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卿做了个揖,“可是师父,传统的花雕鸡、麻油鸡、姜母鸭,呛虾醉蟹,都是以酒为
名,以酒调味,若是散尽酒气,就是少了一味……”
“即使是你说的这些料理,也是在特定时节、偶尔吃食几日罢了。
尤其是花雕鸡,留酒香、散酒气,方是最美味的料理法,也最能品尝到鸡肉的鲜美。一般
的料理更不用说,若不散尽酒气,长期食之,有损食客元气。
青岚那么一个胳臂上能跑马的勇悍将军,麻油鸡不散酒气,一只鸡腿配上一碗汤,半刻钟
之内就能把他撂倒。
无论如何,身为厨师,必须要谨慎用酒、更不可饮酒。酒精会让舌头上的味觉麻痺,久而
久之,还会损坏嗅觉和喉咙,一个无法识味的厨师,他的厨道也就到此为止了!”
小池语重心长,白玉卿却听得冷汗岑岑而下,“往常徒儿只知道做出最好吃的料理,讨世
子欢心,俗话说,酒淋一勺,色香味同增三分,竟没有想过留酒香、去酒气之法,如今师
父一提点,倒是徒儿学艺不精了!”
小池笑着说,“你还年轻,也未必是顿顿跟着世子吃食,此后恪守酒戒,五感终将能慢慢
复原。”
把表面猪皮炸到全呈金黄色,小池把一对在油锅里翻滚了好几趟的猪肘子捞起,沥油备用
。
大葱、蒜苗斜切大段,生姜、蒜头切大薄片,八角、桂皮、花椒、山楂、冰糖等佐料,全
下热油锅均匀煸炒,激发出佐料的香味;小池炒到油锅里香气四溢,便叫白玉卿将两只前
肘子下锅,再翻炒一阵,使香料的气味初步渗入皮肉里;再下了几大勺滚水,刚刚好淹过
所有食材,加适量的酱油、几根粗壮发亮的红辣椒,使猪肉鲜香而微辣,待整锅肘子久炖
收汁。
这道菜需要火候,再怎么快也要一个时辰,于是两人一边吃著干果一边闲侃,白玉卿也大
致交待了他的来历。
他是白氏家主的庶生五子,上面有嫡长的大哥、二哥,隔肚皮的三姑娘、四姑娘,还有叔
伯堂兄弟若干,他自幼厌恶白氏一族人人都是一副官架子,连看门的也颇有些官家仆人的
恶习,外表恭敬心存险恶,要通报白老爷一声得要先给了小费,自诩清流的官籍白家,竟
比整天在钱眼里打赚的商籍秦府还贪钱,因此他很早就息了追求功名的心思,家主子孙满
堂,倒不介意有个不肖子无意做官,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庶出的亲生儿子当一回
事,于是没波没澜的,白玉卿就拜了白家大厨为师,一长到可以离开白家,就拜入镇国公
府当灶下学徒,由于菜色雅致,滋味浓郁,深得世子喜爱,就把他编到自己的随身厨师组
里去了。
白玉卿摸摸秀挺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与师父斗厨时,我才体会到,食物最好的滋味
就是它原本的滋味,过重的调味竟是糟蹋食材了!”
小池笑道,“你的厨艺基本功已是中上,对厨道也已有基本的认知,为师没有能多教你的
,只是在处理食材的眉角细节上,还能够适时提点你一下罢了。”
“师父谦虚了,鳙鱼斗厨,徒儿虽败无悔。徒儿在甲板上尝著砂锅鱼头豆腐汤,竟如醍醐
灌顶,虽然是码头工人的菜肴,徒儿亦未曾尝过下等鱼种能有此等醇厚柔和的鲜味,回想
徒儿只知道用大辣重咸、厚酯浓酒去压抑腥味,层次不是输了一点半点。
幸蒙师父收留,让徒儿有机会精进厨艺,徒儿不胜感荷。”
“也……也不用说得这个样子,你我既有师徒之缘,自是要珍惜缘份。”
两人又闲侃了一会儿,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小了,汤汁也收得只剩一点点了,由于山
楂可以软化肉质,此刻两只猪蹄已经酥烂,小池捞出猪蹄,另外舀出还剩在锅底的一碗原
汁,放进蒸笼里保持温度,避免冷了凝成肉冻。
接着,小池把顺着中间切出来的沟,把猪肘子里的骨头剔得干干净净,把去了骨的两只猪
蹄拼成一座小肉山,淋上原汁,上面再洒上些香芹、香菜、香葱、香蒜切碎的细片,外围
顺时钟绕上肘子切片,再隔水加热到猪蹄肉里冒出水气,便大功告成了!
白玉卿看着这么一盘豪迈大器的“富贵双掌”,不禁傻眼,“都说南方的菜色纤细雅致,
想不到南方的名厨挥洒起来,竟比咱们北方的厨师还豪气!”