有可能把他不知落在哪里的凉草给洒扫掉了
。霍君殊心里一急,一边在原地绕着步子,一面叫着,“来人!快来人!”
仆役闻声匆忙而至,霍君殊压根没记着,来的人是否是那日随着他们一同
上白芜山的,只管指著桌上的饭菜叫道,“这饭菜你端进屋的?我那凉草
呢?可有见着?是不是见它枯了就给扔了?”
“三、三少爷……小的不知道什么枯了的凉草……”仆役被吼个几声,回
起话来是抖了又抖。
“你不知?那有谁知?快给我找来,别想用什么别的来蒙混我!”看着下
人还一脸莫名地想辩解什么,脚步未动个半分,霍君殊愈是来了气,“好
,很好!我早知你们心里全向着霍天行,在白芜山上见了大虫是跑得利索
,平时要你们做个事倒是一个个鱼不跳、水不动,你不找,我就先掀了这
里,看是你找得着,还是我找得着!”
“别、别这么著啊,三、三少爷!”仆役急了,见了霍君殊就要真将案桌
上的东西给全扫下地前,赶忙上前拉着,一面叫喊著,“总管你可来了!
三少爷他……”
拉扯了好一段后,总算给盼到来人踏进书房,来人正是霍家的总管。霍君
殊唤他叫忠伯,是打小有记忆以来便一直在霍家,从小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在霍家也颇受倚重,说是最了解这个家的人也不为过。
霍君殊瞥眼见了人进了书房,倒也干脆地放下了拿在中手要往地上摔的簿
册,但眼里除了不情不愿,还有什么别的。
“下去,和三少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王忠虽有了年纪,头发花白,但
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总有震得住人的威严在,一面斥责了下人一面道,“
三少爷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便是,下人们不懂事,别和他们一番见识,省
得动气。”
“吩咐的事儿还得透过你这总管的口才成得了事,我看我这少爷也甭当了
,你说是吧,忠伯。”霍君殊开口酸了几句,明眼人也知他对这个总管是
什么样的心思,会唤他一声伯,完全只是个表面敬重罢了。
在霍君殊的眼里,王忠虽是被他亲爹霍家老爷重用在先,但霍天行主事后
,两人更是走在同一路上。霍天行对他极是信任,霍家所有的事业都有王
忠伸进的手,反而是他这个姓霍的,在霍天行做主的霍家是什么也碰不得。
对如此信任之人,会在分家后不和一干家眷奴婢一并带走,反而继续留在
本家,霍天行当初话说得好听是一切为了霍家,要王忠帮着本家多些,但
实际上拨著什么如意算盘他岂会不知,不就正是吃定了他对霍家的事业一
无所知,非得靠着王忠不可。
在霍家也好些年了,他知道王忠的心里是向着霍家人的,就算那人是他大
哥霍天行,所以再怎么样,对王忠也只能在嘴皮上耍耍他主子的派头尔尔
,什么事还不是放手让王忠做了。
“三少爷说得是哪里的话。”对霍君殊的酸言酸语,王忠倒显得无动于衷
,偏头看着方才被他遣走的下人一来,接过了递上来的东西,摆摆手要人
下去后,便走向霍君殊道,“就是收拾三少爷交待的东西才来得晚了些,
三少爷可别往心里去啊。”
看着王忠摊开布包至桌上的东西,霍君殊眼下一亮,是那日在白芜山上要
人采的凉草。看来已清洗风干过,其中一小株凉草没混至布包之中,而是
单单置于桌上。虽然凉草长得一个样,甚至摘下来久了还成了枯叶,但他
就是记得,那人给他摘的凉草生出的芽长得什么样,有几片叶又如何地长。
霍君殊一喜,将那小棵凉草给轻捏在指间转了转后,找了个香袋将凉草放
了稳妥后,随手系在颈上收著,才忖著方才王忠说了什么。他的脑袋是比
不过哥哥们,但也没那么不济事,会不记得自己交待过什么,王忠会这么
说,是为了顾及他这个新主子的颜面,更显他体察主子心意吧。
霍君殊故作无事地哼了哼,倒也觉得理所当然,听着王忠说那些风干的凉
草能做何用后,便也就让他照着办去,转身走回案桌前坐下。
王忠见案上尽是名册帐本,便从衣襟拿出本帐册呈上道,“这年收的租全
记在这帐上了,还请三少爷过目。”
霍君殊啧了声,再怎么惹得他犯头疼的东西还是得看的,只是翻看了几页
写得尽是欠租。他随意看了几笔帐,再翻看案上堆的其他帐本,一对照之
下有的竟一积欠就是数年,看也知道是霍天行任其欠下,到他手上全成了
烂摊子。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对自家人刻薄的霍天行,在外其实是个大善人,肯
给欠租欠到以年算计?”霍君殊出言质疑,声声直捣王忠一片赤忱以待的
前主子。
王忠处理这些收租的事已好些年了,个中缘由自是清楚,便直言道,“收
成得看老天脸色,连年欠收是举奉天皆然,逼不得。”
“他们都逼不得,所以是逼我囉?”霍君殊嘲讽一笑,“一个个说欠收欠
租便罢,在霍家我得看你们的脸色,在外我还得要看他们的脸色了不成?”
霍君殊知道自己名下的尽是些荒地,霍天行在分家前想必也不将这些地的
租看在眼里,用其他的良田与酒楼、当舖事业就够霍家吃上几辈子不愁,
霍天行也乐得当这些佃户眼中的善心地主。可分了家后,他就只剩下这些
个不毛之地,虽说以霍家的家底,欠租不至于让他们霍家上上下下喝西北
风,但若不开源的话,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老仆不敢。三少爷,这些个佃户逼是逼过的,大少爷他——”
大少爷三字像是踩中了霍君殊的尾巴,脸色愈发难看,“忠伯,搞清楚现
在这个家是谁当家。”
王忠闻言是噤了声,霍君殊瞪上他一眼后,看着帐本烦乱地以指节敲著案
桌。他又岂是铁石心肠之人,为了地租,非得要逼死人才甘愿,全是因为
大少爷三字让他心头上了火,说穿了就是迁怒罢了。
左思右想仍想不出个法子,才不甚情愿地拉下脸,“忠伯,霍家现在的状
况你是知道的,你以为如何?”
“收租几年下来,那些佃户尽是老弱妇孺得多,能纳租的,几乎全是离开
奉天的少壮挣回来的钱两,估摸著这些欠租的尚有老幼在奉天,不会生乱
。倒是那些孤家寡人的佃户,虽是欠租与霍家签了约的,可若是摸黑连夜
离开奉天,欠的可就真追不回来了。”王忠接着道,“老仆认为,要这些
佃户在霍家做些劳力活偿,还不啻为个法子。”
就知道王忠心里是有谱的,只差自个儿一句话允了,还说在霍家不是看他
脸色么。霍君殊如是想着,再怎么不情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法子
,“这些约有几人来着?”
“不下三人。”
霍君殊忖了半晌,又看了看帐本,“欠租最多的,让他到这儿做些苦力,
够做上他大半辈子,其他的,忠伯你看着办吧。”
王忠办事倒也俐落迅速,隔日在霍君殊仍在书房看那些招头疼的帐册时,
便表示一切皆办得妥当,连人都给带来了。
“来人,把人给带上来给三少爷瞅瞅。”
霍君殊本想给个百般不耐的脸色而放下手中的毛笔,但看到被带上书房的
人时,却整个人一惊而起了身,手里自不主地抓着他置于香袋中的那株凉
草。
“是你?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